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金華府。


    司機守在門口,聽見裏頭傳來女人的哭聲,他神色自若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要窺探的意思。


    富人各有隱秘,有些是商業機密,有些是不為人知的小癖好,他們這樣經常陪著老總到處走的,要想做的長久,就要守得住嘴巴,管得住眼睛。


    “王建明,你出來。”趙雲剛解開領口說。


    王建明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說:“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趙雲剛上前去,一把就將被子給掀開了,裏頭露出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看起來得有五六十了,恐懼地看著他。他見趙雲剛伸出手來,理解驚恐地捂住了頭,趙雲剛直接抓著他的頭發將他拎了起來,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抽。


    動作凶猛,臉色狠戾,王建明被他扇的臉色通紅。


    “別打了,別打了,他剛檢查出來心髒不好!”王建明的媳婦在外頭哭道。


    趙雲剛一把將王建明扔到床上,喘著氣,凶狠地瞪著他。


    “你打死我吧,”王建明似乎已經被扇的辨不清方向,眼神都是懵的,“你打死我吧,我受夠了,受夠了。”


    趙雲剛抬腿一腳就踹在他的胸口上,將他踹倒在床上,然後用腳踩著他的脖子:“想死,沒那麽便宜你!”


    王建明都快喘不過氣來了,掙紮著抱住了他的腿,趙雲剛說:“你就在我手裏慢慢熬吧。”


    王建明的臉越來越紅,額頭都已經冒出青筋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看著就要斷氣,趙雲剛才抬起腳來,從他身上挪開。


    王建明頓時劇烈喘息起來,翻滾著掉到床下來了,大概呼吸的太急促,他又咳嗽了起來,身體顫抖著,雙手卻抓住了趙雲剛的腿。


    “趙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前幾天還去了宋致遠的墓上懺悔。我是一時財迷心竅,可是我這些年已經付出代價了,我幾乎像個囚犯一樣,被你控製在這裏,我贖罪了。我身體不行了,活不了幾年了,我兒子想接我去鄉下去,求求你,你讓我走吧。”


    趙雲剛冷笑:“我沒關著你啊,你隨時都可以走。”他後退了一步,嫌惡地看著王建明:“這裏有人攔著你麽?”


    王建明痛苦地掙紮,抓著他的褲腿:“趙總……”


    趙雲剛麵色都是戾氣,語調像魔鬼一樣,說:“好好養傷,養好了,我下次再來。”


    “你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王建明見他要走,立即變了臉色,抬著頭吼道:“你為什麽這麽對我,不就是為了要讓你自己好過,害死宋致遠的,隻有我一個人麽?還有你,還有你!你把一切都推到我的頭上,你打我罵我,不過是掩蓋你的心虛。我是把宋致遠逼到懸崖上,可推他下去的,是你趙雲剛!”


    趙雲剛聞言轉身一腳就踹在了王建明的臉上,王建明的頭撞到床腿上,半天都沒能爬起來,嘴裏含著血冷笑。


    “我身上難熬,你心裏難熬,你也比我好過不到哪裏去。宋致遠都看著呢,他在地底下看著呢。”


    “我把你當兄弟,才將你介紹給他,他也把你當兄弟,才信任你,結果你借我的手,逼死了他。”趙雲剛說,“都怪你這種畜生不如的東西,一切罪孽都是你的,我隻不過是……我隻不過是……”


    “都是你一個人的錯!”他麵色通紅地怒吼。


    “不然他現在還好好的,我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或許也是他會擁有的,隻因為你,因為你這種陰險狡詐的小人設的局。”他說。


    “我不讓你死,我也不讓你好好活,法律或許製裁不了你,可我趙雲剛可以。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不想讓他們背著幾輩子還不完的債過日子,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裏呆著,呆到死,我看著你,我才活得下去。”


    趙雲剛走到門口,扭頭看王建明,眼睛湧著淚花,王建明老了,他也老了。


    人一眼紅,心就黑了。


    而他的心隻黑了一下,眼睛卻紅了一輩子。


    可是又有什麽用,回想起宋致遠都會紅的眼眶,倒像是在流鱷魚的眼淚。


    ----


    宋琛坐在地板上,一頁一頁翻過去。


    “宋琛”的日記都不長,這些都是他中小學的時候寫的,有些看得出是為了應付老師的作業……這一點倒和他一樣,他有段時間,寫日記也是老師布置的學習任務之一。


    從宋琛的日記上,幾乎都能看得出他的成長軌跡。一開始的字跡端秀,雖然不好看,但一筆一劃還算工整,越往後期越亂,到了第二本中學時期的時候,已經是張揚而潦草的了。


    日記內容也都很短,有些甚至都是沒有章法的亂塗亂畫,光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塗鴉都叫人看了心生壓抑煩亂,看得出宋琛一直都不算快活。


    “今天是周四,天氣晴,幹爹帶我去遊樂園玩,大哥他們想跟著,幹爹沒讓,說要專門陪我。我們坐了摩天輪,玩了碰碰車,還去了海洋世界。幹爹說,下次帶我去迪士尼。今天我過的很高興。”


    “今天是周二,下雨了,沒什麽想寫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收到了很多禮物。不過我有點想我爸媽,幹爹說,想要什麽禮物,告訴他他都給我買。我其實想告訴他,我想要一個時光倒流的機器,讓我能倒流到過去,和我爸媽待一天。”


    宋琛看到這裏,鼻子竟然有點酸。


    他是容易動感情的人,看什麽都能哭,他覺得這篇日記雖然簡單,但很有淚點。


    多麽真實的,一個孩子的內心。他有一種非常詭異的感受,覺得真實的有些可怕。


    他自從穿越過來以後,一直都有不真實的感覺,“宋琛”於他而言,比趙近東他們更像是紙片人,因為他並沒有和“宋琛”相處過,“宋琛”隻活在他的小說裏,愛恨濃烈又紙片化,隻是一個虛擬的人物。


    如今觸摸到他真實的靈魂,忽然感受到他短暫卻又具體而漫長的一生。


    他也是一個真實的人,和趙近東他們一樣,會呼吸,有心跳。


    原來的宋琛去哪裏了,死了麽?還是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裏活著?亦或者和他互換了身份,在他所在的世界裏活著?


    在通本都比較短小的日記裏,唯獨12月12日的日記,寫的比較長,有兩頁紙之多。


    他剛要看,就聽見臥室裏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趕緊爬起來去接了,電話號碼有些陌生,接通了以後就聽對方說道:“宋少,是我,王珺。”


    “王珺?”宋琛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脖子:“趙總找我?”


    “不是,”王珺似乎有些猶豫,說:“是我自己打過來的……”


    宋琛便說:“有什麽事,你直接說。”


    “宋少,你來看看吧,我看趙總喝了好多酒,估計是喝多了。”


    宋琛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喝酒,陪客戶?”


    “不是,他一個人喝的……”


    宋琛問:“在哪?”


    “清月酒吧。”


    王珺掛了電話以後,偷偷又朝窗戶裏頭看了一眼,見趙近東坐在沙發上,默默地一個人在那喝悶酒,手裏還夾著一支煙。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想到給宋琛打這個電話。


    或許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世上趙近東最想見的人,大概就是宋琛。


    他每天給趙近東開車,幾乎見證了趙近東最近的一係列改變,尤其是宋琛也在這車裏的時候,裏頭發生的許多行為,都叫他意想不到。


    他在趙近東和宋琛身上聞到了戀愛的味道。要知道以前宋琛和趙近東一輛車的時候,都是他最緊張的時候。


    因為宋琛會發火,兩個人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冷戰,他在前頭開車,壓力真的特別大,又尷尬,簡直是他的噩夢。他也怕宋琛,因為宋琛恨屋及烏,連帶著對他態度也很惡劣。


    如今都變了。


    宋琛趕緊將地上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然後將箱子全都搬到了書房裏,這才下了樓來。


    王媽攔住他,說:“你這樣灰頭土臉的去哪?”


    “王珺說二哥喝多了,我去看看。”


    “那也不急,你去了他也是已經喝多了。”王媽說著便幫他打了打身上的泥土,又給他擦了一下臉,宋琛笑著說:“行了行了,我走了。”


    他叫了家裏的司機送他,誰知道車子走到莊園外頭的大馬路上的時候,就在轉角處,司機忽然說:“先生的車子。”


    宋琛聞言就看了過去,果然在一株香樟樹底下,看見了趙雲剛的車子。


    奇怪的是趙雲剛的司機並沒有在車裏,而是在遠處站著。那司機是認識家裏的車的,宋琛見他看見了,感覺就這麽直接過去也不好,便對司機說:“停一下。”


    既然都看見了,他就打個招呼吧。


    車子停了下來,宋琛打開車窗,隔著車玻璃隱約看到了趙雲剛在後頭坐著。


    “爸。”


    他喊了以後,卻不見趙雲剛那邊有反應,趙雲剛的司機卻跑了過來,到了車窗邊笑著打了招呼:“小琛。”


    “柏叔叔,”宋琛說:“看見你們了,停下來打個招呼。爸他……”


    話沒說話,那邊的車窗就打開了,趙雲剛的臉露出來,眼睛卻是紅的,臉上依稀似乎掛著淚痕,但神態威嚴,問:“出門?”


    宋琛愣了一下,點點頭。


    “去吧。”趙雲剛說。


    宋琛沒敢多說話,點了點頭,等車子駛過去的時候,他忍不住又朝後扭頭看了一眼。


    趙雲剛哭了?!!!他沒看錯吧?!


    他筆下的鐵血硬漢趙雲剛,竟也會哭。


    宋琛都忘了要擔心喝醉酒的趙近東了,一直在想趙雲剛為什麽會哭。


    實在太震撼了,小姑娘撒嬌,老男人掉眼淚,都是叫人無法招架的事。


    他不知道還有一件叫人無法招架的事,叫趙近東醉酒。


    清月酒吧,名字取得就和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很小清新的酒吧,坐落在郊區的公園旁邊,大概是下午的關係,還沒什麽人。


    宋琛下了車以後就看見王珺。王珺趕緊跑了過來,說:“趙總在裏頭。”


    “工作時間,他怎麽突然跑過來喝酒了?”宋琛問。


    王珺麵色複雜,說:“你進去看看吧,我看他都喝多了。”


    宋琛便沒有再問,跟著王珺進了酒吧。


    酒吧很小,隻有幾張桌子,全都用隔板隔開,趙近東坐在最靠外的一個,宋琛進去的時候,見他還在倒酒。


    他過去就把酒瓶子拿過來了,趙近東抬起頭來,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隨即便抿了抿嘴唇,不再看他。


    眼圈似乎都是紅的。


    今天這是怎麽了,老子哭完了兒子哭。


    趙家這麽多兒子,說真的,趙近東最像趙雲剛,脾氣性格都像,都是那種要強又自尊的男人,是會半夜一個人偷偷抹眼淚,但出了門依舊威嚴強勢的那種。


    宋琛看了看旁邊的空瓶子:“怎麽一個人喝起悶酒來了,還喝這麽多,不工作了?”


    “你,怎麽來了?”趙近東口條都有些不利索了:“王……王珺給你,打的電話,我,等會我就……”


    “你也別怪他,他也是擔心你,所以跟我說了一下。”宋琛說著就伸手叫服務員:“結賬。”


    趙近東說:“我還沒喝夠。”


    “喝酒解決不了任何煩惱,隻會叫你更難受,你要不想上班,咱們回家。”宋琛把賬結了,看向趙近東:“走吧?”


    趙近東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宋琛趕緊抓住他的胳膊,說:“沒想到你也會借酒澆愁。”


    趙近東說:“是不是,沒本事?”


    宋琛說:“隻是覺得不像你的風格。”


    “我該是,什麽風格?”


    趙近東靠著他肩膀,很重的酒氣,眼睛是紅的,但眼神卻格外溫柔,溫柔到都有些悲傷了。


    “我該是……什麽樣子。”趙近東說。


    宋琛就發現他的確很不尋常了,情緒似乎喪的很。


    不過趙近東這樣有什麽苦都往肚子裏咽的男人,問他應該是問不出什麽所以然來的,宋琛就沒問,扶著他說:“走吧,回家躺一會。”


    誰知道趙近東竟然伸手捏著他的下巴,要親他。


    酒吧裏還有工作人員和其他零散幾個客人,宋琛有點不好意思,擰著頭說:“你幹什麽。”


    “親你。”趙近東說;“我親我媳婦。”


    乍然被趙近東稱媳婦,宋琛心跳都加速了。


    這是基佬受的夢想,他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個場合實在叫他有些難為情,他語氣也軟了一些,說:”咱們回家再說。“


    ”你是不是我媳婦?“趙近東問。


    宋琛:“……”


    趙近東見不說話,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要濕潤,宋琛趕緊點頭:“是,是。”


    趙近東就高興了,親了他一口。


    宋琛趕緊把趙近東拉出來了,王珺見他們出來,趕緊過來幫忙。宋琛喘著氣,要把趙近東交給王珺。


    趙近東個頭太高體重太沉了,幾乎全身壓到他身上,他這短短十幾米走的氣喘籲籲,他要把趙近東交給王珺,自己喘口氣。


    誰知道趙近東抓著他的胳膊,不撒開,不得已,宋琛隻得扶著他另一條胳膊,和王珺一起把趙近東塞進了車裏去。


    等他一坐進去,趙近東就往他懷裏鑽,要摟他的腰,宋琛看了前頭的王珺一眼,就摸了一下趙近東的頭,誰知道趙近東被他一摸,忽然抬起頭來,舔他的下巴。


    “你幹什麽?”宋琛嚇了一跳,又臊,嚴厲地說:“不準浪。”


    這是趙近東的常用台詞,真是沒想到他也有跟趙近東說這句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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