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老妖怪站人群裏看了好一會兒,第一反應是這兩小孩整容了沒有。


    眉骨下巴什麽的一動,雖然模樣看起來能更精致些,但對氣運影響頗大,甚至會動搖人固有的心性。


    “沒假體,沒動過刀子,”岑安鬆了一口氣:“是天生長得好看。”


    小麟還是審美在線的,沒喜歡那些個下巴尖的能戳死人的奇怪生物。


    葉肅這次過來單純是陪陪岑安,在旁邊看了一會就去觀察劇組的設備和工作人員去了。


    岑安先前擔心的就是這便宜弟弟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但遠遠瞧著他們聊天說話的樣子,又感覺兩小孩都挺靠譜。


    “要不我去試一下吧——”他戳了下葉醫生:“變成個老爺子什麽的,或者掉個錢包看他撿不撿?”


    葉肅沉默兩秒:“聊齋這麽寫都俗了,你最好想個別的法子。”


    岑大仙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在離那男孩不遠的地方扔了個皮夾子。


    然後眼尖的小助理把錢包撿了,轉手就送去了失物招領處。


    葉肅突然開始為他家人參的智商感到真實擔心。


    “其實想知道那男孩心腸好還是不好,又或者適不適合戚麟,不用這些複雜的法子。”葉肅單手把某個白胡子老頭撈了回來,掌心一抹就把他變回了原樣:“再過幾個月看看戚麟是什麽樣子,一切就很清楚了。”


    岑安抬手就去摸自己的長胡子,半信半疑道:“看他被喂胖了沒有?”


    “不,是看他的狀態。”葉肅慢慢道:“他若是越變越好,就代表這段關係是健康又舒適的。”


    有些小情侶雖然成日秀恩愛曬幸福,可其中有一方私下裏神情懨懨眼神黯淡,不是情感被控製也有可能是相處時並不平等。


    還有些人雖然平日裏不言不語,可戀愛後總是精神煥發幹勁滿滿,不說話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快樂和滿足。


    這便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岑安聽到這裏眨了眨眼,忽然揚起頭去看葉肅的樣子。


    三年前和三年後,葉醫生也一直有在慢慢的變化。


    葉肅見他望著自己,伸手捏了下他的臉。


    “在想什麽?”


    岑安任由他捏著,忽然又笑了起來。


    “葉醫生年年都有變好看。”


    男人笑著親了下他的唇:“走吧。”


    孟蘿卜收到短信的時候,正在寢室裏匆匆的補作業。


    岑哥去了一趟渚遷,跟他說不用擔心太多,安心顧著學業就好。


    少年長長歎了口氣,癱在論文上撓了撓頭。


    淩道長學的是工程係,而他自己則去了金融係,宿舍在南北校區,隔得一直挺遠。


    他們兩人在夏天結束時各自有事斷了聯係,又因為開學以後搬出了道觀,漸漸就好像有些生疏了。


    後來道長從西南回來,孟蘿卜隻解釋自己是回家鄉住了幾天,也就沒有再過問了。


    聯絡也漸漸淡了下來。


    孟蘿卜其實一直記得他進考場前問的那一句話,可又慫的不敢再去找他兌現。


    畢竟道長不光長得好看人又厲害,道行還有大幾百年,連旱魃都能說降就降。


    自己隻是偶然間蹭到帝流漿化了妖的貓,好些哪裏都有點拿不出手。


    道長這麽照顧自己……其實也隻是因為先前削尾巴的事情吧。


    男孩撥弄著圓珠筆,慢悠悠的歎了口氣。


    還是追星好,聽聽歌看看綜藝就快樂似神仙,什麽糾結都能忘掉。


    電話又響了起來。


    “在忙麽?”


    “沒有,”孟蘿卜猛地坐直,說話時有點慌:“剛看完書,我在宿舍裏。”


    “要不要下來散散步?”


    “好,好啊,你在哪?”


    “你樓下。”


    黑貓尾巴一豎,兩三下就從三樓窗外翻了出去,踩著引水管蹦的飛快。


    ——貓從來都是隻走直線的!


    淩慎站在樹下,抬眼就看見那黑貓跟閃電一樣躥下來,尾巴一揚又變成了清爽的黑發少年,眼神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些笑意。


    “道……道長。”孟蘿卜好久沒有見他,說話時都有些心虛:“先前我偷偷出去玩,讓你擔心了,抱歉啊。”


    他們順著梧桐道慢慢往北走,沿路有好些學生騎著自行車呼嘯而過,鈴鐺聲響了一路。


    孟蘿卜走在道長的身側,隱約又聞見了他身上的淡淡香味,感覺自己的尾巴又開始左右甩來甩去。


    “我去找師尊求了一枚玄丹,”淩慎從袖中掏出了一方小盒子,遞到了他的麵前:“服下它就可以恢複前世記憶……你若是願意,便收下吧。”


    孟蘿卜腳步一頓,抬手接了盒子道:“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因為……”淩慎站定在長橋邊,望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他不是因為想念沉似才去求丹的。


    他隻是覺得,自己和這少年,實在是隔得太遙遠了。


    孟蘿卜隻活了幾十年,性子簡單活潑,對什麽新鮮事都信手拈來。


    可他自己修道上百年,考取學位也隻是為了日後幫著修繕道宮,早已淡出凡世中中許多年。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隻是暮氣沉沉一口古井,若是有意與那少年繾綣交好,都是在困住他鮮活的靈魂。


    可如果是沉似的話……


    如果是沉似的話,自己能接近他的借口是不是就會多一些?


    他會不會更願意聽自己說那些寺中的舊事,不覺得自己古板無趣?


    孟蘿卜等了許久都見他緘默不語,打開那檀木盒看了一眼。


    “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你的那個小和尚的轉世?”他忽然問道。


    淩慎下意識地看向他,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要是吃了這丹藥,想起從前的許多事情,你的老朋友也就回來了吧。”孟蘿卜低著頭道。


    少年黑發柔順光滑,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竟讓人看著有些幾分心疼。


    淩慎忽然感覺自己做錯了事,心跳也跟著亂了幾分,下意識的想要道歉。


    “我沒有想過讓你難過……”


    “道長,”少年低頭道:“我高考的那天,你說願意與我戀愛。”


    “你到底是願意與孟蘿卜戀愛,還是願意與小和尚戀愛?”


    男人下意識道:“是與你。”


    “隻是與你。”


    “我才不信。”孟蘿卜抬頭看他,晃了晃手中的檀木盒子,語氣都衝了一些:“那這又是為了什麽?”


    道長輕聲道:“你不喜歡它,就把它扔了吧。”


    少年見他似是默認,火氣騰地就上來了。


    我要是扔了,豈不是妨著你見你的舊情人?


    “我一直不敢給你打電話,”他直直道:“就是想等你自己來見我,把先前應允的事情兌現。”


    “可是道長,我一直都是自己想多想錯,是不是?”


    “不是。”淩慎想伸手去抱他,卻又怕他更生氣難過:“你不要生氣。”


    孟蘿卜真想把那盒子遠遠的扔進湖裏讓魚吃了才好,可又覺得這麽貴的東西他求來恐怕不容易,原地跺了跺腳索性跑了。


    岑安在家跟薄和打著電動,忽然就聽見敲門聲:“岑哥——”


    “你今兒不是有課麽?”岑安匆匆過去給他開了門,見少年拿著個小盒子眼睛都是紅的:“誰欺負你了——”


    薄和立馬按了暫停鍵,跳下沙發給貓哥拿汽水。


    孟蘿卜衝回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憋著哭,真看見岑安溫溫柔柔的樣子一瞬間憋不住了,撲他懷裏喵嗷喵嗷的就開始嚎。


    薄和拿著瓶可樂站在旁邊,想了想回廚房換了瓶紅牛。


    哭這麽慘也是個體力活啊……


    “我差點就跟他談戀愛了!”


    “我還想著要給他表白!”


    “我還怕他嫌棄我年紀小什麽都不懂!”


    岑安在旁邊順著背,忍不住揉了揉他豎起來的飛機耳:“這事應該沒這麽複雜吧……”


    孟蘿卜哭完接了紙巾猛地擤了兩下,耳朵都耷拉了下來:“這盒子我扔又不敢扔,也不想還他,看著還來氣。”


    薄和在旁邊聽得聚精會神:“原來你們大學生談戀愛是這麽談的。”


    “不過話說回來,”小男孩好奇道:“你到底在生誰的氣?”


    “都!生!”黑貓豎起尾巴道:“他做的是人事嗎!有他這樣的嗎!”


    “我沒太聽明白,”薄和摸著下巴道:“你覺得他喜歡的是前世的你自己,所以現在你在吃你自己的醋?”


    孟蘿卜把紙巾扔成團想丟垃圾桶裏,手一歪還丟偏了,氣的毛又炸起來了幾分。


    “大騙子!王八蛋!不要臉!”


    “你先別急啊,”薄和也跟著上手擼毛,語氣特別懷念:“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個小女孩叫戈薇,她喜歡一妖怪,但是那妖怪以前喜歡她的前世,叫桔梗——”


    岑安本來覺得這是個戀愛分手答疑環節,結果沒兩分鍾進入講故事環節,聽著還挺有意思。


    孟蘿卜抱著紅牛聽他講完,伸手把那瓶子扔垃圾桶,哐嘰又扔歪了。


    “——他們當時要是有你這個丸子,兩分.身能統一回去,這事不就解決了嗎。”


    薄和一臉匪夷所思:“所以你到底在氣什麽。”


    “前世和這輩子能是一樣的人嗎!”


    “怎麽不一樣了?”薄和特認真的問道:“我小時候討厭吃茄子,現在又喜歡上了,那小時候的我就不是我了?”


    ……好像又進入哲學課課堂了。


    孟蘿卜本來聽著有點糊塗,隱約間好像又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上輩子那些記憶也是歸我的,記不記得我都是同一個人?”


    “本來就是啊,”薄和拍了拍他的肩:“你鑽牛角尖,不就是怕他沒你想的那麽喜歡你嘛。”


    岑安在旁邊聽得很感慨:“你看了幾百集動畫片,怎麽懂得好像比我還多。”


    外頭開始下淅淅瀝瀝的雨,滴滴答答的聲音聽著讓人想睡覺。


    孟蘿卜洗幹淨臉以後窩在沙發上睡了一覺,決定等休息好了再來做決定。


    臨睡前他看著坐回電視屏幕前的兩人,隱約想起來點什麽。


    “岑哥——你不是還有論文沒寫完麽?”


    “快了——明天就寫!”


    等孟蘿卜睡醒,外頭已經天都黑了。


    葉哥還在隔壁市開會,岑安也懶得做飯,索性叫了外賣請他們吃小龍蝦。


    “其實咱可以這麽做,”岑安幫他們兩又拿了兩瓶汽水,思路非常開闊:“你先把那丸子吃了試試,反正吃完了以後這輩子的記憶也還在,不至於被上輩子奪舍。”


    “要是不喜歡,我就拜托葉醫生幫你重新封起來,就當這丸子根本沒吃過。”


    黑貓擦了下胡子上的龍蝦油,悶悶地舔爪子道:“你們覺得……那臭道長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岑安想了想:“你跑去跟劇組的時候,他來找過我們,說是擔心你,又怕你覺得他煩,和他生分。”


    “如果有一個人,關心你的時候都怕你不舒服,遠遠地繞一圈也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那他應該……很喜歡很喜歡你吧。”


    孟蘿卜怔了一下,心裏湧起幾分內疚,又覺得有些糾結。


    “可他如果關心的是那個小和尚呢?”


    “拜托,貓哥你又不是戰鬥貓,就淩道長那個修為一開始就能給你強喂丹藥的好吧。”薄和吃著蒸蝦含糊道:“人家要真是隻喜歡那和尚,你這殼兒估計早被獻祭了。”


    少年臉頰紅紅,又覺得歡喜又覺得煩悶。


    他洗幹淨手在客廳裏轉了好幾圈,還是把那小盒子拿了出來。


    其實他一直覺得……沉似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自己要是叫孟沉似……聽著也好像很好。


    “葉哥真的能幫忙消除記憶啊……?”


    “不信你可以看看三院的那群醫生,”岑安喝著可樂道:“現在沒一個記得他是誰的。”


    黑貓糾結了幾秒,還是把那丹藥當巧克力球給吃了。


    他原地坐著等了一會兒,好些記憶突然就跟放煙花似的衝了出來。


    許多個畫麵開始如同電影一般在眼前湧現,還有潮水一般的情緒——


    他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跪在蒲團上,被爸媽按著燙戒疤。


    頭頂疼的不停冒汗,眼淚也在大股大股往下流。


    孟蘿卜掙不過他們,一擰頭卻看見窗外站著個小道士。


    小道士怔怔的站在那裏,身上帶著幾分冰雪消融的氣息,不知怎麽地讓他覺得有些親近。


    等人全都散了,他一個人去河邊洗臉,看著頭上的傷口都不敢伸手碰。


    小道士走了過來,把鬆雪膏遞給了他。


    原來他的名字叫淩慎。


    荒年餓死了許多人,隻有寺院裏還能吃些米粥。


    他知道自己是被方丈們救了一命,心裏雖然不舍寺外的塵雜,卻也漸漸適應了苦修的生活。


    寺裏真無聊啊。


    念經,掃院,拜佛,念經。


    還好有小道士常常來看他,還給他帶員外郎家裏才有的蓮花酥。


    後來饑荒漸漸結束,他們便也慢慢長大了。


    小道士變成了道長,從跟他一樣高的小不點變成了鬆竹一般清俊高挑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是凡人,對方不是。


    道長會禦劍飛去,會跟隨師門救濟蒼生,隔三五年路過這裏的時候,偶爾會來看一看他。


    他真喜歡道長的樣子。


    小時候好看,長大了也好看。


    而且這麽多年一晃而過,道長還是記得給他帶蓮花酥。


    可是和尚怎麽能喜歡人呢。


    再喜歡都要假裝不知道啊。


    於是他客客氣氣的和道長說話聊天,客客氣氣的保持距離,看著時間飄逝歲月輪轉,隻如老友一般等待著他偶爾歸來。


    淩慎待他也很客氣,偶爾坐下來聊一聊天,說的都是這十裏八荒的新鮮事。


    聽山下來的香客說,那員外家道中落,豢養的廚子們都早已各奔東西,可道長總是還能帶蓮花酥回來,味道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便捧著酥點喝一喝茶,也不好意思問一問這是怎麽回事。


    男人說話時不疾不徐,提及見聞裏的生離死別也輕描淡寫。


    他自己被困在寺院中無法離去,頭上的戒疤早已印入了身體裏,便也點著頭同他笑。


    自己暮氣沉沉猶如老人,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什麽話也插不上。


    便是離別的時候,也不好意思說一句下次再來坐一坐吧。


    寺院裏隻有粗茶淡飯,他不好意思用這些來留他。


    時間總是會變的,人也一樣。


    自己的臉上手上先是有了細紋,後來又有了皺紋,漸漸又蔓上了老年斑。


    可道長和幾十年前一模一樣,皺眉的模樣都一如從前。


    等終於到了彌留之際,他才大著膽子握一握他的手,心裏卻依舊克製又惶恐。


    這樣不染凡塵的道長,終歸也隻是他的一個故友。


    再喜歡,都開不了口的。


    那天山上山下都在下著空濛的小雨,霧氣中彌散著青苔的氣味。


    “可惜了,”他看著道長,神情安寧而含笑:“最後都沒能嚐嚐肉是什麽味道。”


    永央寺交給你了,山下困苦的百姓也交給你了。


    我那些無法開口的小心思,就都隨我一起去了吧。


    “我走啦。”


    不必念我,也不必再想起我。


    我濟世度人幾十年,做事從來坦蕩光明,唯獨見你時總是心虛。


    下輩子若是能躲開這些戒疤,也許就敢親近你了。


    孟蘿卜回過神的時候,有點喘不過氣來。


    岑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試探道:“真被奪舍了?”


    少年騰地就站了起來,怒氣衝衝道:“淩慎那個王八蛋!”


    薄和把旁邊的小龍蝦往裏收了收:“你要是去找他決鬥,打不過記得跑。”


    “所以是什麽情況啊……”岑安隱約瞧出來小黑貓意識還在線:“他上輩子對你做什麽了嗎?”


    “就是什麽都沒有做!死之前還是我拉了他的手!”孟蘿卜大怒:“撩完就跑什麽都不做是人嗎!我上輩子是有多慘才喜歡他!”


    岑安鬆了口氣:“那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但是我超生氣!我要去揍他一頓!”


    兩隻妖怪同時搖頭:“怕是揍不贏……”


    “他有本事就一劍戳穿我!”孟蘿卜轉了一圈,拎了書包氣鼓鼓的就要往外走。


    “你等一下。”岑安開口道。


    “岑哥要幫我揍他麽!”


    “不是,”岑安指了指落地窗外:“道長半個小時前已經來了,就在樓下一直在淋雨。”


    少年麵色一白,扔了包直接從落地窗跳了下去。


    淩慎就站在樹下看著樓上的光亮,渾身被淋了個透。


    他不肯離開,又不敢再上去。


    他覺得自己把這些事都搞砸了。


    沉似還活著的時候,他每一年去看他,都躊躇著想帶他離開那裏,又有許多話言不由衷,始終無法把隱秘的心思說出口。


    那時候不算喜歡,不算牽掛。


    隻是一直覺得……那小和尚在他心裏很特別,是與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的存在。


    可真是在見到這小黑貓以後,心裏的某一個關竅好像才突然被撥動。


    謹慎,為難,親近,又羞赧。


    道長被雨淋的頭發都貼在了一起,長袍也沉沉的往下墜,人卻無知無覺的仿佛一尊木雕。


    他望著十二樓的燈光,心裏悵然又有些安寧。


    忽然那樓上跳下來一個黑影,直直的衝著他的方向跳躍而來。


    再一眨眼,那少年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凶巴巴的簡直要吃人。


    “下了雨你不知道要躲嗎?!”


    劈裏啪啦的雨點墜落到他們兩人身上,把那男孩的碎發也澆了個濕透。


    淩慎想伸手替他擋雨,可又把手收了回去,說話時都有些猶豫。


    “你……還生不生我的氣?”


    “生!你就是王八蛋!這幾百年都是王八蛋!”少年吼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你說清楚!”


    男人怔怔的看著他,認真開口道:“喜歡你的。”


    “真的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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