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潼把蠟燭插上去:“那就許一個你還沒實現的願望。”


    秦十五心中酸澀不已,悶悶地開口:“路潼抱我一下吧。”


    路潼:……


    秦初牙酸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秦十五吹滅了蠟燭:“願望不說出來,怎麽實現啊。”


    曲慕瑤岔開話題:“遊樂場裏麵的東西能玩兒嗎?不會坐上去就塌下來吧?”


    秦初左右跟他這個繼妹不對付,曲慕瑤說一句,秦初就要嗆一句:“沒人求你玩兒。”


    顧遲趕緊打圓場:“別這麽無情嘛,秦初,來都來了,吃完蛋糕才有力氣玩。我先說好,別回去的太晚了,把學校裏的老師安排半夜突擊檢查,要是發現酒店裏的學生都不見了,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被他們倆的談話一提醒,秦十五終於記起自己剛才的目的,重複了一遍:“我想玩碰碰車,這兒有嗎?”


    他這個願望,並不是臨時興起的。


    早在秦十五很小的時候,他就對這個遊樂項目充滿了向往。隻可惜,該項目不允許小孩兒單獨一個人去玩,一定要有家長陪同。


    秦十五小時候沒人陪他玩,長大了之後能自己去玩了,但一個人在裏麵也顯得形影單隻了點兒,沒什麽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十歲那年,路潼說過要帶他去玩的。後來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這事兒一拖再拖,就沒了影兒。


    秦十五埋怨過他,他那時年紀太小,不懂大人的承諾,為什麽就像風一樣容易消散。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答應他,就算不對他許諾,他也不會怪路潼。


    很可惜,路潼連和他溝通的時間都不大有。


    現如今,路潼和秦初都在遊樂園裏麵,哪怕是個低配破敗的遊樂園,也能讓秦十五激動很久了。


    人的一生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越是沒得到過的,長大了就越想,不停地去彌補自己失去的,錯過的——就比如秦十五現在的舉動。


    “有。”路潼回答他:“不過碰起來有點危險。”


    秦十五:“有什麽危險的?我們人多,玩這個遊戲才好玩兒!”


    路潼敬謝不敏,嘴角一抽:“你讓秦初帶你玩兒,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秦十五學會了厚顏無恥:“今天我生日,你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嗎?”


    他不但學會了厚顏無恥,還學會了撒嬌。


    一雙眼睛就這麽盯著路潼,小狗似的,怪可憐。


    “僅此一次。”路潼麵癱著臉回答。


    秦十五從原地蹦躂起來,拽著路潼就往碰碰車方向跑去。


    遊樂場的設施雖然老化,但是開起來還是一點兒都不含糊的。


    曲慕瑤等人自告奮勇地跨進了車裏,林小綿連忙搖頭說自己玩兒不了,結果被曲慕瑤強行塞進車裏。


    七八個人,瞬間就分好了車輛。


    秦十五對開碰碰車沒什麽經驗,不過招架不住他大呼小叫。


    他光坐在車上指揮,一點兒也不肯動手開,秦初坐在車裏,手腳被塞在狹窄的空間,施展不開。


    路潼看他那樣怪好笑的,於是趴在欄杆前麵彎起了嘴角——他還是沒進去陪秦十五,倒不是不願意,隻是那車太小了,剛才他坐進去試了一下,實在坐不下。他不會開這東西,沒有秦初,他跟秦十五兩人必輸無疑。


    如果秦十五隻有四五歲的話,他倒是能跟秦初坐在一輛車上。


    就像現在這樣,秦初操控著方向盤,他還能空出雙手把秦十五抱腿上。


    這個想法一出來,路潼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


    他臉色僵硬片刻,尷尬道:我想的都是什麽東西?我有病吧。


    但凡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去構思這種怎麽看怎麽都不正常的畫麵嗎。


    “路潼!”秦十五在賽場裏揮著手大叫,他興奮極了,臉玩的通紅。


    大冷的天,鼻尖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路潼的目光追隨著他,秦十五有意炫耀,嘚瑟道:“我是賽場裏最牛逼的賽車手!”


    秦初敷衍了兩句:“是是是。”


    他開這種小兒科的碰碰車開的很穩,並且很富有技巧,曲慕瑤他們壓根兒不是秦初對手,一來二去,被撞得七零八落。


    秦十五沒出什麽力,力氣都用在挑釁對手上麵了。


    從碰碰車項目裏出來,秦十五又去玩了無聊的旋轉木馬,甚至還有旋轉咖啡杯,迷你版海盜船……能玩的項目,被他玩了一個遍。


    路潼作為陪跑的,體力都有些吃不消。


    秦初到還好,跟得上秦十五的節奏,路潼看了眼,不由開口:“你倒是挺會玩兒的。”


    秦初不置可否。


    秦十五玩累了,終於肯歇會兒。


    天空中飄起了薄薄的雪花。


    紀讓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詫異道:“下雪了。”


    顧遲:“老班沒有騙我們,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小雪。”


    紀讓:“我怎麽覺得越下越大,你冷嗎?”


    顧遲:“下雪的時候是不冷的,等一會兒之後就會冷了。所以趕緊走吧,趁還沒有下大之前。”他扭頭看著秦初:“走吧,你們帶傘了嗎?”


    路潼早有準備,從書包裏翻出一把傘。


    秦十五今天白天就蹦躂了一天,還跟人家打了一架,體力消耗的就已經差不多了。晚上這麽胡鬧一通,上躥下跳的,累得他夠嗆,現在隻有靠在路潼肩上休息的份兒。


    “我好累哦,走不回去了,我們就在這裏睡覺吧。”


    路潼:“等明天早上過來給你收屍嗎?”


    這麽冷的天,睡在外麵?


    小崽子還真敢想。


    秦十五提議:“那我們休息一會兒怎麽樣?”


    秦初開口:“去旋轉木馬那邊。”


    他們現在坐的地方是遊樂園裏麵的長椅,上麵沒有遮擋物,雪沒下多久,三人的肩上都覆蓋了一層濕意,濕雪花融化後的雪水。


    顧遲看他們沒有走的打算,說道:“那我們先走了,別玩得太晚,早點兒回來。”


    秦初點頭。


    顧遲仗義道:“放心,老班點名的時候,我會幫你打掩護的!”


    秦十五累極了,而且穿的衣服少,瑟瑟發抖地擠在路潼身邊。


    路潼捏了下他的手,發現秦十五的雙手冰冷,猶豫了一下,他把秦十五的手捉到了自己懷裏。


    秦十五鼻子一酸,嘟囔道:“我不想回去……”


    路潼淡然:“你不想回哪兒去?”他頓了下:“一會兒雪會下大的,不回酒店,難道你要一直呆在這裏嗎?”


    秦十五沒回答他,隻覺得心情十分落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想回哪兒去。


    是酒店?還是十六年後?


    十六年後的路潼和秦初,哪有這麽多時間陪他玩。


    過了剛才那一陣瘋玩的勁兒後,無邊的空虛朝他襲來,他明明離路潼這麽近,卻還是感到了孤獨。


    秦初坐下來:“他怎麽了?”


    問的是路潼,看的卻是秦十五。


    後者的臉被凍得發紅,五官皺到了一起,要哭不哭的樣子,十分可愛。


    秦初口無遮攔,道:“你幹嘛這個表情,怎麽了?感動的要哭了?”


    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卻不料,秦十五悶悶地把大半張臉都埋進了手臂裏,真的掉起金豆子了。


    秦十五就算哭也哭的像個小孩兒,隻掉眼淚不出聲。


    路潼登時手足無措起來,他第一時間瞪了秦初一眼:你撩閑他幹什麽?


    秦初被瞪地十分無辜:又不是我把他弄哭的?!


    路潼:你不說話他能哭?


    路潼猶豫片刻,開口:“你哭什麽。”


    秦十五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我沒哭。”


    路潼拍了拍他的背,沒說話。想了一會兒,想起了秦十五那個令他哭笑不得的生日願望,於是往前坐了點兒,抱住了秦十五。


    秦十五後背一僵,鼻尖酸的更加厲害。


    路潼溫聲道:“生日快樂。”


    秦十五把臉埋在他懷裏,悶著聲問他:“路潼,你想過以後嗎。”


    路潼:“以後那麽遠,沒想過。隻想過現在的事情。”


    秦十五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你會有孩子嗎?”


    路潼的手一頓,順其自然:“會有的吧。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秦初看了他一眼。


    秦十五今晚觸景生情,危險話題已經問過一遍又一遍了,現在還在無意識地問:“那你會對他很好嗎?”


    “會。”


    秦十五問他:“會陪他玩嗎?”


    “會。”


    “就像今晚這樣?”


    “就像今晚這樣。”


    秦十五歎了口氣,又把自己給悶上了。


    這個人,怎麽說話不算話呢。


    還是人長大之後就變了,以前說的話就不算話了。


    他哭累了,眼皮上下打架,迷迷糊糊靠著路潼睡了過去。


    路潼察覺到肩膀上一重,秦十五已經睡得毫無形象可言,一隻手抓著秦初的袖子,另一隻手抓著路潼的衣角。


    秦初把他袖子上的手掰開,彎下腰把秦十五給背了起來,顛了一下,吐槽道:“怎麽重了?”


    路潼站起身,發現秦十五沒醒,可見他是真的玩兒累了。


    秦十五穿越過來的這段時間吃好喝好,臉上養的肉嘟嘟的,一掐就是一個手指印。


    路潼撐開傘,默不作聲地走在兩人身邊,拿把傘朝著秦初的方向傾斜著。


    跟天氣預報上所料不差,曲慕瑤他們走的時候,晚上的雪還不大,他們隻是在遊樂場耽擱了會兒,空中洋洋灑灑的就已經飄滿了雪片。


    從遊樂場往外麵馬路走的這一段小路上沒有路燈,路潼哪怕是打著手電筒,走起來都有些吃力。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腳步,冷不丁,右手被抓住了。


    秦初幹淨如同冰塊一樣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瞎子,要撞電線杆上了。”


    路潼的手被他握住,心裏一跳,抓歪了重點:“一隻手背得動他嗎,不是嫌他沉嗎。”


    秦初:“再抱一個你都沒問題,你要試試嗎?”


    路潼:“算了。”他冷漠道:“放過我吧。”


    話是這麽說,被秦初牽著的手卻沒有動。


    在這四下無人的環境中,誰也沒先放開。


    秦初走的提心吊膽,心髒跳得飛快,每走一步都數一下,生怕路潼把他的手給掙脫了。


    路潼任由他牽了許久,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欲蓋彌彰地維持著假象一般的平靜。


    直到走到了馬路邊,路邊昏黃的燈光灑在了傘上,他才找了個理由,不動聲色地把手拿了出來。


    “換隻手打傘。”路潼這麽說。


    秦初手心裏的溫度沒了,心裏不免一陣失落。


    到了酒店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


    同學幾乎都睡下了,回去肯定會吵醒眾人,到時候把老師招惹過來不好解釋。


    秦初索性在酒店大堂裏另外開了一間雙人標間,三人暫時住一晚上。


    刷卡開門,秦十五聽到“滴”的一聲,眉頭微微皺起,仿佛被吵醒的模樣。


    不過他老實的在秦初背上睡著,也就扭了一下腦袋,還不打算醒。


    秦初把他放在床上,路潼替他脫了外套,掖好被子,歎了口氣,心裏惆悵道:我怎麽越來越熟練了?


    秦初指了指沙發,又指了指自己。


    房間的窗戶邊上有一個能容納一人的沙發,顯然,秦初今晚上就打算在上麵將就一晚。


    路潼也沒和他客氣,推來推去的沒意思,既然他要睡沙發,那就讓他睡好了。


    秦初轉頭去了浴室。


    房間裏開了暖氣,路潼坐了一會兒,被暖氣熏得昏昏欲睡。


    他原本是看著秦十五,防止這小崽子隨便踢被子,結果盯著盯著,腦袋一歪,就在秦十五床邊睡著了。


    秦初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覺得分外眼熟。


    他挑眉,視線從秦十五的臉挪到了路潼的臉上。


    路潼趴在床邊睡得正香,秦初的動靜沒把他吵醒。


    房間裏隻有空調發出輕微地響聲。


    秦初走到路潼身邊,半蹲下身,盯著他的臉。


    路潼睡著的時候,渾身高冷的氣質才會褪去不少,露出這個年紀應有的稚嫩感,看著和秦十五有點兒像——到不說是長得像,而是身上那股乖巧的氣質十分神似。


    用乖巧來形容路潼,此話放到一中的校園論壇上,恐怕能掐出一片新的天空。


    有沒有搞錯?


    乖巧?這什麽人設崩壞ooc的形容詞?


    能用來形容路潼嗎?


    可他現在睡在床邊的模樣,真是稱得上一句溫順乖覺。


    秦初勾起手指,在他的臉上滑了一下。


    “他不喜歡我嗎?”秦初忙了一天,終於空閑下來,開始理起了自己跟路潼之間的關係,心裏問了自己一句:“不然為什麽拒絕和我在一起。”


    可是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秦初雖然腦回路比較特別,但也不至於察覺不到別人對他的好感。


    要是路潼真的不喜歡他,怎麽會一次又一次縱容他做過界的事情。不喜歡他,為什麽又任由他標記自己。


    “明明就很喜歡我啊。”秦初撐著下巴,總算是遇到難題了,兩顆虎牙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心裏不斷地思索:“明明喜歡我,還是要拒絕和我在一起,為什麽?”


    他輕輕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路潼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秦初心裏一動,一股莫名的情愫從他的心裏擠出來,爭先恐後的在他從未有人進過的荒蕪地裏開出姹紫嫣紅的花。


    他低下頭,幾乎吻上了路潼的唇,卻在最後一刻,身體微微一頓。


    秦初像是感應到什麽,抬眼——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秦十五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秦十五似乎還沒睡醒,半夢半醒地盯著秦初,仿佛要把秦初盯出一個洞來。


    秦初麵色不改,忽然伸出手,捂住了秦十五的眼睛。


    少年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在夜裏響起。


    “小孩子不要看。”


    他俯下身,在路潼的唇上吻了一下。


    路潼牢不可破地城牆出現了裂縫,外麵的光終於探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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