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珩發揮演技帝的本質,裝得一臉無辜的樣子:“它怎麽就在枕頭底下呢,明明剛才找過還沒有的。”


    沈浮白也裝作信了的樣子:“我知道,其實這是我用魔法變出來的。”


    薑珩目光轉向電視機,語氣浮誇:“哇,這不是你嗎?”


    沈浮白一拍腦袋:“呀,我怎麽第四期出場了,不應該是第三期嗎?”


    演的賊尬。


    兩人麵無表情地對視一眼。


    沈浮白:“其實你早就看過我綜藝吧?”


    薑珩:“其實你記得你在第四期的吧?”


    電視裏鼓聲起,一段國風音樂傳入耳畔。換上水墨風舞衣、頭戴白色鬥笠的少年打開兩米長的墨白兩色綢扇,開場便是一個高難度的雲裏前橋。


    身姿靈巧,體態輕盈,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每一次合扇與開扇,都正好卡著鼓點的節奏。兩米長綢揮舞成一片流煙般的天幕,橫過少年桃花瀲灩的雙眸。


    是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是江湖逍遙,仗劍天涯。是將軍百戰,金戈鐵馬。


    鬥笠少年遊走於潑墨山水畫間,衣袂輕揚便是半個山河迤邐,雲海蒼茫。


    同樣的舞蹈蘊含的情感可以有許多種不同的解讀,被少年盡數用肢體表達出來,展現淋漓盡致的美麗。


    隨著最後一聲鼓點落下,少年收扇,挑開頭上的鬥笠,露出那張令人驚豔的容顏。


    十六歲的沈浮白。


    技驚四座,豔壓全場。


    “我看過。”薑珩很幹脆地承認,“你跳的很好。”


    他強調:“非常好。”


    沈浮白望著電視裏耀眼得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少年,讚同道:“是啊。”


    他覺得他不能再看下去了,會受不了。


    他怕他忍不住愛上如此優秀的自己。


    “後來為什麽不跳了?”薑珩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有嗎?”沈浮白轉頭,語氣疑惑,“我一直在跳啊。”


    他一個愛豆,不唱跳怎麽可能?雖然是個人出道,可那些男團舞他也能信手拈來。


    “但你跳得……”薑珩委婉地形容,“不是很自然。”


    不如以前那麽靈氣逼人了。哪怕粉絲濾鏡再深,本身也不精於舞蹈,薑珩都看得出來沈浮白的退步。


    薑珩看過沈浮白很多次舞蹈視頻,發現他出道前期的舞次次驚豔。古典舞剛柔並濟,當愛豆後轉型跳韓舞也很有爆發力。但自從某次演唱會摔倒開始,再也沒能恢複之前的水準。


    他很擔心是不是沈浮白私底下出過什麽車禍傷了腿,又聽說專業舞者身體裏都有很多暗傷,還可能是被歹人注射過什麽東西,被競爭對手綁架,遭遇社會人的毒打……薑珩越想越害怕,在他的腦補裏,沈浮白已經是經曆過滿清十大酷刑的小可憐。


    沈浮白:“因為我是裝的啊。”


    薑珩:“???”


    “你是不是以為我身體出問題了啊?”沈浮白噗嗤一笑,“沒有的事兒,等著。”


    沈浮白站起來,踩在柔軟的大床上,沒有熱身,一個倒踢紫金冠接側手翻穩穩落地。


    薑珩:這是高手。舞林高手。


    這要是四肢不協調,那世界上恐怕就沒有協調的人了。


    皮卡丘鑽回被窩,得意道:“看吧,厲不厲害?”


    小恐龍啪啪鼓掌:“厲害厲害。”


    他開始懷疑人生:“你沒事故意跳成那樣做什麽?還有四年前在演唱會上摔倒那次……是怎麽回事兒?”那次可把他嚇得不輕。


    沈浮白歎氣:“這就不得不說一下我們公司的鬼才策劃和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管理層了……誒,我跟你吐槽我們領導是不是不太好?”


    薑珩麵不改色:“沒事,你慢慢說,我過了明天就忘。”才怪,你領導欺負你我記仇一輩子。


    他甚至已經開始想潛規則之類的暗黑交易。沈浮白長那麽漂亮,被有些變態老男人盯上也未可知。


    沈浮白好久沒跟人說過真心話,他對薑珩沒有防備,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不停。


    “說出來怕你不信,我第一喜歡的是表演,第二喜歡的是跳舞。當初參加那個節目,別人是海選進去的或者被投資方塞進去的。我是早就被盛娛星探發掘了,特意安排我參加那節目獲取曝光度。說白了,我是內定的冠軍。”


    他一點也不怕把這黑幕說出來會招薑珩怎麽看,字裏行間全是坦然,這是事實。


    十六歲的沈浮白一身傲氣,拒絕公司的內定安排。然而沒用,公司就是要這麽安排,他一個小新人也沒得辦法。


    隻是沈浮白本身實力夠硬,就算公司不捧,他也拿了個冠軍。負責給他做數據的都驚呆了:這數據還需要造什麽假啊?真實數據比公司讓他造假的指標還要高好嗎?


    薑珩立刻道:“你實至名歸。”


    沈浮白說他對表演的熱愛大於舞蹈,薑珩並不意外。沈浮白在演戲上天賦卓絕,讓他當六年愛豆才是浪費。


    辣雞盛娛,不識明珠。


    “我挺喜歡跳舞,但我更愛表演。我以為簽了經紀公司就能進入演藝圈成為一名演員——當初發掘我的那個星探就是這麽說的!是我太年輕。”沈浮白氣呼呼道,“誰知道他們給我的定位居然是偶像。”


    當年十六歲的少年桀驁反骨,直接拿著為他量身定做的規劃書闖進領導辦公室:“我不想當偶像。”


    領導對這支明擺著品質完美的潛力股非常和藹:“為什麽呢?你簽我們公司不就是為了成為明星嗎?”


    少年說:“當初星探告訴我,我可以成為一名演員。”


    領導:“你長成這樣,天生就是吃偶像這碗飯的,當什麽演員?”


    少年:“那我不幹了。”


    領導慢悠悠的:“忘了說,合同已經簽了,毀約十倍違約金——你剛才要說什麽來著?”


    少年:“……我什麽都沒說。”


    黑心公司!簽的時候說的比唱的好聽,簽完後就開始壓榨勞動力!


    行吧,胳膊擰不過大腿,偶像就偶像唄。


    叫他跳舞他也認了,可讓他唱歌是怎麽回事兒?


    這是在為難他胖虎。


    沈浮白第一次在錄音棚裏錄幹音的時候,一旁調音師聽得精神恍惚。


    他實在不明白音色這麽好的孩子,是怎麽做到唱歌一個字兒都不在調上的?他能要求加薪嗎?這調音任務太艱巨了。


    因為無法拯救沈浮白的跑調,已經有三名調音師被逼到辭職,辭職報告裏說深刻意識到自己目前水平還不配出來工作,需要回校再深造幾年。


    沈浮白不喜歡唱歌,沒天賦,也沒興趣。他每次開演唱會幕後都有一群百萬調音師嚴陣以待,如臨大敵,就怕他車禍現場。有什麽意思呢?


    人要是把一生中的大好年華栽在自己不喜歡也不擅長的事情上,挺難受的。


    沈浮白想過不幹,然後又想想天價違約金,算了算了,再忍忍。


    十八歲的沈浮白有個想法——他不提出解約,但可以讓公司主動與他解約啊。那就不算他違約了。


    於是沈浮白開始搞事情。


    他連舞都不好好跳了。


    沈浮白其實也不喜歡公司讓他跳的舞。他是古典舞出身,最講究身韻步法,而公司給他安排的都是些什麽魔鬼的步伐。未成年的時候還秉承著社會主義沒讓他跳太過分,一滿十八歲,舞蹈編排裏瞬間加入許多擁有性暗示意味的動作。


    沈浮白:雖然舞種不分高低貴賤,但讓我搔首弄姿不如殺了我。


    真正的舞者不會看不起其他任何舞種,正如真正愛音樂的人不會覺得民樂與西洋樂有何不同。但是,當公司明令他要做出各種誘惑性的動作吸引小姑娘時,沈浮白極度抗拒。


    他跳舞是為了自己開心,不是為了討他人歡心。如果一件事讓他感到不開心,他寧願搞砸都不肯去做。


    所以他“摔”了,從此再沒跳好過。


    對,就是故意的。


    沒有理由,單純不想跳。說他任性也好愚蠢也罷,他就是這麽剛。一波操作猛如虎,從此浮白不跳舞。


    他跳成那個不自然的模樣也不容易啊!他練了那麽多年舞,身體都有肌肉記憶,不自覺就會體現出真正的水準。為了能讓自己看起來跳得很爛,沈浮白可謂是使盡渾身解數。


    唯一苦惱的就是就算他作成這樣,公司也不和他解約。他這張臉擺在這兒,業務能力爛成什麽樣都有粉絲買單。


    那可咋整啊?總不能把自己臉毀了吧。沈浮白不能這麽跟自己過不去。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要是認認真真走偶像路子,公司不會給他轉型機會。公司認的是錢,當偶像能賺那麽多,為什麽要去一個未知領域試水?沒有人覺得沈浮白會有演技。


    這算是當代對流量小生的一個偏見吧。雖然大多數流量確實演技堪憂。


    好在有一點,當沈浮白的唱跳都糟糕到一種境界,公司終於同意他進軍演藝圈。


    大概也是抱著“反正不可能更爛試試就試試吧”的想法。


    曲線救國成功,沈浮白給自己的機智點了32個讚。


    薑珩聽完都心疼死了。


    這簡直是明珠蒙塵,埋沒天賦,辣雞盛娛,直播造孽。


    薑珩問:“你和盛娛合約還有幾年?”


    沈浮白答:“當初簽了十年的合約,還有四年。”


    薑珩果斷道:“跳槽吧。違約金我可以替你付,這種公司不要再待下去。”完全不根據藝人的意願來規劃合適路線,隻把人當搖錢樹從中撈金的公司,根本不值得再留下。


    沈浮白搖頭:“其實付違約金的錢我早賺夠了,但是我還是沒解約。”


    薑珩不解:“為什麽?”這種辣雞公司難道還待出感情了?


    沈浮白語氣激動:“違約金四個億啊!四個億!我憑什麽要給他們送錢,我四毛錢都不會給他們的!”


    這個理由薑珩萬萬沒想到。


    薑珩說:“但是這會讓你不開心。”


    “不。”沈浮白真誠道,“金錢使我快樂。”


    薑珩尊重他的意見,但還是要說:“可是,你不覺得以你現在的身價,留在盛娛隻會給他們賺更多錢嗎?”


    沈浮白突然沉默。


    “你說的好有道理啊!”五秒後,沈浮白猶如醍醐灌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拍完這部劇我就解約。”


    薑珩迅速拋出橄欖枝:“來我工作室嗎?今年剛成立的。包吃包住還包五險一金,目前就我一個藝人,給你留個位置?”


    薑珩出道才兩年就成立個人工作室,也是實實在在的強悍。他向沈浮白發出邀請,給的待遇也勢必最好。


    兩人合作其實是個雙贏局麵。沈浮白需要影視圈內的人脈,這點薑珩可以提供。而沈浮白所掌握的各大廣告雜誌時尚資源,也是專注於電影的薑珩所沒有的。


    沈浮白答應得很幹脆:“行。”


    珩珩的邀請,根本不帶猶豫的好嗎?


    兩人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成功拐到皮卡丘的小恐龍很快樂,嘴角控製不住瘋狂上揚。


    “不對啊,你怎麽連我四年前在演唱會上摔了一跤的事都知道?”沈浮白眼眸一眯,“說,是不是偷偷關注我很久了?”


    薑珩心裏越慌,表情越鎮定:“沒有。隻是你太有名了,新聞看到過。”


    沈浮白當年舞台上摔跤一事傳的還挺沸沸揚揚的。通稿都出了一堆,各種猜他生病勞累出意外,就是沒想到是當事人自導自演。


    就連沈浮白經紀公司都不知道,至今還在惋惜當初一天才人物怎麽就突然閉竅了。


    薑珩為此擔心過很久,突然聽到這麽個真相,有些哭笑不得。一邊喜悅沈浮白安然無恙,身體倍棒。一邊心疼他被公司壓榨,被迫收斂鋒芒。


    沈浮白也是狠人,寧願藏拙也不願妥協。


    沈浮白也就是隨口一問。他那點破事早被爭相報道過,薑珩有所耳聞也不奇怪。薑珩看過他六年前的節目也沒什麽大不了,蘋果台本來就是一個很火的電視台。


    沈浮白自覺為薑珩找到完美借口。


    被皮卡丘睡衣包裹的青年眸色剔透:“你不覺得我很作嗎?”


    薑珩:“嗯?”


    “多少人想要我這樣的資源都得不到,我輕而易舉得到了,還嫌它不好,搞出這些事情。多幼稚啊。”沈浮白捧著臉,“有時候想想我也是挺矯情的,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公司夠捧我了。”


    雖然他們捧的是錢不是他。但盛娛真是把他當親兒子了,什麽資源都緊著他。他要是想解約,所有人都得說他忘恩負義。


    可是他們拚命塞給他的,並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打個比方,他喜歡吃西瓜,討厭吃榴蓮。而另外一個人很喜歡吃榴蓮,那個人把所有的榴蓮都給他,他就必須感恩戴德嗎?


    他才不要一堆榴蓮。


    他隻想要一隻西瓜。


    薑珩揉揉皮卡丘的腦袋:“沒有。每一個堅持最初夢想的人都值得敬佩。”


    沈浮白已經很紅了。他要是好好跳,能夠在偶像這條路子上走更高——盡管他現在已經是巔峰,至少能少很多黑粉。


    但他就不。


    他始終記著他最初踏進這個圈子的目的是為了演戲。他的一切折騰都是對現狀不滿的反抗。哪怕這是在做無用功,可總要有反抗。


    在隨波逐流的人群裏,堅持按照自己的方向逆行的人,不該被冠以汙名——除了真的在馬路上逆行的人。


    皮卡丘被小恐龍一記摸頭殺清空血槽,語氣飄忽:“不覺得夢想這個詞被說了太多次,變得很廉價了嗎?”


    “時刻掛在口頭又不付諸行動的空想才廉價。”小恐龍說,“夢想本身的珍貴從不會貶值。”


    “一輩子這麽短,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比如我喜歡你。


    想和你過一輩子。


    雞湯真好喝,沈浮白表示他還想再來十碗。


    時間不早了,薑珩把燈熄了,電視關掉,對沈浮白說:“晚安。”


    “晚安。”沈浮白回道,整個人滑入被窩。


    沈浮白以為自己今晚又會失眠。


    熊珩珩不在身邊,身邊睡了一隻真珩珩,他應該會興奮得睡不著覺才對。


    誰知一夜安眠,睡得很香甜。


    果然是真品,比冒牌貨的助眠效果好很多。


    熊·冒牌貨·珩珩:如果玩偶有靈魂,我能讓你永世長眠。


    沈浮白睡覺有一定要抱著什麽東西的習慣,這樣會比較有安全感。以前是一米八的熊珩珩,今晚成了一米八五的真珩珩。


    沈浮白睡熟後,下意識就要抱緊身邊的東西。以往這個位置躺的都是熊珩珩,如今換了薑珩……也沒差。


    沈浮白睡得深沉,薑珩還沒睡。他盯著天花板盯了半天,確定身旁的青年熟睡了才敢轉頭看他。哪怕黑暗裏隻能看到一個近在咫尺的陰暗輪廓,他都覺得那是太陽不可觸摸。


    薑珩是真興奮得睡不著覺。


    薑珩注視著沈浮白後腦勺柔軟的黑發,青年均勻的呼吸聲在他聽來都是那麽美妙。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麽一天,曾經以為遙遠的人就躺在他身邊。


    就像做夢一樣。


    然後沈浮白就一翻身滾進薑珩懷裏,胳膊搭在他身上,順勢抱住他。


    薑珩:我一定是在做夢。


    薑珩身體觸電般抖了一下:“浮白?”


    沈浮白沒有動靜,呼吸均勻綿長。


    薑珩不敢占人便宜,僵著身子等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把沈浮白的胳膊放下來,身體稍微往床邊挪了點。


    沈浮白又滾過來抱住。


    薑珩再放下,往後挪。


    沈浮白又滾過來抱住。


    薑珩還放下,往後挪。


    沈浮白又滾過來抱住。


    薑珩繼續放下,往後……“咚”。


    薑影帝今天第二次滾下床。


    薑珩覺得他腰要斷了。


    正當他打算爬回床上,一道黑色人影也從床上滾下來,猛地砸在薑珩身上。


    “唔。”薑珩悶哼一聲,差點吐血。


    第三次了。一天之內,沈浮白三次砸在薑珩身上,一次比一次重。他們可能有磁鐵吸引力。


    沈浮白一直沒抱到熊珩珩,也跟著滾過來,抱了個空,直接跌到床底下,被已經先一步摔下去的薑珩接了個正著。


    神奇的是就算到這種地步,沈浮白也沒醒過來。


    他要麽很難入睡,一睡過去就是雷打不動。


    薑珩剛準備爬起來,轉眼就被沈浮白給砸了回去,躺在地上生無可戀。


    他低眸看著趴在自己胸膛上的青年,有點慶幸沈浮白沒有醒。


    不然就會發現他現在心跳的有多厲害。


    薑珩輕喚了聲:“浮白。”


    這一聲在黑夜裏挺清晰的。


    無人應聲。


    薑珩等了會兒,仍舊是靜謐一片,遂小聲道:“我喜歡你。”


    “珩珩。”沈浮白忽而呢喃一聲。


    小恐龍瞬間嚇成小毛蟲,全身肌肉緊繃。


    “你抱著好舒服啊。”沈浮白在夢中迷迷糊糊道。今晚的熊珩珩沒有毛絨絨的觸感,摸上去又柔軟又光滑,好像隔壁大媽曬在陽台上的豬大腸。


    薑珩糾結了。


    浮白這是醒還是沒醒?


    地上挺涼的。薑珩沒再躺下去,爬起來把沈浮白抱上床,用被子細心裹好。


    末了又想起沈浮白說他抱著很舒服。薑珩遲疑片刻,挪到沈浮白身邊,把青年圈進自己懷裏。


    就當自己是個人形抱枕。小恐龍這麽想著,心安理得地抱住皮卡丘。


    翌日。


    半夢半醒的沈浮白覺得手感有點不對。


    熊珩珩掉毛了嗎?


    沈浮白闔著眼睛隨便摸了摸,覺得怎麽摸怎麽不對。這個輪廓,好像不是熊珩珩……


    不管,繼續睡。


    十秒後。


    沈浮白猛地睜開眼睛。


    一張放大的俊臉映入眼簾。而他此刻正八爪魚一樣纏在人身上。


    這隻是真珩珩!


    薑珩睜開朦朧的睡眼,打招呼:“早。”


    沈浮白驚坐而起:“你,我,我們——”原諒他突然記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沈浮白每天早上剛醒來都得有三分鍾智商不在線,加上一醒來就看見偶像睡在身邊這種操作,他現在沒有智商。


    薑珩見沈浮白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好笑道:“如你所見,我們昨晚一起睡了。”


    這話說的沒毛病,他們確實是在一張床上睡的。


    沈浮白如遭雷劈。


    他昨天喝酒了嗎?好像是喝了,就喝了一杯紅酒。這也能酒後亂性,記憶斷片?他酒量什麽時候變那麽差了?


    但身體並沒有哪裏不適……沈浮白驚恐地看著薑珩。


    難道說,是他把珩珩給上了?!


    沈浮白小心翼翼地問薑珩:“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怎麽辦?他活了22年頭一回發現自己是個1,有點方。


    薑珩說實話:“腰疼。”昨天幾次三番摔樓梯摔下床,何止腰疼,手腕都磕了一塊青。


    ……完了,看來真把人家清白毀了。


    沈浮白看到薑珩手腕上的青痕,就在想自己昨晚有多不是人。


    薑珩忽然懶懶打了個嗬欠,眼帶困倦。


    沈浮白瞬間緊張:“怎麽了?”


    薑珩輕輕搖頭:“有點困,昨晚一夜沒睡……沒關係,今天還撐得住。”抱著浮白他激動得根本睡不著,臨天亮才眯了一會兒,可以說是通宵。


    沈浮白驚了。


    他這麽禽獸的嗎?


    他昨天還在抨擊慕容狗帶不是人,當晚自己就做了人渣?


    沈浮白立刻道:“今天不拍了,打個電話跟徐導請個假。”他是不會和慕容渣男一樣,讓人第二天還要去工作的。


    薑珩疑惑:“怎麽了嗎?”


    沈浮白嚴肅:“給你上藥。”


    薑珩搖頭:“不用,小傷而已。”


    沈浮白焦急:“這怎麽能是小傷呢!第一次我要對你負責的。”


    薑珩說:“其實你已經好幾次了,沒什麽的。”沈浮白真的砸了他好幾次了!當然他並不會怪浮白就是了。


    沈浮白一聽這言論,那還得了。他居然還不止一次?也對,珩珩一宿沒睡。天呐,他都幹了些什麽?


    皮卡丘正準備哇的哭出聲,臨時又收住。


    ……不對啊。


    他們皮卡丘和小恐龍的衣服都還沒脫呢,能發生啥?


    三分鍾失智時間結束。


    沈浮白理智逐漸回籠,終於明白,原來不是他記憶斷片,是真的什麽也沒發生。


    ……


    丟人。


    幸虧珩珩好像沒聽懂他的意思。


    沈浮白若無其事地接話:“你腰受傷了?”


    他想起昨天樓梯上撞薑珩那一下,麵露擔憂:“撞得嚴不嚴重?”


    薑珩:“真沒事。”跟以前拍戲落下的傷比起來,都是小場麵。


    沈浮白還是不太放心,薑珩果斷掀開被子:“起床吧,今天還是要去片場的。別遲到了。”


    兩人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出門,走到地下車庫裏那輛是路虎旁邊。薑珩剛打開駕駛座的門,沈浮白就道:“車我來開吧,你在路上眯一會兒。”


    聽說薑珩一宿沒睡,沈浮白哪敢讓他疲勞駕駛。


    薑珩點頭,繞到另一邊打開門,坐上副駕駛座,係上安全帶,閉眼秒睡。


    沈浮白看他一眼,關掉車上的電台,盡量把車開的平穩點。


    到片場後沈浮白把薑珩叫醒,兩人一起下車。


    小林早就在片場等候,見到沈浮白,立刻走上來:“沈哥。”


    沈浮白“喲”了一聲:“今天不是給你放假了嗎?”


    小林:“待會兒就走,去機場接女朋友。那個……東西呢?”


    沈浮白:“什麽東西?”


    小林一愣:“就是,就是那個呀,粉色的——”


    沈浮白現在聽到粉色這個詞就想笑,冷笑。


    “拿著。”沈浮白把一個黑袋子遞給他,“今天玩的開心點。”畢竟明天回來你就沒命了我跟你講。


    小林感動極了:“謝謝沈哥!”


    薑珩中途被徐導叫過去講戲。小林悄聲問:“沈哥,昨晚小張說將影帝也沒回來,你倆是一起出去吃飯的,怎麽就在外麵住下了?在哪兒住的呀?”


    “哦對了。”沈浮白遞給他一張名片,“給你推薦家情侶酒店,名字叫久久酒店。情侶入住超過99次可得到終身免費卡一張。可以和你的女朋友去挑戰一下。”


    既然是珩珩的朋友,那就照顧一下生意吧。


    小林捧著卡片陷入沉思。


    誰會去同一家酒店99次?本地人有自己家不住為什麽要住酒店?外地人誰沒事跑到這座城市99次,還要帶上情侶一起?


    妥妥的營銷策略,能達成的根本沒幾個。


    “沈哥你為什麽會有情侶酒店的名片?”小林敏銳地抓住重點。


    沈浮白:“咋的?沒有情侶的人難道連情侶酒店都去不得啦?”


    小林:“不是,沈哥你昨天是和薑影帝一起的吧?你倆一起住情侶酒店?”


    沈浮白:何止,還住在同一間情侶套房呢,還吃了情侶套餐呢。我們成情侶了嗎?沒有。


    “小孩子不要多管閑事。”沈浮白說。


    小林:“我這個小孩子都有對象,你還沒有。”


    沈浮白:“???你最近有點飄啊。”


    小林:“沒辦法,女朋友來看我了嘛。”


    沈浮白:“滾出我的視線,立刻,馬上。”


    那邊徐導給薑珩講完戲,又招呼沈浮白過去。


    徐導對拍攝向來是精益求精,有時候一個配角也能親自給他講上半天戲,力求把每一個步驟都做到完美。


    “徐導,您叫我?”沈浮白走過來。


    徐導拿著劇本道:“小沈,跟你商量個事兒。”


    沈浮白彬彬有禮的:“您說。”


    “劇裏麵虞棠在園子裏練習那段,有踩高蹺的戲份。鏡頭不多,隻有幾十秒,要練的話還是挺費功夫的。”徐導說,“我來問問你的意思。這功夫專業性強,讓替身上陣我也不會說什麽。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親身試驗一下。成功了,親身上陣最好。練不起來,咱也有替身。”


    薑珩在一旁默默聽著。


    要是昨天以前,他肯定會擔心四肢不協調的沈浮白無法完成任務,從而幫著將這件事搪塞過去。但昨晚見識到沈浮白那專業性極強、完成度極高的技巧動作後……他覺得自己不用操這份心了。


    浮白可以的。


    練舞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沈浮白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沈浮白聽罷,開口道:“不用請替身,我自己來。”


    徐導詫異:“小沈,話別說太滿。我先說一下,踩高蹺真不是一般人短時間內能輕易學會的。想練好也可以,苦頭是必須要吃的,摔也是肯定要摔的。”


    這種戲曲專用的高蹺,不僅要踩穩,還要踩著它唱念做打樣樣俱全,難度可想而知。要一般人能短時間內速成,還要人家台下十年功做什麽?


    “徐導。”沈浮白淡笑,“您可能還不知道,我以前專業學跳舞的。練那些技巧動作摔了都不知道多少回。以前不怕,現在也不會怕。”


    徐導倒真有些意外。他對沈浮白以前的經曆不了解,隻知道是個唱跳不行的小鮮肉,沒想到竟是個專業的。


    有舞蹈基礎自然好。戲曲裏也有不少動作,沒個十年八年功底做不來。徐導替身都找好了,沒想到沈浮白給他這麽大一個驚喜。


    “那敢情好啊。”徐導一拍大腿,“高蹺在練習室裏,你今天抽空可以去練一下。有什麽不懂的去問指導老師。小薑,今天先拍你的戲份。”


    沈浮白頷首,就要去練習室。臨走薑珩目光輕輕掠過他,用嘴型無聲說了句加油。


    沈浮白頓時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這股力量一直持續到沈浮白看到練習室牆上豎著一排至少兩米的高蹺的時候。


    涼了。


    怎麽直接就兩米高了!!!難道不該給個矮點的高蹺緩衝一下的嗎?!


    幸虧沈浮白沒有恐高症。隻是他總忍不住想要是他踩高蹺的時候摔了,臉先著地……


    他這麽美他不能死。


    “嗯?老師呢?”沈浮白並沒有在練習室裏看見指導老師,有些疑惑。


    “在這兒呢。”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道飄渺的女聲。


    沈浮白啥也沒看見,一頭霧水:“您在哪兒?”


    “在你身後。”


    ……這個發展也太像恐怖片了。


    沈浮白回頭,依然什麽都沒看到,隻有一排高蹺無言地貼在牆上。


    “向上看。”那個聲音又道。


    沈浮白慢慢仰起頭。


    ……他從天花板上看到一張人臉。


    “啊!!!!!”


    “咋的了咋的了?”工作人員嚇得趕緊跑進來。


    沈浮白抱膝縮在牆角十分可憐,一名容貌美豔的女人正蹲在他身前。


    “沈先生,沐老師。”工作人員疑惑地問,“剛才出什麽事了嗎?”


    女人回頭笑道:“沒什麽,你繼續去工作吧。”


    “哦,那就好。”工作人員撓撓頭離開。


    女人又轉回頭,含著笑意:“徐導是讓你來跟我學踩高蹺的,不是學殺豬的,用不著叫這麽淒慘。”


    沈浮白已經冷靜下來:“你這出場方式也太嚇人了點。”


    踩著那——麽高的高蹺,頭直接頂到天花板,低頭向下看,還留著長頭發,誰看了不得嚇死。


    “嚇到你了嗎?那真是對不起呢。”女人笑得很開心,“不過你膽子還得再大點啊,這麽容易就被嚇到怎麽行?”


    沈浮白抬眼:“你是指導老師?”


    “是的,我叫沐瑤。”


    “這麽年輕啊……”對著這麽張臉,他連“您”字都說不出口。


    “謝謝你這麽誇我。”沐瑤風情萬種地淺笑,“我都三十了呢。”


    沈浮白咋舌:“姐姐,真看不出來。”這保養得比圈裏許多女明星還好。


    沐瑤噗嗤一笑,接著鳳眸一挑:“話不多說,開始練吧。你選一個?”她指著那排高蹺。


    沈浮白看著都頭皮發麻:“姐姐,凡事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給我先來根一米的緩緩麽?”


    “已經給你緩衝了,這才兩米。”沐瑤道,“我剛踩的那根三米呢。”


    沈浮白感到害怕:“劇裏的高蹺也是這麽高嗎?”


    “那倒沒有。”沐瑤說,“劇裏的是兩米。”


    沈浮白剛鬆一口氣,沐瑤又道:“不過三米的你也得練。”


    沈浮白一口氣上不來:“為什麽?”


    “你要練,就不能隻是練會,要練精通才行。要是你練個半吊子,那還不如請替身。隻是踩高蹺這門功夫速成難,你還要拍戲,能練的時間不多。”沐瑤道,“那就隻能從難度上提升。在有限的時間裏把三米的練好,兩米的不就如履平地了?”


    沈浮白無法反駁。


    他深吸一口氣:“來吧,我準備好了。”


    “先別急,我給你講幾條要點。”沐瑤給沈浮白講了大致的技巧,又親自示範一遍。


    沈浮白眼睜睜看著沐瑤把高蹺綁腿上,扶著把杆慢慢撐起身,不一會兒就變成一名女巨人。


    “你試一遍。”沐瑤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沈浮白全副武裝把自己保護起來,坐在椅子上把高蹺和腿綁好,然後。


    就沒有然後。


    他發現他的問題根本不是怎麽踩穩。


    他都沒法站起來。


    “扶著杆子,慢慢找平衡點。”沐瑤一步步指導他。


    沈浮白:“我不行。做不到。”他總是稍微一抬身子就又跌回去,完全不得其法。


    沐瑤:“萌萌,站起來。”


    沈浮白:“我真的不行。”


    沐瑤:“男人不能說不行!是男人就站起來!你一個跳舞的平衡性還會差嗎?”


    沈浮白說:“其實我專業不是跳舞的。我專業女扮男裝二十年……”


    沐瑤氣的從高蹺上下來:“有點誌氣,我扶你。”


    在沐瑤的幫助下,沈浮白總算成功起立。


    等他能夠嚐試走上一步的時候,一上午已經過去。剛拍完戲的薑珩走進練習室看沈浮白的練習進度,語調微揚:“已經可以站立了嗎?很棒啊。”


    被珩珩誇獎啦!


    沈浮白開心地蹦躂了一下,忘記自己還踩著兩米的高蹺。


    “我靠你——”沐瑤聲音被消音了。


    沈浮白又摔了。


    這次連薑珩都沒來得及接住。


    幸好做了防護措施,摔下來也沒受什麽傷。就是人坐在兩根高蹺中間,高蹺跟腿的綁帶散了,摔得有些懵。


    薑珩看得心疼又想笑:“小心點。練習歸練習,受傷就得不償失了。”


    他走過來,衝沈浮白伸出手,笑意清淺:“起來吧。”


    珩珩的溫柔啊,能叫人醉死其中。


    沈浮白盯著薑珩微笑的眼眸,心想:


    扶朕起來,朕還能走。高蹺再給朕增高十萬八千裏,朕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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