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聲音不大,隻被陳誓和黎雅聽入了耳中。陳誓瞪大了眼睛看著俞音,黎雅聽得起勁,聽見俞音的聲音,忍不住反問道:“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


    “猜的。”俞音笑著搖了搖頭。


    隻是重新再來這個世界走上一遭,不知是否還能去拜訪當年的故人,也不知道秦霜寒現在,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閉上眼睛,仿佛還能看見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三清山的小柴房裏,年少的俞音雙手被縛,滿身都是傷痕,他那沒有感情的師父把他打了個半死,就把他關在這裏反省,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柴房的門被師父狠狠關上,不久後月光透過破舊的屋頂照進屋內,柴草堆上蜷縮著的一個黑色毛團。


    毛團膽怯地趴在柴堆上,露出一對亮晶晶的眼睛去看靠在角落裏的俞音,似乎想要靠近,但又沒有什麽膽子。


    “你坑死我了。”十歲的俞音勉強用手撐地,翻了個身,趴在地上,一邊疼的抽氣,一邊有氣無力地抱怨道,“我好心把你從琴州救出來,你就這麽報答我啊。”


    “唧。”毛團從柴堆上跳下來,落在俞音的麵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這麽盯著俞音。


    連神誌都不清明,話都說不全的小毛團,就這麽看著他,俞音忽然就沒了發脾氣的心思。


    柴房裏安靜異常,俞音問:“你的原形是什麽?”


    毛團:“唧。”


    俞音:“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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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不懂。


    毛團也不離開,就這麽跟他大眼瞪小眼。


    “小黑,你想回妖族嗎?”俞音問,“人族與妖族不死不休,你在人族,我怕是護不住你。”若毛團點頭,再潛入一次妖族把毛團送回去,大約也是可以的。


    “唧唧。”毛團急了,眨了兩下眼睛,哭了。


    俞音:“……”行吧,這醜東西好像不想不走。


    “那你跟著我?”當年的俞音試探著問,這妖太弱小,放它回妖族,怕是又要被別的妖怪一道勞苦咒束縛到死。


    “唧!”毛團不哭了,輕飄飄跳起來,落在俞音的頭頂上。


    “那你便跟著我。”俞音從頭上摘下黑毛團,歎道,“我隻能盡我所能保護你,你平日裏在我的袖口躲好了,如果可以,你早日化形。”


    俞音產生了錯覺,在毛團黑乎乎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後來有一天,俞音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躺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


    黑毛團為了留在俞音身邊,過於努力了,短短三個月就化出了人形,隻是這工作太趕,成了豆腐渣工程,少年身材勻稱,肌膚如雪,什麽都好,就是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十分平坦,隻有臉皮,沒有五官,差點把剛剛睡醒的俞音嚇了個半死。


    感受了俞音的動靜,少年從地上坐起身:“唧?”


    俞音:“……”好吧,確認過聲音,是他家毛團了。


    俞音找了個麵具給少年,遮住了那張能嚇死人的臉,這樣看起來也算是正常的少年。


    當年的他想了想,對麵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人說:“都化人形了,不能總叫你小黑,既然我在琴州找到你,那就用秦為姓,你當時落在我的劍刃之上,取‘一劍霜寒十四州’之意,就叫你秦霜寒吧。”


    “既然決定留下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家人。”


    思緒被耳邊的人聲拉回了眼前,客棧中,那說書先生見挑起了眾人的興致,繼續說道:“傳說這劍侍秦霜寒的劍法高超,一把未泯劍在手,能殺敵無數,隻是他唯一隻聽霜翎仙君一人驅遣,忠心侍主,多少世家大族想要招攬都沒有成功,霜翎仙君死後,他似乎就在三清山徹底閉關,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招攬。”


    俞音的內心一軟,他的小黑,在他死後,竟是一直在無人的三清山上苦修。當初他留下秦霜寒,從未想過要對方當自己的劍侍,可年少時的秦霜寒的的確確如同細心的劍侍,把他照顧得好好的,連他死後,都久久不願意離開。


    當年他在三清山閉關前,似乎還和秦霜寒鬧過什麽別扭,大概是死過一次,前世的事情朦朦朧朧,有些記不清了。


    他終究是對不起秦霜寒,這次離開京城,斬斷左手上的鐲子前,他想先回三清山上,看一看他的小黑。


    “霜翎仙君。”客棧中有人說,“他也就在兩族大戰鏡雪關之役中出過風頭,後來倒是做了不少錯事,尤其是俞歌的事情。”


    他這麽一提,客棧中,倒有不少人記起了當年的傳聞。


    “俞歌算什麽仙道第一美人,她是妖族中人,當年三清山獵鳳,圍獵的不就是她?”一個女修不屑道,“身為妖族中人,還混入了南淵學宮,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麽,什麽南淵七雅,說的好聽,要說美人,我看神鶯閣閣主薑諾衣倒是不錯。”


    “三清山獵鳳?當年以南陽夏家為首,眾仙門圍獵的可不就是那俞歌仙子嘛。”另一人不懷好意地笑道,“我也聽說她是鳳凰,俞歌容貌極美,那當年的奪翼之人,也是豔福不淺啊。”


    俞音手中的筷子啪地一聲斷成了兩截,原本蹲在桌角的鴿子忽然飛起來,橫中直撞撲到了他的臉上,擋住了他的視線。


    一道銀光從客棧門外直射進來,飛入剛才說話那人的嘴裏,那人的話音被截斷,滿口牙齒盡碎,發出一聲慘叫,隨即吐出一口鮮血,怒氣衝衝站起,看向客棧的門口。


    “是誰!”那人怒吼道,連剛才說話的女修也站起身來,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劍。


    又一道銀光飛出,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人連聲慘叫起來,痛苦的聲音令聽者毛骨悚然。


    眾人這才看清楚,那用來打人的東西,是白花花的銀錠。


    “再多說一個字,就再廢你一條胳膊。”門外的人開口,傲氣十足,“你沒資格問我的名字。”


    眾人向客棧的門外看去,門邊站著幾個人族修士,皆是身著雪白底色的道袍,衣袖和衣擺處過渡著遠山般若有若無的灰色,頭束銀冠,腰間懸一把配劍,一眼看上去素雅而莊重。


    為首的那人,衣服上多了幾道繁複的天水雲龍紋,凸顯出身份的不凡,那人頭發卻未用銀冠束起,也沒用簪子挽,反倒是隻用了根紅色的緞帶高高綁起,長發垂在身後,俊雅瀟灑之外,總讓人覺得有些古怪。


    然而卻沒有人敢對他的裝束有任何不滿,從他開口的一瞬間,客棧裏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那說書先生瞥見他腰間佩劍的瞬間,就驚呼了一聲,跌坐在凳子上,大氣也不敢出。


    “誰啊?”黎雅小聲問,“很有名?”


    俞音費了不少功夫才把鴿子從頭上掀下來,抱回懷裏順毛,壓低了聲音道:“劍閣閣主,紀飛雨。”


    鴿子芸芸聞言偏了偏頭,打量著樓下的人。


    “劍聖紀沉的兒子,如今劍閣的閣主,寂寥劍的主人?”黎雅小聲驚呼,“竟然是他。”


    陳誓挪開視線,似乎對來人沒什麽興趣。


    客棧裏,紀飛雨不甚在意眾人的目光,在劍閣眾人的簇擁下,走到客棧中央,走到他剛才出手教訓的那個人的身邊,那人剛想動,就感受到一股寒意,紀飛雨劍鞘間藍色的靈力光芒一閃,地麵上立刻起了霜,把那人結結實實地製在了原地,連同先前那名女修,麵前的桌子上也起了一層白霜。


    “諸位喝茶的,聽故事的,你們繼續,我不想打擾你們的雅興,也不會打擾。”紀飛雨走上前,悠然坐在一張空出來的凳子上,這才對先前那人道,“隻不過誰要是再說了不該說的話,就別怪我動手教訓人了,這花月節將至,大好的日子,各位不去賞景,反倒在這裏聊當年的舊事,碰巧這位嘴巴不太幹淨,讓我聽到了一些不太樂意聽的東西,所以就想略施懲戒。”


    那人麵帶驚懼:“啊?我隻是……”


    又一道銀光打在了那人的另一隻手腕上,那人發出了一聲痛嚎,跪倒在地上。


    “我讓你說話了嗎?我剛才是不是說過,多說一個字,就廢你一條胳膊?”紀飛雨斥責道,客棧中的人這才發現,劍閣閣主用來打人的是一塊碎銀。


    那人:“……”


    紀飛雨等他閉了嘴,這才慢條斯理道:“剛才在客棧裏說了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來聽聽。”


    那人這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紀飛雨那邊又不高興了,抬手又是一塊碎銀,把那人打得慘叫:“你膽子挺大,敢不回答我。”


    於是那人又嚐試著開口道:“我剛才說,鳳凰……啊!”


    紀飛雨給自己倒了杯茶:“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講道理,那我今天就在這裏和你講講道理。”


    那人很絕望。


    這是一個死循環。


    “完了。”俞音頭疼,用茶水在桌上寫道。


    “怎麽了?”黎雅幾乎用氣音問。


    俞音用筷子沾了杯中的茶水,在木桌上寫下了兩個大字“話癆”。


    紀飛雨此人,靈力高強是真的,然而看似高冷,實則廢話忒多,句句尖酸刻薄,基本上腦子裏想什麽,當場就說了,當年還在南淵學宮時,拉著人能從黎明聊到天黑,眾人避之不及,平日裏也就俞歌願意搭理他。


    劍閣中人多數沉默寡言,沉心修行,而紀飛雨,一天能說完劍閣中許多人大半輩子要說的話。


    俞音和秦霜寒質疑過很多次,說紀飛雨可能是他爹買劍鞘時附贈的。


    隻不過,如今時過境遷,當年的話癆變成了一般人惹不起的話癆,而且還是有錢的話癆。


    劍閣弟子全部堵在大門口,客棧裏沒一個人敢走,隻能看著劍閣閣主一身白衣勝雪,站在客棧的中央教訓人,滿地都是掉落的碎銀,紀飛雨對麵那人早已生無可戀,慘叫連連。


    眼看著皇家晚宴即將開始,黎雅和陳誓分外焦躁,已經克製不住地開始怒視樓下單方麵聊個沒完的紀飛雨,俞音怕這兩人待會兒就要擼袖子打人,問過小二之後,帶兩人在客棧裏繞了繞,終於從後窗翻了出去。


    幾人在客棧裏被耽擱了不少時間,到達皇家宴請的大殿時,已經沒有靠近前排的桌子了,幾人隻能在稍遠的地方落座,準備欣賞皇家準備好的節目,而納賢盛會,通常就放在節目之後。


    殿內高處設了一道屏風,屏風的後麵就坐著當今人族的皇帝,沈雲央。


    雖然位置不好,陳誓和黎雅已經看得津津有味。


    俞音坐在桌邊,從兜裏摸出一把穀粒喂給鴿子,順便給鴿子順毛。


    “芸芸?”俞音再次試著呼喚鴿子。


    鴿子在他的掌心忽然抬頭,卻沒有看向俞音,僅僅是看向了殿外的夜空,俞音順著鴿子扭頭的方向向外看去,在殿外的石墩上,似乎停著另一隻一模一樣的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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