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司煬麵前的溫柔仔細不同,斂起氣勢的喻錚竟也能平添幾分戾氣。


    似笑非笑的模樣,居然還有五成司煬的模樣。這是徐明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一時間竟愣愣的瞪著喻錚半晌沒有回應。


    喻錚見狀,冷冷的把方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不可能!”


    “你怎麽知道?”


    “舅舅,您方才連我母親生日都說錯了兩次。”


    “什麽?”


    “我回家有半個月了,若是真的在意,便是第一天就會找上門來,何苦等到現在?”沉默了會,喻錚看徐明全的眼神格外複雜,“我聽說,公司裏和徐家有關係的人都被司煬哥請出去了是嗎?”


    剛剛長成的少年眉目間盡是寒意,銳利如刀。


    “……”徐明全在這樣的質問中狼狽不堪,無法回答。


    太蠢了。


    不僅是眼下被司煬蠱惑質問他的喻錚,還有出門前隻把司煬當成沉不住氣的愣頭青的自己。司煬這個人太可怕,他全都算計好了。


    一步一步,從帶著喻錚回家開始,就把所有的細節都一一安排妥當,而這所有裏麵,不僅是細節,還有人心。


    他連每個人最細枝末節的心思都盤算在內,再把他們製成棋子兒,安插在最合適的位置上。


    就像眼下自己和喻錚兩人的反目成仇,說不定他方才對喻錚出於骨血相連的一絲憐憫都在司煬的計算之內。


    徐明全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喻錚卻明白他並非百辭莫辯,隻是因為偽善的假麵被他一力揭開。


    而這個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喻家家產的人,就是他喻錚除了父母之外,血緣關係最近的舅舅。


    喻錚深吸了一口氣,最終揚聲喊了管家,“送客!”


    接著他隨手拿起桌角一個不起眼的小玩意兒,扔進了桌邊的垃圾桶,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喻錚扔掉的是他之前親手做好說要送給徐來太太的禮物。他的的確確是被司煬從山溝裏撿回來的,粗鄙又狼狽,在燕京豪門圈子裏就像隻雜毛的棄犬。


    可即便如此,他的真心,也並不是隨便給予。他喻錚可以可憐,卻絕沒有那麽廉價。


    不過一次見麵,甥舅兩人卻就此決裂。


    徐明全走的慌張,可喻錚的心也並不踏實。可此時他們的一舉一動卻全都傳到了司煬那頭。


    手機小小的屏幕裏,喻錚質問徐明全的模樣完整且細致的呈現在其中。司煬饒有興致的看著,最後卻隻給了一句“沉不住氣”這樣淡漠的評價。


    可係統卻看得心肝肺都揪著疼。


    喻錚才十七歲,剛從虎狼窩裏爬出來,轉頭就被架在豪門恩怨裏炙烤。身邊沒有一個對他說真話論真心的人。至於那些沾親帶故的撕開了偽善背後,也隻剩下覬覦財產。


    偏偏唯一一個看起來像是好人的司煬,對他卻比那些人更加居心叵測。


    視頻裏,喻錚正在思考。就連後麵和老師上課也有些思緒不寧。


    他是鄉野間長大的,的確天真了些,但是他不蠢。舅舅對司煬的懼怕,還有最後的支支吾吾還是讓他產生疑惑。而反複被提到卻從未出現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的母親也讓他的不安累積到了一個很高的節點。


    可偏老師今天講的是三國裏曹植和曹操兄弟,“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對不起。”最後一句讓喻錚猛然打了個寒顫,司煬聽到他對老師說,“能不能讓我先發條信息。”


    喻錚一向溫和有禮,哪怕是剛回來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失禮過。老師見他情緒不定,自然應允。


    可老師不明白緣由,司煬卻心知肚明。可即便如此,司煬也依然想知道喻錚會給他發什麽過來。


    係統:宿主大大,你怎麽知道他會發給你?


    司煬:因為他能聯係的隻有我。


    係統頓時哭成了兩百斤的狗子。


    幾秒鍾後,司煬終於收到了信息,上麵隻有一句話,“舅舅不是好人,司煬哥要小心他。”


    “告狀?”司煬挑了挑唇角,“還是小孩子的手段。”


    可下一條信息的味道就變了些,甚至帶了點慘烈的決然。


    “我隻有司煬哥了,哥你不能騙我。”


    不能,這兩個字有點意思,鄭重的仿佛是喻錚把心挖出來捧在司煬麵前,懇求換他一縷真情實感。司煬連想都沒想就回複一個“好”。如果不是明白這人對喻錚純粹隻有算計,怕不是連薄涼的滋味都偽裝成了一撇一捺裏的甜蜜。


    視頻裏,喻錚在收到信息後,沮喪和恐懼瞬間一掃而空,就像是偷得了天上的星星那樣興奮。他把司煬發的那一個字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像是要揉碎了融進骨血裏,然後又發了一句“哥,我愛你。”這才回到桌前繼續聽老師講課。


    而這次,他很快就沉浸在學業之中,含著笑意的眼裏滿是溺死人的溫柔。


    係統:宿主大大,你真的不怕喻錚知道真相後崩潰嗎?


    司煬斬釘截鐵:不會。


    結束和係統的腦內對話,司煬打開上鎖的抽屜,從裏麵拿出大大小小將近二十個藥瓶出來。一個裏麵倒幾片,加在一起也有一把。


    別說吃了,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可司煬吃起來卻是麵不改色。


    原身這具殼子已經病入膏肓,全靠藥物支撐。司煬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將近一個月。最多還能再活五個月。


    也就是說,留給喻錚的成長時間隻剩下五個月。


    很多時候,比起恩惠,絕望才是最能讓人迅速成長的滋養土壤。


    就好比司煬自己。


    七歲時候那場綁架帶給他一生之中最大的絕望。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死在其中。可最後這樣的絕望卻喚醒了他更大的求生欲。


    至於什麽被拋棄的悲哀更是被壓榨得連一絲喘息的餘地都沒有。他要做的事兒太多,那些感情都是沒用的廢料。


    司煬七歲就懂這個道理,喻錚現在十七歲,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而這份恩賜帶來的後果就是他必須在短短半年之內,從一個字都認不全的少年成長為足夠支撐喻家的繼承人。


    這是一場豪賭,而司煬從來不輸。所以係統的那些擔心司煬從一開始就算計其中。


    他根本就不會給喻錚崩潰這個選擇。喻錚已經身在局裏,他能走的隻有一條路,就是掙紮向前。


    打電話給管家,喻錚囑咐了他一句話,“叫家裏人最近都注意點。有些消息,該知道的也應該知道了。”


    “……”管家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才低聲回答,“是。”


    人心都是肉長的,喻錚到底在他眼皮子底下照顧這麽多天。又是個難得溫柔貼心的好孩子。司煬心冷如鐵,他隻是屬下,卻是連勸阻的資格都沒有。


    “去和廚房說,今兒小少爺念書辛苦了。晚上多做點他喜歡吃的菜。”


    這是他唯一的能做的,管家試圖寬慰自己的良心。


    而他並不知道,他和司煬的通話早就被喻錚抓個正著。斷斷續續的聲音喻錚並不能完全聽清,可是“注意說話”、“該知道的”這兩個重點詞卻還是被他聽見了。


    所以這到底是對誰說的?


    是對他?還是對別人?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很容易快速滋生。更何況,這顆種子還是司煬親手給喻錚種下的?


    晚上九點,喻錚假意休息,早早上了床。可在十點半的時候,他偷偷起來去了管家的房間門外。


    照例,管家在給女傭們開會。


    一開始都是些日常回複。可說著說著,有些話就變味了。


    “快到夫人和先生的忌日了。小少爺才剛回來,大少吩咐了,這些事兒先別讓他知道。他年紀小受不了。”


    “……”這囑咐十分突兀,甚至帶這些哄騙的味道。即便是這些日常被司煬哄得眉開眼笑的女傭們心裏也打了個突。


    她們都清楚一件事,眾所周知,司煬從來就不是喻家血脈相連的親生子,而是養子!


    而現在,司煬在喻氏集團大顯身手,開局就排除異己,重組了集團管理高層,甚至連那些麻煩的大小股東都全然支持,這種做法代表著什麽,不言而喻。


    司煬這個哥哥根本就不是哥哥!他就是個野心勃勃的野心家,貪婪地眼神無時無刻不釘在喻家這塊肥肉上。


    至於喻錚這個喻家的小少爺,不過是司煬圈養的一隻金絲雀,方便他光明正大的打著這個吉祥物的旗號對喻氏集團為所欲為。


    不少女傭心裏都泛起恐怖的寒意。而門外等著的喻錚更是渾身冰涼。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卻不小心踢到了門口的踢腳線。


    “誰在門口?”管家敏感的朝著門口走來。


    喻錚下意識轉頭就跑,根本無暇顧及身後有沒有人看見,或者說有沒有人發覺是他在偷聽。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樓梯轉角,喻錚緊緊地抱住自己,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


    他又想到今天白天徐明全說的話,“你想沒想過,司煬可能對你不懷好意?”


    就像是一條毒蛇,纏在他的身上,戲謔的吐著信子,分不清哪一秒就會要人性命。


    可偏偏他抬頭望樓下看去,卻仿佛看見昨天晚上司煬一臉嫌棄的脫掉了被他觸碰過的外衣。


    或許,可能,也許,司煬就是討厭他的。


    這種念頭剛一破圖,喻錚的世界瞬間崩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親手養大的白眼狼都在覬覦我的遺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貓不愛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貓不愛叫並收藏我親手養大的白眼狼都在覬覦我的遺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