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琛到底還是沒有跟著趙近東去紐約,不過他去送趙近東了。


    結婚兩年多,這還是宋琛頭一次送他。


    別說趙近東了,就是趙太太聽說了以後都很高興,她送他們倆到了廊下,裹著披肩說:“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別忘了給小琛打電話,給他打一個家裏就都知道了。”


    趙近東“嗯”了一聲,對宋琛說:“你就別送了,還在下雨。”


    宋琛沒說話,直接上了車,在陳嫂他們看來,就是他一貫的我行我素風格。


    抹的藥膏是紅色的,融化開了以後,在宋琛的白襯衫上露出兩團暈漬,很淺,趙近東看到了以後,等車子開出趙氏莊園以後,就說:“身體不方便就不用去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以前送過你麽?”


    趙近東說:“沒有。”


    宋琛就說:“那我要送你。”


    趙近東就沒有再說什麽,隻提醒宋琛:“沾上了。”


    宋琛順著他指的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胸口的藥膏印記,他就係上了西服的扣子,其實還是有點疼,他動作都盡量輕緩一些。趙近東說:“等我回來,大概就能好了。”


    “……”


    這是什麽意思。


    宋琛不得不用小人之心揣測,覺得趙近東這話的意思就是說等他回來就好了,痊愈了,就可以再次開吃了。


    他一時不知道是該期待趙近東趕緊回來,還是希望他在國外多留幾天了。即便隻是個模糊的糾結,他也覺得自己像是受虐狂。


    最近這場雨一下就是好幾天,一直都沒停,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好多人都感冒了,趙太太越發不思飲食,反胃也越來越厲害,宋琛打算陪她到醫院看看。


    趙太太卻沒讓他跟著去,說:“讓陳嫂陪我去就好了。我身體一向康健,一年都難得感冒一次,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點遲疑,因為她現在心裏隱約有點懷疑了。


    也沒有別的,就是懷疑自己可能是懷孕了。


    她從前兩年就沒有再避孕了,一開始抱著僥幸心理,想著有就有了,結果一直都沒再懷上,她還以為是他們夫妻倆年紀大了,後麵就越來越放鬆警惕,到最後就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再懷孕了,就完全沒有了避孕的想法。


    不過她也是生過幾個孩子的女人,經驗還是有的,隻是這一次懷孕的感覺和以前三次都不一樣,她並不能完全確定,要是真懷上了,叫宋琛跟著一起去,多少有點尷尬,她也沒想好要怎麽處理,所以她隻帶了陳嫂一個人。


    王媽也請了半天假,回去跟老孫辦離婚。想通了以後,王媽非常痛快,並沒有在錢財事上和孫權做拉鋸戰,兒子們都站在她這一邊,她隻想著早離早幹淨。


    這樣一來,家裏便隻剩下宋琛和趙新之了。


    為了避免和趙新之獨處,宋琛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寫小說。


    感情事如今算得上順遂,事業上就更要努力了。


    打開小說看了一眼,發現最上頭的評論是一堆地雷,投雷的是讀者“無名氏”,投雷時間都是今天。


    這應該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忠實書粉了。他打算用勤奮更新來回報這個讀者。


    他寫青梅竹馬校園文是最得心應手的,內容也比較甜,寫的自己心情都跟著好了起來,大學這一段是最甜的,又激情,也不知道寫了多久,肚子有點餓了,他就下樓去找吃的,洗了一盤水果,剛端著上到三樓,就見趙新之從房間裏出來了。


    宋琛愣了一下,然後立即就問:“吃麽?”


    他晃了一下手裏的吃的,略有些尷尬。


    沒想到趙新之說:“到你房間吃吧。”


    宋琛想了一下,覺得不能答應,就說:“不是你,是你們,房間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了。”他說著就攔住了趙新之,”要不這盤給你,我再下去拿一盤。”


    “是誰說的要跟我做兄弟,”趙新之說:“你對自己的兄弟都這樣麽?”


    宋琛說:“那是我說的不準確,其實咱們倆就像是弟媳婦和大伯哥,這弟弟不在家,弟媳婦和大伯哥關起門來在一個房間裏,就算隻是吃東西,感覺也不太好。”


    趙新之聽了這話卻笑了,笑了一下以後,又收斂了笑容,說:“這才有點像你了。你最近變化太大,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但宋琛覺得趙新之的變化更大一些,他明顯憔悴消瘦了很多,本來粗獷敦厚的臉龐也有些瘦削了,下巴尤其明顯。他這是典型的走進一段感情很難,從一段感情裏走出來更難的男人。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宋琛說。


    “我也沒有。”恢複了嚴肅神態的趙新之說。


    家裏隻有他們兩個,宋琛不欲跟他多談,端著水果就要進房,趙新之伸手拉住了他,語氣頗有些哀求的意思:“你不要這樣對我,真想把我逼瘋麽?”


    宋琛吃痛回頭,用力甩了一下趙新之的手,直接將他給甩開了,趙新之可能沒料想到他有這麽大的力氣,手背撞到門棱上,登時起了一個紅印子。他臉色一緊,眼中盡是痛苦神色,說:“我們就不能回到過去那個樣子麽?隻需要回到過去那個樣子。”


    “過去是什麽樣,我都不記得了。”


    趙新之問宋琛:“你自己說,我愛了你多少年,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這麽多年的感情,你怎麽說放下就能放下。你有本事,能做到,我沒你這樣的好本事,我做不到。我不如就纏著你,叫你徹底厭惡我,才能讓我死心。”


    他說著又去抓宋琛的胳膊,這家裏有別人在和隻有他們兩個就是不一樣,宋琛有點心慌,手裏的盤子在掙紮間就掉在了地上,水果滾落了一地,緊接著便聽見了樓下的說話聲。


    宋琛好像是遇到了救星,盤子都沒撿起來,直接就跑到樓下去了。


    都顧不得胸口痛了。


    是趙雲剛回來了。


    “爸。”宋琛喊道。


    趙雲剛應了一聲,他身後的助理對著宋琛鞠了一躬,將手裏的公文包交給他,便出去了。趙雲剛說:“家裏人都不在?”


    “陳嫂陪媽去醫院了,王媽回家了,家裏就我和大哥在。”


    趙雲剛脫了外套,問說:“你媽怎麽了?”


    “她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趙雲剛說:“我就見她最近情緒起伏比較大,更年期到了吧?”


    他抬頭見趙新之從樓上下來,便問說:“你好點了麽?”


    “嗯,好多了。”趙新之端著盤子,看向宋琛,臉色還是紅的。


    “好多了就去把胡子刮刮,胡子拉碴的像什麽樣子。”


    外頭又停下了一輛車子,是趙太太她們回來了。


    陳嫂撐著傘,扶著趙太太下車,臉上笑盈盈的。


    趙雲剛等她們進了大廳,問說:“去檢查身體了?醫生怎麽說?”


    “沒什麽事,就是累著了。”趙太太說。


    她身邊的陳嫂倒是高興,眉開眼笑地說:“醫生說這兩天要多臥床休息。”


    “累著了?”趙雲剛有點疑惑,想說趙太太每天什麽事都不幹,能累到哪裏去,可那邊陳嫂已經扶著趙太太的胳膊上樓去了。


    宋琛看到陳嫂那個小心翼翼的樣子,就懷疑趙太太是真的懷孕了。


    他還記得先前他陪趙太太逛街,遇到鄭紅那一次,趙太太上廁所就比較頻繁,他聽說孕婦好像都是多尿的。


    仔細想起來,很多細節都有跡可循。


    趙雲剛跟著上了樓,不一會陳嫂就出來了,宋琛偷偷問:“太太是有了麽?”


    陳嫂愣了一下,低聲說:“還沒想好要不要呢。”


    竟然真的是有了。


    “太太年紀到了,怕力不從心,孩子來的也比較突然,她沒有個心理準備。”


    宋琛點點頭,陳嫂又說:“你知道也當不知道啊,等太太作了決定以後再說。”她大概怕一向愛胡作非為的宋琛說漏嘴,就再次囑咐:“這事要太太自己拿主意,她要是想生就生,她要是不想生,咱們就都當不知道吧。”


    宋琛沒問別的,隻問說:“檢查的怎麽樣,醫生怎麽說的,大人和孩子都健康麽?”


    陳嫂笑著點頭:“都很好。”


    大概是多虧趙太太身體一向強健的緣故,她又每天都晨跑,身體素質很好,就是最近一直節食,營養上需要補一補。不過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這些都不是事。


    趙太太果然一直都沒說,宋琛覺得她連趙雲剛都還沒告訴。趙雲剛並不知道這件事,依著他對趙雲剛的了解,趙雲剛如果知道了,是肯定要的。


    因為自己注定一生無子,宋琛也很喜歡小孩子,這件事勾起了他很多思緒,他這一生沒有兒女福,能陪伴他到老的,也隻有自己的愛人了。


    晚上的時候回到臥室,獨自一個人麵對這張大床,竟也有點不習慣了。


    一個人睡了十幾二十年,也不過和趙近東睡了幾天而已。


    真是不想再一個人睡覺了,尤其秋日下雨天,被窩裏冷颼颼的,最適合抱著個人體暖爐。


    也不知道趙近東現在到了沒有。


    他拿起手機,剛要搜一下這裏距離紐約的距離,電話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顯出趙近東三個字,叫他心跳都快了一拍。


    趙近東給他報平安:“到酒店了。”


    “嗯,”宋琛說:“那你早點休息。”


    長途旅行,應該很累。


    “你是不是要睡了。”


    宋琛說:“剛上床。”


    “又洗澡了麽?”


    “洗了。”


    “抹藥了麽?”


    宋琛說:“沒有。”


    趙近東好像在收拾行李,聞言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怎麽沒抹,得按時抹。”


    宋琛抿了抿嘴唇,內心有點騷動,說:“等你回來給我抹。”


    “……別鬧。”


    宋琛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怎麽了?”


    “奶,頭還想要麽?”趙近東在電話那頭說:“還想要,就不要浪。”


    這話像威脅又像挑,逗,聽的宋琛心裏一顫一顫的,說:“少威脅我,你又夠不著。”


    “等我回去呢?”趙近東沉聲說:“去抹藥。還是不是要我在電話裏一句一句教你怎麽抹?”


    宋琛咽了口唾沫,很慫地沒有接話。


    電話y,他其實也可以試試,趙近東的聲音那麽好聽,性感。


    “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等會來查你抹好了沒有。”


    趙近東說完就掛了電話。


    這個宋琛。


    就那麽一句抹藥的話,竟然把他撩硬了。


    紐約的夜景又是另外一個樣子,趙近東站在落地窗前抽了一根煙。


    其實該帶宋琛來的,他來與不來,還是很不一樣的,如果此刻宋琛在這個房間裏,不知道又是什麽樣子。


    或者至少他能給他抹藥,而宋琛掀著衣服,性冷淡的臉上戴著潮紅,微閉著眼睛,抖啊抖。


    宋琛想,他忘了問趙近東,紐約天氣怎麽樣。


    我這裏還在下雨呢,你那邊呢?


    他一邊抹藥,一邊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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