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的私人空間,被所有者設置成對方熟悉的環境。


    不過對方熟悉的環境可不怎麽讓人愉快,林異走過血跡斑駁的走廊,在門口停下腳步,敲了敲門。


    門應聲而開。


    林異掃過擺設整齊的書架,在背對著他欣賞窗外風景的男人身上停頓。


    “來了?”周宗掐滅煙,回頭看向林異,語氣平靜:“膽子不小,居然敢一個人來見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沒辦法。”林異走進室內,環顧顯得過於整齊的擺設,幾乎看不出屬於對方的個人痕跡——除了放在書桌上的相框。


    林異拿起相框,欣賞相框內的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年輕人勾肩搭背,意氣風發的陳年舊影。


    一個略顯強壯,笑起來有些傻乎乎的,一個略顯瘦弱,笑起來時顯得有些秀氣。


    兩個懷揣著野心,準備挑戰世界的年輕人。


    “受人之托……”周宗喃喃自語的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林異翻過相框,看了眼相框後麵嶄新的痕跡——看得出來,這個相框被使用的期限最多不超過一禮拜,簇新到甚至散發著原木的氣息。


    林異笑了笑,將相框放回書桌上。


    “副會長說,幸不辱命。”


    周宗轉過身,看向林異。


    他長相並無值得特殊描繪的地方,隻不過比起蒼老的黑手套來說,他保養的很好,透著成熟男人的氣息,因為久居高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所在。


    時光賦予他的閱曆和權利賦予他的強大,讓他在平凡外表下醞釀出獨有的個人魅力。


    “幸不辱命?”周宗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眉梢微挑,氣勢忽而淩厲:“好一個幸不辱命,赤雲……不,或許我該叫你許正?”


    說好的絕密呢?怎麽一夜之間,是個人都知道了?


    林異在心裏歎了口氣,對事態發展到這一步倒是不意外,從被那個黑衣人叫破真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曉這是絕對無法避免的事情。


    敵人可不會幫你隱瞞你的秘密。


    “好個許正,好個赤雲,我是真沒想到……”周宗說到最後,咬牙切齒:“我把一隻狼心狗肺的東西送到了阿泰身邊。”


    “斯人已逝,會長節哀。”


    林異沒什麽誠意的安慰了一句,從桌上抽出紙,隨手拿起一旁的筆,慢條斯理的落筆。


    “在憤怒譴責我,試圖讓我產生內疚之前,不如讓我把該給您的東西默寫出來?”


    周宗臉上的情緒驀然一收,轉為毫無波瀾的平靜:“你想要什麽?”


    林異手下不停,熟練的將那些不規則符號重新描繪。


    “雖然這麽說,您可能不相信,但我確實隻是來履行副會長的臨終所托的。”


    周宗沒展露絲毫情緒波動,不動聲色的繼續發問:“騙了我一次不夠?還想騙第二次?”


    “信或不信,取決於您。”林異停下筆,看向周宗:“我隻是負責把那句話還有這張紙給您而已。”


    他將紙筆放回書桌上,收回手,退後一步,跟周宗保持安全距離,彰顯自己的無害。


    “那你未免太過好心。”周宗上前將紙展開,一邊看一邊道:“這時候還不忘舊主?”


    “您說笑了,隻是有人跟我說。”林異稍稍停頓,自始至終都遊刃有餘的語氣裏終於出現了一絲真實:“違背承諾不是一個好習慣。”


    周宗的目光凝聚在紙上,聞言接了句茬:“醫生?”


    那縷真實飛快從林異身上消失,他重新變回遊刃有餘的模樣,略微帶了幾分詫異道:“會長已經關注過他了?”


    “你忘了?”周宗將那張紙捏在手中,抬眼看向林異:“你用年羅會的路子查過他的來曆。”


    “我還真忘了。”林異格外坦率:“當時查醫生的時候,用了不少路子,一時都忘了也用年羅會查過。”


    “看來你周旋的勢力還真不少。”周宗語氣平靜的評價了一句:“我倒是有些意外,像你這種養不熟的狗,也有人敢信?”


    “我年羅會養了你幾年?我周宗這些年待你如何?你自己說。”


    林異誠懇道:“年羅會以誠待我,會長待我如父如兄,關懷備至,無可挑剔。”


    周宗被氣笑了:“很好,看來你還清楚,你有多狼心狗肺。”


    他盯著林異,語氣逐漸激烈:“剛開始有風言風語,說你是叛徒。我不信,兄弟們也不信,說你為年羅會出生入死,我們不能光靠一個真假不明的消息,寒了你的心。”


    “結果呢?全tm是一群傻子!”周宗盯著林異一字一頓道:“誰寒了誰的心?兄弟們這般待你,你不說同樣這般對待弟兄們,還反手狠狠插了我們一刀?”


    “你是真的很有勇氣。”周宗咬牙切齒道:“居然還敢再來見我。”


    林異有些羞澀的笑了笑,對周宗的長篇大論毫無所動:“會長,這是做間諜的基本素養,你要求一個臥底對被臥底的組織掏心掏肺,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


    “再說了,年羅會對我極好,但組織對我也沒的說。”林異歎了口氣:“跟一個臥底談良心,未免有些奢侈了。”


    “好,很好。”周宗重複了一遍這個字,重新平靜了下來:“那我們談談,對你來說不奢侈的東西。”


    “既然你沒有良心,又能這麽果斷的背叛我們,那起碼證明你對你真正的上家還有那麽一點忠誠……”周宗扯了扯嘴角:“是什麽讓你又果斷的背叛了它,選擇了醫生?”


    林異遊刃有餘的氣勢緩緩沉澱了下去,流露出平靜:“你們似乎都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畢竟,醫生總不可能永遠置身事外。”周宗冷靜道:“我們總會有需要接觸的那一天,那我們想了解他,也不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吧?”


    林異點頭:“確實不難理解,不過我覺得對年羅會而言,並沒有這個必要。”


    周宗表情微變,敏銳的領會到了他的潛台詞:“什麽意思?”


    “這也是我來見你的第二個原因。”林異不急不緩道:“一個小小的警告。”


    “年羅會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末路已至,萬望小心。”


    周宗沉默的打量林異,像是看到了一個無法理解的存在。


    “這是你最後的良心?還是你用來交易的下一個籌碼?”


    “都不是。”林異坦誠相告:“隻是醫生喜歡。”


    “你倒真是……背叛的坦坦蕩蕩。”周宗嗤笑一聲:“對你的新主子這麽上心?”


    林異翹了翹唇角,沒回答他的話。


    “行吧,既然君以誠待我,那我自當以誠待君。”周宗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一揮而就。


    林異對他話語裏的大氣持以懷疑態度——不管周宗表現的如何,他終究是那個能輕描淡寫讓副會長去死的人,就他的表現來看,除去年羅會的利益之外,他並不具有多餘的心軟和義氣。


    周宗將紙遞給他,林異接過紙看了眼,瞥見開頭那行字,微微揚眉:“這是那份資料?”


    “我想這對醫生來說,會有用的。”


    “會長是想用它……”林異停下話,看向周宗。


    “就當是謝謝他……”周宗停頓了下,側頭看了眼相框:“把這句話帶給我。”


    “會長跟副會長真是情深義重。”林異十分客套的接茬,甚至沒有什麽情緒波動——殺死黑手套的真凶,可不就是眼前人嗎?如今再來惺惺作態,實在讓人很難生出什麽感觸。


    不過林異從不評價這些,不管是醜陋還是肮髒,自有它存在的理由,評價除去幹擾他對他們的正確感知外,沒有任何作用。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周宗拿起相框,拂過那張有些陌生的臉:“是我巴不得他早日去死,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其實我沒這麽想。”林異在一旁道:“會長自有會長的不得已,旁人隻知鳳毛麟角,又怎麽會知曉真相?”


    周宗好似沒聽見般,繼續道:“但阿泰……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兩人互相依靠,一路走到了如今,打斷骨頭連著筋,真兄弟也不過如此。”


    我都說我沒那麽想了……林異看了眼時間,等著周宗接下來的話。


    “我讓他去死,就等於自斷一臂。”周宗注視著相框裏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們,語氣漸漸溫和了下來:“但他必須去死。”


    “對他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周宗平靜道:“死在我的命令之下,死在年羅會隻手遮天的時候,他無須知曉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不必再為了我,出生入死,拋棄一切,然後淪落到徹底的失敗者。”


    看來他已經嗅到了年羅會末路將至的氣息。


    真是可歌可泣的兄弟情。


    林異誠懇道:“我明白了,您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你不明白。”周宗放下相框,那些溫和一閃而逝,迅速從他身上消失:“但你也沒必要明白,我這麽說,隻是想表達一點。”


    他側頭看向林異:“它救了你的命。”


    林異極為含蓄的笑了笑。


    “你可以走了。”周宗重新站回了窗邊,背對著他,注視著窗外。


    林異朝周宗站的方向看了眼,窗外的風景被設定成了舊日裏的小巷,帶著過去的時代感,讓人恍惚回憶起幼年時在小巷裏肆意奔跑的歲月。


    活人尚有緬懷過去的權利,死人卻什麽都沒了。


    林異笑了笑,收回目光,轉身朝外走去,將那些過往糾葛就此了斷。


    *


    星獄。


    簡思有些不太習慣,當然他也很難習慣。


    畢竟醫生的存在感如此強烈,那一縷鋒芒懸於上空,潛伏於心髒前端,稍有異動,就會瞬間招致死亡,帶來致命危機。


    不是所有人都能習慣跟死亡並行的。


    但死亡的危機感尚可以被按捺,醫生本身的存在感卻無法忽視。


    囚室裏的氣氛有些沉悶,簡思也不清楚江奕奕是怎麽做的,星獄似乎對本該住兩個人的雙人間住了三個人沒有絲毫異議,準確來說——從他跟著江奕奕離開那間審訊室之後,整個星獄在他眼裏徹底變了模樣。


    曾經耀武揚威的囚犯們消失在他眼前,醫生所在的囚牢附近,沒有再住進新的囚犯,這整幢樓似乎就隻有醫生所在的囚牢仍在被使用。


    曾經呼來喝去的獄警再也沒有出現過,除去林異之外,他幾乎沒看到其他獄警再出現在他麵前。


    至於那些無處不在的危險?


    簡思看了眼平靜的閱讀著書籍的江奕奕,他就是整個四層最大的危險。


    颶風威力巨大且無比危險,但在颶風中心,無比安全和平靜。


    毫無疑問,他們此刻正處於颶風中心,而江奕奕身邊則是絕對安全區域。


    江奕奕側了側頭,雖然他很想忽視簡思的目光,但他未免盯的太久了。


    “有事?”


    簡思被突然改變動作的江奕奕嚇了一跳,忙收回視線:“沒……”否定的話出了半個音節,他又生生改了口:“我有點好奇……”


    江奕奕合攏書,示意他繼續。


    “林異值得信任嗎?”滿身謎團來曆不明除了弱之外沒有任何優點簡思如此問道。


    江奕奕為他這個問題停頓了兩秒,疑惑反問。


    “你覺得你可以被信任嗎?”


    簡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是值不值得信任的問題,是敢不敢背叛醫生的問題。”


    自從他脫胎換骨之後,邏輯能力和思維能力簡直是蹭蹭蹭的往上漲——當然也不排除對方之前故意裝傻的可能性。


    “值不值得信任或許有很多客觀因素的影響,但敢不敢背叛醫生卻隻有一個答案。”簡思對這個答案無比清楚,清楚到他能想起曾近在咫尺的死亡。


    他意識到了自己之前思維模式的局限性,他和林異以自己的思維去揣摩醫生的想法,並對醫生的選擇感到詫異,但對於醫生來說,一切都很簡單。


    他無需在意其他人是否可信,因為他有足夠的能力來收取背叛他的代價。


    在想清楚這一點後,簡思默默的縮回角落,縮到一半,又停下了動作,再度開口:“醫生,如果林異不回來……”


    囚牢門口發出些聲響,林異有些詫異的接過話茬:“不回來?誰不回來?”


    簡思看了眼已經換回獄警製服的林異,徹底縮回了角落。


    林異也沒在意他,徑直走到書桌前,提筆落字。


    “年羅會讓我給你帶了份回禮。”


    簡思抬起頭看向他。


    林異不急不緩的繼續道:“說是帶回那句話的謝禮。”


    簡思聞言皺了皺眉,瞥見江奕奕臉上的平靜,沒開口插話。


    江奕奕對謝禮不感興趣,他對另一件事感興趣:“外麵怎麽樣?”


    林異微微一愣,放下筆,回頭看了眼江奕奕,不確定他問的外麵到底是指什麽。


    他斟酌著話語道:“還是老樣子,擁擠到塞不進更多的人,開發外太空的口號喊了幾十年,還是沒有任何進展,議員們熙熙攘攘,喊著各種口號,獲取支持率,人們忙碌奔波,為擁有方寸之地而活……”


    林異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些許嘲諷:“世界依舊糟糕,從未改變。”


    這個描述聽起來有些陌生,江奕奕思考了幾秒,他對它沒有任何感觸,就好似在聽一個無比遙遠的故事。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一個無比遙遠的故事。


    這幾乎可以稱的上遊戲背景設定的背景設定了,就算是遊戲的死忠粉,也不會考據到這種地步,扒拉出整個大環境的設定。


    乏善可陳的大背景,江奕奕給它貼了個標簽,隨手扔到了一旁,才隨口道:“看來,你所屬的神秘組織,對此頗有感觸。”


    林異的神色微微一變,再度反應過來一點——在醫生麵前,說的越多,暴露的東西也就越多。


    江奕奕好似沒看到他臉上明顯的表情變化般,不緊不慢的推出他的結論:“基於你是個好警察這點,可以得出結論,這不會是一個妄圖推翻星盟建立新政府的組織。”


    “你剛才的話,顯然你們對星盟有許多意見。”


    “從你之前雙麵間諜的行為來看,你針對的是處於灰色地帶的年羅會,那我想,結論已經出來了。”


    江奕奕雙手合十,露出笑容:“自詡正義的黑暗騎士,守護星盟的暗夜勇士。”


    就差把他們的組織名給說出來了,林異甚至覺得就算醫生說出了組織名他都不會意外。


    雖然聽起來邏輯很通順,但能如此簡單的直接得出結論,隻會讓人覺得,與其說是通過觀察和思考得出結論,倒不如說是他直接獲得了答案,然後反推出了過程。


    不過不管是這兩個答案中的哪一個,林異都不意外。


    畢竟那是醫生嘛。


    “愚蠢的行為。”江奕奕做出了最後的評價。


    在你眼裏,應該也沒有什麽是不愚蠢的了吧?


    林異異常的平靜,沒有為曾經的組織辯護的衝動——而且就算能把醫生說的啞口無言,那不也就是換了一種方法找死嗎?


    他將寫滿字的紙遞給江奕奕。


    “但總有些人會做愚蠢的選擇。”林異平靜道:“這個世界需要這些愚蠢的人。”


    “世界不需要,隻是你們覺得世界需要。”


    林異有話說,林異不敢說,林異選擇閉嘴。


    江奕奕接過他手上的紙,掃了一眼,停頓幾秒,重新看了一遍。


    “看上去,這是給我的?”江奕奕來了些興趣:“不愧是星獄,名不虛傳。”


    不愧是地獄級的求生遊戲裏的背景設定,完全配得上玩家們死去活來讀檔無數次的悲慘遭遇。


    這是黑手套手上那份資料解密之後的文件,也就是傳說中所謂的關於星獄最底層的文件。


    也就是簡思之前所說,星獄用一份假文件來一石三鳥的那份文件。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份文件似乎是某個人寫給他的邀請函。


    “聞君將至,不甚歡喜,特來信祝賀。”


    在過於突兀甚至與整個未來世界都格格不入的開門見山之後,似乎是知道看信人的忍耐度有限,接下來的話語氣陡然一變。


    “你抵達四層所用的時間,比我想的更長。你的能力不需要懷疑,那是什麽讓你花了這麽多時間?有什麽吸引了你的注意力?聽我一句勸,那些廢物沒有在意的必要。”


    “你跟他們不同,弱者有弱者的覺悟,而強者也該有強者的風範,你的歸處在星獄最深處,而不是人間。順便一提,這個世界真的十分無趣,對吧?”


    對方簡直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表明“我跟你的穿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一點,但江奕奕出乎意料的毫無情緒波動,甚至還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不知道這種熟悉感是對方的用詞還是因為對方話裏話外對他的了解。


    “題外話,帶著累贅進入六層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選擇,你忠誠的朋友在此誠摯的勸告,沒必要多此一舉。這隻會增加遊戲難度,對通關星獄毫無幫助。”


    對方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江奕奕覺得他隻需要安靜的看完最後一段話就行了。


    “最後,親愛的朋友,請盡快完成你的任務,雖然對你來說,時間沒有意義,但請相信,我是如此迫切的想和你見麵,甚至度日如年。”


    “您忠誠的,老朋友敬上”


    老朋友?江奕奕扒拉了下能被如此形容的存在,這個範圍十分狹隘,甚至無需扒拉就能得出結論。


    他的發小……


    他叫什麽來著?


    江奕奕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記憶在這裏陷入無法探索的深淵,將一切吞噬。


    “醫生?”


    簡思思索了片刻,猶豫的開了口:“按照我們之前的判斷,這份文件到黑手套手裏的時間點,是在你進入星獄的那個時間點左右。也就是說除非星獄從一開始就知道醫生的特殊性,並特地針對醫生設計了這份資料,不然它不該是寫給醫生的。”


    江奕奕回過神,輕撚了撚手上的紙,語氣平靜:“顯然,有個人清楚一切。”


    清楚江奕奕會在何時進入星獄,清楚江奕奕會來到四層,清楚江奕奕的特殊性,甚至清楚那些江奕奕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


    紙張隨著他的動作微皺,銀光不知何時在他指尖悄無聲息的浮現。


    江奕奕鬆開手,薄薄的紙在空中飄起,刀片在他手中靈巧翻騰,紙張被平整劃開,分成兩片。


    刀片轉動的飛快,飄在空中的紙張還未來得及因那一刀散開,就被隨即而來的刀芒徹底粉碎,洋洋灑灑的碎片如同一場錯了季節的雪,在空中肆意揮灑。


    現場安靜了下來。


    簡思喉結微動,確認了一件事:醫生好像生氣了。


    他不知曉那份資料的內容,但……就挑釁而言,效果簡直堪稱超群。


    作為親手複原出資料內容的林異,此刻異常沉默,他知曉內容,故而更不敢說話。


    他確認了一點:哪怕是醫生,居然也是他人局中的棋子。


    但能以醫生為棋子,那這盤棋又該有多大?


    江奕奕並不知曉作為間諜的林異再度發散了思維,並開始發揮他的特長:自己嚇自己。


    在最初的微弱憤怒消失後,江奕奕迅速平靜了下來。


    他從一開始就清楚,這個遊戲有問題,現在隻是進一步確認了這一點而已。


    江奕奕看了眼他許久沒關注的人物麵板,在心理學(殿堂級)和外科手術(殿堂級)上停留幾秒。作為當事人,他很清楚這兩個殿堂級究竟代表著什麽。


    但修改記憶?這絕對不是一個技能能做到的——哪怕它是殿堂級也不行。


    與其說是誰動了他的記憶,倒不如懷疑這個遊戲對他做了什麽。


    一般情況下,正常人在得知自己的記憶存在問題之後,很容易就此衍生出無數惶恐——比如,既然記憶存在問題,那誰能肯定,記憶的其他部分沒有問題?


    而這種惶恐十分容易演變成更可怕的想法——如果記憶並不可信,那我……究竟是誰?


    我怎麽能確定我生活在真實的世界裏,而不是一個進化版的“楚門的世界”?


    常人往往會在這種自我懷疑和自我腦補中,陷入絕望的無盡深淵。


    但江奕奕不是常人,他是江奕奕。


    所以在憤怒消失,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江奕奕回溯了一遍自己的記憶,對自己的過往和經曆做出了判斷,毫無疑問,他的過去和經曆沒有問題。


    如果說哪裏有問題,不是多了什麽,而是少了什麽——少了一段“特殊”的記憶。


    至於那個每次出現都在吐槽遊戲的“發小”……


    江奕奕平靜的勾了勾嘴角。


    既然如此迫切的想和我見麵,那就迫切的祈禱吧,祈禱自己不要死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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