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公路上停著一輛黑色吉普,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人靠著車門,手裏舉著一架望遠鏡,凝視著遠處的山穀。


    晨霧彌漫,距離汽車三米遠的地方豎著一個歪歪斜斜的路牌,褪色的油漆字母組成“隕石鎮”這個模糊的名字,公路旁的低矮闊葉林沒有生息的佇立著,葉片上積滿厚厚一層灰塵。


    路麵到處都是被重型卡車碾壓出的裂痕,小鎮就在五百米多外的山穀中,這座美國西部小鎮不遠處還有一個快開采完的鐵礦區,但已經半廢棄了,隻剩一台機械還在單調的轟鳴。


    “這鬼地方…”拿望遠鏡的男人自言自語,“就是任務目標?”


    “十年間發生失蹤事件最多的小鎮。”


    吉普車上走下來兩個年輕男女,全都背著旅行囊,蹬著運動鞋,其中一個叼著香煙的家夥將一柄左輪手槍塞進口袋裏,咧嘴陰森森的一笑:“小鎮上最有嫌疑的人,已經被那些特工調查得差不多。可惜他們都走進誤區,人間蒸發了。”


    皮夾克男收起望遠鏡,點頭說:“除了汽車旅館的服務生,加油站工作人員,教堂的牧師,這種小鎮上還有什麽人能最先接觸到外來者呢?哈哈,這是天才的想法…”


    公路盡頭上亮起了橘黃色的燈光。


    一輛破舊的巴士從隕石鎮開出來,看見路邊的吉普車跟大力招手的“旅行者”,一個驟停,帶起許多灰塵。


    “嗨。”駕駛座的車窗打開,一個東方臉孔的青年好奇的打量他們,”早上好!看起來你們遇到了麻煩?”


    “沒錯,車拋錨了!我們可能要在這裏等三個小時,汽車維修廠的人才能到!這趟巴士要去哪裏,我們準備搭乘。”


    “什麽?”巴士司機很吃驚,“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距離隕石鎮才幾百米。”嘴裏說著,他還是將車門打開了。


    雖然偏僻的公路上偶爾會出現攔車持槍打劫犯,但目標也該是卡車或者私家車,沒人會劫持小鎮巴士,何況這是首班車,除了司機一個乘客都沒有。


    居心叵測的“旅行者”上了巴士,往投幣箱裏麵扔了一張大麵額的美鈔,這讓原本想說什麽的司機立刻住口,反正這錢三趟來回的車費都夠了,他管這些家夥去哪裏呢,巴士路線總是固定的。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車廂裏的三個乘客,比搶劫犯危險多了。


    溫欒,隕石鎮的巴士司機,華裔。


    在他看來,這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早晨,灰蒙蒙的天空,荒涼的公路,人們都在夢鄉裏。隕石鎮很少出現外來者,很多都是迷路進來的,他十天半個月裏總會在路上撿到幾個。


    車載電台裏放著搖滾樂,溫欒正在思考今天的午餐問題,他瞥了一眼後視鏡,發現搭載的三個乘客,表情都有些古怪。


    溫欒心中咯噔一跳,警鍾大起。


    那個女旅行者緊緊閉著眼睛,額頭上還不斷冒冷汗,她的同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視著溫欒,手掌還伸向鼓鼓囊囊的口袋。


    溫欒下意識的把腳挪開油門,這條路很顛簸,而他開車的風格是狂野派——長期在沒有車的荒蕪公路上行駛,加上他不錯的駕駛技術,巴士在布滿大坑小坑的公路上一路飆s形曲線,很多外來者搭乘他的車都會臉色發白。


    但總不會因為把他們折磨得暈車,就掏手槍吧?


    難道他們是東海岸那邊竄逃過來的黑幫分子?


    溫欒黑線的扯出一抹笑,殊不知他的笑容在“乘客”看來如同惡魔。


    “神啊,怎麽可能,精神異能控製對他完全無效。”


    “不,我的異能攻擊也發動不了…”


    乘客僵硬的坐在椅上,恐懼的下意識靠攏,果然這個惡魔小鎮沒那麽簡單,他們太冒失了!


    這驚駭的低聲,完全被淹沒在車載電台的搖滾樂裏,溫欒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他隻是感到氣氛很危險,如果不說什麽,沒準今天他就要挨一槍子了。


    “這條倒黴的路已經破了十幾年,稍微大一點的地圖上都找不到我們隕石鎮,當然也沒人來給我們修路…嗨,真沒辦法。”溫欒拍著方向盤,狀似漫不經心的說。


    車廂裏僵硬的氣氛一緩,乘客們大口喘氣,表情一時調整不過來。


    ——看來惡魔不打算跟他們撕破臉動手。劫後餘生,同時疑惑又起,車廂內一片沉默。


    看到搭訕都沒回應,溫欒有點惱怒。


    真難搞,一幫什麽人啊!


    溫欒下定決心,回去就將鎮上蘇塔老爹的槍拐來,瞧瞧這世道,還是手裏有槍說話才硬氣。該死的持槍證,可不是他這種父母是偷渡客的華裔能弄到手的。


    “要是你們六年前來,鐵礦附近還有不錯的旅館與咖啡店,現在礦區想找一隻老鼠都難。”溫欒大聲說。


    很多美國小鎮都是這樣偏僻,鎮上連個娛樂場所都沒有,必須開著私家車或者搭乘清晨開動的巴士,達到十幾公裏外的加油站服務區,好運氣的話可以蹭到去繁華地帶的順風車。


    隨著路邊的顛簸,老舊的座椅發出嘎吱怪響,發動機轟隆震動,人坐在車上,臀部都能被顛離椅麵。


    “砰!”


    車頂猛然一震,溫欒吃驚的抬頭,手上方向盤沒抓穩,巴士前輪栽進了一個大坑後,又憑借著馬達艱難的躍出來。


    巴士一個驟停,三個乘客差點把腦門撞上前排靠椅。


    “該死的家夥,他準備用車禍謀殺我們嗎?”乘客臉色青白的低吼。


    他們逃也似的大步躥下了巴士,這讓溫欒詫異的朝著他們的背影喊:


    “喂,這裏不是站!”


    三個旅行客匆忙跑走,連頭都沒回。


    “我的開車技術真的到了能把人嚇跑的地步嗎?這是路況糟糕,怎麽能是我的責任呢?”溫欒嘀咕著從駕駛座跳下來,他退後幾步仰頭看車頂,果然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趴在上麵。


    “上帝告訴我們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是天上會掉禿鷲啊!”溫欒踩著車窗爬上車頂後,頓時黑線。


    算了,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收獲。


    溫欒哼著歌將這隻摔斷了脖子的禿鷲拎進巴士,隨手往一張椅子上一丟。


    “嗆啷。”金屬碰撞聲。


    “咦?”溫欒吃驚的回頭,發現禿鷲的爪子裏,竟然有一柄黃銅大鑰匙。


    這鑰匙的體積不小,按照它匹配的鎖眼計算,那可能是一扇與隕石鎮教堂差不多大的門。


    溫欒撓撓頭發,自言自語:“今天早上的怪事真是太多了。”


    他將鑰匙往口袋裏一塞,一踩油門,巴士繼續哼哧哼哧的疾馳在狹窄空曠的公路上。


    搖滾樂亂七八糟的響。


    一點黝黑的光,緩慢沁入鑰匙中,黃銅鑰匙上那些鏽跡斑斑的痕跡忽然亮起,發出黯淡的微光,那是古老的文字與象征邪惡的六芒星魔法陣符紋。


    緊跟著細微的裂縫出現在鑰匙周圍,溫欒口袋裏的幾枚硬幣滾進了裂縫中,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就在裂縫試圖再次擴大的時候,一隻手伸進口袋中,指尖不停摸索。


    這些空間裂縫就像遇到什麽可怕的東西,隨著指尖的動作不斷閃避,最後全體一縮鑽回鑰匙上麵,微光也跟著消失,沒動靜了。


    這種小幅度晃動,正在開車的溫欒毫無所覺。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盒口香糖,就又輕鬆的跟著節拍敲擊方向盤,用更狂野的飆車速度駕駛著巴士左搖右晃的飛馳在荒涼的公路上。


    溫欒根本不知道,他身後三公裏外的隕石鎮已經沸騰了。


    一半的居民被鄰居家傳來的驚叫從夢中驚醒,他們是正常的人類,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憤怒咒罵著他們忽然發瘋的鄰居。


    “我感覺到了什麽,喔!地獄中的撒旦啊!”溫欒準備拐槍的那個蘇塔老爹淚流滿麵的哆嗦著,桌椅砰的一聲變成了粉塵,這老頭跟著滾倒在地,喜極而泣,“雷蒙蓋頓!傳說中的雷蒙蓋頓,能打開地獄之門召喚惡魔的鑰匙!”


    他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轉動著眼珠,瘋狂的叫囂:


    “不行,我要趕緊動手,這個鎮上住著兩個血族大公爵,十七個獸人,跟我同等級的黑暗巫師四個…噢!該死的,這競爭力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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