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區特別大,最後他們倆又發現一個賣燒餅的地方,不起眼的小店,還在小區最角落,但都這個點了,還有人在排隊。


    宋琛要去買,趙近東問:“你沒吃飽?”


    “我是吃不下了,”宋琛說:“可你看這麽多人排隊,肯定很好吃,買了回去給他們嚐嚐。”


    趙近東沒問這個“他們”包括的都有誰。


    燒餅這種東西,隻怕是王媽陳嫂她們,都不大吃。也不是說嫌棄不嫌棄的問題,不同的社會階層,飲食都會不一樣。趙太太他們即便是圖新鮮,也沒吃過路邊攤。


    燒餅做的焦嫩,宋琛扯了一塊放進嘴裏,“嗯”了一聲,說:“好吃。”


    說完他便扯了一塊往趙近東嘴裏遞,趙近東愣了一下,張嘴接了。


    味道是不錯,料放的很入味。


    宋琛說著吃撐了,可又吃了半個燒餅。倆人上了車往家去,到了家門口,就看見廊下停著一輛陌生的車子。


    宋琛往外頭看了一眼,說:“來客人了。”


    他就沒把買的燒餅拿下車,和趙近東下了車以後,到了客廳,就愣了一下。


    因為他看到了鄭紅。


    太顯眼了,和他那日在商場見到的一個樣,連衣服都是一樣的,他光看背影就認出來了。


    回頭看趙近東一眼,果然見趙近東臉色一黯。


    外頭進來了人,鄭紅也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他們倆,立即站了起來,神色是有些局促的,但帶著笑:“你們回來啦。”


    趙太太說:“近東,你回來的正好,你媽說有事找你。”


    她說著便也站了起來,趙近東說:“到樓上說吧。”


    他說著就往樓上去,宋琛在客廳裏站著沒動,隻見鄭紅笑眯眯地走了過來,看了他一眼,說:“上次比較匆忙,等會咱們一起出去喝點東西啊。”


    宋琛沒說話,笑都沒笑,喪喪的臉上看著有些嚴肅。鄭紅愣了一下,沒說話,跟著趙近東上了樓。


    宋琛這才走到了沙發旁,趙雲剛還在沙發上坐著,臉色也不大好看。


    宋琛不清楚鄭紅眼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和趙近東又是什麽樣的母子關係,所以謹慎為上,沒說話。趙雲剛卻問他說:“你和她還經常聯係?”


    “沒有啊。”宋琛說。


    不過以前有沒有他就不清楚了,反正他在《離婚》裏是沒有寫。


    趙雲剛就說:“以後少跟她來往,不要夾在她和老二中間兩頭不討好。”


    宋琛點點頭。看來這個鄭紅很不得趙家人的心。


    趙太太就問說:“老二帶你去吃什麽了,你爸說叫什麽廁所?”


    宋琛就說:“廁所串串,味道很不錯,就是名字取的有點嚇人。”


    “怎麽取了這麽個名字,”趙太太說:“不過好吃就行,你爸見了你發的照片,都生氣了,說要教育教育老二呢。”


    宋琛說:“偶爾吃一次還挺有意思的。我們還在旁邊看見一個賣燒餅的,好多人排隊買,我就給家裏買了一點,剛才見有客人的車子在外頭停著,我就沒拿進來。”


    “拿進來吧,正好我午飯都沒吃好。”趙雲剛說。


    宋琛就出去拿燒餅,到了外頭才想起車門關上了,車鑰匙在趙近東那裏呢。


    他就上了樓去拿鑰匙,小心翼翼走到三樓,先敲了一下門,聽見裏頭趙近東讓他進去他才進去,進去以後也很小心,直接看向趙近東說:“車鑰匙給我。”


    趙近東就摸出車鑰匙遞給了他,宋琛接過來的時候朝沙發上坐著的鄭紅看了一眼,見鄭紅正在抹淚呢,大概是怕他看見,還側過身去了。


    他就趕緊從房間裏出來了,合上門停頓了一會,就聽裏頭鄭紅說:“你跟他和好了?”


    他心下一動,不由靠著門聽了一下,就聽趙近東說:“老樣子。”


    宋琛就下樓去了。


    趙雲剛很喜歡吃他買的燒餅,說他年輕的時候創業,經常啃個燒餅,喝瓶礦泉水都對付了一頓。


    “這麽艱難。”宋琛說。


    “聽你爸在那說呢,家裏哪有那麽艱難,我娘家也不是吃素的,”趙太太說:“他那是自己不願意去好好吃一頓。”


    “那時候忙啊,時間就是金錢。”趙雲剛說著拿了一個燒餅給趙太太:“你嚐嚐是不是原來那個味。”


    趙太太扭頭:“我減肥呢,一點麵食我都不吃。”


    她話音剛落,那邊就聽見樓上傳來了女人的哭喊聲,宋琛立即扭頭朝樓上看了一眼,趙雲剛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了,放下手裏的燒餅就站了起來。


    趙太太說:“你幹嘛去。”


    “還能叫她這樣在家裏鬧。我看老二還是不行,這點事都處理不好。”


    趙雲剛說著就上樓去了,趙太太和宋琛緊緊跟在後頭,到了三樓,鄭紅的哭喊聲就更大了:“你現在翅膀硬了,親娘都不管了是吧?要是沒有我生你養你,哪有你的今天!”


    趙雲剛直接就將房門推開了,鄭紅哭著回過頭來,見他進來,立馬抹了一把臉。


    宋琛站在趙太太身後朝屋裏看,就見趙近東臉色黑成鍋底了,雖麵無表情,卻也能看出怒氣來。


    “吵什麽?”趙雲剛說。


    鄭紅又抹了一下眼睛,沒說話。


    宋琛跟著趙太太進了客廳,離近了才發現趙近東眼圈都是紅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趙雲剛對鄭紅說:“跟孩子這麽哭哭鬧鬧的,一點為人母的樣子都沒有。什麽事值得你在家裏這樣哭哭啼啼的。”


    “我也是走投無路了,”鄭紅說,“不然我一個當媽的,會千方百計地這樣求自己的兒子?都是你們教的好,教的他連親娘都不認了。”


    “鄭紅,你這話可得說清楚了,”趙太太立馬臉色不悅地說:“這麽多年了,老二跟你聯係,我跟他爸是從來都不管的,逢年過節,我們還主動準備好禮品叫他帶著去看你,我不敢說自己對老二多好,但也從來沒在他跟前說過你半句壞話,你要不信,我可以現在就跟你對質。他不認你,你該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們雖然跟你沒什麽聯係了,可是你的事我們多多少少還是聽說了一些的,不要在孩子跟前都抖落出來,大家都難看。”


    鄭紅和趙太太那是身份注定的宿敵,鄭紅怎麽肯在她跟前落了下風:“你現在做出一副太太的樣子來了,要是沒有你,我鄭紅能到今天?!”


    “行了,吵什麽吵!”趙雲剛忽然發了怒,看向鄭紅:“你直接說,你找老二幹什麽?”


    鄭紅臉色略有些尷尬,說:“手頭緊了,找我兒子借點。”


    “要多少?”


    鄭紅說:“不多,七八十萬就夠了。”


    趙雲剛黑著臉看向了趙近東,趙近東說:“我一分都不會給她。”


    趙太太嘴角微微抿起來,似乎要笑,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宋琛,嘴角的笑意又壓下去了。宋琛說:“他從來不是小氣的人,不給你,肯定是手頭沒這麽多。我有,我給你。”


    “誰都不準給。”趙近東說。


    態度強硬,語氣惡劣。


    七八十萬不是小數目,但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也算不上巨款,平時趙雲剛給宋琛零花錢都比這個數目小不了多少。鄭紅是趙近東的親生母親,依著趙近東如今的身家,給她七八十萬其實也不算過分。趙雲剛就說:“給你不是問題,隻是我跟你說一聲,鄭紅,你別養成了習慣,動不動就找老二要。”


    鄭紅說:“我保證,最後一次。”


    趙雲剛就看向了趙近東,趙近東目光堅毅:“說了一分都不會給她,我就是一分都不會給,你們想給,是你們的事。”


    鄭紅聞言直接就哭了出來,捂著嘴說:“好,好,你親媽死了你都不問。”


    “給她,”趙雲剛下命令說:“給了趕緊送走,別大周末的在家裏哭哭啼啼的。”


    “那個……”宋琛不知道是叫媽還是叫阿姨,“我給吧,我跟他我們倆誰給都一樣。我去拿卡。”


    趙近東說:“你一個正事不幹吃閑飯的,你拿自己那點錢填她的爛賬?”


    宋琛愣了一下,頓時滿臉通紅。趙太太說:“老二,你說什麽呢。”


    趙雲剛的臉色更難看。趙近東說:“你們願意給就給,隻是說明白了,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以後這個女人再來找我,我也不會見她,你們想讓她進家門,也不用叫我知道。”


    他說著看向了鄭紅:“我上次就跟你說了,你再找我要一次錢,我就跟你斷絕往來,如今你張嘴要了,咱們倆的母子情分也就沒有了。從今以後我再叫你一聲媽,就像我上次讓你發的毒誓一樣,叫我出門就被車撞死了。”


    他說的平淡,宋琛他們卻都大吃一驚。鄭紅大哭,又氣,說:“你的心就這麽狠。”


    趙近東說完直接就走出去了,宋琛追出門來,看著他快步下了樓,大概下的有些急,樓梯上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他在樓梯口站住,回頭看向房間裏的人。趙雲剛說:“你們都先出去,我跟她好好聊聊。”


    趙太太大概是被剛才趙近東的話驚到了,老老實實的一句話都沒說,趕緊合上門出來了,拉著宋琛往樓下去,宋琛有些不知所措:“我要不要去追他?”


    “先讓你爸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吧。”趙太太說:“聽老二那意思,這女人不是頭一回來要錢了。”


    倆人下到二樓來,趙太太說:“我知道她前些年做生意賠了不少,日子過的不算好,不過她這些年勾搭那麽多富豪老板的,手頭多少也有點積蓄吧?要是我,隻要自己日子還能過下去,就不會跟自己的兒子鬧到這個地步,要錢要到母子決裂,這當媽的臉麵都不要了麽?”


    趙近東雖然性子冷淡,但不是個小氣的人,七八十萬,他到底是拿不出來,還是不想給呢?


    “老二不會是手頭被她壓榨幹了吧?”趙太太拉住宋琛的胳膊說:“所以他今天請你吃飯,隻能去小飯館?”


    宋琛說:“應該不至於。”


    趙近東帶他去吃串串,應該隻是想捉弄他。平時送他一盆花都還好幾萬呢,他寫的男主,應該不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男人。


    他和趙太太麵麵相覷,在二樓的茶室坐了一會,不一會見鄭紅走了,這才走到了趙雲剛跟前,趙太太問說:“給了?”


    趙雲剛問:“老二呢?”


    “出去了。”宋琛說。


    趙雲剛歎了口氣,往臥室去。趙太太緊跟著:“說說呀,到底怎麽回事呀?”


    宋琛也緊跟著,他也得搞清楚才行。


    趙雲剛到了房間坐下,說:“她賭博呢,斷斷續續找老二借好幾年的錢了。”


    趙太太一副吃驚的樣子:“看你這語氣,她賭的也不是小數目了?”


    “房子車子都賣了,你說呢,外頭那輛車都是她租的。”趙雲剛說:“老二也是,知道他媽染上賭癮,就不該趟這趟渾水,一次都不該借給她。”


    “賭博是不得了,我表哥,十幾億人家,不也是最後成了個窮光蛋。這賭博一旦開始了,不管是賭贏了還是賭輸了,總會再回到賭桌上去的,哪有人能賭一次都算了的。那你還給她幹什麽,老二都不管她了。”


    趙雲剛歎了口氣,說:“最後一次吧。她說的也慘,說已經有人天天去恐嚇她了,我看她胳膊上都被人劃了好幾道了,再走投無路,她說她就要去賣了。”


    趙雲剛提到這裏,捶了一下椅子,看起來心煩的很。


    趙太太冷笑:“那不正是她老本行。”


    她見趙雲剛麵色不悅,便轉說:“她這話不會也給老二說了吧?”


    “這麽不要臉的話,她好意思跟自己兒子說?”


    “她命都快沒了,還要廉恥?這話反而像是她的殺手鐧呢,你一個前夫,都不忍她去賣,何況當兒子的。”趙太太說:“依我看,都不要管她,管了她這一次,還有下一次。她都到了這個地步,戒不了了。”


    宋琛不知道為什麽,聽了心裏很是難受,轉身就出了房門,快步跑到樓下,鄭紅居然還沒走,在廊下哭呢。他立即跑了過去,說:“賭博都沒有好下場,你把欠的錢還了,不要再賭了,不然不光近東不認你,我們也都不會再管你了。到時候是死是活,你自己看著辦。”


    鄭紅眼睛紅腫,神色看起來更憔悴,蒼老,臉上劣質的妝容都花了,說:“那這些錢可不夠,再給我幾百萬還差不多。”


    宋琛說:“哪有你這樣當媽的。”


    “要不是我扛著,那些人早去找近東鬧了,他是我的兒子,我欠了錢不還,他還能跑得了?他有沒有錢,有多少,我還不清楚。”


    “有這麽一個出色的兒子,你好好的,一輩子不是榮華富貴麽?你幹嘛非要賭博,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坑自己不要緊,還要坑他一輩子麽?”


    鄭紅說:“我……我也不想到這一步,一開始,我也是賺了的,我……”


    “他這個人說話算話,說跟你斷了,就是跟你斷了,我們也不怕鬧,我知道法律,父母的賭債是輪不到子女頭上來的,你說你去賣,你就盡管去,如果你覺得你賣的錢夠還你的賬。”


    鄭紅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給我住嘴!”


    宋琛平生最恨黃賭毒,看小說他都氣的牙根癢癢,他蹭了一下嘴角說:“他才幾歲就被你送過來了,你知道他從小過的什麽日子麽?他在這家裏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不容易,你當親媽的不心疼他,在他剛爬起來的時候卻拽著他往火坑裏跳。他答應,我還不答應呢。我們倆現在是結了婚的,夫妻共同財產,他給你的那些錢,我還沒要一半回來呢。他是你兒子,嘴上說的絕,也不會看著親娘去當雞,但我可不是吃素的,他敢再給你一毛賭資,我就搞到他傾家蕩產,讓你們母子倆一起去喝西北風,我看你還能不能從他兜裏摳出一個子兒!”


    鄭紅氣的伸手又要打他,卻被宋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甩開。她換了隻胳膊,又要再打,卻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她回過頭來,就見趙近東紅著眼看她。鄭紅掙脫出來,大概無顏麵對自己的兒子,轉身就上了車,宋琛還在喊:“我宋琛說到做到,你最好給我戒賭!”


    車子拐個彎就開走了。宋琛喘著氣跳起來喊:“你給我記著!”


    車子走遠了,他舔了一下嘴唇,看了旁邊的趙近東一眼。


    趙近東沒說話,臉色難看的很。


    宋琛忽然有些心疼他,說:“這事你該跟我說的。”


    但是不說他也能理解,他宋琛並不是趙近東的知心人。


    這家裏,本就沒他什麽知心人,說了也沒什麽用,趙近東又那麽敏感,要強。


    “你放心,”趙近東說:“說不再給她一分錢,就不會給。”


    也不知道鄭紅要錢的時候,都是怎麽跟趙近東說的,趙近東又是怎麽勸的她,多麽無奈地一次次拿錢給她。


    身為兒子,母親欠了錢要被打,再硬的心又能怎麽辦呢。給了是縱容害她,不給又良心不安。


    或者鄭紅真的也對趙近東說過,“你不給我錢,我隻能去賣”這種紮刀子的話,即便這話隻是威脅,但鄭紅或者也說的出來。


    人進了魔障,像是毒癮發作,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趙近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鄭紅惱羞成怒,打的很用力,宋琛皮膚白嫩,嘴角都紅了,臉上也有巴掌印子。


    宋琛說:“就得我跟她吵,爸媽不好跟她吵,你是他兒子,說狠話也沒用,我跟她沒有血緣關係,我名聲又壞,她應該也知道我是個狠角色!”


    趙近東神色飄忽,說:“不用。”


    “我們倆結婚了呀,”宋琛說:“你的錢也是我的錢,我是為了看好我的錢,將來要離婚還要分我一半呢。”


    他不想看趙近東這個樣子,就笑了笑,說:“你就說今天這麽一鬧,被我知道了,財政大權就被我把控了,你沒錢了,她要錢的話讓她找我,我心狠,又壞,她肯定會怕我。”


    這下突然感受到他惡名在外的好處了。


    “賭博又不是吸、毒,想戒肯定是能戒掉的,你也不用這樣。”他對趙近東說。


    不要難過。


    趙近東沉默不語。


    你怎麽能想到,這個家裏最關心他的,說他從小過的苦的人,竟然是最與他敵對的宋琛。從前用來欺負折磨他的囂張凶殘,誰能想到,有一天竟也會成為護他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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