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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諾報了警,警察說,依著他們的經驗,駱聞聲大概率是離家出走了。


    “他是你什麽人?”警察問。


    餘諾說:“是我的愛人。”


    警察愣了一下,顯然對他們這對年紀相差很大的情侶很吃驚。


    餘諾便說:“我有不老症。”


    警察這才了然。


    不老症,是一種奇異病例,全國已經有十幾例了,得了這種病的人,會突然停止生長,成為凍齡人,永遠都不會老。就連醫生也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也無法治療。很多希望青春不老的人,也曾花費巨資想得這個病,卻也無計可施。


    餘諾確診得了這個病的時候,已經和駱聞聲在一起三年了。那時候情烈愛濃,自然不舍得分開,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他們如今已經六十七歲,本來同齡的兩個人,一個已經是花甲老人,一個依舊維持著二十來歲的模樣,頭發烏黑,唇紅齒白---不管他怎麽往老裏打扮,皮膚騙不了人,眼睛清亮,皮膚白潤緊致。


    其實在這幾年,倆人感情便不如從前親密了。偶爾對視,駱聞聲都會不自覺地將頭扭過去,麵上露出幾分窘迫來。


    一起出門,外人總以為他們是爺孫倆。


    駱聞聲是當老師的,頭發白的早,前年生了一場病,開始忘東西,年輕時候強健的體魄也抵抗不了歲月的侵襲,剛直的脊背也有些彎了。可他性子倔強,家裏的活依舊全包,不讓餘諾幹一點,退休以後更是天天一大早就爬起來去晨練,手機定了鬧鍾,一頓藥都沒落下過,說要再陪他二十年。


    消失的那天早晨,他還一大早掃了門前的落葉,出門給他帶了酸菜包子和甜豆漿回來。


    這樣一個人,說走就走了,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餘諾滿世界找,找了半個月,終於在駱聞聲的老家找到了。


    他老家有房子,都快要拆遷了,老的不能住人。餘諾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過去看了一眼,結果就隔著破碎的玻璃窗戶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駱聞聲。


    他踹開窗戶就跳進去了,動作略有些機械,叫道:“駱聞聲!”


    他將駱聞聲扶起來,駱聞聲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嘴唇都是有些幹裂的了。他顫抖著摸了一下駱聞聲有些皺紋的臉,和他即將要湧出的眼淚一樣,還是溫熱的。


    駱聞聲就睜開了眼睛,笑出聲來,一笑臉上的皺紋更多,說:“騙到你了吧?”


    餘諾氣極,將他撂下,駱聞聲“哎呦”一聲撞到地上,餘諾趕緊又將他扶起來,說:“活該,裝死。”


    老房子冷的很,餘諾見他臉色不大好,就幫他收拾了行李,領著他回來了。一路上餘諾都沒說話,這倒有點不符合他的作風,駱聞聲預想的反應要比這激烈很多的。


    他便問說:“你生氣啦?”


    餘諾冷著臉開車,駱聞聲說:“我這不是讓你提前練習練習嘛。總有一天,我會突然死了,不見了,多練習練習,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至於太難受啊。”


    餘諾聞言忽然踩了刹車,車子停在路邊,他就趴在反向盤上哭了起來,看起來特別傷心。


    這麽傷心,也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以至於突然看他哭的這麽厲害,駱聞聲都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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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琛寫到這裏就跟著餘諾哭了,他想,他如果發出去,讀者看了大概都沒什麽感覺,隻有他知道他埋下的伏筆,以及後來要發生的故事,才能感同身受。


    隻寫到這裏他就受不了啦,眼淚一直掉。


    他就是這樣一個作者誒,別看他每本小說都很撲街,但他寫起來都很用情,經常寫的自己哭成傻逼,盡管有時候讀者看了都沒什麽反應。


    搞文字的就是多愁善感愛矯情啦。


    他一邊哭一邊回頭,就看見了進門的趙雲剛父子倆。


    哭到一半的眼淚被他硬給擠回去了,他有點尷尬,趕緊擦了一下臉。


    趙雲剛嚇壞了:“小琛,你怎麽了?!”


    就連趙近東也愣住了。


    因為這麽多年來,活在蜜罐裏的宋琛,什麽時候見他哭過。


    宋琛哽咽的嗓子都有點啞了,咳了一聲,說:“我被自己的腦補感動哭了。”


    說起來他剛哭的時候,眼淚一流,他心裏還驚了一下,想著囂張作逼人設的宋琛這樣哭合不合理,會不會頭疼,後來他發現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可能因為是不由自主的本能流露,不是人力可以扭轉的事情,宋琛這個人就是矛盾體,囂張作逼偶爾自己哭一下也還好,更符合他神經質的樣子呢。


    趙近東狐疑地看著他,還是不能相信。他就回頭看向趙近東。


    趙近東冷著一張臉,沒說話。


    他強烈懷疑宋琛又在搞什麽新花樣!


    “你出去吧。”趙雲剛對他說,“我跟小琛聊聊。”


    趙近東沒說話,扭頭就走了。趙雲剛在宋琛身邊坐下,說:“來,跟爸說說是怎麽了。”


    宋琛看他不信,就把自己寫的小說大概給他講了一遍,說攻遲早要先死,他一想起接下來兩個人的相處,就覺得好虐好感人。


    趙雲剛笑著說:“你這傻孩子,自己想的小說你還能把自己虐哭了。”


    “寫小說就得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啊。”宋琛說。


    眼睛還是紅的,大概剛才自我感動的厲害,嘴唇都幹了,看在趙雲剛眼裏,很是可憐可愛。


    趙雲剛便說:“那你好好寫,寫完了給我看看。你搞成這樣,我還以為是近東又欺負你了。”


    “他不敢。”宋琛說。


    趙雲剛說:“這就對了,他如果欺負你,你不用動手,直接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這話可不是一般公公婆婆對兒媳婦說的客套話,宋琛知道趙雲剛說這話都是發自真心的。


    可是大哥,趙近東才是你的親兒子誒。你這樣從小缺愛的男主會更討厭我的!宋琛默默地想。


    趙雲剛出去以後沒多久,趙近東就進來了,走到他跟前站住,高大的身軀筆直,立在窗前,伸手拿了他桌子上的一支筆,問:“你怎麽回事?”


    宋琛說:“不要裝的很關心我似的。”


    趙近東微微蹙起了眉頭,問:“你想離婚了?”


    看著他那張俊美陽剛的臉,宋琛不假思索地說:“不想。”


    不掙紮一下爭取一下就離婚,那他後半輩子都得遺憾死吧?再說了,他還有個不知道何時會發生的捆綁y呢!


    既然寫出來的都要執行,那他早晚有一天也得把趙近東捆到床上去這樣那樣吧?


    他感覺還是婚內更有機會做這種事。


    “你想離麽?”他問趙近東。


    趙近東冷峻的臉龐更顯得嚴肅,將手裏的那支筆又放進了筆筒裏,說:“早晚都是要離的。”


    宋琛愣了一下,我靠,這是怎麽回事,家業不要啦,權利不要啦?


    他塑造的男主可是不計一切往上爬要做人上人的狠辣貨色,可不是什麽偉光正!


    “如果婚姻已經成為你我不能承受的折磨,還有維持的意義麽?”


    宋琛有點呆,看著趙近東的眼睛,趙近東的眼神犀利,盯著他看。


    這是……要唬他吧?


    知道他心裏不甘心,且有愛慕,不舍得離,所以故意這樣唬他,讓他安分點?


    “你是不是把婚前協議都忘了?”宋琛說:“真的什麽都不要了?”


    趙近東卻沒有回答他這些,而是說:“不想離,昨天晚上那種事,就不要再發生。我什麽都能忍受,除了碰你。”


    我靠!


    我靠!


    我靠!


    這怎麽這麽像一個狗血又叫人興奮的g!


    宋琛呆呆地看著趙近東冷漠無情地走出去,忍不住捶桌子。


    寫作素材寫作素材呀,他要趕緊記下來!!!


    他的心髒撲通直跳,趕緊坐下來把趙近東那句話記了下來。


    “我什麽都能忍受,除了碰你。”


    真的嘛?


    這麽嫌棄他?


    宋琛的好勝心算是徹底被他激起來了。


    離婚結局雖然不會改,但怎麽離,誰提出要離,離婚的時候各自心裏又是什麽想法,那他可沒說過!就不能是他踹了趙近東,不舍得離婚的變成了趙近東嘛!!!


    如果趙近東對他有情,離婚了難道不能複婚嘛!


    隻要地基打的勞,還怕高樓蓋不起來!


    宋琛興奮了。


    他要看趙近東這種死要麵子又冷漠無情的男人打臉!


    趙近東到了臥室,合上門。


    他大概真的是憋太久了,隻是看到眼睛紅腫的宋琛,他就有了感覺。


    印象中,宋琛囂張跋扈,從沒有受過一點委屈。乍然看到這樣可惡的人眼睛紅腫的樣子,他的心髒竟然猛跳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不正常的,性格裏陰暗暴力,竟很想欺負他,摧殘他,看他耐不住哭著求饒,這叫他興奮。天生美貌的宋琛,哭的時候也這樣好看,那會有表情扭曲的時候麽,在備受蹂、躪的時候,露出一張表情扭曲的臉,美的東西摧毀,總叫人興奮。


    痛哭流涕的宋琛,肯定看起來很過癮。


    大概越是從底層爬起來的人,越想將少時不可一世的人征服。


    趙近東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冰啤酒,擰開以後舉起來,咕咚咕咚幾口就吞咽到肚子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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