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廂,燈光炫目,音樂震耳。


    江戀坐在角落沙發裏,握著個沒殼的手機,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馮霽唱完一首歌,把麥給了別人,走過去,坐她身邊。


    “幹嘛呢,怎麽不去唱歌?”


    見他坐下,江戀立刻把手機屏幕按滅,興致缺缺道:“不想唱,好累。”


    馮霽看著她的動作挑了下眉,頓了下才懶懶道:“累了就走,送你回家。”


    “還不想回家呢。”江戀搖頭說著,又下意識的看了眼手機屏幕。


    馮霽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暗下去的屏幕。


    吃飯那會兒他就發現了,她一直在看手機,像是在等著什麽。


    他隨口問道:“等誰消息呢?”


    江戀被他問的心頭一顫。


    陳知言讓她到家後給他打電話的,可她因為有些賭氣,一直沒給他打電話。


    可她還忍不住暗想,陳知言沒有接到她報平安的消息,應該會打電話過來問問的吧?


    所以她就手機關了開,開了關的,一直心不在焉。


    現在被馮霽點出來,江戀有些惱羞成怒,拒不承認:“沒有!”


    馮霽挑眉,不怎麽相信的樣子。


    江戀怕他繼續問,就敷衍他:“你去唱歌啊,我想聽浮誇,你唱給我聽。”


    馮霽“嘖”聲,直接向後一靠,長腿懶懶的攤著,一副無處安放的模樣。


    “祖宗,你可真難伺候。”


    他人高馬大,靠進雙人沙發裏,直接侵占了江戀的空間,兩個人的腿不可避免的挨著。


    江戀嫌他太擠,上手推他:“你快去。”


    馮霽任由她推著,不動彈,說:“那不是有人唱著呢嗎,老子從接到你電話開始就沒閑過,又是找人,又是訂飯店的,你讓我歇會兒不成嗎?”


    一般人聽到這話,多少會有些愧疚,但江戀不,她和馮霽太熟了。


    他倆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馮霽隻比江戀早出生一小時,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正正經經的青梅竹馬。從幼兒園小學一直到高中畢業,兩人都在一個班,也就上了大學之後才分開。


    馮霽留在南城的大學,江戀則去了隔壁城市江城。


    好在南城和江城離的不算遠,開車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見麵很容易。江戀經常回家,不回的時候,馮霽也時常會過去給她送東西,聯係從沒斷過。


    這兩人能熟到什麽程度?雙方家長在他們小的時候還幻想過是不是以後要結個親家,可越長越大,大人們也看出來兩人不像是能處出男女私情的樣子,於是都放棄了,直接把他們當親兄妹看待了。


    江戀指使馮霽,已經在長年累月中養成了深入骨髓的習慣,不帶一點客氣的,更不知愧疚為何物。


    “哼!”她撅起嘴,和他算起賬來,“請我吃頓飯還累著你了?那天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接?去哪兒鬼混了?害的我差點就要露宿街頭,讓你來接我,是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你知不知道?”


    馮霽被她氣笑了。那天他戴耳機打遊戲沒聽見手機響,後來看到未接來電,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他直接當騷擾電話無視了。


    誰能想到是這祖宗。


    而且她跑去北京看演唱會也沒告訴他啊!


    不過和江戀講道理沒用,馮霽放棄了,直接問她:“那你露宿街頭了嗎?”


    江戀哼了聲說:“當然沒有,幸虧——”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幸虧什麽?”馮霽問。


    江戀抿了抿唇,鬼使神差一般,把到了嘴邊的“陳知言”三個字咽了回去,說:“幸虧我小舅舅在北京啊。”


    馮霽“哦”了聲。


    小時候他也沒少挨蔣尋收拾過,提起這個大魔頭,兩人都有幾分忌憚。


    彼此對視一眼,默契的同時閉嘴。


    空氣有些安靜。


    江戀看著馮霽的眼睛,突然有些心虛。她的事從來不瞞著馮霽的,兩人之間沒有秘密的。


    而陳知言,好像成為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秘密。


    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安靜。


    江戀沉寂了一個晚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先是愣了下,隨後,還沒看清手機屏幕,一股隱秘的歡喜就從心底噌的冒了出來。


    果然!


    她就知道!


    江戀壓抑著活蹦亂跳的小心髒,沒有立刻去接,故作矜持的等了幾秒,才緩緩把手機拿到眼前。


    下一秒,馮霽就聽到低低的一聲粗口。


    他挑眉看過來。


    隻見江戀凶巴巴的盯著手機屏幕,眼中有憤怒,也有絕望,很是複雜。


    “誰啊?怎麽不接?”馮霽探頭問。


    江戀沒理他,過了三四秒,“砰”的一聲,她把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丟在桌麵上,站起身,氣鼓鼓的走向點歌台。


    眾人見她過來,紛紛叫著“戀寶”,把麥克和舞台讓給她。


    馮霽好奇是誰惹這祖宗生氣了,把手機撿起來一看。


    竟然是個八點的鬧鍾。


    饒是馮霽再了解江戀,這時也有些迷茫。


    試問,誰會和自己定的鬧鍾過不去呢?


    -


    江戀喝了幾瓶啤酒,電力大發,一掃剛才的頹態,又唱又跳,生生的把一個ktv的小舞池,搞出萬人演唱會舞台的氣勢。


    她抱著麥不撒手,一首接一首唱個不停。


    開始大家還各種捧場,到後來,最遲鈍的人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問馮霽:“戀寶這是怎麽了?心情不太好啊?”


    馮霽對其他人揮揮手,說今晚散了。


    眾人走後,他過去把江戀手中的麥拿下,江戀很不滿:“我還沒唱完呢!”


    馮霽不理她,說回家了。


    江戀說不要,馮霽直接把電源關掉。


    “馮霽!”她氣得直叫他大名。


    馮霽又過來哄她,連拖帶拽的把人弄回沙發裏。


    “喝點水?”


    江戀不要,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啤酒。


    馮霽這才注意到她臉頰紅撲撲的,霧蒙蒙的眼睛裏有了明顯的醉意。


    他忙搶下啤酒:“別喝了,你都醉了。”


    醉了的人通常是不會承認自己醉了的,江戀紅著眼睛鬧著還要喝,馮霽被她鬧的一身汗,凶了她幾句。


    結果就見江戀把嘴一扁,“嗚哇”一聲,哭了起來。


    “臥槽!”馮霽驚的腿都軟了,立刻沒了原則,把酒瓶子往她手裏塞,直說,“好好好,你喝你喝,別哭了,讓你喝個夠行了吧?”


    江戀抱著酒瓶一邊喝一邊繼續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她哪裏是想喝酒,就是心裏堵得慌,想發泄。


    等了一個晚上,結果什麽都沒有等到。


    那個昨晚定錯了的鬧鍾就像最後一根稻草,打破了她的最後幻想,讓她意識到,對於陳知言來說,她可能就是個陌生人吧。


    對她的“好”,或者說是照顧,也隻是因為蔣尋的拜托而已。


    如果不是有蔣尋的關係,他可能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吧。


    她到底哪兒來的錯覺,覺得自己可以恃寵生嬌了?


    江戀亂糟糟的想著,又開始後悔,早知道就聽他的話,主動給他打電話好了……


    酒精讓頭腦昏沉,把委屈放大。


    “嗚嗚嗚討厭死了……”她一邊哭一邊拍著旁邊想要給她擦眼淚的馮霽。


    “好好好,是我討厭,你別哭了。”馮霽手忙腳亂,急的滿頭是汗,恨不得把酒喂進她的嘴裏。


    江戀的眼淚對他來說簡直是必殺技,讓他有求必應,從小就這樣。


    哭著喝完兩瓶啤酒,江戀總算是累了,歪靠在馮霽的肩頭,一抽一抽的打著嗝,不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操……”馮霽總算緩了口氣。


    他把江戀的東西胡亂收拾了一下,手機往自己褲兜裏一塞,把人打橫抱起。


    今晚馮霽也喝了酒,沒法開車,又不敢把江戀送回家,索性在會所樓上酒店開了個房間。


    把江戀在裏間臥室安置好,他才進衛生間,摘掉眼鏡,洗了把臉。


    臉上水珠還沒擦,就聽見褲兜裏手機鈴聲大響,馮霽伸手去拿眼鏡,不小心卻把眼鏡碰掉到地上了。


    “操!”他暗罵一聲,眼前模糊一片。


    他有四百度近視。


    手機還在響,他摸出來,眯著眼睛接通,壓低聲音說:“喂。”


    電話那頭卻沒有回應。


    他又“喂”了聲,語氣開始不耐煩了:“誰啊?”


    依然沒有回應。


    馮霽把手機湊近眼前,發現是個沒有備注的號碼,以為是垃圾電話,本想直接掛了,但想到江戀那個來電,耐著性子又問了遍是誰。


    還是沒人說話,他火了:“操,再不說話掛了啊。”


    就在他要掛斷時,電話裏終於有了回應。


    “你是誰?”


    一個低沉的男聲,成熟富有磁性,即便隔著電流也能感受到一股冷冽。


    馮霽見他不回答還態度不好的反問自己,火往上竄,飆了句垃圾話:“我是你爸爸!”然後不等對方回應就幹脆利落的掛了電話,把手機塞回褲兜。


    俯身撿回眼鏡,馮霽擦幹臉上的水,走出衛生間。


    床上的江戀呼吸綿長,偶爾還發出輕微的鼾聲,顯示睡的很好。


    馮霽給她調整好床頭燈,準備走時想起來她手機還在自己身上,伸手往褲袋裏一摸,掏出兩個一模一樣的手機。


    一個不太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馮霽解鎖自己手機,在通話記錄裏找了找,並沒有剛才的那通電話。


    所以他剛才接的是江戀的電話?


    他又想到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不爽之餘莫名還有些煩躁。


    誰啊,大晚上的打騷擾電話。


    明天記得讓江戀把那個號碼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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