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打敗了遼軍和宋軍的聯合追擊,完顏宗強覺得他們不會傻到再追來了,高銘看得出他心安了不少,並不怎麽著急催著趕路了,晚上基本都會休息。


    這天傍晚,擊敗遼宋軍隊,有點膨脹的完顏宗強再也控製不住得意,跟高銘顯擺。


    雖然中間隔著韓珠兒的翻譯,但還是聽得出他語氣極為得意。


    “遼軍和宋軍真的不堪一擊,我們隻有百騎,而他們有三四百,還是不能把你帶走。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安排偷襲了。”


    等韓珠兒翻譯完,完顏宗強笑眯眯的看高銘。


    高銘心想,金國這些年輕人可能都是這樣自傲,否則也不會產生那麽多主戰派,有實力又有自信,所以才會不歇氣的打完遼國又打宋國。


    事關國體,高銘豈能承認宋國實力不行,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們宋國不像你們全民皆兵,軍民部不分,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分工,有耕地的,有經商的,有鑄鐵的,除了自己的本職,別的都不幹。而軍隊中也一樣,也有耕田的,有做飯的,有運輸的,前幾天和你們交手的,隻是我們的運輸兵,特長就是能走路,真正能打的都在宋國呢,你想啊,我們來遼國豈能帶重兵?”


    當然事實並不是這樣,那天跟女真部交手的可是有禁軍精銳的。


    韓珠兒組織了下語言,一口氣都翻譯了,完顏宗強聽完,半信半疑,“真的嗎?那個帶頭的也是運輸兵嗎?”


    高銘合計了一下,花榮那種級別的,說成是簡單的運輸兵就太扯了,道:“他不是,他是武將。不過,我們宋國人口眾多,又不是全民皆兵,所以組織了考試選拔人才,他就是被選拔上來的一員。”


    完顏宗強對宋國的國情有些耳聞,知道他們很麻煩,讀書還要考試,就叫韓珠兒翻譯了一個問題,“我聽說你們宋國,越弱的人,地位越高是真的嗎?”


    高銘一愣,“啊?”


    完顏宗強看高銘眼神迷惑,又解釋了一下,“就是越能騎射的武士,地位越低,是嗎?為什麽會這樣子?就像你,你明顯不如你的那個下屬,但是你的地位明顯比他高。你們的使團為什麽都尊崇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手無縛雞之力是韓珠兒的翻譯詞,估計女真原話差不多是弱雞之類的。


    高銘看完顏宗強的表情是真的迷惑不解,想來宋國這樣的“重文輕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坐朝堂壓製一群能打能拚的武士是他們不能理解的。


    “這個說起來很複雜。”


    完顏宗強繼續發問,“我們女真人受到契丹人的欺辱,我們沒一天忘記仇恨的,男子女子都練習騎射武藝,想有朝一日報仇雪恨,為什麽你們宋國人麵對契丹的威脅,反而讓武士的地位那麽低呢?”


    高銘一愣,心想你小子挺善於思考啊。


    要是承平年代也就算了,宋國四周虎狼環視還玩重文輕武這套,使勁打壓武將,連女真人都不理解。


    “說來非常複雜,這涉及到幾百年前的曆史。就在契丹人建立遼國的時候,我們中原的武將沒有仁德,帶兵作亂,叫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你以後會明白的。”


    說白了,都怪唐末五代的武將作得太狠,連累了後來的同業者。


    完顏宗強還是很迷茫,“我還是覺得打契丹人更重要一點。我們女真非常團結,不會發生你們那樣的事的。”


    高銘就嗬嗬了,事實證明,在不再對外擴張,外部環境安逸之後,金國內部的鬥爭一點不比中原差,也是精彩紛呈,人頭亂飛。


    “現在說還太早了。”高銘道:“遼國有的,宋國有的,你們也會有的。”


    完顏宗強能看出來在認真思考,但好像又什麽都沒思考出來,最後道:“我還是覺得你們宋國很奇怪,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像你們那樣拋棄立國之本的騎射的,轉而培養像你這樣弱不禁風的男人的。”


    高銘微笑,沒想到啊,清朝的弗萊格,你在這裏就立下了。


    時候不早,閑聊結束,像每天一樣,圍著篝火,各自枕著馬匹睡。


    高銘總算理解為什麽武將和遊牧民族把馬匹當做自己的親人了。


    它實在太可靠了,白天能馱主人走路,晚上還能枕著入睡,還永遠不會背叛你。


    睡到後半夜,高銘覺得自己鼻尖一涼,他睜開眼睛,就見天空如柳絮一般的飄下了雪花。


    他一愣,這都幾月份了,還下雪?


    “下雪了!下雪了!”高銘低聲驚呼。


    旁邊的完顏宗強道:“很正常,睡覺!”


    高銘微微坐起,四下尋看,就見所有人都和每天一樣照睡不誤,隻有個別的將腦袋縮進了獸皮內,但也沒像他一樣出聲。


    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磨練出來的女真人,難怪擁有那樣的戰鬥力,畢竟對他們來說,打仗和平常過日子沒什麽區別。


    相比之下,宋國的環境實在安逸,就算當兵,吃得苦八成還不如女真婦女。


    就像韓珠兒,她雖然不是女真人,但她跟著女真人也磨煉出來了,如此堅韌不拔,估計很多宋國的男人都不如她的生存能力。


    對手這麽強,真是不好辦啊。


    又是為了國家命運輾轉反側的一晚。


    高銘將腦袋縮進獸皮內,但待了一會,有覺得悶,就將口鼻都露了出來呼吸。


    突然間,他感到一粒小石子落到了他身上,他愣了下,慢慢坐起來,向四下看,這時又一顆小石子落到他身上。


    這絕對是故意的了。


    高銘想了想,明目張膽的坐了起來,將獸皮一推,對完顏宗強道:“我要撒尿,你陪我去!”


    完顏宗強不耐煩地道:“自己去!”


    先不說高銘這人已經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就算他能跑,先給他時間跑一百裏,再追也能追上,再說他身上連個幹糧也沒有,又不會打獵,跑出去,不識方向隻有餓死的命。


    “好吧。”高銘站起來,貼著各個熟睡的女真人身邊往外走,但他相信這些人中有許多人肯定都已經清醒了。


    高銘不停的往前走,直到離開了女真人的營地,還在繼續走,突然間,他身上又被打了一個小石子。


    他往前看,似乎有個人影,便向後瞅了眼,見女真人仍在熟睡,撒腿就往石子打來的方向跑。


    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著,待到離近了,發現果然是花榮。


    高銘一下子就撲到他懷裏,叫花榮抱了一會,享受了片刻的溫暖後,他摟住花榮的脖子,踮腳在他臉頰上狠狠親了一下,才能表達他的喜悅。


    花榮則照他嘴唇狠吻了下,才道:“走吧,馬在前麵。”他牽過高銘的手,要帶他走,他為了追趕他們,每天隻睡一兩個時辰,剩下的都在趕路,終於在這裏追上他們了。


    誰知道高銘竟然搖頭,花榮以為他擔心逃不掉,便道:“咱們隻要保證一天內不被抓住,就能趕到一個鎮子,躲進去,辦成商旅,他們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


    高銘自己肯定跑不掉,有花榮成功率就高太多了。


    高銘還是搖頭,“我不想走了。我改變主意了,去金國見見完顏阿骨打沒什麽不好。如果等從遼國回來,再來金國,反倒叫遼國人挑刺,如今我是從他們地界被綁走的,他們總不能怪宋國跟金國接觸了吧。”


    花榮一愣,“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麽堅持得住?就像你說的,金國未開化,你去了,不知會遇到什麽危險。萬一一言不合,你……”


    “有你在我就不怕。”高銘如實道:“其實,我想離開完顏宗強,逃回去。有九成原因是你沒在身邊。還有一成原因是皇命在身。但如今你來了,至於皇命,我覺得我先去金國,反而能更好的完成減免歲幣的任務。”


    花榮聽高銘這麽說,也不著急離開了,畢竟隻要兩人在一起,在哪裏都一樣,“怎麽講?”


    “你看耶律大石多緊張我被金國抓走,說白了,還不是擔心我跟金國達成什麽勾當,危害遼國,來個聯金滅遼,絕對是他不想見到的。所以,就算我沒跟完顏阿骨打談攏,但是裝出談攏的樣子,叫遼國擔驚受怕,進而也拉攏宋國,答應減免歲幣的協議。”


    國與國的關係有的時候跟談戀愛很像,有情敵,才有熱情和讓步。


    花榮擔心地道:“可是你不怕金國真的讓你達成什麽協議麽,你不達成,就不讓你回宋國,你不成蘇武了?”


    如果高銘是個宋國土著,不知道未來發生什麽,他肯定不會主動承擔這樣的重任,但問題是他知道,總要盡自己的力量盡量挽回。


    “那你願意陪我留在北地放羊嗎?”高銘笑問道。


    花榮輕笑:“願意。”


    高銘笑道:“可惜啊,你沒帶使節杖來。”蘇武當年被迫牧羊,但漢朝的使節杖一直在手中,從不曾放下,“不過,你把自己帶來就夠了,我就不要使節杖了。”


    花榮聞言,笑著將他摟進懷裏。


    -


    完顏宗強翻了身,下意識的微微睜開眼睛朝旁邊的高銘那裏瞅了眼,卻發現空空如也。


    看地上的積雪已經有一指厚了,自從高銘離去,有段時間了,他怎麽也該回來了。


    要不是被附近的野獸叼走了,就是逃跑了。


    不管是哪種,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他騰地坐起來,踹了一腳旁邊的女真武士,“宋國人不見了!”


    他這麽一喊,所有人都醒了過來,韓珠兒就在高銘另一邊睡,她隱約記得高銘離開了,之後她睡著了,就不知道了,還以為高銘回來了,原來竟然沒有。


    “他的馬還在,不會逃走的,是不是被野獸叼走了?”


    完顏宗強臉色一變,那還不如逃走,還能找回來,被野獸吃了,那可真是糟糕透了,他翻身上馬,取出弓箭拿在手裏,將人分成幾股,“都去搜!”


    他也帶了一隊人朝高銘最後離開的方向去追。


    騎了沒多久,他就看到了高銘站在不遠處,隻是他不是一個人,旁邊還有之前遇到的那個宋國將領,也就是高銘的下屬。


    他倆看樣子正在聊天,高銘臉上掛著微笑不停的說著什麽,看到他們追上來了,絲毫不緊張,朝他招手,“這是花榮,他來找我了。”


    完顏宗強可記得這個花榮的表現,不是泛泛之輩,警惕地拿起弓箭對準他,才敢騎過去,繞著他倆打轉,對高銘道:“叫他走!”


    高銘和花榮被一圈女真人騎馬團團圍住,要是這些人的弓箭都發出來,能把他倆射成刺蝟。


    高銘大聲道:“我要是想逃,早就跟他走了。還會在這裏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這個詞,完顏宗強聽不大懂,但也能大致猜出什麽意思,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叫他走!”


    高銘道:“我不會讓他走的,他留下,我保證跟你們走,再沒怨言。”


    花榮也解釋道:“我放心不下他,所以才一個人跟來,你們大可不必擔心,我不會生事的。而且我是使團的副使,說話也有些分量。”


    此時韓珠兒趕來,看到高銘身邊的花榮,吃驚於他竟然沒放棄一路跟過來了,但瞬間想起高銘稱呼他為相公,便理解了。


    完顏宗強多少也覺得花榮追了主人這麽久,忠心令人動容,但仍舊害怕他留在隊伍裏生出意外。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m.\b\iq\u\g\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高銘道:“難道你們這麽多女真武士,還害怕一個宋國普通武將嗎?”


    完顏宗強馬上道:“當然不!”


    “那就讓他留下,他不留下,我跟你說,我要是配合談判,我就把姓倒過來寫。”


    韓珠兒想早點結束對峙,勸完顏宗強,“高銘膽子很大,並不怕死,還是滿足他這個條件,他連下雪都忍不了,叫他的隨從照顧他沒什麽不好,眼看快到金國了,就算花榮是武將,也沒什麽好畏懼的。”


    完顏宗強考慮了下,確實就要到金國地界了,他們越來越安全了,多一個宋國人也不能怎麽樣,叫韓珠兒對花榮翻譯,“我就相信你是為了照顧他才追來的。那好吧,回去繼續睡覺,天亮就趕路。”


    韓珠兒講完了,花榮和高銘對視一眼後,就吹哨子將自己等在遠處的馬叫來,隨著完顏宗強等人回營地睡覺。


    說是營地,花榮見隻是一堆篝火區,天為被,地為床。


    他原本以為他一個人追擊,在野外住宿也就罷了,沒想到高銘跟著所謂女真國的八皇子也這般苦寒。


    “你就這麽睡?”


    高銘抖了抖手裏的獸皮,“還行,有這個蓋,你也快過來吧。”


    花榮躺到高銘身旁,將披風解下來給高銘鋪到身底下,然後摟著他蓋著獸皮躺下。


    高銘感到身後傳來許多女真人盯著的視線,不敢亂動,輕聲道:“睡吧。”


    花榮點頭,摟住高銘,閉上了眼睛。


    高銘縮在花榮懷裏,身心都感到了無盡的溫暖,花榮來了,他就更什麽都不怕了,嘴角不禁翹起一個弧度。


    天亮後,雪已經停了,高銘和花榮坐起來,扯掉身上的獸皮,抖落上麵的積雪。


    高銘對花榮低聲道:“你看他們,這樣惡劣的天氣,習以為常……”


    花榮那天和女真人交手,知道他們的厲害,但是近距離接觸還是第一次,見他們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都能遊刃有餘,心裏不由得想,完顏宗強不過才十幾歲,頂著八皇子的頭銜,尚且能如此,換做是大宋禁軍將士,可能也未必如他。


    高銘道:“沒辦法,地緣決定的,他們天生如此,但我們,可以後天訓練。”


    花榮認同。


    女真人也都陸續醒了,生了火,將昨晚吃剩的東西簡單熱了下,就再度騎馬趕路。


    高銘有花榮陪伴,心情好多了,尤其看到雪後一片銀白,天地間端的幹淨,隻覺得豁然開朗,但比他心情更好的,則是完顏宗強。


    高銘就見他騎著馬,騎著騎著就兩腿擱到了馬背上,沒多久,竟然直接站了起來,雙手張開,口中興奮的叫著,享受冷風吹拂麵龐的速度感。


    高銘側目,你真敢玩啊,不怕摔死嗎?


    大概是看到皇子都這麽幹,又有女真人有樣學樣的站到了馬背上,享受速度和死亡交疊的刺激。


    高銘心想,他們可能真的是還沒學會走路,就學會騎馬了吧,那馬腿就跟自己腿一樣。


    一路奔馳,沒多久就進入了金國的領地,雖然才沒歸到金國手中沒多久,但關外本來就是誰胳膊粗誰是老大,契丹人被打跑了,女真人強大了,那麽就聽從女真人的管理。


    契丹人、女真人、漢人、齊聚一堂,誰強大誰就有號令全。


    但到了金國境內,還得繼續騎行,得去遼陽府見完顏阿骨打。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國境金軍州府的時候,有帶頂的房子住了,再不用露宿野外了。


    不過,完顏宗強行路,從不刻意趕路或者放慢步伐,而是走到哪裏住到哪裏,如果不巧天黑時正好在野外,那就住在野外。


    反正高銘沒看到跟隨他的女真人有任何異議,當真是住在哪裏都一樣。


    但這樣行路也有好處,那就是速度快,一路奔襲,高銘等人到了目的地遼陽府。


    高銘真想給自己頒發錦旗,他真是太不容易了,竟然跟上了女真人的腳步,當然這裏麵也很大程度是花榮的功勞,最後幾天,基本上是他帶著他共乘一馬,否則就憑他自己,早就顛簸得癱了。


    高銘風餐露宿,想到自己要麵見另一個國家的皇帝,總得顧及點國家顏麵,否則灰頭土臉的叫人看輕,於是住到安排的院子後,在完顏阿骨打召見前,叫人燒水沐浴。


    考慮到效率,他應該跟花榮一起洗,但是考慮到安全,他決定還是分著洗。


    他先洗完,換了叫金國人準備的漢人衣裳穿了,走出來見花榮,“我覺得自己新生了,你也去洗吧。”


    等花榮進去了,而高銘則回到屋內,躺在了炕上。


    沒錯,就是炕,高銘以為火炕至少也得是明清之際的發明,沒想到這個年代就已經成型。


    他洗得幹幹淨淨又躺在暖呼呼的炕上,就一個感覺,好舒服好想睡覺啊。


    心裏告訴自己不能睡,一會還要見完顏阿骨打,坐起來就清醒了。


    他口中念叨著:“坐起來坐起來。”過了一會,他也沒進一步的舉動,閉著眼睛道:“唉,算了,就躺一會不要緊的。”


    迷糊間,感到有人碰自己,他知道是誰,忍不住笑道:“一會金國來人了。”


    花榮沒說話,還是親他。


    高銘閉著眼睛回應著他,氣氛漸濃時,突聽門外有人用漢話道:“宋國二位使節,我們郎主請你們過去。”


    高銘這才睜開眼睛,瞧著花榮苦笑,撐著坐起來,花榮歎了一口氣後,迅速整理了下衣衫,去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女真打扮的男子。


    此人三十左右,甚為瘦削,見花榮開門,用很流利的漢語介紹道:“我叫完顏希尹,由我領二位去見郎主。”


    高銘記得此人好像是完顏阿骨打的侄子,後來他模仿漢字,創造了女真文字,難怪漢話如此流利。


    高銘趕緊快步迎了出來,稱讚道:“幸會幸會,你的漢話說得真好啊,我剛才隔著門窗聽,還以為是正宗漢人在說話呢。”


    沒有什麽比誇一個非母語使用者的口音純正更能叫他們高興的。


    完顏希尹被誇口音純正,心中舒坦,“過獎了,其實說得並不好。”


    “不不不,非常好,聽不出口音。”實話實說,還是有口音的,畢竟漢語相當難學,但實事求是,那還叫誇人麽。


    三人出了院子,騎馬上街,行了一段路程,進入一個大宅院見完顏阿骨打。


    這處原本是遼國遼陽府留守官的宅邸,去年被女真人攻占了,就暫時作為金國的皇宮。


    因為一路上高銘吹捧完顏希尹的漢學造詣,叫對方心裏很舒坦,等到了完顏阿骨打處的時候,他對高銘和花榮的態度已經相當好了。


    完顏希尹領著他們直接進入大宅內,到了正屋跟前,也用通稟,直接推門進,“宋國使節來了。”


    高銘和花榮走進去,就見沿窗底下是一個大炕,不像後世印象中的沿著窗戶狹窄的一排,而是足有半個屋子那麽大。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炕上坐了足有十來個人,其中就包括完顏宗強。


    這炕是北地民族日常生活起居的主要場所,足夠大才行。


    等高銘和花榮一進來,他們就用女真語交談開了,完顏希尹也用女真語說了什麽,眾人都點頭,看樣子很是認同。


    這時,一個雙目狹長的中老年男子,他身形高大,能看出來體格精壯,是個能征善戰的人,他對高銘跟花榮用漢話道:“兩個宋國的使節,坐過來,我有事情和你們談。”


    高銘一愣,坐過去?難道是坐到炕上?


    高銘猶豫了一下,拱手施禮,“您便是大金國郎主陛下嗎?”


    要是宋國見到金國的皇帝,高銘的禮儀也是遠遠不夠的,但他看這群女真人都很隨意的樣子,於是也沒太措辭,僅僅是有禮貌的一問。


    “是我。”完顏阿骨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宋國的高銘吧?你爹是太尉,對嗎?”


    高銘道:“是我。”


    完顏阿骨打就指了一個位置道:“兀術,你往那邊坐,叫宋國使者坐到你那裏。”


    就見一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年輕人,往完顏宗強旁邊挪了挪身子,騰出空位來。


    高銘又確認了一遍:“坐到炕上,對嗎?”


    完顏阿骨打點頭,“來吧,我有話跟你們說。”


    女真剛建國,還有濃濃的原始社會遺風,並無禮法,根本不知道禮儀是什麽,沒有中原那麽多君君臣臣的規矩,遇到軍國大事,都是雜坐共同商討的。


    大家在炕上排排坐,各抒己見,就是上朝了。


    軍事建設有了,文化建設遠遠沒跟上。


    金國本來就是以完顏部落為核心的,或者說是以完顏阿骨打宗室親戚圈為核心的。


    金國名將們不是阿骨打的堂兄弟們,就是他的兒子們或者侄子們。


    以後那些破遼滅宋的金國名將,此時都在炕上坐著呢。


    高銘和花榮互相看了眼,“……”


    行吧,那就入鄉隨俗,先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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