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陳昭臉色白的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暈過去。就連在邊上警惕的保鏢都下意識散了一些。


    陳昭捏緊了手裏的紙,突然問秘書,“現在,現在他們把他送哪兒去了?”


    秘書看他一眼,“你方才沒聽見嗎?”


    陳昭喘了兩口氣,突然放下東西,轉頭就走。


    “咱們還盯著他嗎?”保鏢問秘書。


    秘書搖頭:“盯著他別讓他把司先生的身體帶走。剩下的別管了。要跪要哭要悔恨,都是他該得的。”


    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陳昭如何,而是陳裕醒來以後,會是什麽心情。那位遠在國內的太子爺要是知道了,又會是什麽心情?


    “放心,隻要你看住陳昭,我有法子穩住他們倆。”這是司煬最後時候對他說的話,也的確交給他一些東西,可秘書卻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圓滿完成他的囑托。也更怕這樣的美夢夢醒之後,對於陳裕和陳嶠來說,會是怎樣難以忍受的殘忍結局。


    “我既然選擇救他,自然會讓他長命百歲,福壽安康。”司煬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含笑,瀲灩多情。可秘書現在回憶起來,隻覺得這是他對陳家的報複。


    長命百歲,福壽安康,更是對陳裕本人的詛咒。揣著摯愛的心,陳裕的長命百歲才是最大也最狠毒的折磨。


    又過了三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手術非常成功,這是我從醫至今做的最順暢的一台手術。怎麽說呢?那位司的心髒仿佛和陳的身體有一種奇妙的吸引力,他們彼此之間契合得非常默契。用你們華國的一句成語應該叫什麽?天衣無縫嗎?”


    秘書搖搖頭,“我想您想表達的可能是天合之作吧。”


    “聽不太懂這個詞的意思,不過這個捐贈人你們是哪裏找的?我認為我們以後再有類似手術可以參考。”


    秘書看著他,聲音帶了點哽咽,“我想你可能找不到了。”


    “他們原本是戀人。”


    “……”醫生先是一愣,然後眼裏也染上悲傷,“節哀順變。”


    他拍了拍秘書的肩膀,之後就離開了。可留在原地的秘書卻並不知道自己這句節哀到底要和誰說。


    和樓下跪在司煬旁邊的陳昭說?和心心念念等著司煬回來的陳嶠說?還是和還沒清醒尚且不知道都發生什麽的陳裕說?


    可最後,他沉默了半晌,還是拿出手機和一個錄音筆,打開聊天工具,打開錄音筆裏的錄音,發過去第一條消息。


    “陳裕,生日快樂。”錄音筆裏傳來的是司煬的聲音,手機也是司煬的手機。


    此時國內那頭,陳裕手術成功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回去。那些原本蠢蠢欲動想要對興盛出手的人頓時全都收回了手腳。甚至開始琢磨如何挽回當前的對立形式。


    陳裕可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當初闖下家業的時候,那也是殺人不見血的人物。這兩年風平浪靜了,脾氣表麵上也磨合得沉穩許多。就讓他們忘記了這人當初是怎麽樣的心狠手辣。


    興盛陳嶠那頭,在聽說陳裕手術成功,人在恢複期,這幾天就會蘇醒之後,陳嶠終於鬆了口氣。


    他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想動。


    徐陽走進來看見他這個姿勢也忍不住笑了。這陣子把小孩累的夠嗆,尤其是心理上,不斷地試探交鋒,和那些老狐狸博弈,不夠幸好,就像司煬說的養,陳嶠很有天賦,至始至終他都表現得很好。


    “先吃點東西,一會我送你回家。”徐陽把手裏的點心遞給陳嶠。


    中午的時候陳嶠陪著一個合作對象吃飯。不是他喜歡的口味,加上神經繃得緊,也沒有吃好。徐陽估算著他應該餓了,就趕緊把吃的給他送來。


    陳嶠原本不想動,可聞到裏麵蛋黃酥的味道還是坐了起來。


    陳嶠最喜歡這個,每次哪怕吃飽了,碰見做的好吃的,也能騰出肚子來吃上一口。就連他特別難受的時候,吃一口也會覺得好過許多。


    “你怎麽知道買這個?是司煬告訴你的嗎?”


    “是。司先生說,您特別喜歡這個,高興不高興了都吃上一點,就能覺得好過許多。”


    “他倒是知道的清楚。”陳嶠拿著蛋黃酥半晌沒咬下去。原本甜甜的味道,沾染上司煬兩個字頓時讓陳嶠覺得百味陳雜。


    他把手裏的點心放下了,低聲問徐陽,“我爸那頭好了,司煬是不是也該回來了?”


    “嗯?”


    “你之前不是說,他會和我爸爸一起回來嗎?那我爸都好了,他……”陳嶠看著徐陽,眼裏滿是渴望。


    徐陽被他的眼神刺得心裏發疼,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放心吧,先生都有安排。”


    “哼,什麽都有安排,還不是把我當小孩子不帶我玩,我又不傻,我都懂。”這不是陳嶠想聽到的答案,或許是這兩天覺得司煬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隻是和自己生氣,陳嶠原本的驕縱脾氣又回來了幾分。尤其是在徐陽麵前,他從來不想掩飾。


    徐陽沒說話,隻是沉默。


    “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自己問他。”陳嶠也不逼他,隻是自己拿出手機,給司煬的號碼發了條信息。


    “你什麽時候回來?”陳嶠單刀直入把自己要問的問題打上去。可看了看又覺得不怎麽合適,刪掉了又換了一種寫法。


    “你怎麽樣最近?身體好不好?”


    “啊!!!!這樣太假了!”陳嶠覺得這種嬌弱的詢問方式實在是抬不符合自己的人設,司煬看見了也肯定會嘲笑的。於是他又刪掉了,換成新的。


    “這麽大的人了還總玩失蹤這一套,離家出走好久了,浪夠了就快點回來!”


    陳嶠有些別扭,越擔心越在意,往往就越口不擇言。這麽一連串話打出來之後,他其實並不想發出去。可偏偏這時候有電話打進來,陳嶠嚇了一跳,竟然點了發送。


    “臥槽!”陳嶠頓時覺得不好,下意識轉頭看徐陽。


    徐陽也被他這一手操作弄得哭笑不得,但還是安慰他,“別擔心,先生不會在意的。”


    陳嶠一開始沒說話,可明顯心情低落了很多。直到過了好一會,他才小聲嘟囔道,“是啊,他是不會在意的,因為他本來就很討厭我。”


    陳嶠說完,眼圈又有點發紅。後麵心情就一直十分低落,直到回家之後也沒有好轉。


    管家一開門看見他的樣子也嚇了一跳,徐陽衝著管家搖搖頭,比了一個手勢。管家頓時明白,還是因為司煬。


    這個男人啊!也不知道給陳家這三人下了什麽蠱。一個兩個都被他牽扯著情緒,說笑就笑,說哭就哭。


    歎了口氣,管家把陳嶠送上樓。而陳嶠在進屋之後,卻沒有立刻換衣服,而是先走到衣櫃裏把第一次見麵時司煬披在他身上的那件衣服找出來,抱在了懷裏。


    可足足抱了好一會,他也沒有什麽得到撫慰的感覺。


    現實和小說裏不同,小說裏,一個人思念另外一個人,隻要拿著他的物件,就能借由上麵留下的氣息而緩解。


    可現實裏卻並不是這樣的。氣息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浮萍。存留不了多久就會被同化抹消掉。就像他現在抱著的這件司煬的衣服。


    帶回來的時候,的確是司煬的氣息,可現在,卻也什麽都不剩了。


    就像之前他們還是熱熱鬧鬧四個人去吃飯,一轉眼,就也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陳嶠忍了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的哭了出來。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臉,擦掉眼前的模糊不清,用沾著眼淚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最後按下了發送。


    國外那頭,秘書聽到手機震動,打開看了一眼,發現發信人是陳嶠。


    和白天那種張牙舞爪不同,晚上的他已經能夠坦誠許多。


    可這人吧,往往在看透了長大了之後,就一定會失去最重要的人或者物件。


    就像現在的陳嶠,即便他再坦誠,再舍不得,再想拚命向司煬表達自己的喜歡和思念,也都沒有用了。


    因為司煬,真的不在了。


    看著短信裏那句,“小叔叔,我錯了,求求你回來吧!我好想你。”


    秘書忍了一天的眼淚也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果沒有那場鴻門宴,陳裕換一種方式認識司煬,陳嶠沒有成為引發悲劇的導丨火丨索,陳昭能夠少一點自以為是的愚蠢,或許現在的結局都會是截然不同。


    陳裕會得到健康的身體和司煬相守一生,陳嶠也能如願以償的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撒嬌的人。至於陳昭,或許依然痛失所愛,依然求而不得,但隻要司煬活著,他好歹還有個念想,時間久了,也能慢慢釋懷。


    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秘書很想給陳嶠發條信息,對這個孩子說點什麽。可司煬之前沒有交代,他又不習慣司煬的語氣,很怕被陳嶠發現端倪。


    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陳裕。眼下他剛剛結束手術,不能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否則就會功虧一簣,而司煬之前活著時候遭受的罪就白遭了。死也是白死。


    秘書狠狠心,最終沒有給出回複。


    而那頭的陳嶠抱著膝蓋坐在臥室的地上,從晚上等到深夜,從深夜盼到淩晨,最終枯坐到天色大亮。


    手機始終沒有響。


    他已經不再哭了,就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站起來去洗臉,把自己打理好,然後上班。


    浴室的鏡子裏,陳嶠看著自己憔悴不已的臉,突然有種衝動,他很想找把刀狠狠在自己手腕子上也拉上一道。


    就讓血流出來,隻要凝固了,他就再劃一刀。


    司煬氣他當初設計鴻門宴,那他就也自己受上一次。他也留上半身血,也鬼門關走一遭,是不是就能稍微彌補一點?


    可陳嶠明白,不可能的。


    長大了,就別說傻話。這是司煬留給他的話,也是在告訴他,事情發生了就無法挽回。不管他多麽不甘心,多麽想要重來。可到底沒有撤回鍵。


    陳嶠顫抖著手拿出手機,又給司煬發了條信息。


    “你要是討厭我,不回複我也沒關係。你放心,我會完成承諾的,守好興盛,等你和爸爸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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