到達白虎寺之後,貝恩向玉菲鞠了一躬,感謝她用傳送門接自己過來。然後,他便轉向了影蹤派的掌門人。


    “你好,祝踏嵐大師。凱諾茲多姆照你的要求帶我回來了。”


    貝恩一邊說話,一邊向周圍瞥了一眼。夜晚的白虎寺大殿顯得更加高大宏偉。月光和燈光依稀能映照出它的輪廓,但環繞大殿的上層座位還是完全隱沒在了陰影中。貝恩注意到,一些將在審判中使用的器具擺設已經在大殿中被安放好了。大殿中央被分出三個區域—— 一個是他和加爾魯什的,一個是泰蘭德的,還有一個是為法設和證人準備的。控訴人和辯護人的區域完全一樣,安放著方形桌子,上麵覆蓋有紅色和金色的桌布,還有簡單的座椅。大殿西側的桌子後麵是一把椅子,東側的則是兩把。貝恩知道,東側這一邊是為他和加爾魯什準備的。桌子上擺放著空水罐和玻璃杯,還有墨水、鵝毛筆和一摞整齊的紙張,以備進行記錄。


    祝踏嵐將會坐在一把擺放在高台上的椅子裏。這把椅子要比大殿中其餘的椅子更華麗一些,但依舊無法與大殿北部旁觀席中那張高大的座椅相比。在祝踏嵐的坐席旁邊設置了一麵小鑼和鑼錘; 前方偏左的位置是證人席。那裏有一張小桌子,上麵同樣放好了空水罐和玻璃杯。


    這些都在貝恩的意料之中。但在祝踏嵐的坐席側旁,稍微靠後一些的地方,擺放著另外一套桌椅。桌麵上放著一樣被黑布蒙住的東西。


    “我能問問,那是什麽嗎?”


    “就是因為它,我才會請你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祝踏嵐做出了一個完美卻又毫無內容的解釋,接著又抬起手,阻止了還想問更多問題的貝恩。“等語風書紹趕到,我會向你們解釋清楚。現在還請耐心等待。”


    貝恩回應道: “為了趕過來,我不得不中途離開一場祈禱儀式。我相信,你應該理解當時我的處境。所以,我現在沒有什麽耐心。”


    祝踏嵐以責備的目光看了一眼站在貝恩身邊的青銅龍。“玉菲完全可以遲些再打開傳送門,凱諾茲多姆。她不會介意的。我知道,你對於這個世界各年輕種族的了解無法和你派駐聯盟的同伴相比,但你必須學會尊重他們。”


    凱諾茲多姆顯露出困擾的神情。“很抱歉,你是對的。克羅諾姆的確做得比我更好。我相信,血蹄書紹將會接受我的道歉,並幫助我進一步了解牛頭人的處世之道。”


    貝恩的怒意稍稍平息了一點。畢竟,這頭龍沒有破壞儀式最關鍵的部分。但元素沒有在儀式結束時得到恰當的感謝,這肯定是它們無法容忍的。可是貝恩現在隻能放下那件事,將注意力集中在祝踏嵐的話上。 “你說,派駐聯盟的同伴……?”


    “正如同凱諾茲多姆將是你的協力者一樣,另一位青銅龍也將為控訴人提供各種建議。她們很快就會到了。”


    貝恩又看了一眼那件被蓋住的神秘物品。現在那些空著的座位上很快就會坐滿旁聽的人。他的視線又轉到辯護席的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上。盡管他在父親麵前下定了決心,但想到自己不僅要為加爾魯什辯護,還要在審判期間被迫每天坐在那個獸人的旁邊,貝恩就不由得感到怒由心生。


    “有什麽事在讓你煩惱?”凱諾茲多姆懶洋洋地坐進應該屬於貝恩的椅子裏,雙手兜住後腦,以挖苦的神情看著牛頭人。


    “許多事都讓我煩惱,凱諾茲多姆。但你對此做不了什麽。”貝恩回答道。


    “可不要把話說得這麽死。請叫我凱諾茲。”


    一高一矮的兩個人走進了大殿。泰蘭德語風動作優雅地點點頭。“晚上好,血蹄書紹。祝踏嵐大師,希望我們沒有讓你等待太久。”


    陪在她身邊的侏儒轉向貝恩。“你好,大族長。真高興能再見到你!”她給了貝恩一個微笑,然後就同凱諾茲聊了起來。


    “高階祭司泰蘭德,大族長貝恩,”祝踏嵐說道,“感謝你們的到來。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們的目的絕不僅僅是決定如何處置加爾魯什,而是要讓所有人都認同這是一場公平正義的審判。否則,加爾魯什可能會成為烈士和殉道者,會有許多部落的成員認為他將一座燈塔丟給了他們,他們將為了支撐這座燈塔而舍命奮戰; 或者公眾會認為我們對這名戰爭罪犯過於寬大,而部落與聯盟之間的裂隙也會因此而進一步加寬。”


    “我的任務並不困難,祝掌門。”暗夜精靈的高階祭司用音樂般的聲音說道,“我相信,那些證據本身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對加爾魯什絕無好感,但我寧可死掉,也不會辱沒我所接受的任務。”貝恩說道,他的語氣中滿是氣惱之意。祝踏嵐到底想說什麽?


    “我絕無冒犯之意,”祝踏嵐說,“我很清楚,你們都不會使用陰謀和騙術,但依舊難免有人會無事生非。”


    “這種情況會很令人遺憾。”泰蘭德表示同意,“但的確也是無法避免的。”


    兩頭青銅龍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很像是帶有得意神色的微笑。“如果在普通的審判中,我們隻能接受這種狀況,”凱諾茲說道,“但這不是普通的審判。你們都知道時光沙漏吧?”


    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那座巨大、美麗,能夠倒轉時間的沙漏是由前任時間守護者諾茲多姆創造出來的。諾茲多姆預見到了自己的墮落,知道自己將轉變成為一個名叫姆諾茲多的生物,便將使用時光沙漏的權利贈予能夠戰勝姆諾茲多的英雄們,在那場戰鬥中為他們提供了有力的幫助。


    貝恩和泰蘭德尷尬地對視了一眼。他們早就知道,那些幫助諾茲多姆解決那場危機的人都曾麵對過兩人黑暗、扭曲的倒影。想到此,他們都感覺很不舒服。


    “我們知道那個沙漏。”貝恩答道。


    “嗯,自從姆諾茲多被打敗以後,我就一直在……嗯……”凱諾茲頓了一下,尋找著合適的詞匯。


    “修補。”克羅米替他說道。


    “修補,是的。”凱諾茲表示同意,“當然,是用魔法手段。我一直在探索永恒島。我將時光沙漏中的幾粒時之砂與在那座島上找到的紀元之石顆粒相混合,製造出了一件被我稱為‘時光之相’的寶物。要我說,那實在是一件令人稱奇的小東西。它的能力和時光沙漏並不一樣。它不能像那座沙漏一樣倒轉時光,但克羅米和我能夠使用時光之相顯示出任何一個時間點的情景,任何一個重要的時刻都能被分毫不差地顯示出來。我甚至還能用它向未來投去一瞥。”


    “該怎樣使用它?”貝恩不安地又向那個黑布下麵的東西瞅了一眼。


    “它能夠在時間中製造出精確控製的縫隙。”


    “你們不會是要冒改變曆史的風險吧?”泰蘭德問。


    “完全不會。”凱諾茲說道。現在他顯得異常驕傲。貝恩很理解他為什麽會這樣。“就像我說過的,我改變了時之砂的內在結構。時光之相不會真的改變事實。那其中的一切都絕非實體,隻不過是能夠從縫隙中透射出來的影像和聲音。”


    “它隻能以這一種方式工作。”克羅米補充說,“絕對不存在改變任何事的危險。”


    “讓我們來演示一下。”凱諾茲說道。他揪住黑布的一角,以富有戲劇性的誇張動作將布扯開。


    時光之相是一個金屬沙漏,上麵鐫刻著兩條龍——標準的青銅龍。每條龍盤繞在一個沙漏球上,鼻尾相接,栩栩如生,就仿佛是兩條正在打瞌睡的活龍。


    “上麵那顆球裏的沙子並沒有落下。”泰蘭德說。


    “隻有當克羅米或者我激活時光之相以後,它們才會落下來。”凱諾茲說,“上麵球中的沙子是有限的,隻能供你們每一個人在審判中使用數個小時。你們可以選擇你們認為有意義的曆史性時刻,將它們展示在眾人麵前,作為不容辯駁的證據。每一段影像展現的時間完全由你們來決定。”


    “但從另一個角度講,”泰蘭德說道,“參與這次審判的人都很熟悉那些曆史性時刻,沒有必要讓他們再看一遍。”


    “我可不這樣想。”凱諾茲說,“你們必須明智地選擇記錄的時刻。和簡單的事實相比,讓人們親眼目睹過去的曆史對於一起案件的審理可能會更有幫助,也可能會造成很大的破壞。高階祭司,克羅米被選為你的諫言者,就是要幫助你將合適的曆史時刻整合為你要展示的證據。而我則將幫助你實現這一目標,牛頭人大族長。”


    “那麽,”貝恩喃喃地說道,“沒有謊言,沒有誇大,任何事件都將得到精確的重現。”


    “未經修飾,未經改變的事實。”克羅米表示讚同,“對此,任何人均無法提出異議。”


    “哦,想要堵住悠悠之口是不可能的。”泰蘭德說,“人們總會猜測動機,認為當事人心存私念,另有圖謀……”


    克羅米高舉起雙手,著急地說道: “不要泄露你的策略,高階祭司!”


    “我們又怎麽能知道,該選擇哪個時刻?”貝恩問,“我們能夠在當庭發言之前就看到那些被展示的時刻嗎?”


    “當然,”凱諾茲答道,“至於說該選擇哪些時刻,這就是你們需要我們的原因了。你們告訴我或者克羅米,你們希望表達怎樣的觀點,我們就會幫助你們定位最佳時刻。”


    “為什麽我們不回到達納蘇斯,仔細討論一下該如何利用時光之相來幫助你表達自己的觀點?”克羅米向泰蘭德問道。


    “你說得很對,克羅米。祝掌門,你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麽?”泰蘭德問。


    “你盡可以隨你們的諫言者離開,控訴人。你也一樣,辯護人。”祝踏嵐說道,“從此刻開始,你們兩個和我將不會再見麵,也不會再交換隻言片語,直到審判開始。願你們得到和平,願天神的智慧幫助你們光榮並勤勉地履行你們的職責。”


    他深鞠一躬,並將鞠躬的姿勢保持了片刻。盡管這個動作明顯讓他感到相當的痛苦。貝恩感覺到了這位武僧所傳遞的敬意和感 激。


    泰蘭德也向所有人鞠了一躬,便和克羅米一同離開了。她的身姿依舊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在慵懶中顯示出優雅與力量。但她的腳步中還是顯得有一點急切,暴露了她興奮的心情。


    “嗯,她肯定很喜歡我的發明。”站在貝恩身邊的凱諾茲看著兩個女人的背影說道。


    “她自然會這樣想。”貝恩回答道。


    “你不是嗎?”


    貝恩帶著沉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今晚,這裏所有的人都清楚,純粹而未經修飾的事實絕不會有利於加爾魯什。而我的責任正是為他辯護。無論我個人對那個獸人有怎樣的看法,這個裝置肯定更像是一份送給控訴人的禮物。”


    “好了,”凱諾茲微笑著答道,“先不要急著放棄。在不同的視角下,即使是純粹而未經修飾的事實也會有不同的解釋。要知道,你能夠要求我展示各種特定的時刻,並非僅限於加爾魯什的作為。”


    “這種想法倒是很有趣……必須承認,我被你的設想吸引了。我們先回雷霆崖去。你可以仔細和我說說,我該如何充分利用你的時光之相。”


    * * *


    這不應該變成一場慶典。吉安娜普羅德摩爾心裏很清楚這一點。再過不久,一場注定會以死刑收場的審判就會開始。那意味著一個生命的結束。不,他們當然不應該為此而感到歡樂。


    但現實的確如此。


    吉安娜能夠確認,不止一個人和她有著同樣的心情。不管怎樣,今晚不會有人在桌邊祝酒,哪怕是為了慶祝一個惡貫滿盈的罪人被審判——至少不會有人公開這樣做。但許多人的腰杆都挺得更直,語氣也顯得更輕鬆,甚至有人發出了笑聲——吉安娜幾乎已經把那種聲音忘記了。她無法否認自己也有著那種久違了的心滿意足的感覺。現在,她終於敢想象戰爭的恐怖已經結束了。至少會有一段足夠長久的和平日子讓她能喘上一口氣,哀悼死者,與生者共同歡笑,並真正開始一些更加溫和的任務,比如學習該如何與某個和她有著那麽多不同的人相處。這樣的未來現在都變得如此真實。


    長久以來,和平的感覺都隻是如同一場幻夢。直到現在,這種感覺才在吉安娜的心中漸漸滋長。她不由得環視四周,目光逐一掃過與她一起在紫羅蘭高地分享美食的人們: 卡雷苟斯(當然要有他)、瓦裏安和安度因烏瑞恩、溫蕾薩風行者。


    就在吉安娜為這些友人的陪伴而感激時,她同樣能感覺到逝者在她心中留下的失落。善解人意的卡雷溫柔地捏了捏她的手。


    “你在想念他們。”藍龍輕聲說道。吉安娜並不打算否認。


    “是的,”她說道,“他們應該也在這裏——蓓恩,還有金迪,還有特沃什。”


    他們的說話聲很低,但沒有什麽聲音能逃脫精靈的耳朵。“是的,他們應該在這裏,”溫蕾薩說,“他們,還有羅寧,還有其他許多人。”


    溫蕾薩嚴厲的語調讓安度因顯得很不自在。“我相信,有天神作為陪審團,祝踏嵐作為法官,正義一定能得到實現。”


    “是的,”溫蕾薩說,“貝恩為加爾魯什辯護,這實在是一個奇怪的人選,但我對此並無異議。”


    “貝恩是堅守榮譽之人。”安度因說道,“我完全相信,他會竭盡全力完成他的任務,無論他個人有著怎樣的想法。”


    “但我不認為他會喜歡這個任務。”卡雷苟斯說。


    “確實,”瓦裏安說道,“而泰蘭德的任務則正相反。我相信,聯盟中的每一個人都想要得到這個任務。”


    “除了你以外。”吉安娜向他指出。


    “我寧可作為一個旁觀者。”瓦裏安回答道,“如果我想置加爾魯什於死地,我隻需要在古伊爾揮起毀滅戰錘的時候保持沉默就好了。”


    溫蕾薩抿起了嘴唇,但她什麽都沒有說。吉安娜理解她的心情。對於瓦裏安在那時出手幹涉,吉安娜自己的心中也是一團亂 麻。


    “你做得對,父親。”安度因說道,“這將會是一場困難的審判,但它對於長遠的未來一定會產生積極的意義。無論最終會作出怎樣的判決,它一定能比簡單的死刑更好地結束這場戰爭所帶來的災難。”


    會嗎?吉安娜依舊心存疑慮。她的噩夢是否能從此消失?當她回憶起自己逝去的友人,甚至想起他們死亡時的淒慘情景,難道能夠不再心如油烹嗎?她想到了金迪。當吉安娜最後一次碰觸她的時候,金迪蜷縮的身體立刻變成了一堆紫羅蘭色的塵埃。這時吉安娜才察覺到,她正緊緊地攥著自己的餐叉,直到指節已經變成了青白色。她努力將餐具放下,感覺到手指傳來一陣疼痛。她看到麵前的一隻烤雞。一絲可怕的幽默感從她的心中泛起,讓她帶著微笑撕下了一隻雞腿,並盯著這隻雞腿說道: “如果加爾魯什在今天的晚飯中被一根骨頭噎死了,那不就省了我們許多麻煩?”吉安娜竭力保持著語調的輕鬆,“我聽說,今晚還有可愛的蛋糕作為飯後甜點,不過,也許大家的肚子都已經塞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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