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春雨中,一頂軟轎在紅牆寬巷中快速又平穩地走著,綿綿雨絲落在一行靜默行走之人的蓑衣上,粘稠濃密,渾身都好似被雨水裹挾著,格外不舒服。


    “聖人病了,卻沒有直言,而是尋了個探討宮中事項把我叫了過去。”


    路杳杳慢條斯理地分析著:“怕是事情不小,需要第三人做比較。”


    那她該幫誰。


    “可請了太醫,怎麽說。”路杳杳坐在軟轎上,手中捧著暖爐,隨手把玩著,神色平靜地問道。


    綠腰快步跟在一側,細聲說道:“請了,皇後和淑妃同時坐鎮,聖人清醒過一次,不知為何大發脾氣,把皇後和淑妃都趕走了。”


    路杳杳一愣,指甲咯吱一聲卡在獸金手爐的陰花紋路上。


    “淑妃也被趕走了?”


    綠腰臉色凝重。


    “是,一同走的,如今兩位正在偏殿坐著呢。”


    路杳杳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掀開簾子,露出一雙淺色如琥珀的明亮眼眸,壓低聲音,低啞的聲音混在漫天雨幕中,高牆綠瓦說不出的沙啞深究。


    “那為何叫我們過去。”


    綠腰抬眸,一雙眼睛在陰沉的天幕下越發明亮:“聖人大概是病糊塗了,說是有人……”


    “下毒。”


    這兩個字含著漫天水汽,在飄忽不定的語氣中如微風燭光忽隱忽現,照得沿途眾人皆有魑魅魍魎的陰森恐怖之氣。


    綠腰輕輕吐了一口氣:“皇後和淑妃爭執不下,後來淑妃提議讓您過去的。”


    “太醫一行人都被錮在抱廈那邊了。”


    “還未通知其他人,但估計也瞞不住了。”


    綠腰在宮中兩年時間,早已不知不覺中埋下不少自己人,哪怕是在哪怕是在聖人寢殿也能打探到一兩點消息。


    “停!”路杳杳眉間冷冽之色越發冰冷透明,透明粉嫩的指甲握緊轎沿邊緣,果斷喊停了轎子,沉默片刻後說道,“聖人當時蘇醒後的情形你知道嗎?”


    綠腰搖搖頭。


    “隻聽說當時屋內有很大的爭吵,還砸了不少東西,叫皇後和淑妃滾出去,對了,還讓禁衛軍副首領張環帶黑甲衛親自守在寢殿門口。”


    “我們是否先回去。”綠腰小心問道。


    一行人站在下得越發急促的密集細雨中,所有人沉默得好似一根根低眉順眼的木樁,連著呼吸聲都被淹沒在穿堂而過的風中,寒風夾雜著細雨掠過蛟紗,不經意帶進一點水漬,涼得路杳杳手指微微一動。


    “去。”她看著密集如織布的雨量,潤濕了滿眼紅牆綠瓦,兩側凹陷的排水凹槽中終於匯集出足夠流動的雨水,心思回轉間,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從江南回來,整個長安便不對勁了。


    她閉上眼,神色平靜地想著。


    花團錦簇下麵卻是烈火烹油,繁榮鼎盛的長安風情為一場巨大的殺機披上鮮嫩的紅布,直到李家滿門覆滅這才終於掀開血腥猙獰的一角。


    誰能想到,烜赫一時,榮及百年,曆經三朝的李家,它的覆滅開始於倉皇可笑的彈劾,結束於雷厲風行的指證。


    一切快到令人措手不及,就像背後有一雙手推著眾人不停地粉墨登場,嬉笑荒唐間巨輪攆過,皆是灰燼。


    她本就奇怪為何要如此倉促,雷霆萬擊之下是朝堂到各道之間無數官員落馬,國子監積壓了多年的學生全都被迫放出,聖人甚至提拔了不少早已落寞的世家貴族,才勉強填補上空缺的位置。


    不過半月時間,卻幾乎留下滿目瘡痍的朝堂,她早就覺得此事不對勁,可今日卻又隱約看透一點端倪。


    若是聖人……時日無多了呢。


    滿心是宏圖偉業的帝王,總是希望能在後世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顛覆和皇權對立的世家門閥則是最好的選擇。


    他等不及了!


    “娘娘。”綠腰抹了一把臉,驚疑不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路杳杳倏地回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雨大了起來,飄進蛟紗軟轎,濕漉漉的空氣充斥在轎內,搭在窗邊的手,不知何時早已被打濕。


    “走。”她原本沉寂深邃的眼珠被轎頂上方碩大的夜明珠照得熠熠生輝,好使在漫天雨幕中亮起一點光,在風雨陰暗中依舊明亮。


    “乾陽殿。”


    乾陽殿乃是聖人寢殿。


    緊接著,她又吩咐道:“你親自去給太子殿下送雨披和雨傘。”


    “你親自去政事堂!”她一字一字地強調著。


    綠腰被娘娘慎重的神色震了震,盯著她淺色的眼眸,心緒回轉,後脖頸猛地冒出一點冷汗,低聲應下。


    太子妃的車輦繼續在宮道上走著,龐大的隊伍卻寂靜無聲,春日的細雨落在華蓋上,無力地下滑,最後悄無聲息地落在青石板上。


    路杳杳輕輕呼出一口氣,抱著暖爐靠著軟墊放鬆腰部,閉上眼,淡淡說道:“加快速度。”


    轎外的紅玉一聽,立馬吆喝著小黃門疾步快行。


    宮道漫長,兩側匯集的雨水越來越多,一場姍姍來遲的春雨,在烏雲遮蔽下終於下大了。


    乾陽殿內,淑妃和皇後各坐一邊,太醫署的院正、醫令和醫丞戰戰兢兢地圍聚在一團,回著話。


    “怎麽會查不出來?”皇後手中的茶杯咯噔一下擱置在茶幾上,眼睛一掃對麵的淑妃,冷笑道,“聖人都說是中毒了,你們還查不出來。”


    院正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這個年紀能平平安安在太醫署坐到這個位置自然也是見多識廣,可沒想到臨近掛職還鄉的年紀,竟然碰上這個事情,一時間冷汗淋漓,唇色發白。


    兩宮爭鬥早已不是秘密,皇後有子,淑妃又寵,早些年一直是淑妃站了上風,可如今若是聖人真的不行了,原本失衡的天平立刻就會傾斜。


    但,院正不敢賭。


    他隻能借機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跪在地上,細聲細氣說道:“聖人脈象雖有鬱結之像,但平穩有力,加之聖人風寒許久未好,微臣也不敢斷言。”


    皇後柳眉倒豎,瞪大眼睛怒斥道:“不敢斷言,聖上剛才的……樣子,你也是看到了,還敢說沒問題,好大的膽子,本宮是看你活膩了。”


    院正戰戰兢兢趴伏在地上,不敢說話。


    一直沉默的淑妃抬眸,看也不看皇後一眼,對著太醫署的幾位禦醫溫和善意地說道:“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隻是六郎還需諸位多多費心。”


    “隻是今日之事……”她精致的黛眉微微挑起,嘴角含笑,嘴角右側的一點梨渦若隱若現,嫵媚動人,成熟風情,“若是傳了出去,可別怪本宮下手無情。”


    太醫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保證。


    “是啊,傳出去若是敗露真相,確實不好。”皇後陰陽怪氣地諷刺著。


    淑妃大概天生好脾氣,聞言一點也不惱,依舊溫婉地笑道:“姐姐哪裏的話,隻是聖人久病不愈,傳出去可別是生出別的心思。”


    “別人的心思我們管不著,本宮是皇後自然以聖人為重的,所以那些在背後做手段的人應該揪出來處死。”皇後冷笑著。


    “自然,若是真的是有人下毒自然是不能輕饒,怎麽也得扼殺那些不該有的肮髒心思。”淑妃笑臉盈盈地回道。


    正中的太醫聽著兩人刀光劍影的來回交鋒,越發覺得今日空氣中彌漫的水汽令人窒息。


    “總之,今日的消息若是露出半分……”淑妃摸著指甲上新塗的丹寇,笑說著,“總歸是逃不出我們屋子這些人。”


    “隻要是誰管不住嘴,那便是誰起了心思。”她對著太醫們含笑說著,“下去吧,六郎身體就要倚靠諸位了。”


    “皇後娘娘,淑妃娘娘。”門口小黃門冒雨前來,地上留下兩行濕漉漉的腳印,“太子妃娘娘來了。”


    “好端端叫什麽太子妃。”皇後娘娘厲聲說道。


    淑妃眉眼平靜,修眉斜飛,蹙眉不解說道:“為何不可,就像姐姐說的,聖人如今對你我多了莫名苛責,我們也該避嫌才是。”


    “倒是太子妃,陸家出聲,太子正妃,掌管宮中中饋多次,乃是再好不過的人選。”她頗為無辜地解釋著,複又淡淡補充了一句,“姐姐為何如此計較此事。”


    門口守衛兩側的黑甲衛繃直身子,握緊手中長劍。


    皇後咬著一口銀牙,氣得臉色發青。


    “我不過是覺得淑妃一開始就去尋太子妃太過積極。”


    “還不是為了六郎,六郎好端端……”淑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帶著一點哽咽水汽,“妾身恨不得立刻查明真相,讓六郎安心呢。”


    帶著路杳杳入內的張環耳朵微微一動,抬眸不經意地掃了淑妃一眼,最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口,恭敬說道:“太子妃這邊請。”


    “有勞張首領了。”路杳杳笑著應下,在小黃門掀開簾子的時候,踏入屋內。


    “給皇後娘娘請安,淑妃娘娘安好。”路杳杳對著滿屋子詭異的僵硬氣氛視而不見,見人三分笑地對著屋內兩位聖□□妾問好。


    淑妃一見她也是熱情地笑著,甚至親自迎了上去:“你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多站,若不是今日之事確實麻煩,也不會請到你頭上。”


    她把人帶到自己身邊坐下,路杳杳無視皇後僵硬冰冷的目光也跟著坐了下來。


    “哪裏的話,宮中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自然是義不容辭。”路杳杳文文弱弱地開口說道,目光一轉,這才落到正中央跪著的幾位太醫身上,驚訝說道,“這是怎麽了?”


    皇後冷哼一聲。


    路杳杳乖巧地眨眨眼,狀若不知地問道:“可是娘娘可是身體不適?”


    皇後一見對麵那兩張令人生厭的臉就耐不住心底的火氣,古怪嗆道:“太子妃如此本事難道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路杳杳眼睛微微睜大,露出一雙滾圓的眼睛,頗為委屈地說道:“娘娘在說什麽,不是您請我過來的嗎?”


    淑妃及時打著圓場:“皇後娘娘也是擔心糊塗了,今日叫你來確實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幫忙。”


    路杳杳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她。


    “聖人病了。”她淡淡說著。


    路杳杳及時露出吃驚擔憂的神情:“聖人病了,可是這幾日太累了,之前風寒遲遲不好,殿下便極為擔憂了,我庫中還有一盞赤血燕窩,我讓人送來給聖人補補身子吧。”


    淑妃握著她的手,連連感歎道:“真是好孩子,東西倒是其次,今日還有一件要事要你來主持的。”


    “我?”路杳杳指了指自己,皺了皺眉,“皇後娘娘還在這呢,再不濟還有淑妃您呢,怎麽輪得到我。”


    言語嬌憨,頗有幾分天真。


    “要的就是你。”淑妃三言兩語就解釋了前應後果,“如果我和姐姐都不方便靠近聖人,雖說清者自清,但也要避嫌一二,你可是太子妃,在聖人麵前分量也不低,你來查這事正好。”


    路杳杳心中早已回轉過諸多事情,可臉上依舊露出一點不願之色,猶豫說道:“這樣不好吧,皇後娘娘和您一定是無辜的,不必如此計較。”


    淑妃眼角泛淚,無奈苦笑著:“六郎如今見了我便生氣,我如何能刺激他呢,此事還是要杳杳出麵才是。”


    皇後見狀,嘴角露出嘲諷一笑。


    片殿內的動靜隻字不落的傳到聖人耳邊,傳話的正是之前站在偏殿門口的侍衛,兩人連著殿內說話人的說話神態和音色語氣都一模一樣地表現出來,惟妙惟肖,絲毫不差。


    聖人半闔這眼靠在軟塌上,眉心皺起,一旁的章會立馬上前給人揉著額頭。


    殿內沉默不語,香薰爐裏的白眼嫋嫋升起,在屋內回蕩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那件事情都處理幹淨了嗎?”沉默的聖人淡淡問道。


    章回低眉順眼回道:“連人帶物都處理得幹幹淨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朝暮了。”


    “那便是我多想了。”他沉吟片刻,苦笑著,“罷了,讓人都回去吧。”


    “那太子妃……”章回皺眉說道,“無功而返的一來一回,可不好交代啊。”


    “那就隨便推出一個人。”聖人忍著額間宛若緊繃弦的綿長痛處,不耐說道。


    路杳杳被趕鴨子上架,本就不抱期望,若聖人真的是中毒,此事必定是天衣無縫,不是她這種後來插手的人能查出端倪的,若不是下毒,隻是後宮兩位鬥法,那更是無稽之談。


    不論是那種結果,到最後都是推出一人了事而已。


    事實證明,最後真的隻是推出了禦膳房的幾位宮娥黃門,直接拖出去杖斃了。


    等她帶人回東宮的時候,正好碰上姍姍而來的太子殿下。


    溫歸遠冒雨而來,肩頭早已被淋濕,一見人就大步上前,皺眉問道:“你沒事吧。”


    路杳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事,後宮鬥法,我陪著她們做了個戲,隻是我看聖人臉色確實不好,好像頭疼難忍。”


    溫歸遠牽著她冰冷的手入了興慶殿,神色冷淡。


    “你好像並不關心聖人的病情。”路杳杳見狀不由問道。


    “那是太醫署的事情。”溫歸遠笑說著,“帝王多心,我若是今日多問一句,明日可就不好說了。”


    路杳杳點點頭:“你說得對,反正你就當不知,但這事瞞不住,我不過想讓綠腰提早知會你一聲,順便和爹爹說一下。”


    綠腰是她的貼身大丫鬟,素來有分寸,好端端親自給還未下值的太子殿下送傘,路尋義一見就知道是宮中出了問題。


    許多事情,圖的就是先機。


    “就你機靈。”溫歸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罵道,“感情我是白跑了。”


    路杳杳立馬伸手抱住他的腰,嬌滴滴地說著:“誰知道你怎麽一聽就跑來了,不過自然不算白跑,你都許久沒和我一起吃飯了,既然今日下值早,晚上就一起用膳吧。”


    “我想吃奶皮鍋了。”她嘴饞地說著。


    “行。”溫歸遠擁著人坐在羅漢床上,看著路杳杳做的荷花方巾,不由笑道,“這手藝是當真沒有進步。”


    路杳杳皺了皺鼻子,搶下東西,不悅說道:“不是給你的,給寶寶的。”


    “那我可真吃醋。”這下輪到溫歸遠不高興了。


    “何止沒有你的,這是寶寶的,這是爹的,這是平安的。”路杳杳興致勃勃地介紹著。


    溫歸遠哼哼幾聲,揉了揉她的耳垂:“平安都有,我沒有,這個不許給它。”


    “連狗的東西你都搶。”路杳杳大笑,連忙招手把在門口徘徊的平安叫了進來,眼疾手快把這塊手帕係到他的脖子上,得意洋洋地說道,“就是不給你。”


    平安毫不知情,隻是看著兩人傻乎乎地樂得直笑。


    “就知道酸我。”


    路杳杳故意比劃著手中的帕子,眉眼飛揚,笑著不說話。


    “聖人要對白家動手了,你這幾日不要隨便出東宮了,尤其是皇後的。”他把人抱在懷中,低聲吩咐道。


    路杳杳一楞,按住他的手,扭頭看他,見他神色認真,不由大驚:“李家剛倒,為何這麽快就要對白家動手。”


    “朝堂若是接連動蕩不是好事。”她皺眉說道。


    溫歸遠把玩著她的手指不說話。


    “時間不多了。”他良久之後,輕聲感歎道。


    路杳杳一愣。


    “罷了,此事還沒開始,我不過是與你提個醒,而且白家根基比李家還要深厚,且黨羽眾多,不是一個走下坡路的李家可比,我隻是怕皇後衝動,倒是讓你平白受委屈。”用膳前,溫歸遠細聲解釋道。


    路杳杳原本以為此事卻是應該徐徐圖之,李家依然是個先例,白家自然會做好萬全準備,但往往沒想到這把刀竟然早早懸在白家頭上。


    有一男子在宮門口滾刀肉來狀告白家濫殺無辜,隻因為自己及其家人為一處別院送餐時走錯了路就被殘忍殺害。


    路杳杳聽著衛風的話,隻覺得一陣恍惚。


    “然後呢?”


    “派人去查,早已屋去人空,但在院中確實埋了數十具屍體,別院官家畏罪自殺了。”


    “聖人大怒,派人查封了院子,讓三司聯查了。”


    “太子殿下做主審,大郎君做輔審,三日後開堂。”


    衛風不急不慌地說著。


    “哥哥做輔審?”


    路杳杳一愣,腦海中莫名其妙浮現出三個字——莫須有。


    聖人到底是按耐不住了,終於要對大昇世家最頂峰的那座高峰發起攻擊了。


    這事做得太著急了。


    她不由心驚膽戰地想著。


    這些手段對其他世家也許是雷霆,但對曆經三朝,還處在巔峰的白家卻不過是隔靴撓癢,微不足道,甚至還會引起世家的反彈。


    她想起早已屍骨無存的袁相袁思樓。


    “白家如何應對?”她不安地按了按眼皮子。


    “推出一個旁係,那旁係被捉拿時便已經認了。”


    路杳杳雖然心中早已知曉,但還是歎氣。


    這幾乎是世家一貫的手段,且越早越好。


    “娘娘,淑妃遞了帖子來,請娘娘三日後在花萼樓相聚。”就在此時,紅玉拿著一封大紅色鎏金帖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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