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平帝沒死,一切都成了如幻泡影。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靜王在看到念平帝瞪著他、一臉“你死了”表情時,隻是很雲淡風輕的衝他笑了笑,就像在嘲笑念平帝的命運,也好像隻是隨便做個表情,但總之,他並沒有就此放棄:“看來是沒有辦法和你們講道理了。”


    他這樣說著,臉上不見絲毫慌張,連動作都依舊是那麽遊刃有餘,他的胸有成竹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事沒完。


    有心理素質不太好的宮妃已經開始抱頭痛哭了,連哭都不敢大聲哭的那種。


    皇後和賢妃正對著對方同時冷笑,好像在說,她就知道,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和這個女人真的聯手合作。同樣的嘲諷也發生在姬簪和姬似雪身上,哪怕她們一開始的目的(弄死念平帝)一致,但最後駛向的方向也會截然不同。


    小鄭妃終於在一連串的反轉與懵『逼』裏,學會了一個道理——不管發生什麽,緊跟池寧,站他這邊就對了。所以,池寧到底在哪邊的?


    池寧正在和靜王對峙:“您要是非把剛剛的行為稱作‘講道理’的話,那我也沒轍。”


    “如果你沒有把太多的精力,花在耍嘴皮子上的話,你得到的成就會比現在高得多。”靜王這樣回敬池寧道。然後,他便很有氣勢地拍了拍寬大厚重的手掌,讓一隊帶刀侍衛就衝了進來,控製了整個現場,“文的不行,就隻能來武的了。”


    這才是靜王有這個閑心在這裏聽池寧閑扯的原因,他有恃無恐。


    今天他注定會成為這個贏家,誰也沒有辦法阻止他。


    屋內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妃,就是比她們還不如的年邁重臣,唯一年輕的池寧還不會武,麵對強勁的敵人和他們手裏泛著冷光的刀,結局可想而知。


    大家都被綁了起來,等待著靜王來主宰他們的命運。


    一場本可以和平結束的宮鬥,還是滑向了最糟糕的結局——宮變。唯一對池寧這方來說還算好的結果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靜王才是幕後真凶。


    隻要解決了靜王,什麽三皇子、四皇子都將不是問題,聞宸就是唯一合情合理且合法的繼承人。


    “我得承認,你能暫時先放下對聞恪的仇恨,選擇顧全大局,是我所沒有想到的進步。臨臨,我一直很欣賞你。但,太監始終是太監,你也就隻能做到這一步了。”靜王手上有兵,十年磨一劍,整個皇宮現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再多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是紙老虎。


    池寧無話可說。


    直至有人進來對靜王匯報,太子並不在東宮,他們撲了個空。


    “啊,”靜王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他隻是懂了池寧的打算,“你選擇自己深入險境,隻是為了讓我的注意力能一直保持在這邊,這樣你才好安排人救太子走。誰是你的策應?哦,我傻了,你還有個二師兄,俞星垂,他是內官監的掌印。”


    “差不多。”池寧自恃有原君在手,確實並不是很擔心自己的個人安危,所以,他覺得他這樣不算是深入險境,他隻是合理分配了每個人的工作崗位。


    “你選擇了和你師父一樣的道路,”靜王真的要對池寧刮目相看了,“當一個高尚且忠誠的人。我曾經和阿恒(天和帝)聊過你,我們一致覺得你是張精忠三個徒弟裏最不像他的,因為我們沒有辦法從你眼裏看到一點定的忠誠。誰能想到呢?隻是短短幾年,你會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幾乎所有了解池寧的人,都驚愕地看向了他,現在他們都被綁著,除了看,好像也沒別的事情可做了。不過,依舊很震驚就是了。


    池寧竟然是一直在為轉移太子爭取時間。


    “我師父果然是為了救陛下死的!”池寧被靜王戳破計劃,也不見生氣,甚至他從沒有哪一刻比這一刻更開心,他看向身邊的閣臣,“聽見了嗎?!你們真應該把你們曾經汙蔑我師父的奏折,撕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給吃回肚子裏!”


    沒有比反派自己承認,更強有力的證據了,他師父是個英烈,他絕不應該帶著那些子虛烏有汙蔑離開人世!


    其他閣臣:“……”這是說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隻有王洋羞愧地低下了頭,他沒有參過以張精忠、蘭階庭為代表的隨天和帝一起失蹤的權宦,但他確實曾經想過,如果沒有這些宦官攛掇,天和帝也許並不會離開雍畿。這是他的狹隘,他為此很內疚。


    “哈。”靜王笑出了聲,“池寧,你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命了嗎?”


    池寧沒有直接回靜王,隻是反問:“我擔心就能活下去了嗎?”


    “不能。”靜王很冷酷地搖了搖頭,作為一個親『自殺』了自己最愛的王妃和弟弟的人,他早就已經沒有了人『性』這種東西,“如果你沒有選擇救太子,我說不定還會留下你,但你的忠誠讓我沒有辦法這樣做。但是,你知道嗎?我其實並沒有想過要殺太子,你在做無用功,還為此搭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我大概猜到了。”池寧還是那麽地平靜。


    從太子上輩子一直活得好好的事實裏,池寧就差不多察覺到了。太子甚至都不知道靜王就是幕後凶手,可想而知,不管是上輩子的他還是幕後凶手,都把太子保護得很好。雖然這聽起來很詭異,不符合凶手行凶的邏輯,但它就是真相——除了念平帝以外,不管誰掌權,太子都不會死。


    “但你還是不敢冒這個險。”靜王替池寧補完了他的邏輯。


    “是的,我不敢冒險。”池寧點點頭。


    聞宸上輩子沒事,不代表這輩子也會沒事,在池寧不確定幕後凶手為什麽要保下太子之前,他永遠無法掉以輕心。


    哪怕聞宸身邊已經有池寧安排的李石美等人保護,池寧還是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讓太子離開東宮會比較好。俞星垂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聞宸的。哪怕到最後他們真的失敗了,許家也能借商會的名義,保護太子隱姓埋名,遠走他鄉。


    “你還有什麽其他想說的嗎?”靜王是個蠻大方的反派,他給每一個他所欣賞的又即將被他殺死的人,留出了足夠多的遺言時間。


    “鑒於我很可能馬上就要死了,我可以要求一個當明白鬼的權利嗎?我想知道您到底圖什麽。”


    這是靜王世子聞懷古想知道的,也是池寧乃至所有人想知道的。


    靜王到底圖什麽呢?他做的事,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實在是匪夷所思,想破腦袋也想不清楚的那種。


    “我可以告訴你。”靜王痛快地點了點頭,“但作為交換條件,你也得告訴我一件事。江之為大概率是去調查我了,他現在是去救懷古了嗎?”池寧能動用的人手就那麽幾個,實在是很好猜。


    “是的。”池寧點點頭,原君三號已經把關起來的聞世子救了出來,讓他和司徒望團聚了。


    “所以,神木被你交給了你的師兄?”靜王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輕鬆了。


    池寧微微一愣:“你知道神木?”


    其他在場的人都沒空再關心自己了,他們都屏息凝神聽著池寧與靜王的對峙,神木是什麽鬼?


    “我為什麽要辛苦地引你們兵分多路,來回跑?隻是為了好玩嗎?”靜王歪頭看向池寧,“我其實也不太確定神木到底在你們誰手上,但現在我知道了,它確實存在。”


    這才是靜王之前一直沒有辦法對天和帝動手的原因,有未知的力量,讓他沒有辦法對天和帝動手。


    直至……


    “神木突然消失。”池寧終於把所有的事情串了起來,不是他倒黴,先失去了神木再失去了師父,而是隻有原君離開了,靜王才可以動手,“天書教是你的人?”


    “從始至終都是。”靜王笑得開心極了。


    “神木回到我手上的時候,你已經製作好了蒙蔽天機的東西。”


    “阿恒的屍骨真的很好用。”


    “你知道你這麽說的時候像個瘋子嗎?”


    “你知道我是個瘋子,還敢出言不遜惹怒我?”


    “我錯了。”


    “……”


    就慫得又快又讓人無話可說。


    靜王真是越來越覺得池寧有趣了,為了這份有趣,他倒也不介意讓池寧多活一會兒,或者說,他需要觀眾,來見證他到底都幹了什麽。


    在有琴太後被請過來之後,整個戲劇化的故事終於走向了高-『潮』。


    靜王單獨帶池寧去了隔壁,麵對被綁起來的有琴太後,說出了一個隻有他們三個人會聽到且知道的秘密。


    “你不是好奇我到底圖什麽嗎?現在人齊了,我可以說了。”靜王看著被綁到他麵前,帶著一臉震驚的太後,眼神一片冰冷,“您看到我為什麽會這麽驚訝?除了我,還能有誰呢?不要這副表情,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樣,這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有琴太後哪怕不知道今晚發生的所有事,也至少清楚地明白了她一手養大的養子,此時對她充滿了仇恨。


    “為什麽?”太後的表情沒有變,隻是聲音變得沙啞了一些。


    “哦,拜托,別演了。”靜王真的要被有琴太後惡心吐了,“你寧可讓聞恪那個小人當皇帝惡心人,也不願意讓我當皇帝,不就是因為你已經發現我知道了嗎?


    “魏貴妃把什麽都告訴我了,很多年以前。


    “我敬你如生母,你卻讓我連孩子都沒有辦法擁有,你覺得我不該生氣嗎?”


    啊……


    池寧點了點頭,還真是一點也不應該覺得意外的答案呢。


    魏貴妃無處不在,而這,才是她對太後最大的報複——她讓靜王誤會了有琴太後,就等著多年後由太後親自麵對這份母子反目的仇恨。


    也因此,靜王才會殺了靜王妃,他越愛她,才會越恨她,才會對靜王世子有那麽複雜的感情。他既想當個慈父,又矛盾地不想靜王世子長大,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得不說,魏貴妃這手真的太狠了,誰也沒有辦法證明靜王世子就是靜王的孩子,也沒有辦法證明他不是。


    這就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謎。


    而有琴太後冷酷的『性』格,決定了靜王很難相信她會對他有什麽慈母之心。說真的,要不是原君告訴池寧,太後真的保護了自己的養子,池寧也不太會相信她會有這麽難得的一麵。


    “我保護了你們兩個。”有琴太後到了這一步,都想努力保留著她一直在堅持的天家風度,說話不疾不徐,高高在上。


    “不,你隻保護了你的兒子,所以阿恒才會有孩子,而我一無所有。你選擇犧牲我,去保護你的兒子。你根本鬥不過魏貴妃,如果沒有交換條件,她為什麽會放過你的兒子?”靜王的這個想法也確實很有些道理。


    池寧想到了有琴太後曾對魏貴妃得意揚揚,她有子,魏貴妃無嗣,所以她贏了。


    結果,魏貴妃讓有琴太後一個兒子都沒有了。


    “就,你們不覺得你們很奇怪嗎?”池寧知道他不該在這對母子對峙的時候『插』話,但他忍不住,破壞了剛剛才緊張起來的氣氛,“不隻是你們,也包括念平帝和其他藩王公主,對這件事的態度都很奇怪。隻是一個子嗣而已,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流不流著自己的血,真的很重要嗎?”


    “你一個注定沒有辦法有孩子的人,又怎麽會懂?!”


    池寧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兒子超多的好嗎?沒有血緣關係,他們也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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