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君查無此神的日子裏,池寧連搞事都沒那麽積極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渾身不得勁兒,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整日裏無所事事地躺在東廠小院的躺椅上,唯一還在堅持的就是對鬥香大賽的重視。


    這兩天登門來請托池寧的人更多了,全世界都知道池寧算不得一個多麽公正公平的人。他這個主辦方一走馬上任,東廠立刻就門庭若市了起來。好話說了一籮筐,禮物堆滿了一庫房,連小太子聞宸殿下都跑來湊熱鬧。


    他倒不是要給誰請托,或者自己參加了鬥香大賽,而是問池寧今年是否有人開了鬥香大賽名次的盤口,他想小賭怡情一把。


    最終被池寧用“小孩子賭什麽賭”給懟回去了。


    池寧說話是真的一點也不客氣,他在涉及到黃賭毒方麵一貫是零容忍,小太子再能撒嬌也沒用。比較讓池寧意外的是,他以為當他拒絕太子後,太子會生氣,萬萬沒想到小孩隻是遺憾的踢了踢腳,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開開心心的走了。


    也不知道李石美怎麽教的,這孩子整天都在窮開心。


    苦菜抱著大黑貓,一臉苦惱地看著各式請托名帖,表情更苦了的問池寧:“大人,咱們這可怎麽辦呀。”


    池寧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最終,池寧想到了一個很不要臉的、不算辦法的辦法,他把所有的孝敬都原路退回去了一半,並讓苦菜暗示他們,今年請托的人實在是太多,都是池爺上心的人家,分不出個遠近親疏,便隻能各安天命,不好讓輸家難做。


    這話如果隻從表麵上解讀,那它就是這個意思——大家各憑本事,一半的孝敬就是平衡戰局的手續費。


    但如果有人非要引申,那其實也是可以的。等未來比出了勝負,冠軍肯定會重新補全孝敬。畢竟,誰是天,池寧就是天啊,而不好讓輸家難做的意思,不就是贏家掏錢嘛。


    這事解決沒幾天,江之為又給池寧帶來了一個全新的案子,是一刻也沒讓池寧真正消停過。極大的分散了池寧因為原君不在而生出的無聊。


    江之為如今已經不是南宮的海子提督了,他因為幾次破案,屢建奇功,得到了念平帝的另眼相待,重開了憲台。


    憲台,又叫烏台,蘇軾被卷入過的“烏台詩案”的那個烏台,是個別稱。


    真正的官署名,在前朝叫禦史台,在本朝叫都察院。


    都察院裏的禦史言官,以罵皇帝出名,是文臣中的文臣,點子硬得很。衙署裏倒也有宦官伺候,卻必然不可能讓宦官掌權。隻是當年天和帝突發奇想,在都察院下麵又設了個專門由宦官組成的機構,懶得起新名,就沿用了“憲台”這個別稱。


    江之為當年從內書堂畢業,和師父促膝長談了一夜,氣得師父狠狠摔了一屋子的東西,也沒能阻止他想要去憲台的心。


    憲台的宦官台長,也不過是個七品官。是天和帝當初不放心都察院,才臨時瞎扯淡搞出來的東西。沒幾年,天和帝就被參得懷疑起了帝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憲台如曇花一現般,怎麽突然有的,又怎麽悄然沒了。


    張太監一早就看出了憲台沒有未來,江之為其實也知道。


    但……


    “師父,不,爹,您就和我親爹是一樣樣的。兒子小時候常聽人說書,聽了之後就隻有一個願望,我想當包拯!當不了包拯,也要當禦史!”


    “你是個宦官啊!”張太監苦口婆心,宦官怎麽能當禦史呢?


    “宦官怎麽就不能當禦史了?這不就有憲台了嗎?”


    “憲台不是長久之計,我已經給你分析過了。”張太監已經這麽車軲轆話地和江之為掰扯了一整夜,“你想查案,我可以安排你進東廠,那兒同樣可以讓你當青天大老爺。”


    “可我想當禦史啊。”江之為不想當特務,他隻想當一個光明正大的鬥士,“哪怕隻能當一天,我也想去!”


    最終,江之為這個“帶孝子”,在把他“爹”張精忠氣個半死之後,還是得償所願去了憲台。他以搞事為己任,今天告這個,明天罵那個,幹啥啥不行,上奏第一名。很是過了一把禦史癮。要不是本朝已經不興什麽“文死諫,武死戰”,他大概真能一頭撞死在無為殿的盤龍柱上。


    當初池寧能幫到許天賜,也是多虧有江之為在憲台的這一層關係。


    江之為因為不斷地上書,而樹敵無數。在憲台這個衙署徹底關門之後,江之為不僅差使沒了,差點連小命都沒保住。還是張太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給他安排到了南宮去避風頭。


    江之為憑著自己的本事,重新爬到了海子提督的位置。但每天卻還是不務正業,非要和朝廷上下的不正之風做鬥爭,憲台雖然沒了,但他的一顆禦史之心卻並沒有消失。也不知道天和帝怎麽想的,偏偏還十分欣賞江之為的這種“多管閑事”,並沒有阻止江之為的上告。


    一直到天和帝出事之前,江之為都已經快要鼓動著天和帝,重啟憲台了。


    可惜……


    沒了天和帝的縱容,張精忠的庇護,所有人都覺得江之為這回總算是要怕了吧?不,江之為依舊是那個江之為,一個鬥士。也是因此,他才三天兩頭的,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被人想辦法給整入詔獄。


    後來曲水山莊一事,給了江之為以啟迪,他能做好!也就更加積極地搞起了事。


    池寧和俞星垂一合計,覺得安排江之為去查案,總比任由他在京中得罪人強。於是,這倆師弟就想方設法促成了憲台的重啟,安排大師兄江之為當上了憲台新一任的台長。台長的品級不如提督高,但江之為卻比當提督時不知道快樂了多少倍。


    一開始接到聖旨的時候,江之為其實也忐忑過,倒不是擔心自己能不能勝任,而是擔憂他被念平帝封官,會不會讓池寧不痛快。如果師弟真的不高興,那、那他也不是非要幹。


    池寧隻是『摸』著江之為的額頭,問了一句:“也沒發燒啊,怎麽就開始說胡話了呢?”


    不單是江之為,池寧和俞星垂的官也是念平帝給的,大家不都一樣在討生活嗎?能在搞念平帝的同時,實現江之為的夢想,這多好啊。


    說回江之為帶來的案子。


    江之為這些年很喜歡和池寧合作,不為別的,隻為池寧能給他拓展思路,詢問當地的執,順便有個神木加持的好運。


    但這一回池寧也是愛莫能助了:“神木最近休息,沒辦法開壇啦。”


    “不不不,不用開壇。”江之為擺擺手,“我就是想不通,想來找你幫著參詳一下,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池寧一尋思,閑著也是閑著,就同意了帶人和江之為走一趟。


    他們一路去了京城附近的一個村子,就在莫尋山北坡,離池寧之前借宿過的真靜寺很近,名叫“左家莊”。他們一行人在去莊子的路上,還路過了真靜寺,這座小寺依舊是過去的那個規模,不大不小,卻香火鼎盛。


    據說錢小玉有意在鬥香大賽之後,籌錢捐款建個新觀,地址就定在莫尋山上,已經邀了不少太監、少監“慷慨解囊”,池寧也給搭了一份份子錢。


    錢小玉信道不信佛,建的是個道觀,也不知道這一座山上,一佛一道,會如何相處。


    念頭一閃而過,池寧沒再深究,因為左家莊已經到了。


    在前往左家莊的路上,池寧先大致了解了一下案件的始末,這案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聽起來有些殘忍。


    說在這左家莊裏,有這麽兩戶人家。


    一家是村裏的大姓,姓左,一家姓右,宛如天生就不對付。左家在連生了七個女兒之後,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寶貝兒子,取名叫小寶,千嬌萬寵,是家裏的活祖宗。右家呢,有兒有女,就是個普通的小農家庭。兩家人比鄰而居,家裏差不多年齡的孩子經常湊在一起玩耍。


    這一日,左小寶和右家的孩子上山去玩,據說是要捉到初夏的第一隻知了。但孩子們一直到了晚上還沒回來,兩家慌了,全村的大人一起舉著火把出動幫忙去找。


    最終,四個孩子都被找了回來,三生一死。


    死的便是左小寶,左家唯一的命根子。據說是左小寶不顧右家三個孩子的規勸,非要去夠一棵在坡下的樹,他篤定那裏有知了。一時失足,滾下了山坡,坡下有獵戶捕捉猛獸的陷阱,孩子掉進去後當場就死了。


    右家的孩子被嚇壞了,也都知道左小寶對左家的重要『性』,便一直躲在山上,不敢回家,這才鬧到了全村來找。


    左家沒了唯一的兒子,那自然是不幹的,吵鬧著要讓右家賠命。


    因為這布置陷阱的獵戶便是右家。


    這種說右家害死孩子的說法,聽起來其實挺沒有道理的,那隻是一個意外,誰也不想發生。但右家也確實自責,畢竟是自家的孩子跟著一起上山,又是自家的陷阱害死了人。在村子的裏正出麵調解時,右家也是處處忍讓,並表示,除了賠命,其他的一點都不會差。他們家會賠錢道歉,能周到的一定顧全。


    但畢竟這村子姓左,裏正與左家沾親帶故,在兩家周旋半天後,除了賠錢道歉的條件外,又給加了一個附加條件——右家得出個小閨女,在葬禮上給左小寶披麻戴孝。


    右家一同上山的三個孩子裏,有兩個小女孩,其中姐姐最懂事,主動站出來說她願意去磕頭道歉,不教父母為難,也不想兩家再生嫌隙。她本身也確實很愧疚,本是一同上山,卻沒能帶著人一同回來。


    如果故事發展到這一步,那是不會驚動江之為的。大啟很多村裏至今都是隻知宗法,而不知大啟之律的。村裏的事,村裏解決,這是大家默認的共識。哪怕這個調解的辦法再“神奇”,也不容他人置喙。


    “但重點就是,那右家去披麻戴孝道歉的小女孩失蹤了。”江之為狠狠地罵了一句“艸”。


    池寧挑眉,幾乎第一時間想到了一種可能:“強行冥婚?”


    江之為的臉『色』很不好看,很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上麵。


    冥婚的『迷』信由來已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改變的。好一些的人家,隻是找個同樣意外死去的孩子,兩家湊作一對,隻求個心安,希望自家孩子若泉下有知,能不要孤單。但也不是所有早夭的孩子都能找到合適的冥婚對象,這個時候就誕生了那麽一批邪『性』的人,專門做喪盡天良的偏門生意——既然死者沒有合適的,那先找到生者再弄死,這不就成了?


    男孩子還不好搞一些,女孩子卻是便宜得很。最可怕的是,這些畜生生意,根本不缺銷路。


    左家看上去的讓了一步,其實本身就是存了讓右家女孩陪葬的心思。


    現在左小寶已經下葬,右家的姑娘卻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一回,便輪到右家不幹了。但哭天喊地在左家莊是沒有用的,他們就托人找關係告到了京裏。


    右家沒什麽人脈,但是右獵戶曾經在山裏救過一個京中的貴人,救命之恩那貴人已經還了,他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找上了門,沒想到貴人不僅記得他,還很慈善,當下就讓人拿著自己的名帖,去請了江之為過府一敘。


    “畢竟是一條命呢。”


    江之為當下就怒氣上頭,帶人來了左家莊查案。他也是沒客氣,當下就決定掘墓,開棺!因為他當時很篤定,右家的小女孩一定在左小寶的棺材裏。


    “結果……”江之為的聲音消沉了下去。


    “你猜錯了?”


    “我還是覺得就是冥婚。”種種跡象都表明左家就是這麽幹了,他們平日裏仗著是村中大姓,說話無度。有次當家的酒醉,更是直接說了“我兒子在下麵有人伺候”這樣的話。


    但江之為的直覺,可做不得定罪的證據,他們得實打實地找到人或者屍體才行。


    這就是江之為來找池寧的原因,他想讓池寧幫忙想想,左家能把右家的閨女藏到哪裏去。若是還活著,便能救下一條命。若死了,也得給右家一個全須全尾的交代。


    對於左家來說丫頭不值錢,對於右家來說可不是這樣,他們還在等著閨女回家呢。


    右家的夫人已經氣病了,臥床數日,在聽說江之為來主事後,卻還是堅持爬了起來,去哭訴:“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囡囡吧,小『婦』人無以為報,願給大人為奴為婢。早知今日,當初我是打死也不會同意讓她去隔壁的啊。她還那麽小……”


    池寧再聰明,也不可能光聽故事就猜到始末。他跟著江之為到了左家莊後,也沒遮掩,直接便讓東廠和錦衣衛再次搜查了起來。


    重點不是搜查,而是觀察有可能知道內情的左姓族人的神情。


    還真就讓池寧看出了不小的端倪。所有的左家人都大大方方,坦然讓查,眼神中藏著的卻不是問心無愧,而是一種詭異的得意揚揚,大有任你怎麽搜也不可能搜到人的篤定。


    這一刻,池寧和江之為的心都沉了下去,看來右家姑娘活著的幾率不大了。


    死人總比活人更好藏一些。


    錦衣衛叫來左家人盤問,也沒能得到什麽新線索,他家咬死了不說,態度裏甚至有一種“我家兒子死了,讓你女兒陪葬,還是你家占了便宜”的意思在。愚昧無知,又惡意滿滿,真真是惡心透了。


    池寧又去了右家詢問,得到的新線索一樣不多,右家把能說的都說了,回憶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很痛苦,卻還在堅持麵對,隻因這有可能會幫助他們找回女兒。


    唯一多出來的一條新東西,就是在葬禮當天,真靜寺的高僧來過。


    但這高僧隻是開壇念經,超度亡靈,並沒有其他什麽動作。


    池寧一邊安排人去真靜寺請人,一邊又讓右家人帶他上了山,去查看看了一下左小寶的死亡現場。


    左家的院子中,池寧一行人還沒走遠,就已經聚了不少左姓族人。其中有個膽小的,眼神遊移,渾身微抖,不住地問著身邊的人:“聽、聽說那可是錦衣衛啊,連連連東廠都來人了,我們真的不會有事嗎?要是被發現了……”


    “隻要你閉嘴,就不會!”左家的男主人陰沉下了一張臉。京中來的大人物又能如何?右家殺了他的兒子,就該償命,天經地義!


    池寧一行人上山去繞了一圈,看見坡下右家布置的野獸陷阱已經被填平,旁邊讓左小寶冒險去探的樹上拴了白布與麻繩,一片淒苦之景。池寧心細,親自下去看了看,最終還真就叫他找到了一片粉『色』的破布,應該是誰躲在灌叢之中,被樹枝剮蹭掉的。


    “你去拿著。”池寧嫌布料髒,隨便指了個人去取。


    江之為卻身先士卒,先一步拿起了布料,他其實也嫌髒,但幾年案件辦下來,他已經學會了忍耐,也明白這種看上去有可能是關鍵證據的東西,最好還是由他自己來保管。


    池寧默默和師兄分開了幾步,他真的受不了這些個東西,在允許矯情的情況下,他是一點也不會客氣的。


    然後他們又一起去了左小寶的墓前,新土剛填,墓前還守了一個左家哭墳的姑娘,看見他們來,眼睛都不敢抬。


    右家的引路人猜測這是左家怕他們再一言不合就開棺找人,才特意派了人來守著、攔著。池寧瞥了一眼他師兄,明明已經辦了那麽多的案子,怎麽還是這般莽撞。已經打草驚蛇,人家肯定會有所防備。


    幸好,池寧來的目的並不是開棺,他隻是上前與左家的姑娘攀談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姑娘了,快到了要嫁人的年紀,說話還是細聲細氣,十分自卑。她偶有哽咽,剛剛才哭過。


    據左家姑娘說,出事當日,是左小寶非要和右家的孩子一起上山。按照左家對兒子的重視程度,本應該是姐姐裏出一到兩個去陪著弟弟的。偏偏那天白天左家有點忙,在忙著給左家的姑娘議親,都不太得空,左小寶也沒有非要讓誰陪著他,隻一個勁兒地要去捉蟬,便隻能依了他。


    誰也沒想到,就這麽一回疏忽,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結果。


    事已至此,覆水難收,左右兩家就這麽成了生死仇人。


    池寧聽完之後就帶著人重新回到了右家,裏正已經聞訊趕來,等在了堂上,不敢向池寧問話,隻敢惴惴不安地等著。就在這時,真靜寺的高僧也被請了過來。


    這位高僧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袈裟,手裏拄著一根金黃的伏魔法杖,口念彌陀,法號惠清。


    池寧一見到人,就挑起了眉,不為別的,隻因為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就在這位惠清法師的身邊。


    池寧也沒客氣,開口便道:“我一直在找左小寶的魂魄,沒想到是被法師拘了去。”


    池寧知道這是執,但世人還是更習慣叫鬼。


    以及,是的,池寧在村裏到處轉看,就是為了試試能不能找到個目擊執,或者當事執,結果這村裏卻十分幹淨,幹淨到反而讓池寧心生了更多的懷疑與好奇。連福澤深厚的大內都有行止這樣執念強大的人形執,左家莊卻什麽都沒有,能不奇怪嗎?


    如今看到惠清法師和他身邊的左小寶,池寧這才意識到,左家莊緊挨著真靜寺,佛門清淨之地,自然會有弟子來消除執念。


    聽到池寧這麽說,惠清法師一直笑眯眯的眼,終於稍微睜大了一些,然後才道:“池施主是有慧根的。”


    “慧根不敢當,就是剛巧能看見。不知道法師可否行個方便,讓我這與這孩子聊聊?”


    江之為和池寧身邊的人對此都已經見怪不怪了,池寧參與破獲的幾起要案裏,他都施展了一些看上去匪夷所思但卻真實有效的神通,已經沒有人再敢質疑。


    隻有江之為躍躍欲試地等著師弟給他開天眼,讓他也能看見。


    這一回,池寧卻是沒那個手段了。他自己還能看到執念,都已經是原君保佑。


    “阿彌陀佛,自然無有不可。隻是這左小施主未必肯開口。說來慚愧,貧僧收左小施主在身邊多日,一直試圖超度,卻始終不得其法。”惠清法師給池寧與左小寶讓出了一個位置,由著他們聊。結果一如老和尚所說,這孩子油鹽不進,心裏隻有捉知了,再聽不進其他。


    可這才剛入夏,山裏清涼,又哪裏來的知了呢?


    池寧在問了幾個問題都得不到回應後,更加思念起了原君,若原君在這裏怎麽會這麽麻煩,沒由來地就是一陣煩躁。然後,池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遞了一個眼神給師兄江之為。


    江之為……又遞了回來,師兄弟之間的默契,『蕩』然無存。


    “那塊布。”池寧無奈道。


    “哦哦。”江之為趕忙從懷中拿出了被他小心收起來的粉『色』的布,小心翼翼地遞到了空氣麵前,明明看不見左小寶,還要煞有介事地問,“你可見過這塊布?”


    池寧咳了一聲,如指揮盲人一般指揮著師兄:“再往前一點,偏左,行了,你停在這裏別動了。”


    那塊布離左小寶還有一段距離,但他還是看清楚了。


    並睜大了眼睛。


    終於有了不一樣的反應。


    隻不過,左小寶最後給出的卻不是池寧想要的那種反應,這孩子站在原地,麵『色』慘白,突然就張開了血盆大口,怪嘯一聲,尖銳刺耳讓人無法忍受。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什麽東西從左小寶的口中直噴而出,朝著池寧『射』了過來。


    所有人都沒有看到,池寧已經躲閃不及,就在這個緊要關頭——


    一道白袖從池寧眼前揮過,池寧都不需要去看,就能感知到那孩子口中吐出的東西被重重地反彈了回去,嘯聲驟停。而池寧已經被一人攬在了懷中,鄭重其事地保護了起來。還沒看見人,池寧便先聞到了對方身上的草木清香,像極了初夏的味道。


    白衣人身後,一眾坐忘心齋的弟子抱劍而立,眼睛裏滿是恭敬。


    他低聲問他:“你沒事吧?”


    池寧抬頭,正看到對方如仙人一般的冰肌玉骨,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不需要誰來介紹,就已經能猜到這人乘雲氣、禦飛龍的世外之身。


    姑『射』之仙,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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