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憤怒。因為該宣泄的、該失望的、該痛徹心扉的煎熬都已經過去了。消化在基友團的陪伴中,跟黎未都打《繁榮》的忙碌中,以及這一屋子七零八落的發泄中。


    他現在要的很簡單,趕快離婚。


    頭也不回地走出這段無可救藥、充滿欺騙的關係。


    朱淩又一顆眼淚掉了下來,陰在襯衫上一片淹死人的水漬。大歌星終於找回了聲音,表情很悲傷:“鍇哥,你到底怎麽了啊?為什麽突然、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因為那通電話你就不要我了嗎?我都解釋過了……你不相信我?”


    “是不是、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麽了?”


    “可是鍇哥,你答應過我的,前幾天晚上通電話時你答應過我的!我要是再做錯什麽,你一定會當麵跟我說的,不生我悶氣!”


    紀鍇“嗬”地一聲笑了。


    你不提“那天晚上”還好。要是沒有那天晚上,老子還真不知道結婚三年的愛人能有絲分裂得那麽精辟、那麽徹底,那麽令人發指。


    好累……懶得再廢話。


    也許是這幾天的折磨突然在這一瞬間達到了壓垮一切的程度,隻感覺特別疲憊。


    “你們幾個,誰能來幫我頂一下?”


    旁邊親友團摩拳擦掌、早就等著一擁而上了。贏健直撲上餐桌,把早打好的一幹“證據”直接拍朱淩臉上。左研則在一旁幫忙填離婚協議書簽字之外的協議部分,其他人幫找戶口本的找戶口本,駕著朱淩拿身份證的拿身份證。


    “自己看!哪兒錯了,跟小妖精打情罵俏這聊天記錄比市政府曆年會議記錄都厚,你是失憶?!”


    “戒指都買了!還刻字!都你就放過咱鍇哥、跟小妖精去天長地久去唄!”


    紀鍇扶著牆,有些虛,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心髒跳動得不太正常、頭也暈得很。他有點奇怪,老子不至於這麽脆弱的吧……


    “鍇哥,沒事吧?坐、坐我這!要不要喝點水?”


    “鍇哥,你該不會是受打擊太大……”


    江小白:“你們別胡說!鍇哥隻是因為沒吃飯!”


    紀鍇本來死了一半,又突然活了。


    是、是啊,從昨天早上,直到今天下午他滴米未進!燒烤光顧著喝酒了!臥槽!害老子差點以為老子也不過是個被失婚打擊成一朵零落嬌花的凡人!原來,隻是因為沒吃飽?


    趕緊離,趕緊的趕緊的!


    晚上和大夥去好好吃一頓去!


    ……


    隨後的時間,在紀鍇餓得發暈、直冒冷汗的記憶中過得飛快。


    身邊就像一處惡劣的舞台劇,朱淩舌戰群儒、在鐵證麵前拚命抵賴。跟按理說很能吵的律師、羊肉攤主,以及躲在他們背後各種白蓮神邏輯的公務員一鍋粥。


    要是真能有一鍋粥該多好啊!


    好想吃點什麽。


    冰箱裏早就空空如也,紀鍇也不好正離著婚呢出去買飯,眼巴巴盯著鬧鍾——都四點半了,臥槽!再一個小時民政局下班了,真心不能再拖了!


    ……


    回光返照,用最後的力氣把朱淩暴力從家裏拖出來的時候,紀鍇才發現,原來這才是打蛇的七寸。


    不該吵吵那麽久,從一開始直接往外拖就對了!


    一個在屋裏哭、吼、摔、狡辯、埋怨甚至惱羞成怒的男人,被扯到晴空陽光下的瞬間,立刻閉嘴老實。


    幾乎所有的明星,哪怕再帥再亮麗,也總有街拍醜照、素顏醜照一類不在狀態的時候。


    但朱淩沒有——他就是這麽一個形象管理做到極致,就算下樓扔垃圾也要全副武裝、打上發蠟、打扮得完美有型的男人。


    小區門口,大榕樹下安靜極了,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即使如此,朱淩還是覺得有一萬個無形攝影機正對著他。而他居然沒戴帽子、沒有墨鏡,就這麽紅著一雙眼,當即慌亂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無處遁形。


    不敢開口回去拿,隻能強撐著抹了抹眼淚、理了理頭發、收緊唇角,換上一張完全冷硬、嚴肅的演出臉。


    一共三台車。


    第一台車子剛開來,馬上就乖乖躲進去了,甚至不用暴力押送。


    所以說,偶像包袱重,有時也有它的優點吧。


    ……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安全欄是放下的。


    開在最前頭的贏健“滴”“滴”按了好幾聲,保安都沒空搭理他。


    紀鍇推開下車車門一看,原來保安同誌正在小崗亭和人熱火朝天地理論些什麽,根本無暇顧及這邊。而跟他理論的那個人……身材高挑、大長腿、有點眼熟。


    “呃,黎總?”


    “紀鍇!”黎未都難得這次見他竟像是見了親人。大步走了過來,一扯,就把他整個人扯到了保安麵前,手指在結實的手臂上戳啊戳,“看到沒!看到沒!‘紀、鍇’,他就是紀鍇!你現在再敢跟我說一句他不是你們業主?”


    紀鍇被戳得想揍人,無奈沒吃飯實在沒勁,別說抬不起手,連火冒三丈的力氣都沒。


    保安委屈:“他啊?那、那你直接說找朱淩不就行了嗎?”


    黎未都:“我找朱淩那個玩意兒幹什麽?我就找他!”


    紀鍇有氣無力:“黎總,你找我幹啥?”


    黎未都:“唉,你們小區保安其實不錯,盡職盡責。看不是業主死活都不讓我進,給小費都不行。你要不要跟物業提一下漲他工資?比我們別墅區的那些拿錢不做事的好太多了。”


    “…………”


    “鍇哥!”贏健搖下車窗不喊,“馬上五點了!民政局要下班了,你還離不離了?”


    在那一秒鍾的時間裏,紀鍇絕對看到黎未都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轉瞬即逝,又皺眉換上了一貫高冷、憂國憂民樣子。


    “還真離啊?”


    去你奶奶個熊!你明知故問吧你,不想老子離你給老子打直播電話啊?人都在小區門口埋伏好了,你還給老子裝?


    “話說回來黎總,你是怎麽找到我家小區的?”


    “哦,我剛才從c城叫車,一路跟著朱淩的車過來的。”


    “……”


    服了!真是服了!“黎總,你到底想幹什麽?總不至於……你給我直播分手,現在想圍觀我離婚?”


    “嗯。”


    紀鍇簡直心力交瘁:“我這是正經去離婚!這真不是什麽有意思的日子!你能不能行行好,不要在今天給我添亂?我下次請你吃飯行不行?”


    黎未都抬起他的單眼皮,看了看堵在門口的那三台車:“反正你圍觀群眾本來也那麽多了,多我一個也不多吧?”


    “……”


    “紀鍇!”左研開窗招手,“時間不等人,跟你朋友上車聊行嗎?”


    黎未都:“看到沒,讓我們上車聊呢。”


    ……


    贏健要瘋了。


    他不知道外頭那個帥哥是誰,但反正朱淩從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精神失常了,嘴裏罵個不停,狂拽車門,打不開又砰砰踹。


    不過反正他這車也就五萬塊買的,又快報廢了,就讓他隨意折騰吧,安全押送到民政局前絕不放他下去就是了!


    隻是,好吵啊!自從那個帥哥跟著鍇哥上了左研的車,朱淩已經進入癲狂狀態。


    左研車裏放著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紀鍇上車的時候,正唱到“分手快樂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黎未都憋出一聲古怪的音節。紀鍇無語問蒼天。


    左研:“喲,這誰啊,介紹一下?”


    紀鍇:“不重要,就麻煩你當順路運送貨物吧。”


    走眼:“這麽帥的貨物啊?”


    車子緩緩啟動。黎未都隔著玻璃窗,成功與另一台車上朱淩四目相對。朱淩又凶又恨貼著玻璃,黎未都這邊則無論怎麽努力也沒忍住嘴角的上揚——啦啦啦,你也有今天?


    才三多個小時不見,怎麽就憔悴成這樣啦!


    激動個什麽勁,張牙舞爪個什麽勁?黎未都得意洋洋,很有點隔著籠子逗喪屍的心情。來啊,來打我啊,你能打到我還是能咬到我?


    “不要挑釁!”紀鍇看不過眼,拍了他一下。


    黎未都回過頭,一臉的嚴肅真誠:“我什麽也沒做,對了,你是不是餓了?”


    紀鍇:臥槽!這都能看出來?


    “因為你這體質……不太可能生病,臉色那麽難看就隻能是餓了吧?我包裏有吃的你吃不吃?是我媽早上做的飯團,很好吃,我的手藝都是跟她學的。”


    紀鍇其實是真的餓瘋了。一聽說有吃的,已經沒有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的風骨了。本來想臨表涕零一番的,拿到手裏一看——飯團倒是好飯團,被人吃了一半的?


    黎未都:“我是掰的,沒有咬。你要不習慣,可以吃沒動過的那一側。”


    “……”


    “你不吃我吃了,正好有點餓。”


    紀鍇連忙虎口奪食,心想老子也真是倒黴,怎麽淪落到吃這貨的剩飯——嗯?好吃!怎麽會那麽好吃!這入口即化的紫米香甜,這恰到好處的蛋黃和肉鬆,這酥脆的黃瓜和炸蝦,這神來之筆的美乃滋,黎未都的媽媽您的優秀廚藝!


    好後悔那晚沒在您家吃飯啊!!!


    ……


    ……


    “還有二十分鍾下班了,還能辦麽?別排隊來不及吧。”


    車子停在民政局門口,公務員江小白微微一笑:“看我的!”


    說罷推門下車,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橘紅色的牌牌往脖子上一掛。大搖大擺從民政局正門進,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還裝忘拿東西來回了一趟。


    胸前華麗麗五個大字一晃一晃:“江小白,紀委”。


    是的,紀委公務員。


    民政局最外麵的谘詢處最先慌了,信息瞬間蔓延整棟大樓:“怎麽回事?紀委的巡視員怎麽來了?之前沒聽到打招呼啊!”


    “快快快所有群裏趕快提醒一下,上班最後二十分鍾打起精神!千萬別擅離職守被逮著了!”


    二樓離婚窗口,已經一個多小時沒人了。辦事員小姑娘正在無聊刷手機,看到提醒馬上正襟危坐、嚴陣以待!


    ……


    “咱們民政局辦理離婚,是建立在雙方自願、對離婚內容無異議的基礎上,如果還有遲疑,二位要不要再回去考慮一下……”


    因為坐在這個窗口,年紀輕輕就見識過各種千奇百怪的人間鬧劇慘劇,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早已心態滄桑如老婦。


    真的。每天來離婚的,有互毆的、雙方家庭集體互毆的、撒潑打滾的、當場跳樓自殘的。幸好他們窗口就二樓,要不然真得賠死吧。


    離婚原因也千奇百怪。為金錢、為小三、為婆媳不和,不舉的、性冷淡的,更有甚者帶著年輕漂亮的小三來和人老珠黃的老婆離婚,離完立刻恬不知恥地下樓去辦結婚。


    更見過畜生夫妻兩人都不願意要孩子,當著眼淚汪汪的孩子推卸責任大吵大鬧。那次可把她給活生生氣壞了,直接推台子出去把兩個一通臭罵。


    當然也有小年輕,開開心心來嘻嘻哈哈走,像是上街買菜一樣輕鬆。


    大家都是這樣在一起的原因是愛,分開的理由卻千奇百怪,扼殺婚姻的東西太多了。忠誠、價值觀,還有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


    像眼前這一對……又不知道是什麽故事,明明看著那麽相配。


    兩個都很帥。其中那個戴著鑽石耳釘、一直在掉眼淚的還莫名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目測他是不想離、被硬逼來的,這拿著筆都十分鍾了,還死活簽不下字。


    美人掉淚,看得她都快憐香惜玉了,旁邊眼神凶不拉幾的西裝成熟帥哥完全不為所動,隻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還七分鍾就要下班了,不會到時候就離不成了吧?”


    這要擱平常,還真不好說。她說不定還得親自勸勸倆人“再回去考慮考慮”。


    可是今天紀委的大大在哎,哪兒敢啊?


    “能能,能的!隻要你們還在這,就一定給你們辦完,一定、一定!”


    紀鍇:“不好意思啊,耽誤你下班了。”


    “……”小姑娘的臉一下紅了!


    因為,雖然眼神凶,可聲音完全不凶!好溫柔、好穩重的感覺——完蛋了。有點同情被逼離婚的那位了!這說不定……是人生理想型啊?怪不得那麽難受舍不得了!


    “鍇哥,你真不要我了麽?”朱淩的聲音澀啞,又低又可憐,“可你們、你們在學校裏教書的時候,學生犯錯了,不都會再給一次機會麽?”


    “我給你幾次機會了?”


    紀鍇目光一寒:“還是那句話,你今天不簽,明天十點,我直接拿所有證據去法院起訴。你的名聲、前途不要了?真想把我逼到那一步?”


    朱淩的身子震了震,好看的眼睛徹底灰暗了下去,像是徹底失去了光彩。筆尖顫抖簽了字,眼淚掉在了紙上。


    小姑娘接過紙,整張協議書都被染得淚痕斑駁的。


    真不明白啊——剛才那番話,聽起來似乎耳釘帥哥才是做錯事的一方,但是他哭得那麽委屈,應該有隱情吧,真可憐啊。


    “不要!求求你,你別給我收走行不行?”


    小姑娘都傻了,她才剛拿起兩人的結婚證。那個耳釘帥哥急得就好像她拿走的是他的命!


    “不、不收走的,蓋章注銷而已!你別哭了!”


    帥哥:“那,能不能不蓋?”


    ……


    小姑娘心軟得像一汪水。無奈她的主要工作就是蓋離婚章,還真不能不蓋!


    “你、你也別這麽難過呀。”還回去的時候,見那人抽噎抖得厲害,實在不忍心勸了句,“離婚也不一定是壞事呀,以後肯定有新的幸福在等著你們呢。”


    “畢竟是曾經想要攜手一生的人,還是……希望你們兩位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吧。千萬不要心存怨恨,要想開點,等時間過了回過頭來,相信你們一定都能真誠地祝願對方幸福的。”愛書屋.2shuwu


    剛說完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因為,耳釘帥哥哭得更慘了,另一個人的眼睛也紅了。


    紀鍇歎了口氣,勾了勾唇角:“朱淩,我是真心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


    “鍇哥……”


    “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但希望我……永遠也不知道吧。”


    小姑娘傻住了。這是祝福嗎?這簡直是心靈暴擊啊。那人說完走了,留耳釘帥哥一個人原地大哭,她也跟著想哭了。


    嗚。上個班怎麽那麽難呀……


    民政局外,車裏就隻有贏健和黎未都兩人。


    贏健:“說來說去,原來你就是打電話的那個小妖精兒的男朋友啊?失敬、失敬!”


    “前男友。”黎未都糾正。


    至於其他人現在在哪……全一窩蜂去旁邊一個有名的蛋糕工坊,搶訂“慶祝離婚”蛋糕去了!


    黎未都:“你們也真是集體不喜歡朱淩啊?”


    贏健:“呃,這要怎麽說呢,以前他沒紅的時候其實大家關係都還不錯的。可是紅了以後吧,這人就,唉……一言難盡。你要說可惜也可惜,因為他以前對鍇哥真挺好的。但以前再怎麽好,出軌了也不能要了啊。”


    黎未都:“剛才聽說……晚上你們一起吃飯。”


    贏健:“是啊,你想幹嘛?”


    黎未都:“帶我一個。”


    “這不太好吧!”贏健心說老子可不背這個鍋啊!到時候不能隨心所欲地嗨,大家肯定怪我怎麽帶個陌生人來破壞氣氛呀,“嗬嗬嗬那啥,黎總您不是什麽總麽?我那個小羊肉串館子呀,嗬嗬,油煙葷腥,說實話不是您這麽高端的腸胃能受得了的……”


    黎未都:“我請客。”


    贏健:“喲,那敢情好哇!來哇!”


    ……


    燒烤店主的羊肉館子,比黎未都想象中來得要小、且破舊不少。


    當然,作為一個隻在高檔餐廳用過餐的土豪,黎未都並不明白其實能有一個大堂、裏外二三十張桌,雇員八名,生意紅火,還帶兩個獨立大包廂配置的燒烤店,已經算是燒烤攤中的凱賓斯基了。


    至於他幻想中的那種金碧輝煌、高檔會所一樣點著熏香、吃著燭光孜然羊肉串配紅酒的地方,不存在的。


    ……


    剛才在車上,店主一聽說他要請客,馬上對他如春風般的和煦溫暖。


    伸手熱情洋溢真誠道:“我贏健。”


    黎未都感覺難以理解。


    雖說紀鍇那人吧,從第一眼看就能感覺畫風和正常人不是太一樣,卻沒想到連朋友都那麽清奇——還真有人艸著如此正直的眼神,一開口就對陌生人這麽直白地形容自己的?


    後來終於弄明白,人家是名字就叫贏健。


    真的,姓贏叫什麽不好?隻怕這起名的根本不是孩子的親爹媽吧?


    “祝你離婚快樂~祝你離婚快樂~噢噢噢噢~”


    “離婚快樂~祝你快樂~鍇哥可以找到更好的~”


    燒烤店包間裏,兩層棕熊藝術蛋糕上點著可愛的小森林樹木形狀蠟燭,旁邊一群糙漢群魔亂舞。居然還分了聲部,“嗷嗷嗷”“啊啊啊”的合聲井然有序。


    真的,是群魔亂舞。


    紀鍇的朋友,據說多半是健身房裏認識的,所以一個二個身材倒是都沒話說,但看臉的話……就真的比較一言難盡了。


    眾人口中的“伽剛特爾”先不提,黎未都真心覺得這群人完全可以組一個《植物大戰僵屍》的真人團,說不定能火!


    首先贏健的臉,簡直和遊戲裏那能吐刺兒的仙人掌一模一樣。江小白弱弱的像小電風扇三葉草。李醫生很有雙發豌豆的既視感。其他更有像寒冰蘑菇的、像火爆辣椒的,據說還有一個沒來的畫家,人稱“小太陽花”。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群妖魔鬼怪給襯的。紀鍇坐在他們當中,今晚的顏值果斷顯得特別特別的高。


    “……”黎未都覺得吧,這大概都要歸功於自己挑的衣服好。


    紀鍇今天去離婚,居然沒又是小背心破t恤夾腳拖鞋,而穿了他買的那一身能顯出好身材、大長腿、寬肩窄腰的高級定製。黎未都總覺得這人說不定是經曆打擊終於想通,決定徹底脫離地攤貨審美,從此向成熟沉穩知性儒雅的高質感帥哥方麵發展,簡直可喜可賀!


    感覺自己用品位拯救了全世界,嗯。


    ……


    然而,紀鍇其實隻是從那天從a市回來之後,就一直心事重重沒吃沒喝、沒洗沒漱,加沒來及換衣服而已!


    現在一身西裝束手束腳坐著吃燒烤,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穿的不像平常、再想想家裏亂得更不像平常、從今以後就要孤家寡人了以往的全部日常都不在了,很有點喪悴憂傷臉地舉爪蹭了蹭身邊的左律:“研啊,今晚我去你家睡怎麽樣?”


    伽剛特爾·左律師:“鍇哥,我能理解你這幾天大起大落,孤枕難眠寂寞空虛,但殺熟總不是太好吧?”


    “……”


    “我誠心把你當兄弟,你卻想睡我,把好好的朋友圈搞成炮友圈,以後還怎麽繼續一起愉快玩耍?”


    紀鍇:“老子想睡你家,不是想睡你!”


    誰要睡你啊喂!老子要不是有家不能回,要不是小琰在李銘心家,要不是江小白跟父母住,要不是受不了贏健店裏孜然味兒,能輪到擺設怪異、簡直像是恐怖鍾樓的你家?


    ……


    在朱淩歸還鑰匙之前,紀鍇都不會再回到自己的那個“家”。免得一不小心碰上,又特麽瓊瑤連續劇,持續鬧心。


    幾個小時前在民政局,朱淩死活不肯落筆簽字,扯著他的衣角跟他哭唧唧憶往昔。


    “鍇哥,熊寶寶,沒有你我怎麽辦?”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年在快餐店,你第一次跟我說話……那時候是盛夏,下午兩點沒什麽客人,蟬鳴聲特別大。那天我真的、真的好開心啊,第一次覺得打工一點都不累,那麽值得、那麽讓人期待!”


    “我從來沒跟你說過,你可能也不會相信。但其實我從第一次看到你來店裏吃飯,就一直在注意你了。每天都盼著你能來,你從來都不知道我一直躲在收銀台後頭看著你笑,最喜歡看你吃飯吃得特別香、特別狼吞虎咽的樣子。”


    “讓人看著你那幸福滿足的樣子,都能多吃下兩碗飯。”


    “你最喜歡點魚香肉絲蓋飯、加一杯檸檬水。我天天嬉皮笑臉跟後廚大哥說你吃不飽,讓他幫你多上點肉絲。一直在想什麽時候你能注意我就好了,路過收銀台的時候你能認真看我一眼就好了。每次找錢給你的時候,總想著哪一天能壯壯膽子摸摸你的手……”


    “鍇哥,都是我的錯。”


    “把事情弄成這樣,都是我的錯嗚。”


    “你能不能不走?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能沒有你。能不能、能不能別離開我?”


    能不能別離開。


    民政局二樓背陰,傍晚有點兒冷颼颼的。紀鍇隻覺得鑽腦子,突然很想最後跟朱淩再狠狠吵一架——把他按牆上問問他,是我嗎?是我想離開的嗎?


    是我願意離開的嗎?一邊說著“我愛你”、說著“不要走”,一邊和小妖精把事情做絕,一個人生生精神分裂成兩個人的到底是誰?


    朱淩,是不是……我從來沒好好教會你規矩。


    三年婚姻,我是不是完全做錯了。是不是太慣著你、太舍不得你受一點委屈,最後把你養成這麽一幅沒出息、沒擔當的樣子?


    好在,除了民政局滴答作響的掛鍾催促著下班的時間截點,不斷來催命的還有朱淩c城劇組每十分鍾打進來一次的電話。


    經紀人在那邊苦口婆心,導演在那頭罵罵咧咧。指責朱淩耍大牌,說全劇組的所有前輩都在等他一個回去拍戲,叫他八點之前必須滾回c城,要是回不去就永遠別回去,以後再也不合作!


    那位導演很有名,在娛樂圈根基頗深,朱淩並不敢得罪他。


    於是簡直苦逼透頂。這邊抹完眼淚踉踉蹌蹌,那邊還要收拾起稀碎的心,趕著打車回影視城拍他那完全不接地氣的都市浪漫愛情輕喜劇。


    並且全程繃住、維持他一貫的冷酷帥呆形象,所有心塞崩潰自己生生憋著咽著。


    走前,紀鍇跟他約好了,等他過兩天收工回s市,再給他三天的時間。


    三天內,朱淩要自己乖乖回家裏,把屬於他的東西全部收拾走,再把鑰匙留在桌上。近期內為防難受、尷尬,為免各種各樣的麻煩,大家就不要再見麵了。


    基友團的意思,朱淩做錯了事,鍇哥你怎麽不讓他淨身出戶呢?


    關於這點,紀鍇有自己的想法。


    他剛跟朱淩在一起的時候,有自己的一套小房子和一輛小破車。三年來,朱淩是賺了很多錢,但那些錢也和他自己這些日子每天趕通告、秀場的辛苦,陪的笑臉受的委屈,熬的夜努的力息息相關。


    現在要分開,紀鍇並不想占別人的血汗錢。


    他隻要兩樣東西,一是現在住的這套房,二是車庫裏反正朱淩也不屑開的那台二十萬的舊邁騰。


    想要房子,最主要的原因是樓上住著雷南雨和李銘心。


    離婚的事情,他們至今還沒跟小琰說。


    紀鍇想的是,就算小琰到時候聽說了再怎麽生氣傷心難過不解,也不至於遷怒他幹爹們。那麽,隻要他還肯待在雷南雨家,樓上樓下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至於就這麽斷了緣分。


    當然,作為地段和位置都屬s市上佳的一處房產,這套房子可比紀鍇原來為朱淩賣掉的那套要貴上不少。


    但紀鍇相信,朱淩並不會跟他計較這個。


    事實上也是。朱淩二話不說,耷拉著小狗耳朵雙手奉上:“鍇哥,還有我、我的錢,我的所有存款你也都拿走!我統統都不要!”


    但還是那句話,紀鍇不想拿錢。


    首先,他自己也有工資。其次,他雖然不想日後便宜了小妖精,但更不願意拿了這個錢,到時候被小妖精吹枕頭風“看到沒?他啊~也就是圖你的錢而已嘛!”


    紀鍇知道自己大概還是有點鑽牛角尖。


    既然已經徹底分開了,臨走還大言不慚扔了一句“希望你過得好,希望我永遠不知道”,難道還會在乎小妖精以後抹黑自己?倒不如拿了大把銀子,出去浪蕩瀟灑多實惠!


    可他也清楚,一個很悲催的事實——朱淩以後過得好不好,他並不可能“不知道”。


    人家是明星。


    廣告板、娛樂新聞、電腦、電視上,無處不在。


    除非從此關門謝客、戒手機戒電腦做原始人,否則總得隔三差五總得被暴擊一下又一下的吧?


    特別是將來他真跟小妖精公開了,動不動就秀個恩愛上個熱搜什麽的,看了之後,真能特麽一點不憋屈一點不難受?


    紀鍇認為公平起見。以後要難受,也不能讓老子一個難受。


    老子那麽好,沒有半點對不起你,是你自己作,給三心二意把老子玩丟了!你他奶奶個熊的,憑什麽就不難受?必須誰都不能好過!


    老子就要不欠你的。你沒法補償我,內心的愧疚感就不會那麽容易退散!


    ……


    贏健拿來菜單,紀鍇嘻嘻哈哈接過,點肉串、點素菜,微笑嚷嚷著“贏健!老子要吃粥!快去給老子煮碗皮蛋瘦肉粥~”,暗地裏卻神光恍惚地在陰暗地幻想著將來的某個場景。


    等到時候朱淩回來打包東西的時候,大概隻會拿走他的一些衣服和化妝品。那人也不是個多細心的人,應該不可能想到要去冰箱旁邊的藥櫃裏,拿走他常年用的那些胃藥。


    自然也就不會發現,在藥品抽屜裏,還有紀鍇偷偷替他藏著的好幾對袖扣。


    朱淩這人愛打扮,尤其注重細節方麵的精致完美。


    買襯衫如果不換新袖扣,簡直就沒法活。


    然而袖扣這東西吧,真的就和女生的發繩、耳釘一樣,隻要摘下來,就算放在床頭櫃上也一定會多次離奇神秘失蹤。


    紀鍇也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但實在是朱淩這人在家因為急著出門找不到袖扣這件事抓狂跳腳的次數太多了,於是某次看到某名品店進了幾款很別致的,就偷偷給買了下來。


    想要下次他再抓狂,直接給他點驚喜來著。


    結果,驚喜沒給成,倒成了永恒的閑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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