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幾秒鍾後, 林子然率先打破寂靜,客氣的對助理道:“我可以進去嗎?”
助理終於回過神,憤怒的看著林子然, 語氣譏諷:“陸總怎麽有時間大駕光臨了。”
林子然表情有些尷尬, 剛才助理的話雖說有一點主觀偏差,但單看表麵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溫譽薄唇微抿, 沙啞開口:“小周, 你先出去。”
雖然他語氣淡淡的, 助理卻聽出了其中的不容置疑, 盡管心中不忿, 但還是冷哼了一聲摔門而出。
溫譽靠坐在病床上,看起來還好, 隻是原本就偏白的肌膚,此刻因為失血覆上一層透明的脆弱。
林子然沉默片刻,來到溫譽的病床前,垂眸低聲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溫譽眼神平靜淡然:“你剛才不是聽到了,沒事, 不必擔心。”
林子然看著這一幕, 心中難免感慨……如果你當初願意好好的走劇情離開我,現在陸遂就該把你捧在手心,恨不得跪在你麵前求原諒, 哪裏會鬧成現在這個局麵?所以這是何必呢?
選擇我,是你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林子然沒有忘記自己今日過來的目的。
他想起剛才助理說的那番話, 終於狠狠心,對溫譽沉聲道:“小周說的不錯, 你不該承認戀情的。”
溫譽漆黑瞳孔陡然變得銳利,臉上緩緩浮現一絲譏誚之色, 沒有血色的唇微微開啟,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你想和我分手了,對嗎?”
林子然對上那雙眼,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別過眼睛道:“我繼續和你在一起的話,陸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更重要的是你走到今天不容易,我現在不但幫不了你什麽,反而還會給你造成困擾……你心裏應該也清楚,和我分手才是對你最有利的選擇。”
溫譽眼神似笑非笑,就好像聽到什麽很有趣的話兒般,他等林子然全部說完了,才慢悠悠的開口:“如果你隻是擔心這些的話大可不必,首先陸遂還做不到一手遮天,其次我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就算是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我暫時退出公眾視線。我早就和你說過,我考慮過轉型幕後的事情吧。”
林子然卻一臉惋惜和難過:“你真的要這樣放棄嗎?”
溫譽音量忽的提高,定定看著林子然的眼睛:“要放棄的那個人,難道是我嗎?”
林子然一怔。
溫譽下頜緊繃著,表情自嘲而痛苦,眼神銳利如刀似要把對麵的人徹底剖開,他一字字道:“那個遇到一點點困難就退縮了……想要鬆開手,想要先放棄,想要先離開的人――分明是你啊!”
林子然無言以對,嘴唇抖了一下。
溫譽的手緩緩用力握緊,眸光晃動了一下,忽的慘笑一聲:“你真的愛我嗎?”
林子然臉色劇變。
溫譽望著林子然錯愕驚訝的表情,冰流仿佛沿著心髒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一直以為這個人是愛他的,他以為他愛他和他愛他一樣,這份愛堅定、可靠、執著,不會輕易為任何事所動搖……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從何時開始,他對此不確定了?
從何時開始,他開始害怕這個人的離開……
也許他的心已經提前一步察覺了端倪,在他的思想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便察覺這份愛並非堅不可摧,已經脆弱到需要外力來維係……所以才會選擇單方麵宣布戀情。
可惜那時的他不明白的是,一旦一份愛需要依靠外力來維係,遲早都會分崩離析的,若不想輸的太難看,倒不如早點放手。
隻是直至今日,溫譽已經分不清,是這個人從未愛過他……還是現在不愛他了。
“對不起。”林子然這句抱歉說的真心實意,雖然這隻是一個遊戲,眼前人隻是一個npc,但……他確實騙了他。
林子然眼神柔和關切,歎了口氣:“你會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的。”
溫譽的手陡然用力到青筋暴起,他眼睫微微顫-抖,狠狠閉了下眼睛,掩去眼底的痛苦不甘,再睜開的時候,已經隻剩一片冷淡漠然。
林子然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差點想習慣性的關心一下溫譽,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但到底沒有開口,這時候再關心不太合適,畢竟他們已經分手了。
而且看溫譽這個樣子,大概不會再原諒他。
自己剛才那句話……好像挺過分的?
林子然抿抿唇角,轉身離開。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溫譽的聲音。
“你才是那個演技最好的騙子。”溫譽說。
他看著林子然的背影,直到那個人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
其實後麵還剩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你才是最厲害的騙子,因為你真的騙到我了。
讓我以為你也愛我。
………………
林子然果決的大步離開,來到樓梯轉角的無人處,這才覺得眼眶酸澀,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聲音哽咽又感動:“溫譽居然誇我演技好,我這樣對他,他還願意肯定我的演技,我……”
本來有點擔心的係統:日。
這段時間劇情的神展開讓林子然一度產生自我懷疑,他的演技真的有爛到這個地步嗎?導致所有的角色都開始不按照套路出牌,可是……溫譽竟然說自己騙到他了。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林子然表情複雜。
【係統:你知道嗎?你剛才的行為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渣男。】
林子然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反駁道:“可這是角色設定啊,要怪就怪這個垃圾遊戲太坑,再說我不分手你嫌棄我,分手了你還要嫌棄我,你怎麽能這樣呢。”
【係統:……】
林子然唏噓一聲,他都任勞任怨的去扮演這麽慘的男配角色了,結果主角們不按照設定的情節走這能怪他嗎?他也很慘很為難的好嗎?
這也是在努力的掰正劇情啊……何況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去和npc談戀愛。
就比如你玩遊戲,你可以對紙片人愛的死去活來,為他咣咣撞大牆,為他充錢又氪金……但是你會對紙片人走心嗎?會為了紙片人拋棄一切嗎?
哪怕npc看起來再逼真,這也不過是個全息投影遊戲而已,對現實來說也不過一場夢的時間。
分手才是正確的選擇。
學業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他不會忘記自己來這裏的初衷,雖然隻是玩個遊戲而已,自己的表現也許是不那麽完美……但他不會莫名其妙的徹底置遊戲劇情和任務於不顧,如果那樣的話,他來這裏有什麽意義呢?回現實找男人談戀愛不好嗎?
但就這樣被-插上‘渣男’頭銜,依然令林子然有些垂頭喪氣,他心不在焉的往外走。
結果在醫院的大門外,看到了他的熊孩子弟弟。
正兒八經的本文渣攻?陸遂。
陸遂顯然是專門在這裏等他的,冷峻的麵容上掛著戲謔的笑容,黑眸深邃譏誚,一臉欠揍的表情,語氣輕飄飄的:“你去看過他了?”
林子然原本還有點不確定,現在他確定了,這次的事件還真是陸遂動的手腳。
這混賬不來找他,反而對溫譽出手,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林子然深呼吸一口氣,說:“你過來。”
陸遂望著林子然微微泛紅的眼眶,看起來像是哭過的樣子,想必剛才忍痛割愛和溫譽分手了,現在難道是打算來求自己放過溫譽了?
想到這裏,陸遂心底終於生出報複的快意。
陸遂笑著上前一步,嘴角翹起:“你想和我說什麽……”
“啪!”
林子然高高抬起手,狠狠的扇了陸遂一巴掌。
陸遂被打蒙了,怔怔看著林子然。
林子然視線冷淡,垂眸靠近他耳邊,道:“下次有本事衝我來,如果你再對溫譽出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留下愕然且不敢置信的陸遂,直接從他身邊揚長而去。
陸遂臉上火-辣辣的,這一巴掌讓他幾乎大腦宕機,半晌才思緒慢慢回歸……
林子然真的生氣了。
這是他第一次打他。
哪怕他並沒有罵他責怪他,但陸遂知道林子然對他失望了。
自己終於成功的報複了這個人,激怒了這個幾乎從來不會紅臉、不會生氣,對任何人總是溫和又寬容的人。
可是為什麽……
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
真男人打完不回頭看。
林子然徑直回到自己的車上,確定不會被陸遂發現,才伸出自己的手掌左看右看,嘶……好疼啊。
不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想到陸遂和自己一樣疼,就不覺得那麽吃虧了,再想他疼的是臉而自己是手,怎麽看都是略勝一籌。
林子然心情好了,而且陸遂知道自己和溫譽分手了,肯定不會再針對溫譽。
不過從現在開始,就沒有劇本可以參考了,劇情已經崩的不成樣子,看來隻能隨機應變了。
嗯,反正都出門了,事也都辦完了,就去吃一頓再回去吧……
林子然當即拿出手機開始搜索附近的美食,因為選擇障礙半天都沒能決定,結果趙銘澤的電話倒是先打進來了。
好樣的,你和陸遂這是一個接一個的往我麵前撞啊,難道又是聽說溫譽出事來落井下石的?
林子然若有所思的接通電話。
趙銘澤擔憂的聲音傳來:“我聽說溫譽受傷了,你去看他了嗎?情況嚴不嚴重?”
林子然:“?”
趙銘澤見林子然半晌沒有回答,苦笑著解釋道:“對不起,我知道我那天的行為很衝動,我是嫉妒溫譽沒錯……但他畢竟是你喜歡的人,我不希望他出事。”
林子然驚呆了,幸好隔著手機不至於讓趙銘澤看到他的表情。
這才是高手啊!比起那個做了壞事到處張揚炫耀的蠢小孩,趙銘澤簡直不知高了幾個段位,睜著眼睛說瞎話臉不紅氣不喘,如果不是我有劇本在手,肯定被你給騙了!
奸詐!
林子然憋了半天,說:“他沒事,不要緊。”
趙銘澤道:“那就好,對了……我剛好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能和你見一麵嗎?”
林子然沉思片刻,如果說陸遂做這些隻是為了拆散他和溫譽,那趙銘澤的目的他卻一直有些摸不清頭腦,真要覬覦他的公司不如直接商戰來的更快活,這反派如此費盡心機到底想要什麽?因為琢磨不透林子然反而有些好奇了……
林子然說:“好。”
他掛掉電話,開車去了趙銘澤發的位置。
巧了,是個吃飯的地方!一進門,香氣便爭先恐後的往他的鼻子裏鑽,林子然忽然覺得更餓了……
趙銘澤見到他來了,展顏露出一個笑容,眼神溫柔:“我想你可能還沒吃飯,所以選了這裏,不如邊吃邊說吧。”
這麽善解人意的嗎!
林子然差點就想答應了,但想起他上次的行為,心道自己現在應該繼續生氣才符合邏輯,於是強忍心動,表情冷淡的道:“不了,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趙銘澤見他這幅疏離冷淡的表情,眼神有些苦澀,道:“我喜歡你這件事……就讓你這麽生氣嗎?”
林子然板著臉不說話。
趙銘澤表情落寞,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聽說溫譽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想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助他,雖然我之前很少涉獵娛樂圈,但應該還是能幫得上一些忙……”
林子然不由得露出意外的神色,驚訝道:“你願意幫他?”
趙銘澤眼簾微垂,苦笑一聲:“我不希望你為他擔憂。”
林子然心中著實敬佩不已,瞧瞧他這幅為了心愛的人幸福,寧可忍辱負重幫助情敵的樣子,這是何等境界!就這份覺悟……這深情男配應該讓你來演才對啊!
是在下輸了。
林子然當然不會揭穿他,反而眼神動容,一副被感動的樣子:“你這是……”
趙銘澤神色黯然,笑了笑,說:“你別在意,就算是我為之前行為的賠罪吧。”
啪啪啪!接的完美,以退為進,施恩不圖報,林子然差點都想鼓掌了!
以陸臻的性格,趙銘澤如此低聲下氣,而且還這麽愛他,哪裏還好意思繼續對他生氣?林子然歎了口氣,輕聲道:“沒關係,我和溫譽已經分手了。”
趙銘澤驀地抬眼:“什麽?”
林子然聳聳肩,苦笑一聲,道:“我想我們可能並不合適,所以就分手了。”
趙銘澤嘴唇微動,自責的說:“……是因為我。”
林子然說:“和你無關。”
眼看林子然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趙銘澤也就不再問,其實在給林子然打電話之前,他便已經從陸遂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才故意約林子然出來……
趙銘澤眼底幽暗之色一閃而逝,片刻,抬眸用溫柔而專注的目光看著林子然,緩緩道:“就算你們分手了,我剛才說的話也算數。”
………………
“陸總,這是本月的公司收支匯總表還有工資發放表等,請您過目,沒有問題的話請簽字確認。”劉秘書小心翼翼的把資料放在陸遂的辦公桌上。
陸遂食指輕輕扣在資料上,卻並沒有翻開,而是忽然開口道:“你覺得我做的過分嗎?”
秘書還是之前陸臻的秘書,陸遂上位之後並沒有換掉他。但即便如此,劉秘書和陸遂相處的時候,也難免多了幾分小心謹慎。
他恭敬的笑了笑,道:“我隻是個打工的,沒有那麽多的想法。”
陸遂看了他一眼,說:“你先出去吧。”
劉秘書轉身離開。
陸遂低下頭,有些失神的看著麵前的資料,他現在坐上了陸臻曾經的位置,又成功的逼陸臻和溫譽分手,按理說他已經達成所願,沒有什麽遺憾了,但心裏空蕩蕩又煩躁的感覺是什麽……
那天陸臻扇了他一巴掌,又用那樣失望厭惡的目光看著他。
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陸遂的手緩緩握緊,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他想回到十四年之前,回到那無憂無慮,跟在哥哥身後的日子……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忘不掉曾經的一切,忘不掉母親的死,忘不掉父親和哥哥的冷漠……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發泄自己的痛苦,把陸臻也拖入他的痛苦深淵。
但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報複不能令自己的心得救,隻會變的更空洞更寒冷。
因為你連恨的力氣都要沒有了。
陸遂怔怔的一動不動,忽然,起身拿上外套和鑰匙出門。
………………
因為不是周末,墓園裏比平日更加冷清。
陸遂孤零零的站在墓碑前,神色落寞,沉默不語。
他原本想要說些什麽,想要說說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您在世的時候那麽喜歡哥,對他比對我還好,如果知道我現在做的事,一定不會開心,會責怪我的吧?
陸遂冷厲的麵容因為痛苦而漸漸扭曲。
可正因如此我才更不甘心,哪怕付出的再多又如何呢……
您依然死的悄無聲息,根本沒有人在意,就和沒有人真的在意我一樣。
真心並不能換回真心,你和我,從始至終都像個卑微的笑話,總在渴求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人的愛……
就這樣吧……
陸遂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彎腰將花束放下,就在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忽的轉頭看向右前方,眼神陡然變的銳利起來。
一個身穿黑色衛衣的中年男人站在一顆大樹後麵,他的視線意外對上陸遂之後很快錯開,然後拉了拉帽簷轉身就走。
陸遂神色一冷,猛地衝過去抓住對方的肩膀,將那人扯過來用力的按在樹上!
男人措手不及之下被陸遂抓住,抬頭露出一張普普通通的臉,細小的眼睛裏露出凶狠的光,惡狠狠的對陸遂道:“你幹嘛?”
陸遂死死看著男人,手背青筋暴起,他已經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他不認識自己,但自己卻絕對不會忘記這張臉。
這就是十四年前綁架了母親和陸臻,又殺死母親的人,他因為綁架和過失殺-人罪入獄,沒想到竟已經出來了……而且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中年男人不耐的看著陸遂,語調陰沉沉的:“你有什麽毛病啊,鬆手!否則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陸遂的手指捏的咯咯作響,這個凶手……都是因為他……
憎恨令他雙目充血。
陸遂抬起拳頭就要砸過去!但中年男人哪裏是吃素的,當即毫不猶豫的反撲陸遂。
男人挨了陸遂好幾下子,痛的齜牙咧嘴,才找到機會一腳把陸遂踹開。
“你-他-媽的神經病啊,我又不認識你!看你一眼也要打人咯?”男人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眼神凶惡又莫名其妙,今天真是見鬼了,出門沒看黃曆嗎。
陸遂踉蹌了一下站穩,他像是失了神一樣,忽的發出一聲嘶啞的笑聲:“我是徐蘭娜的兒子。”
男人動作驀地一頓。
他意外的看著陸遂,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隨即醒悟過來什麽,罵罵咧咧的道:“他媽的一言不合就打人,果然是那個臭婊-子的親兒子,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本來隻是來罵她幾句就走的,這也能被你給遇上!”
“你說什麽?”陸遂眼神嗜血,氣的渾身顫-抖。
男人見陸遂一副發了瘋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的模樣,心道好不容易才出來,為這點屁事又進去不值得,連忙道:“算了算了,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算我倒黴好吧?老子剛出來不想惹事。”
陸遂卻不肯放他走,雙目血紅,一字字道:“你給她道歉。”
我不允許你這樣侮辱她!
男人本來已經退讓了一步,誰知道陸遂卻不依不饒,頓時火氣也上來了,沒好氣的道:“我勸你不要太過分啊,看在你是她兒子的份上我才不和你計較的……但我憑什麽要給她道歉?要不是她當年坑我坑的這麽慘,我至於在牢裏蹲上十幾年?她應該給我道歉才對艸。”
陸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憤怒不已的道:“她給你道歉?是你殺了她!她是無辜的……如果那天她不是剛好去接陸臻放學,也不會被你這個畜生抓走!”
男人一愣,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陸遂,表情十分古怪:“你不知道?”
說完他又喃喃低語起來,“這不對啊,他怎麽會不知道呢?我被抓後什麽都交代了啊,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陸遂見他這幅模樣,心裏又莫名的煩躁起來:“你在說什麽?”
男人見陸遂這幅一無所知的模樣,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挨的揍,忽然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對陸遂說:“你先放開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麽樣?放心,我不會走的。”
陸遂深呼吸一口氣,鬆開手,冷冷道:“你說。”
男人嘖嘖一聲,好奇的看著陸遂,說:“喂,你真的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嗎?”
陸遂眼神如刀,麵容冷峻不說話。
“好好好,我什麽都告訴你行了吧!我是她的老同學,初中畢業後就遊手好閑,沒什麽錢整天混日子,有天她忽然找到我說有個好機會可以讓我大賺一筆。”男人語氣慢悠悠的,說到這裏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啐了一口,眼中露出恨恨的神色:“我當時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肯定是不會答應她的……
徐蘭娜說她現在已經嫁入豪門,但是卻沒拿到什麽實質的好處,老頭子什麽東西都攢在自己的手裏,精明的很,又最是疼愛原配的大兒子,她擔心自己這樣下去什麽好處都撈不到,說隻要綁架陸臻可以狠狠敲陸家一筆,她說她提供信息,讓我出手綁架陸臻,到時候好處我們平分。
但陸大少那是什麽人,我不過一個遊手好閑的混混,頂多做點偷雞摸狗的事兒,哪裏敢做這種大事情啊……所以第一次我沒有答應她……
可她過了段時間又來找我,說可以在接陸臻放學的路上出手,到時候她會親自去接陸臻,並給我通風報信,讓我將她一起綁走,保證這個計劃安全萬無一失!然後我們可以找陸晉文敲詐五千萬……五千萬啊,一個人就是兩千五百萬,當時又剛好欠了一屁-股賭債,這次我沒有經住誘-惑答應了她。”
“不,不可能……”陸遂嘴唇顫-抖,男人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越白一分。
男人看著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嗬嗬笑了,甚至還抽出一根煙點了起來,挑眉說:“我騙你有什麽好處?臭小子,要不是那兩千五百萬,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誰知道那婊-子比我想象的還狠,我們綁架了陸臻之後她忽然變卦了。
她要我殺陸臻滅口,這樣以後整個陸家都是她的,區區五千萬又算什麽?
別這樣看著我,我這個人求財不求命,再說也沒那麽大的膽子,就連綁架的事情要不她一再蠱惑也不會答應。說真的綁架弄點錢算了,要是殺了陸大少怕是難逃一死,我不想幹也不敢幹,隻想拿到錢走人,所以和她產生了分歧。
誰知道他媽的這婊-子真是個瘋子,她見我不肯幹就要自己動手,又怕我出去告發她於是偷襲我,竟是要殺-人滅口!我當然不能被給她殺了,爭鬥搶刀的時候誤殺了她,因為出了人命,我嚇的跑掉了,誰知道最後還是被抓了。
你說,這是不是她的錯?從始至終主使策劃的人都是她,要綁架陸臻的是他,要殺-人滅口的也是她,現在回想起來,恐怕她最開始就是存的這樣的打算……老子被她坑的一分錢好處沒拿到,還坐了十幾年牢,我不怪她怪誰?要不是她已經死了,我都想把她碎屍萬段。”
陸遂已經沒有了力氣,他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她是為了救陸臻才被你殺死的……”
男人不耐煩的嗤笑一聲:“你爸是這樣和你說的?那老家夥騙了你十幾年……怕是擔心你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又有個殺-人犯母親抬不起頭,所以才不肯告訴你真相的吧?
等等,奇怪了,你爸不肯和你說,你哥也不說嗎?當時我們內訌那一幕他可是都看在眼裏的,那孩子啊……被抓了也不哭不鬧不吭聲,是個沉得住氣的,當時我就尋思著有錢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樣……”
男人說到這裏一頓,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難得有些感慨,他拍拍陸遂的肩膀道:“看來你有個好父親和哥哥,他們一定很愛你才不告訴你。聽老子的話以後好好做人,可不要學你那母親……對了,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打聽,老子說半句謊話天打雷劈!”
幾秒鍾後, 林子然率先打破寂靜,客氣的對助理道:“我可以進去嗎?”
助理終於回過神,憤怒的看著林子然, 語氣譏諷:“陸總怎麽有時間大駕光臨了。”
林子然表情有些尷尬, 剛才助理的話雖說有一點主觀偏差,但單看表麵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溫譽薄唇微抿, 沙啞開口:“小周, 你先出去。”
雖然他語氣淡淡的, 助理卻聽出了其中的不容置疑, 盡管心中不忿, 但還是冷哼了一聲摔門而出。
溫譽靠坐在病床上,看起來還好, 隻是原本就偏白的肌膚,此刻因為失血覆上一層透明的脆弱。
林子然沉默片刻,來到溫譽的病床前,垂眸低聲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溫譽眼神平靜淡然:“你剛才不是聽到了,沒事, 不必擔心。”
林子然看著這一幕, 心中難免感慨……如果你當初願意好好的走劇情離開我,現在陸遂就該把你捧在手心,恨不得跪在你麵前求原諒, 哪裏會鬧成現在這個局麵?所以這是何必呢?
選擇我,是你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林子然沒有忘記自己今日過來的目的。
他想起剛才助理說的那番話, 終於狠狠心,對溫譽沉聲道:“小周說的不錯, 你不該承認戀情的。”
溫譽漆黑瞳孔陡然變得銳利,臉上緩緩浮現一絲譏誚之色, 沒有血色的唇微微開啟,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你想和我分手了,對嗎?”
林子然對上那雙眼,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別過眼睛道:“我繼續和你在一起的話,陸遂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更重要的是你走到今天不容易,我現在不但幫不了你什麽,反而還會給你造成困擾……你心裏應該也清楚,和我分手才是對你最有利的選擇。”
溫譽眼神似笑非笑,就好像聽到什麽很有趣的話兒般,他等林子然全部說完了,才慢悠悠的開口:“如果你隻是擔心這些的話大可不必,首先陸遂還做不到一手遮天,其次我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就算是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我暫時退出公眾視線。我早就和你說過,我考慮過轉型幕後的事情吧。”
林子然卻一臉惋惜和難過:“你真的要這樣放棄嗎?”
溫譽音量忽的提高,定定看著林子然的眼睛:“要放棄的那個人,難道是我嗎?”
林子然一怔。
溫譽下頜緊繃著,表情自嘲而痛苦,眼神銳利如刀似要把對麵的人徹底剖開,他一字字道:“那個遇到一點點困難就退縮了……想要鬆開手,想要先放棄,想要先離開的人――分明是你啊!”
林子然無言以對,嘴唇抖了一下。
溫譽的手緩緩用力握緊,眸光晃動了一下,忽的慘笑一聲:“你真的愛我嗎?”
林子然臉色劇變。
溫譽望著林子然錯愕驚訝的表情,冰流仿佛沿著心髒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一直以為這個人是愛他的,他以為他愛他和他愛他一樣,這份愛堅定、可靠、執著,不會輕易為任何事所動搖……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從何時開始,他對此不確定了?
從何時開始,他開始害怕這個人的離開……
也許他的心已經提前一步察覺了端倪,在他的思想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便察覺這份愛並非堅不可摧,已經脆弱到需要外力來維係……所以才會選擇單方麵宣布戀情。
可惜那時的他不明白的是,一旦一份愛需要依靠外力來維係,遲早都會分崩離析的,若不想輸的太難看,倒不如早點放手。
隻是直至今日,溫譽已經分不清,是這個人從未愛過他……還是現在不愛他了。
“對不起。”林子然這句抱歉說的真心實意,雖然這隻是一個遊戲,眼前人隻是一個npc,但……他確實騙了他。
林子然眼神柔和關切,歎了口氣:“你會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的。”
溫譽的手陡然用力到青筋暴起,他眼睫微微顫-抖,狠狠閉了下眼睛,掩去眼底的痛苦不甘,再睜開的時候,已經隻剩一片冷淡漠然。
林子然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差點想習慣性的關心一下溫譽,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但到底沒有開口,這時候再關心不太合適,畢竟他們已經分手了。
而且看溫譽這個樣子,大概不會再原諒他。
自己剛才那句話……好像挺過分的?
林子然抿抿唇角,轉身離開。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溫譽的聲音。
“你才是那個演技最好的騙子。”溫譽說。
他看著林子然的背影,直到那個人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
其實後麵還剩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你才是最厲害的騙子,因為你真的騙到我了。
讓我以為你也愛我。
………………
林子然果決的大步離開,來到樓梯轉角的無人處,這才覺得眼眶酸澀,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聲音哽咽又感動:“溫譽居然誇我演技好,我這樣對他,他還願意肯定我的演技,我……”
本來有點擔心的係統:日。
這段時間劇情的神展開讓林子然一度產生自我懷疑,他的演技真的有爛到這個地步嗎?導致所有的角色都開始不按照套路出牌,可是……溫譽竟然說自己騙到他了。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林子然表情複雜。
【係統:你知道嗎?你剛才的行為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渣男。】
林子然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反駁道:“可這是角色設定啊,要怪就怪這個垃圾遊戲太坑,再說我不分手你嫌棄我,分手了你還要嫌棄我,你怎麽能這樣呢。”
【係統:……】
林子然唏噓一聲,他都任勞任怨的去扮演這麽慘的男配角色了,結果主角們不按照設定的情節走這能怪他嗎?他也很慘很為難的好嗎?
這也是在努力的掰正劇情啊……何況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去和npc談戀愛。
就比如你玩遊戲,你可以對紙片人愛的死去活來,為他咣咣撞大牆,為他充錢又氪金……但是你會對紙片人走心嗎?會為了紙片人拋棄一切嗎?
哪怕npc看起來再逼真,這也不過是個全息投影遊戲而已,對現實來說也不過一場夢的時間。
分手才是正確的選擇。
學業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他不會忘記自己來這裏的初衷,雖然隻是玩個遊戲而已,自己的表現也許是不那麽完美……但他不會莫名其妙的徹底置遊戲劇情和任務於不顧,如果那樣的話,他來這裏有什麽意義呢?回現實找男人談戀愛不好嗎?
但就這樣被-插上‘渣男’頭銜,依然令林子然有些垂頭喪氣,他心不在焉的往外走。
結果在醫院的大門外,看到了他的熊孩子弟弟。
正兒八經的本文渣攻?陸遂。
陸遂顯然是專門在這裏等他的,冷峻的麵容上掛著戲謔的笑容,黑眸深邃譏誚,一臉欠揍的表情,語氣輕飄飄的:“你去看過他了?”
林子然原本還有點不確定,現在他確定了,這次的事件還真是陸遂動的手腳。
這混賬不來找他,反而對溫譽出手,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林子然深呼吸一口氣,說:“你過來。”
陸遂望著林子然微微泛紅的眼眶,看起來像是哭過的樣子,想必剛才忍痛割愛和溫譽分手了,現在難道是打算來求自己放過溫譽了?
想到這裏,陸遂心底終於生出報複的快意。
陸遂笑著上前一步,嘴角翹起:“你想和我說什麽……”
“啪!”
林子然高高抬起手,狠狠的扇了陸遂一巴掌。
陸遂被打蒙了,怔怔看著林子然。
林子然視線冷淡,垂眸靠近他耳邊,道:“下次有本事衝我來,如果你再對溫譽出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留下愕然且不敢置信的陸遂,直接從他身邊揚長而去。
陸遂臉上火-辣辣的,這一巴掌讓他幾乎大腦宕機,半晌才思緒慢慢回歸……
林子然真的生氣了。
這是他第一次打他。
哪怕他並沒有罵他責怪他,但陸遂知道林子然對他失望了。
自己終於成功的報複了這個人,激怒了這個幾乎從來不會紅臉、不會生氣,對任何人總是溫和又寬容的人。
可是為什麽……
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
真男人打完不回頭看。
林子然徑直回到自己的車上,確定不會被陸遂發現,才伸出自己的手掌左看右看,嘶……好疼啊。
不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想到陸遂和自己一樣疼,就不覺得那麽吃虧了,再想他疼的是臉而自己是手,怎麽看都是略勝一籌。
林子然心情好了,而且陸遂知道自己和溫譽分手了,肯定不會再針對溫譽。
不過從現在開始,就沒有劇本可以參考了,劇情已經崩的不成樣子,看來隻能隨機應變了。
嗯,反正都出門了,事也都辦完了,就去吃一頓再回去吧……
林子然當即拿出手機開始搜索附近的美食,因為選擇障礙半天都沒能決定,結果趙銘澤的電話倒是先打進來了。
好樣的,你和陸遂這是一個接一個的往我麵前撞啊,難道又是聽說溫譽出事來落井下石的?
林子然若有所思的接通電話。
趙銘澤擔憂的聲音傳來:“我聽說溫譽受傷了,你去看他了嗎?情況嚴不嚴重?”
林子然:“?”
趙銘澤見林子然半晌沒有回答,苦笑著解釋道:“對不起,我知道我那天的行為很衝動,我是嫉妒溫譽沒錯……但他畢竟是你喜歡的人,我不希望他出事。”
林子然驚呆了,幸好隔著手機不至於讓趙銘澤看到他的表情。
這才是高手啊!比起那個做了壞事到處張揚炫耀的蠢小孩,趙銘澤簡直不知高了幾個段位,睜著眼睛說瞎話臉不紅氣不喘,如果不是我有劇本在手,肯定被你給騙了!
奸詐!
林子然憋了半天,說:“他沒事,不要緊。”
趙銘澤道:“那就好,對了……我剛好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能和你見一麵嗎?”
林子然沉思片刻,如果說陸遂做這些隻是為了拆散他和溫譽,那趙銘澤的目的他卻一直有些摸不清頭腦,真要覬覦他的公司不如直接商戰來的更快活,這反派如此費盡心機到底想要什麽?因為琢磨不透林子然反而有些好奇了……
林子然說:“好。”
他掛掉電話,開車去了趙銘澤發的位置。
巧了,是個吃飯的地方!一進門,香氣便爭先恐後的往他的鼻子裏鑽,林子然忽然覺得更餓了……
趙銘澤見到他來了,展顏露出一個笑容,眼神溫柔:“我想你可能還沒吃飯,所以選了這裏,不如邊吃邊說吧。”
這麽善解人意的嗎!
林子然差點就想答應了,但想起他上次的行為,心道自己現在應該繼續生氣才符合邏輯,於是強忍心動,表情冷淡的道:“不了,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趙銘澤見他這幅疏離冷淡的表情,眼神有些苦澀,道:“我喜歡你這件事……就讓你這麽生氣嗎?”
林子然板著臉不說話。
趙銘澤表情落寞,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聽說溫譽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想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助他,雖然我之前很少涉獵娛樂圈,但應該還是能幫得上一些忙……”
林子然不由得露出意外的神色,驚訝道:“你願意幫他?”
趙銘澤眼簾微垂,苦笑一聲:“我不希望你為他擔憂。”
林子然心中著實敬佩不已,瞧瞧他這幅為了心愛的人幸福,寧可忍辱負重幫助情敵的樣子,這是何等境界!就這份覺悟……這深情男配應該讓你來演才對啊!
是在下輸了。
林子然當然不會揭穿他,反而眼神動容,一副被感動的樣子:“你這是……”
趙銘澤神色黯然,笑了笑,說:“你別在意,就算是我為之前行為的賠罪吧。”
啪啪啪!接的完美,以退為進,施恩不圖報,林子然差點都想鼓掌了!
以陸臻的性格,趙銘澤如此低聲下氣,而且還這麽愛他,哪裏還好意思繼續對他生氣?林子然歎了口氣,輕聲道:“沒關係,我和溫譽已經分手了。”
趙銘澤驀地抬眼:“什麽?”
林子然聳聳肩,苦笑一聲,道:“我想我們可能並不合適,所以就分手了。”
趙銘澤嘴唇微動,自責的說:“……是因為我。”
林子然說:“和你無關。”
眼看林子然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趙銘澤也就不再問,其實在給林子然打電話之前,他便已經從陸遂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所以才故意約林子然出來……
趙銘澤眼底幽暗之色一閃而逝,片刻,抬眸用溫柔而專注的目光看著林子然,緩緩道:“就算你們分手了,我剛才說的話也算數。”
………………
“陸總,這是本月的公司收支匯總表還有工資發放表等,請您過目,沒有問題的話請簽字確認。”劉秘書小心翼翼的把資料放在陸遂的辦公桌上。
陸遂食指輕輕扣在資料上,卻並沒有翻開,而是忽然開口道:“你覺得我做的過分嗎?”
秘書還是之前陸臻的秘書,陸遂上位之後並沒有換掉他。但即便如此,劉秘書和陸遂相處的時候,也難免多了幾分小心謹慎。
他恭敬的笑了笑,道:“我隻是個打工的,沒有那麽多的想法。”
陸遂看了他一眼,說:“你先出去吧。”
劉秘書轉身離開。
陸遂低下頭,有些失神的看著麵前的資料,他現在坐上了陸臻曾經的位置,又成功的逼陸臻和溫譽分手,按理說他已經達成所願,沒有什麽遺憾了,但心裏空蕩蕩又煩躁的感覺是什麽……
那天陸臻扇了他一巴掌,又用那樣失望厭惡的目光看著他。
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陸遂的手緩緩握緊,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他想回到十四年之前,回到那無憂無慮,跟在哥哥身後的日子……
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忘不掉曾經的一切,忘不掉母親的死,忘不掉父親和哥哥的冷漠……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發泄自己的痛苦,把陸臻也拖入他的痛苦深淵。
但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報複不能令自己的心得救,隻會變的更空洞更寒冷。
因為你連恨的力氣都要沒有了。
陸遂怔怔的一動不動,忽然,起身拿上外套和鑰匙出門。
………………
因為不是周末,墓園裏比平日更加冷清。
陸遂孤零零的站在墓碑前,神色落寞,沉默不語。
他原本想要說些什麽,想要說說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您在世的時候那麽喜歡哥,對他比對我還好,如果知道我現在做的事,一定不會開心,會責怪我的吧?
陸遂冷厲的麵容因為痛苦而漸漸扭曲。
可正因如此我才更不甘心,哪怕付出的再多又如何呢……
您依然死的悄無聲息,根本沒有人在意,就和沒有人真的在意我一樣。
真心並不能換回真心,你和我,從始至終都像個卑微的笑話,總在渴求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人的愛……
就這樣吧……
陸遂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彎腰將花束放下,就在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忽的轉頭看向右前方,眼神陡然變的銳利起來。
一個身穿黑色衛衣的中年男人站在一顆大樹後麵,他的視線意外對上陸遂之後很快錯開,然後拉了拉帽簷轉身就走。
陸遂神色一冷,猛地衝過去抓住對方的肩膀,將那人扯過來用力的按在樹上!
男人措手不及之下被陸遂抓住,抬頭露出一張普普通通的臉,細小的眼睛裏露出凶狠的光,惡狠狠的對陸遂道:“你幹嘛?”
陸遂死死看著男人,手背青筋暴起,他已經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他不認識自己,但自己卻絕對不會忘記這張臉。
這就是十四年前綁架了母親和陸臻,又殺死母親的人,他因為綁架和過失殺-人罪入獄,沒想到竟已經出來了……而且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中年男人不耐的看著陸遂,語調陰沉沉的:“你有什麽毛病啊,鬆手!否則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陸遂的手指捏的咯咯作響,這個凶手……都是因為他……
憎恨令他雙目充血。
陸遂抬起拳頭就要砸過去!但中年男人哪裏是吃素的,當即毫不猶豫的反撲陸遂。
男人挨了陸遂好幾下子,痛的齜牙咧嘴,才找到機會一腳把陸遂踹開。
“你-他-媽的神經病啊,我又不認識你!看你一眼也要打人咯?”男人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眼神凶惡又莫名其妙,今天真是見鬼了,出門沒看黃曆嗎。
陸遂踉蹌了一下站穩,他像是失了神一樣,忽的發出一聲嘶啞的笑聲:“我是徐蘭娜的兒子。”
男人動作驀地一頓。
他意外的看著陸遂,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隨即醒悟過來什麽,罵罵咧咧的道:“他媽的一言不合就打人,果然是那個臭婊-子的親兒子,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本來隻是來罵她幾句就走的,這也能被你給遇上!”
“你說什麽?”陸遂眼神嗜血,氣的渾身顫-抖。
男人見陸遂一副發了瘋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的模樣,心道好不容易才出來,為這點屁事又進去不值得,連忙道:“算了算了,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算我倒黴好吧?老子剛出來不想惹事。”
陸遂卻不肯放他走,雙目血紅,一字字道:“你給她道歉。”
我不允許你這樣侮辱她!
男人本來已經退讓了一步,誰知道陸遂卻不依不饒,頓時火氣也上來了,沒好氣的道:“我勸你不要太過分啊,看在你是她兒子的份上我才不和你計較的……但我憑什麽要給她道歉?要不是她當年坑我坑的這麽慘,我至於在牢裏蹲上十幾年?她應該給我道歉才對艸。”
陸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憤怒不已的道:“她給你道歉?是你殺了她!她是無辜的……如果那天她不是剛好去接陸臻放學,也不會被你這個畜生抓走!”
男人一愣,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陸遂,表情十分古怪:“你不知道?”
說完他又喃喃低語起來,“這不對啊,他怎麽會不知道呢?我被抓後什麽都交代了啊,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陸遂見他這幅模樣,心裏又莫名的煩躁起來:“你在說什麽?”
男人見陸遂這幅一無所知的模樣,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挨的揍,忽然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對陸遂說:“你先放開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麽樣?放心,我不會走的。”
陸遂深呼吸一口氣,鬆開手,冷冷道:“你說。”
男人嘖嘖一聲,好奇的看著陸遂,說:“喂,你真的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嗎?”
陸遂眼神如刀,麵容冷峻不說話。
“好好好,我什麽都告訴你行了吧!我是她的老同學,初中畢業後就遊手好閑,沒什麽錢整天混日子,有天她忽然找到我說有個好機會可以讓我大賺一筆。”男人語氣慢悠悠的,說到這裏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啐了一口,眼中露出恨恨的神色:“我當時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肯定是不會答應她的……
徐蘭娜說她現在已經嫁入豪門,但是卻沒拿到什麽實質的好處,老頭子什麽東西都攢在自己的手裏,精明的很,又最是疼愛原配的大兒子,她擔心自己這樣下去什麽好處都撈不到,說隻要綁架陸臻可以狠狠敲陸家一筆,她說她提供信息,讓我出手綁架陸臻,到時候好處我們平分。
但陸大少那是什麽人,我不過一個遊手好閑的混混,頂多做點偷雞摸狗的事兒,哪裏敢做這種大事情啊……所以第一次我沒有答應她……
可她過了段時間又來找我,說可以在接陸臻放學的路上出手,到時候她會親自去接陸臻,並給我通風報信,讓我將她一起綁走,保證這個計劃安全萬無一失!然後我們可以找陸晉文敲詐五千萬……五千萬啊,一個人就是兩千五百萬,當時又剛好欠了一屁-股賭債,這次我沒有經住誘-惑答應了她。”
“不,不可能……”陸遂嘴唇顫-抖,男人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越白一分。
男人看著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嗬嗬笑了,甚至還抽出一根煙點了起來,挑眉說:“我騙你有什麽好處?臭小子,要不是那兩千五百萬,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誰知道那婊-子比我想象的還狠,我們綁架了陸臻之後她忽然變卦了。
她要我殺陸臻滅口,這樣以後整個陸家都是她的,區區五千萬又算什麽?
別這樣看著我,我這個人求財不求命,再說也沒那麽大的膽子,就連綁架的事情要不她一再蠱惑也不會答應。說真的綁架弄點錢算了,要是殺了陸大少怕是難逃一死,我不想幹也不敢幹,隻想拿到錢走人,所以和她產生了分歧。
誰知道他媽的這婊-子真是個瘋子,她見我不肯幹就要自己動手,又怕我出去告發她於是偷襲我,竟是要殺-人滅口!我當然不能被給她殺了,爭鬥搶刀的時候誤殺了她,因為出了人命,我嚇的跑掉了,誰知道最後還是被抓了。
你說,這是不是她的錯?從始至終主使策劃的人都是她,要綁架陸臻的是他,要殺-人滅口的也是她,現在回想起來,恐怕她最開始就是存的這樣的打算……老子被她坑的一分錢好處沒拿到,還坐了十幾年牢,我不怪她怪誰?要不是她已經死了,我都想把她碎屍萬段。”
陸遂已經沒有了力氣,他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她是為了救陸臻才被你殺死的……”
男人不耐煩的嗤笑一聲:“你爸是這樣和你說的?那老家夥騙了你十幾年……怕是擔心你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又有個殺-人犯母親抬不起頭,所以才不肯告訴你真相的吧?
等等,奇怪了,你爸不肯和你說,你哥也不說嗎?當時我們內訌那一幕他可是都看在眼裏的,那孩子啊……被抓了也不哭不鬧不吭聲,是個沉得住氣的,當時我就尋思著有錢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樣……”
男人說到這裏一頓,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難得有些感慨,他拍拍陸遂的肩膀道:“看來你有個好父親和哥哥,他們一定很愛你才不告訴你。聽老子的話以後好好做人,可不要學你那母親……對了,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打聽,老子說半句謊話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