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扶著喻錚的手都忍不住跟著顫抖,然而他深吸兩口氣,還是十分專業的點頭答應,“是,小少爺。我這就回複大少。”


    喻錚很想嘲諷一句,什麽狗屁小少爺,我不是你們家大少圈養的小玩意兒嗎?


    可到底疲憊過度,喻錚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下來。最終他身體一沉,歪倒在老管家的身上不省人事。


    這一天,喻錚最後也沒靠自己走進喻家老宅大門,而是秘書抱進去的。


    整個晚飯期間,喻錚都在臥室裏昏睡,甚至是誰幫他換下的睡衣都一無所知。


    從昨天到今天,喻錚承受了他短暫生命裏最大的精神打擊,到了晚上就發起了高燒。


    “三十九度六,退熱針都打進去這麽久了為什麽沒效果?”


    “小少爺傷心過度,高熱不僅僅因為生病,和心情有關。再等等看,藥起作用也得一會呢!”


    “那也不成,這都燒了大半宿了,我趕緊給大少打個電話。”


    旁邊有人不停的小聲說話,喻錚勉強睜開燒得通紅的眼,模模糊糊的看見家庭醫生和老管家焦急撥通司煬的電話。


    “大少,小少爺高熱嚴重,估計心情上也緩不過來,您看看……是不是回來見見他。”


    “很嚴重?”


    司煬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喻錚本能精神了些許,努力想要聽聽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會說些什麽。


    不出意外,司煬那邊隻是冷漠的回複了管家一句,“不行就送醫院。”


    送醫院,多簡單明了的答案?可也沒錯,司煬到底不是大夫。這就好比平時,他給司煬發的那些短信。得到的回應也不過如此。可笑他竟是個傻子,還以為司煬工作很忙,犯賤的從這些敷衍裏扒拉溫情。


    所以,他就是個蠢貨!為什麽還不死心?喻錚閉上眼,在心裏最後一遍告誡自己,他和司煬早就撕破臉了,父母之仇,奪家之恨,再見就是不死不休!


    但他沒聽見的是,司煬下一句說的是,“好好照顧他,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淩晨一點,喻錚昏迷,高熱一直持續到了淩晨快五點的時候才勉強退掉。而喻家老宅上下也跟著守到了淩晨五點。可和他們同樣徹夜未眠的,還有正在自己公寓的司煬。


    白天他在喻錚身上花費了太多的時間,湊巧喻氏各方麵都剛剛步入正軌,所以這個時候,司煬比任何人都要更忙。


    各部門的工作安排,未來幾年的動向和發展,針對現狀的改變方式,喻氏集團就像是一個剛剛上好發條的古董座鍾,司煬就是令其起死回生的工程師。每一個細節,都離不開他的決策。


    金錢和權勢就是滋生貪婪的溫床,而商場更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不見血腥卻遍布刀光。短兵相接之時,如果不能將對方斬殺殆盡,下一刻死的就是自己。


    喻氏集團經過徐家這幾年的謀算早就風雨飄搖,所以司煬更是一步都不能走錯。否則就是前功盡棄。


    係統見縫插針的問了一句,“宿主大大,喻錚真的不會有事吧!”


    他是真的擔心,今天司煬離開的時候喻錚幾乎整個人都崩潰了。可司煬卻毫不在意。


    司煬:“不會,哪個涅槃重生的不付出點代價?”


    淩晨五點半,司煬終於看完了最後一份資料簽字並且將郵件發出去。


    距離上班還有兩個小時,司煬沒有選擇上床補眠,而是自己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觸碰到嘴角的傷口時,他倒抽了口氣,笑著搖頭,“小狼崽子,下手還挺狠。”


    --------------


    就像是大夫說的,喻錚的病是因為傷心太過。饒是司煬這陣子把他養得仔細,身體也調理的健康,依然足足躺了兩天才能下床。


    隻是和眾人腦補的不同,原本他們都以為喻錚這次病好會和司煬鬧起來,打得雞飛狗跳。然而卻意外沒有。


    喻錚的表現就和之前並無什麽不同。依然是一副溫柔細致小少爺的模樣,對老管家客氣,對女傭們體貼,對老師尊敬。


    隻是他不在主動聯係司煬,如果有需求都是通過老管家。


    “喻家的事兒和你們有什麽關係呢?你們不過是在這工作罷了!”看似體貼的答案,可從喻錚的嘴裏說出,卻莫名讓人驚悚。


    畢竟他們可是騙了喻錚,甚至在司煬尚且不能掌控喻氏的時候,助紂為虐,一起合起夥來隱瞞了喻錚父母亡故的消息,把他“禁錮”在了喻氏老宅裏。


    但喻錚卻是真的不在意,甚至在聽說某個女傭生日後,親自去廚房囑咐大廚給女傭做個蛋糕作為生日禮物。


    有人忍不住私下裏問管家,“小少爺是不是太難過所以瘋了?”


    可這個問題的答案,老管家也給不出來。甚至連教導喻錚的老師都跟著生出一種錯覺,這位喻家小少爺,正經繼承人,是不是真的放棄了?


    就因為司煬的過於強大無法反抗,所以就心甘情願的在司煬手裏當一隻金絲雀,隻求一碗飽飯湊合過日子就完了。


    “應該不會,小少爺很上進,學業這方麵可是一直沒有放鬆呢!”


    好的不靈壞的靈。老師這邊剛安慰完老管家,喻錚就給他添了巨大的難題。


    喻錚突然對圈子裏那些飛鷹走馬的東西感起了興趣。


    他不在像剛回來時候那樣關心時政,試圖了解商業方麵的信息,對於喻家和喻家相關的人物也絕口不提。反而對燕京圈子裏的二世主們充滿了好奇。頗有些愛聽八卦的意思。


    “我聽他們說,上次時老爺子的生日宴,時家二少送了隻會叼旗杆子賣藝的金絲雀?我隻知道那鳥兒唱歌好聽,竟然也能訓得出這麽多奇巧花樣來嗎?”


    “這……我沒有親眼看見,所以不知道。”


    “那就隻能哪天見到時家二少再具體問問他了。”


    喻錚看起來有點失望,老師試著勸了一句,“小少爺,您心思都放在這可不行啊!”


    喻錚卻意外笑了,“老師,我上麵有我哥哥頂著,我年紀又小,也幫不上他。都這個歲數了,現學這些肯定也難了。不過您放心,我不是現在立刻出去玩,這不是還病著?隻想多長長見識罷了。”


    話說到這份上,老師也不能反駁,隻好挑著能說的幾家紈絝少爺給喻錚大致講了講。


    原本他還存有一絲僥幸,覺得依照喻錚平時的表現,這幫人偷雞摸狗的肯定入不了他的眼。可萬萬沒想到,喻錚不僅對此心生向往,還照做了。


    又過了兩天,老師再來的時候,喻錚非但沒有如同往常那般早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迎接他,反而還躺在臥室的床上。


    “您看小少爺這課……”老師不知道怎麽辦。


    老管家更不知道,隻能先把人帶過去。


    剛一走到喻錚臥室附近,老師就驚訝得倒退了兩步。


    裏麵不是隻有喻錚一個人,還有一個刺青師。不知道是不是聽了那些前輩們的英雄事跡,喻錚竟然也對這些玩意兒感興趣了。


    鎖骨往下,盛開著一枝妖冶的曼珠沙華。聽見動靜的喻錚挑起眉眼朝著門口笑了笑,泰然自若的詢問道,“老師,好看嗎?”


    好看,怎麽不好看?麵前這個人,溫柔有禮的時候,仿佛翩翩公子瑩瑩如玉。可真正放開了內斂的氣場,卻是一株淬著劇毒的花,動輒要人性命。


    這一瞬間,老師和管家覺得自己看見的不是喻錚,而是少年時候的司煬。幹著欺行霸市的混賬事兒,卻偏偏叫人說不出一個“不”字。


    兩人下意識從屋裏退了出去。依稀聽見喻錚的輕笑聲。


    “小少爺是真的瘋了吧!”


    喻錚作死一周,從老管家到老師所有人的嘴邊都起了一圈燎泡。


    司煬那邊自然很快得到消息。


    “大少,怎麽辦小少爺這樣子看是不對勁兒了。”老管家比任何人都著急。


    司煬倒是叫他先冷靜,讓他把喻錚這周的所作所為都細致的和自己重複一遍。


    可以的,三天前,喻錚剛能出門,就叫人花了兩萬多買了隻鳥兒。然後昨天在自己身上弄了身刺青。今天又和老管家說想要學車,並且盯上了車庫裏許久沒人開過的那輛巨顯眼的跑車。


    喻錚到底想要做什麽?


    係統十分擔心:不會物極必反吧!


    可司煬卻沒有回複他的意思,反而隨便和老管家說道,“由著他,想幹什麽,都隨他高興!”


    當天下午,喻錚見到了教他開車的老師。一個前f1賽車手,普通一輛私家車都能讓他開出電影大片的感覺。


    喻錚在老管家擔心的注視下坐著他的車出去兜了一圈,就連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恣意起來。


    一個華麗的轉彎,車子停在別墅區前麵的空地上。喻錚從車上下來,隨手撥弄了被風吹亂的頭發,“痛快!”


    他今兒穿了一身襯衫,隻有領口一個扣子是解開的。眉眼含笑,很有幾分校園初戀的味道。偏偏身上新刺的刺青紅腫未退,就露出那麽一丁點的顏色,就將他骨子裏的“不正派”泄露得淋漓盡致。


    說到底,還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那賽車手在心裏暗自評價,然而卻很快換了張笑臉詢問,“小少爺,咱們回去嗎?”


    “回。”喻錚點頭。可眼神卻落在不遠處。


    那邊的樹林子裏似乎有什麽人在發生爭執,其中兩個高的把一個矮的一腳踹倒在地上。


    草地就那麽高,還真遮不住那人的臉。喻錚仔細看了一眼,那人卻像是像是怕了他那樣極力避開。


    可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喻錚自然是一眼認出。正是當初和他同一批被拐走,又被賣到同一個山溝,最後被同時救出的顧權。


    那時候,他等著司煬過來接人,顧凜卻是被直接送回顧家了。這麽看,顧權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有點意思。”賽車手隱約聽見喻錚念叨一句,正想追問,卻聽到喻錚說,“明兒甭來了,司煬叫你來是教我學車,不是教我怎麽飆車。”


    “刀口舔血的事兒犯得著我親自做嗎?”


    “可您不是說……”那賽車手還想反駁,下一秒就被喻錚冰涼的語氣打斷。


    “說什麽?說他司煬迫不及待想弄死我好給喻家改名換姓嗎?”


    “不,您別誤會……”這地兒是人來人往的別墅區,一個弄不好,喻錚這話就要傳的人盡皆知。司煬什麽手段,怎麽可能容許這種紕漏。到時喻錚自然不會如何,可他就不一定了。


    想到那個高深莫測的男人,賽車手頓時遍體生寒。


    可喻錚卻笑了,“怕什麽?開個小玩笑罷了。”


    沒管依舊立在原地的賽車手,喻錚轉頭往喻家老宅走去。


    至於樹林子裏的人,也狼狽的爬起來,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三天後,喻錚托老管家知會司煬,他想請朋友來家裏玩。


    “是哪個朋友?”司煬詢問管家。


    “顧權,就是當初和小少爺一起被救回來的那個顧家的孩子。”


    係統驚訝:喻錚想見顧權幹什麽?


    原世界裏,顧權和喻錚同一撥被拐賣,也被賣到了同樣的地方。後來顧權為了掩護喻錚逃跑自己留下。可偏偏喻錚回去太晚,整整半年後才帶人回去救顧權。


    顧權的腿被打斷,成為殘廢。兩人就此恩斷義絕。


    這一次,司煬起手就把人救了,所以顧權也早早的回到了顧家。


    這倆人的確算是共患難的竹馬竹馬,可喻錚眼下泥菩薩過江,為什麽要在這會見顧權?


    可司煬卻直接答應了,“可以。不過……”司煬頓了頓補了一句,“再送顧權去喻家之前,先把他帶來我這一趟。”


    “那和顧家那頭怎麽說?”


    “好說。”司煬的語氣帶了些許笑意,“就說就我當哥哥的要給他點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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