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紀沉自打多年前劍閣動亂受傷開始,直接當了甩手掌櫃,把劍閣交到了紀飛雨的手中,從此專心鑽研劍術,再也沒管過他那個買劍鞘附贈的便宜兒子。


    紀飛雨剛剛接手劍閣手忙腳亂的那段時間他沒管,隻是搬了把凳子,坐在劍閣鎮場子,把過來訴苦的人一個個憋了回去。


    紀飛雨失去俞歌自閉的時候他沒管,隻是吩咐下屬,那段時間劍閣不許養雞,也不許殺雞。


    紀飛雨拎著寂寥劍,和另一個俞姓兔崽子一起殺了南陽夏家滿門的時候他沒管,隻是把上門試圖找說法的人挨個胖揍,一個個拎起來丟下了山。


    但是如今,沉迷練劍的劍聖,忽然有一日發現不太妙,因為他兒子紀飛雨,自打前陣子下山走了一遭後,回來就不太正常。堂堂劍閣閣主,成天捧著一隻紅雞蛋,念叨個沒完。


    夏日炎炎,紀飛雨搬了把凳子,坐在桌邊,給一顆蛋搖蒲扇,一邊追憶往惜似水流年。


    劍聖慌了。


    一顆沉睡了多年的老父親的心,終於因為一顆蛋,覺醒了。


    劍聖決定以後要對紀飛雨好一點。


    首先,劍聖決定,美好的一天,要從和兒子的清晨問候開始。


    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劍聖破天荒地沒有練劍,一路摸到了紀飛雨的屋前,打算先問個早,再順勢邀請紀飛雨去後山崖上練劍。然而,紀飛雨的屋子裏,已經亮起了燭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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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說到,在南淵的時候,你用煉丹爐烤雞腿被先生發現,直接把我推出去頂罪……”


    劍聖:“……”


    紀飛雨抬頭,幹巴巴道:“哎,爹?好久不見。”


    “你在做什麽?”紀沉緊張地盯著桌上的蛋,就是這個奇怪的蛋,奪走了他那個清醒的兒子。


    “俞音說這叫‘胎教’。”紀飛雨義正言辭道。


    胎教比爹重要,劍聖的清晨暖心問候,以失敗告終。


    愈挫愈勇,劍聖決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紀飛雨一定會被自己打動。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劍聖特地下了山,買了紀飛雨最愛吃的紅豆糕,揣了滿滿一籃子,哼著歌,往山上走。


    一路上,心情大好的劍聖覺得山裏的石頭都更圓潤了。


    他滿懷信心地推開了紀飛雨住處的門:“兒子,看爹給你帶了些什麽!”


    屋內空無一人。


    屋邊路過的小弟子沒見過這種模式的劍聖,一個趔趄。


    “閣主在對麵。”小弟子抬手一指。


    紀沉抬頭,發現對麵的屋子裏堆滿了金子銀子還有各種天材地寶,劍閣最值錢的一堆東西裏,躺著一個耀武揚威的紅雞蛋,而他兒子,正在含情脈脈地盯著雞蛋。


    “你在做什麽?”劍聖很緊張。


    “俞音說了,得富養。”紀飛雨義正言辭。


    當爹的不如一個蛋,消沉的劍聖垂頭喪氣地走了。紀飛雨坐在高高的金山上麵,給蛋裏的小鳳凰講那過去的事情。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紀飛雨第一次見到俞歌的時候,說不上美好,但他從來都不在乎過程,隻在乎結果。


    劍閣,顧名思義,大家都修劍,當年大約是因為他話多,他爹被鬧煩了,把他送到了南淵學宮,讓他修心。


    紀飛雨散漫慣了,自然是不太樂意,隻好答應劍聖先去南淵看看,再做決定。


    劍聖紀沉對南淵的評價很高,前往南淵的路上,給紀飛雨講了不少南淵的曆史,南淵儒雅的學風和嚴謹的規矩,是紀沉提到的最多的事情。大夏天的,烈日炎炎,翻了山,渡了江,西北劍閣的小少主紀飛雨終於和他爹站在了南淵學宮的大門口。


    放眼望去,就是南淵曆史悠久的學宮建築。


    學宮的長老,拉著紀沉,發自心底地為南淵弟子感到自豪:“學宮內弟子,皆是根基上好,沉心靜氣在此修行,閣主你看,向我們迎麵走來的弟子們,身著南淵的月白色長衫……”


    紀飛雨聽到這裏,向著長老指著的地方看去,看到了月白色海水中的一葉桃花。


    那是一個穿著水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垂到腰際的黑發用火紅色的緞帶綁成兩束馬尾,在人群中格外耀眼,小姑娘正向他的方向跑來,撲麵而來的江風把她火紅色的發帶吹得飄動起來。


    紀飛雨以為自己看到了桃花。


    “桃花”穿過人群,向他的方向跑來,越來越近,紀飛雨猝不及防紅了臉,卻發現“桃花”並非衝自己而來,因為那小姑娘的前麵,還有兩個身著月白色衣服的少年在奔跑。


    “站住!”小姑娘耀武揚威,飛起一腳踢在前麵人的後背上,那少年被她一腳踢倒在地,剛好摔倒在紀飛雨的眼皮底下。


    少年的身上,剛被長老誇過的月白色院服的後背上,帶著一個清晰的腳印。


    小姑娘動作飛快,未曾罷休,伸出一腳,絆倒另外一人,這才慢條斯理地走上前,扯著其中一人的頭發,逼他抬頭看自己:“我問你,剛才在後山,你打楊霽明哪裏了?”


    那孩子哪裏見過這陣勢,嘴一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姑娘沒得到答案,暴躁了,拎著劍鞘就要敲人家的腦袋。


    劍聖是見過大場麵的人,隻是站定腳步,圍觀了一場校園暴力。


    長老終於瘋了,大吼了一聲:“俞歌!”


    “啊?”拎著別人衣領子的俞歌有些錯愕地抬起頭,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學宮長老。


    “去那邊罰站。”長老怒道,“你看看你,成天花裏胡哨的,像話嗎?”


    俞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衝目瞪口呆的紀飛雨笑了笑,臨走時還不忘給地上兩人一人一腳。


    紀飛雨向俞歌走的方向看去,院牆下似乎還站著兩個人,兩人身形相仿,其中一人臉上帶著黑白色的麵具,明明那兩人身著的都是南淵遍地都是的月白色衣衫,卻要比周圍人都出眾很多。


    “師兄,我來陪你啦。”俞歌當即要往牆角下衝,火紅的發帶與發絲纏繞在一起,路過紀飛雨麵前的時候,發帶夾帶著清香,拂過了紀飛雨的麵頰。


    紀飛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心裏莫名有些不舍,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上手抓住了麵前飛舞過的兩條紅色緞帶。


    “嘶……”剛衝出去半步的俞歌被發帶扯到了頭發,來了個急刹。


    紀飛雨手一抖,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鬆開手裏的緞帶,俞歌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長發散開,柔軟地披在她的背後。


    紀飛雨一時語塞:“我……”


    “你找死啊,你什麽你!”暴躁如俞歌,當即抽出落英劍,漫天落花裏,晶瑩的劍刃上倒影出小姑娘清澈的眼睛。


    求生欲讓紀飛雨抬起寂寥劍,抵住落英的劍刃,魂卻丟了一半。


    “劍不錯。”劍聖盯著俞歌手裏的落英劍,兩眼放光,示意紀飛雨出招。


    父命難為,兩個人在學宮門口暢快淋漓地打了一場,引得無數弟子駐足觀看,直到飯點到了,俞音和秦霜寒才並肩從牆頭那邊走來,拖走了正在興頭上的俞歌。


    “小黑,師兄有沒有和你說,昨天有小師妹給他送了香囊,你說咱們師兄就是好看……”


    “就你話多。”俞音隨口道,“成天找人打架,上次人家爹娘都找去三清山了,最後還得師父幫著你給人家賠禮道歉,說來也奇怪,師父修無情道多少年了,還得幫你料理一堆破事。”


    俞歌還在對剛才的事情喋喋不休,絲毫沒搭理俞音:“小黑,我和你說,那個師妹還讓我幫她……”


    “小黑,你怎麽不說話了?”


    “小黑?”


    “哎喲,誰拿石頭砸我!”


    紀飛雨目送著俞歌遠去的方向,伸手接住了空中的一片劍氣留下的飛花,那花在他的手心裏留下一道血痕,很快消散了。


    長老覺得生意已經砸了,索性也不勸紀沉,也不提南淵好了。


    紀沉率先開了口:“你若不喜歡南淵,就……”


    “我喜歡。”紀飛雨打斷了自家爹的話,斬釘截鐵地說,“我要留在這裏。”


    “你?”劍聖有點懷疑紀飛雨的動機。


    “父親說過,劍修不僅要有手中之劍,還應有心中之念。”紀飛雨道,“我在南淵必然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好好修行。”


    紀沉:“……”這真的是他兒子嗎,這還是他兒子嗎。


    紀飛雨入南淵的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那時捧著劍閣的銀子滿心歡喜的長老,還不知道自己給南淵招進了一個什麽貨色。


    直到不久以後,紀飛雨和俞歌成功混到了一起,和三清山那兩個混球聯手,把南淵攪合得再也與儒雅搭不上任何關係。直到很久以後,紀飛雨和俞歌的名字緊挨在一起,被寫進了南淵的曆史中。


    劍閣的金子堆裏,紀飛雨捧著鳳凰蛋,枕著寂寥劍睡得香甜。鳳凰蛋從紀飛雨的手心裏提溜出來,一路滾向門外。


    劍聖試圖挽回親情失敗,老父親的熱情被潑了一盆涼水,心態佛了,傳了頓午膳,打算吃完尋個靜謐舒適的角落閉關練劍。劍閣的午膳清淡,幾道素食,加一份寡淡的湯,還有一隻小小的雞蛋。


    由於近日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紀沉實在對雞蛋提不起興趣,也就把放著雞蛋的盤子扔在了一邊。


    然而劍聖吃著飯,想著劍,忽然覺得整個屋子都在震動。


    地動了?


    劍聖疑惑。


    接著桌子抖動地越來越厲害,劍聖終於發現了不對,把目光投向了盤子裏越來越紅的雞蛋,這形狀,這色澤——


    劍聖心裏一涼,確認過蛋殼,盤子裏的是他兒媳婦。


    “爹,你在幹什麽!”紀飛雨拎著寂寥劍,站在門口,緊張地盯著紀沉盤子裏的蛋。


    “我不是,我沒有……”劍聖一句話還沒說完,盤子裂成了兩半,鳳凰蛋山這紅光,桌子上忽然燃起大火,差點燎掉了劍聖的衣袖。


    那不是凡間的火,眼看著屋子就要塌了。


    此時的紀飛雨麵臨著一個千古難題。


    他爹和他戀人同時深陷火場中,應該先救哪一個。


    紀飛雨義無反顧衝進了屋子裏,伸手就要把鳳凰蛋揣進口袋裏。


    沒成功。


    燙手。


    火向周圍蔓延,老紀不計前嫌,撈起小紀的衣領,禦劍衝出了房頂,周圍的劍閣弟子發現不對,立刻四散奔逃。


    一聲巨響後,半個山頭都被炸平了,房子倒了一半,劍閣前輩們養了幾百年的花花草草全沒了,一隻火紅色的鳳凰衝出廢墟,清脆鳴叫,翅膀上卷起的火焰燒紅了半個天空,鳳凰飛入雲端,與紀飛雨對視,張開嘴咳出了兩口小火星,隨後化作人形,落在紀飛雨的眼前。


    少女還是一席水粉色的長裙,紅色的發帶,和他的記憶裏一模一樣。


    “俞歌……”紀飛雨不自覺紅了眼眶。


    紀沉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年夏天,南淵門前耀武揚威的小姑娘。


    想來紀飛雨修心沒成,修成了一段佳緣。


    “紀飛雨,還真是,好久不見了。”俞歌剛剛涅槃,人形保持不了多久,很快變成一隻小鳳凰,縮在紀飛雨的懷裏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紀飛雨一手抱著鳳凰,一手拎著一大包行李站在昆侖的山腳下,山頭還是燒糊的模樣,紀沉也還在氣頭上,紀飛雨在山下等了一會兒,山上又扔下來一包行李,紀飛雨撿起行李,看了看下山的路。


    劍閣大修,紀沉索性把糟心兒子趕下了山,眼不見為淨。


    山裏的風吹起一片飄過紀飛雨的眼前。


    清晨的山風涼颼颼的,紀飛雨從鳳凰涅槃後的狂喜中清醒過來,終於意識到,他這是,被趕出來了。


    無處可去的劍閣閣主決定去京城皇都找當今的人皇俞音,好歹是俞歌的師兄,說什麽俞音都得收留他們幾天,他不要麵子的。


    然而人族皇城是空的,人皇又被妖族尊主拐帶回了妖族。


    守著皇宮的侍衛道:“陛下說,有事留言,但不一定會看,或者您可以去妖族尋他。”


    “不了不了。”全世界都知道他倆感情好,他就不去摻和了,臨安賭坊床板下的慘劇,紀飛雨不想再來一次了。


    宮中空蕩蕩的,他索性抱著鳳凰想尋一個住處,路過正殿,原本應該放著卷宗的書案上,隻放著一把通體晶瑩雪亮的輕劍。


    紀飛雨抱著鳳凰剛走近,那劍就發出凜冽劍鳴。


    落英劍。


    這劍在紅塵間走了一遭,如今物歸原主,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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