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濯快步上前, 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雖然給太醫下了那樣的命令,但是對於祁霄能否醒過來,鳳濯其實是持悲觀的態度的……祁霄受了那樣重的傷, 若不是恰好心髒偏了一寸, 必定當場斃命,但盡管如此, 他修為受損傷勢過重, 能活過來的希望依然十分渺茫……


    吩咐太醫診治, 也不過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罷了。


    此刻他對上祁霄雙眼, 那雙眼漆黑冷寂, 沒有一絲的溫度,鳳濯心中不由一歎, 有些複雜。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暫,但祁霄對青衣的信任在乎他看在眼裏,也能感受到青衣對祁霄有多重要……可誰曾想,青衣竟是蘭君河。


    那一劍,蘭君河分明是要他的命啊……


    也不知祁霄能否承受住這般打擊。


    鳳濯沉默片刻, 試探的開口:“你……可還好。”


    祁霄眼珠緩緩轉動, 淡淡看著鳳濯,嗓音沙啞低沉:“我沒事。”


    鳳濯鬆了一口氣,沉默片刻, 又道:“蘭君河逃走了,我沒能抓住他。”


    祁霄眼睫微微一顫, 片刻後,淡淡開口:“沒有關係, 他遲早要回幽蘭境的……殿下放心,進攻幽蘭境的計劃不會改變, 咳……隻是勞煩殿下再等一段時間了……”


    鳳濯確實擔心計劃,所以才故意試探,此刻見祁霄冷靜沉著,似乎並未受到多大影響……又或者他已經想明白了,不由得鬆了口氣,頷首微笑:“你且在這好好休養,需要什麽盡管開口,我一定盡我所能。”


    祁霄道:“多謝殿下。”


    鳳濯又吩咐了太醫一番,這才轉身離開。


    祁霄漠然收回視線,他張開嘴,就連每一次呼吸,仿佛都帶動胸口傷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徹心扉,這一切……清晰的提醒著他,放下所謂幻想,不要再自欺欺人。


    那個人,是真的要殺了他。


    那時候,自己分明想放棄了,想要就此死去……


    可是,為何還是醒了過來?


    是因為命不該絕,還是因為不甘心?


    也許都有吧。


    祁霄輕輕閉上眼睛,喉嚨深處溢出一絲輕笑,斂去眼底的痛苦自嘲之色。


    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信任的隻有自己……可惜那時,我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如今……


    這條命,我終歸還給你了。


    再次見麵,你我――隻會是敵人。


    ………………


    林子然鹹魚一樣躺在石室裏,除了幽池他沒有見過任何人。


    腳腕上纏著一圈紗布,隱隱有血跡滲透出來,這會兒幽池不在,他忍不住好奇心,嚐試動了動身體,但是雙腳完全無力,怎麽都站不起來,隻能坐著躺著趴著跪著……


    嘁,幽池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反派!


    說好的喜歡蘭君河呢?這樣也能下得去手?神經病啊!


    幾番折騰,紗布上的血又更多了些,林子然雖然屏蔽了痛覺,但是身子還是虛弱的很,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再次有氣無力的往床上一躺,自暴自棄了。


    在這昏暗的石室裏,也分不清白天黑夜,林子然隻能通過吃飯來判斷又過了一天。


    以蘭君河的性格,當然不會乖乖吃飯,大概率是要尋死的,可是他現在修為廢了,雙腳殘了,想自-殺也難如登天,至於吃飯這事兒嘛,雖然自己不肯配合,但幽池會操縱他吃啊,這大概算是身為傀儡的唯一好處吧……


    不用為了絕食和自己過不去……


    林子然一覺醒來,恍恍惚惚之中,好像有人在撫-摸他,他皺眉睜開眼睛,便對上幽池幽暗雙眼。


    幽池無論何時都穿的嚴嚴實實的,僅僅露出脖頸和手,布滿枯瘦扭曲的肌膚……


    他望著林子然,啞聲低笑:“吃飯了。”


    林子然隻是冷冷看著他,一動不動。


    這些天,他已經習慣怎麽和幽池相處了,消極抵抗唄,幽池見他不肯吃自然就會操縱他吃。


    林子然隻需要配合幽池的行為,在適當的時候露出適當的表情就可以了。


    特別鹹魚!


    因為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需要操控了!


    他就像是個被困在這個軀殼的靈魂,有時候又像是個無關緊要的看客。


    幽池摟著林子然的腰,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麵前的桌上擺著飯菜,雖然菜食不多但還算精致,林子然聞著香味兒,此刻饑腸轆轆的,心道老東西少廢話,趕緊操縱我吃啊,再不吃我就要餓死了!


    心中這樣想著,臉上卻露出抵觸的情緒,似乎對一切痛苦又憤怒。


    幽池唇角一挑,戲謔的笑了笑,林子然就乖乖抬起了手,開始坐在他的懷中吃飯。


    男子黑色長發披散下來,因為低頭的緣故,一縷發絲落在額前,幽池輕輕撩起那一縷發絲放在唇邊,眼底神色越發幽暗,還隱隱有一絲偏執詭異之色。


    他摟著林子然的手,微微用力,低頭一吻落在他的頸側……


    林子然隻是個無情的吃飯機器!正吃的開心誰知幽池開始動手動腳。頸側那一吻冰涼徹骨,讓林子然一度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冷血動物!


    而幽池枯瘦的手,拂過他的肌膚,所到之處帶起一陣戰栗。


    沒法繼續專心吃飯,讓林子然非常生氣,頓時露出憤恨羞惱的表情,眼看幽池玩弄的越發過分,卻什麽都做不到,隻能乖乖在倚在男人的懷中……


    幽池望著他羞憤痛苦的模樣,心中卻反而更生淩虐的欲-望,真是美麗又誘-人啊,想要看更多他痛苦忍耐的表情呢……


    幽池眼神微暗。


    你的身體,靈魂,你的一切,都隻會是屬於我……


    ………………


    幽池走了。


    林子然死魚一樣躺在那裏,雙目無神渾渾噩噩的。


    【林子然感慨道:果然有病的男人很容易變態,身體殘疾容易造成精神扭曲,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他了……】


    【係統難得沉默:……你還有心情同情他?】


    【林子然:額。】


    林子然有點不好意思,他低頭瞅了瞅自己的慘狀,確實自己更值得同情啊!


    他簡直失心瘋了才覺得幽池可憐,幽池雖然不能人道,但是他是個喜歡虐-待別人的變態啊!一點都不值得可憐好嗎!


    幽池做不了他,卻喜歡折磨他。


    廢了他的武功斷了他的雙腳還不夠,日日都來折磨玩弄,才不過幾天時間,自己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遍布各種掐痕吻痕鞭痕等……


    要不是看著他傷沒全好,幽池有可能做的更過分。


    這個變態死太監!


    幸好自己有痛覺屏蔽,又不需要做什麽,每天當當做鹹魚,露出痛苦憤恨的表情,一天就晃悠過去了……竟讓他產生了一種很輕鬆的錯覺。


    呸呸呸!這也不能否認幽池這個變態老太監該死啊!


    自己倒是無所謂的,玩個遊戲而已,又不是自己的身體又不痛,就是破布娃娃也沒事嘛……但是代入一下蘭君河想想,簡直令人揪心啊!


    心高氣傲的強者,被弄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不說,還要被自己最恨的人這樣玩弄折磨,不見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難怪原劇情裏麵,祁霄殺上來的時候,蘭君河一心求死了。


    蘭君河求死,不僅僅是因為不想祁霄難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因為不想活了吧……他隻想帶著他的秘密和肮髒殘廢的軀體死去。


    祁霄殺了他,其實算是幫他解脫了。


    想到這裏,林子然又開始期盼著祁霄早日殺上來了。


    雖然之前是出了一點意外,但是這次自己機智的扭轉了局勢,劇情到目前為止都是正常的!


    幽池這邊雖然激發了隱藏劇情,但他實際做的事情和劇本一致,根本沒有絲毫偏離啊!


    這麽認真走劇情的反派,好令人感動……


    現在唯一讓林子然憂心的,就是祁霄的情況了,但事到如今急也沒有用,不如安心等待。


    他相信祁霄不會這麽容易死的,畢竟祁霄可是有著主角光環的存在啊!


    而且自己對他動手的時候,故意說了靈骨的事情,也算是間接給他提個醒,以祁霄的聰明應該會有所準備……


    原劇情裏麵他都贏了,這次一定也不會輸的,林子然給自己打打氣,再堅持一下,等祁霄來殺了幽池,再讓他殺了自己,那就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這個世界,竟然是自己打的最好的一個……


    自己還是有得a的希望的!


    林子然懷著美好的希望睡了。


    ………………


    幽池離開石室,來到外麵。


    塗岐之恭敬的候在大廳內,見到幽池出來了,連忙彎腰俯首道:“主上。”


    幽池微微頷首,道:“我讓你調查的事情,你查的怎麽樣了。”


    塗岐之立刻道:“祁霄已經醒了過來,鳳濯派人看護著他,應該已無大礙。”


    幽池唇邊帶笑:“很好。”


    塗岐之遲疑片刻,道:“主上,需要我們出手,去將祁霄抓回來嗎?”


    幽池深深看他一眼:“不急。”


    祁霄可並沒那麽簡單,就憑你恐怕還沒那麽能耐,但是沒有關係,就算自己不動手,祁霄也會來找他的……


    塗岐之見幽池如此說,也不敢質疑,再次恭聲道:“賀喜主上,即將得償所願。”


    幽池淡淡一笑。


    百裏之外,豐川城中。


    祁霄站在空曠的院落中,他舒展身體練了一遍功夫,身姿矯捷,動作淩厲,前麵都是蘭君河以前教他的,待到一半的時候,招式忽然變的莫測起來,詭譎狠戾,落葉殘枝被勁氣卷起!


    如果林子然在場,就會發現,這是他沒有教過的!


    祁霄打了一遍又一遍,忽的停了下來,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


    他身體素質本就好,又有了鳳濯靈藥,所以恢複的很快,傷口已經幾乎愈合了,但為何……還是時不時隱隱作痛……


    祁霄微垂眼簾,薄唇緊抿,蒼白的麵容上浮現痛苦之色。


    鳳濯一進來,便看到祁霄這般模樣,快步上前,擔憂的道:“你真的沒事嗎?”


    祁霄見鳳濯來了,微微沉默,神色變的平靜,淡淡道:“沒事,幽蘭境在其他城中的情況,殿下都調查清楚了嗎?”


    鳳濯不太放心的看了祁霄一眼,說實話,祁霄恢複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不過剛才祁霄又露出痛苦表情,難道是並未完全恢複嗎……


    但既然祁霄不說,自己也不好再問。


    鳳濯回道:“都調查清楚了,你想要怎麽做?”


    祁霄唇角一挑,弧度冰冷戲謔,輕笑一聲:“殿下既然想要除掉幽蘭境,那些暗線當然也不能留不是嗎?我們先拔除幽蘭境的分舵,到時候再攻打上去,也可以讓他們無力支援。”


    鳳濯沉吟片刻,“我沒問題,但是你確定要一起嗎?”


    祁霄眸色漆黑,緩緩開口:“當然。”


    ………………


    陽宿城幽蘭境分舵,一個男人焦急慌亂的跑進去,對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說:“使者不好了,那,那無妄樓的人殺到我們這裏來了!”


    白發老者冷冷嗬斥:“如此倉皇,像什麽樣子。”


    男人臉色泛白神色恐懼,這事兒卻怨不得他,他們幽蘭境的人何等厲害,高手如雲,在這海河國根深蒂固多年,也曾和其他勢力有過摩擦,但是彼此大多都點到即止,就算有所拚殺傷亡也都可控。


    但是這一次,那無妄樓卻根本毫不顧忌,不講半點江湖道理,隻要找到他們就不惜一切的圍殺……他們,他們還有個少年殺神,據說其他城中的分舵,無不死的血流成河!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吵鬧起來,隱約傳來慘叫聲。


    男人更加害怕了,轉頭就跑,但是還沒跑出幾步,忽的額頭出現一個血洞,尚未閉上眼睛,就沒了氣息倒了下去。


    白發老者臉色劇變,走出大門,迎麵走來一個玄衣少年。


    少年黑發豎起,身姿翩然,容貌迭麗,背上長劍並未出鞘,剛才擊殺男人的,隻是一粒石子罷了。


    白發老者神色大變,他早知道有個幽蘭境的叛徒,聽說十分厲害,但是明明幾天前,接到的消息還不是這樣,怎麽才區區幾日不見,此人修為已經進步到了這個地步,竟可以用一粒石子殺了他的得力手下!


    到底是消息有誤,還是少年進步太快?


    白發老者微一沉吟,他認為還是消息有誤,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夠進步的這麽快!他當即拿起手中拂塵,冷冷道:“今日,我就替幽蘭境殺了你這個叛徒!”


    祁霄緩緩抬眸,鳳眸幽暗,裏麵沒有絲毫溫度,看著對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他一言不發,忽然就動了!


    白發老者一驚,速度太快了!他幾乎捕捉不到對方!隻見眼前一道殘影,對方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連忙抬起拂塵阻擋,抬手就向祁霄打去,但是才剛剛一動,隻覺得渾身無力,無數血液湧向胸口之處!


    老者低頭一看,隻見祁霄的手掌直接沒入了他的胸口。


    他微微一怔,然後眼眸變的黯淡,眨眼就沒了聲息。


    祁霄倏然抽回手,帶起一片血肉,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下來……他微微仰起頭,微闔雙目,唇邊露出恬足的神態,眸底深處是嗜血的光芒。


    想要快速的恢複修為,更快的變強……還有什麽比直接吸取別人的功力更快呢?


    師叔,這可是你教我的呢。


    果然是個很不錯的方法……


    隻不過隨著修為的增長,如今能被他看的上眼的‘補藥’,越來越少了,倒是有些可惜。


    祁霄連劍都沒有出,便輕鬆屠了這個分舵,他閑庭信步走在屍體間,沒多久,遇到從外麵而來的鳳濯。


    鳳濯沒有動,他看著祁霄,皺了皺眉。


    十幾天前,鳳濯還在擔心祁霄能否接受現實,能否恢複過來,能否給他助力,可是僅僅十幾天過去……他開始擔心另外一個問題。


    祁霄成長的太快了,快到連他都心生忌憚。


    一開始還是鳳濯和祁霄一起,到後來,基本上就是祁霄一個人動手,自己手下的人隻需要跟著打掃戰場便可,而祁霄所到之處不留活口,屍橫遍野……


    鳳濯難免有些憂心,這般奪他人造化的邪門功法,通常都是有隱患的,而祁霄自從醒來之後,也開始有些不對勁,長此以往,恐怕不是走火入魔便是誤入歧途啊……


    可是……祁霄不在意。


    鳳濯沉默許久,正欲開口相勸。


    祁霄卻先開口了。


    他鳳眸微揚,唇邊帶笑:“殿下,時機已到,我帶你去幽蘭境吧。”


    鳳濯瞳孔一縮,片刻後,緩緩點了點頭。


    咽下未曾出口的話。


    祁霄既然敢這樣說,想必是已經準備好,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半途而廢。


    此次,必定要徹底滅了幽蘭境!


    ………………


    林子然這傀儡當的越來越鹹魚了,開始還費勁裝裝痛苦憤恨的表情,後來就慢慢懈怠了,開始日常‘心如死灰’模式,頓時覺得輕鬆多了!


    說實話,你又要痛苦,又要憤恨,又要隱忍,表情和眼神其實很豐富的,還要努力咬牙切齒,其實是很考驗演技也不輕鬆的。


    但是‘心如死灰’就不一樣了,你隻要麵無表情就可以了!


    摸魚最佳,這個他擅長!


    林子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又在幽池的懷裏,這次幽池難得沒有折磨他,隻是默默看著他睡覺。


    林子然已經習慣了,他冷冷看了幽池一眼,閉上眼睛繼續睡。


    幽池沙啞一笑,道:“祁霄來了。”


    啥?!


    林子然猛地睜開眼,一下子精神全回來了。


    幽池望著他,抬手拂過他的臉,神色似有憐憫,道:“他是來殺你的。”


    林子然譏誚的望著他,一字字道:“還有你。”


    幽池笑了:“哦?你就這麽確信,他能殺得了我……”


    林子然不再說話,譏誚的看著他,神色冰冷。


    幽池低低一笑,他愛憐的碰了碰林子然的唇,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卻沒有說。


    起身走了出去。


    林子然表麵冷靜,但其實十分緊張,睡意全無。


    他辛苦了這麽久,這個世界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舉,崽崽你可一定要給力啊!


    ………………


    幽池走出石室。


    塗岐之捂著右手臂,他的手臂鮮血淋漓,表情少見的慌亂,咬牙道:“主上,那小畜生,他,他殺過來了……”


    可惡,自己竟然傷在了那個小子手裏,這,這不可能……


    幽池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然後抬頭看向對麵。


    遠處的長長廊道上,玄衣少年手執長劍,緩步而來,清冷月光落在他的臉上,那雙如墨雙眸寒光淩冽。


    殺意宛如實質!


    幽池直視祁霄,微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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