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戀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上瞬間像是著了火。


    要命!他怎麽還記得!


    不用照鏡子她都能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的不像樣。


    怕被陳知言看出來,她頭都不敢抬,僵硬的端起玉米汁埋頭喝了起來。


    好在陳知言沒有過多的時間給她,全桌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江戀平複了翻滾的情緒,再抬頭時陳知言已經和其他人寒暄應酬起來,她在一旁看著,心頭又有些微微的失落。


    雖然她小時候最煩和父母一起去吃飯,要挨個認人,叫人,說場麵話,有時候還得給長輩倒酒,敬酒,煩不勝煩。每次都幻想能像今天這樣,做一個小孩子,沒人打擾讓她自己安靜吃東西。


    但真實現了,她卻不怎麽高興。


    她不想陳知言把她當小孩子。


    可她不能說,也不能表現出來。她心裏很清楚,隻有當小孩,才能夠坐在他的身邊。


    江戀安慰著自己,抿了口果汁。


    -


    席間觥籌交錯,很標準的商業應酬。


    陳氏集團和金城建築合作的南灣大學城項目馬上就要動工了,這是金城建築由北向南發展的第一個大型項目,王建國格外看重,對陳知言更是恭維的有些誇張,帶著自己的女下屬,頻頻給他敬酒。


    而陳知言也不像平日裏那麽嚴肅冷淡,對酒桌上的應酬很是遊刃有餘。


    江戀側眼看著,見男人抽掉了領帶,隻穿著襯衫,解開一粒扣子,閑適的靠在椅背上,單手執杯,等對方酒杯送到近前,才輕抬手腕同其輕輕碰一下。喝酒時微微仰脖,喉結滾動,半杯酒就見了底。姿態慵懶隨意,極其好看。


    男人喝酒時幹淨利落,但並不是所有人敬的酒都喝。不該喝或者不想喝的時候,他會有一套說辭,並不會讓對方覺得折了麵子。


    雖然以他的身份,即便直接拒絕,也不會有人敢有微詞。


    成熟男人的魅力在於控製力,對場麵,對節奏,對人心的控製。


    這場宴請很明顯完全在陳知言的掌控下。


    江戀好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陳知言。


    不過不止她一個人看到了,桌上所有的女人,目光全都放在陳知言身上,找一切時機和由頭要走過來敬酒。


    輪著幾番後,江戀有些坐不住了。


    敬酒就敬酒,靠那麽近幹嘛!!


    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低胸的衣服嗎,彎腰幅度那麽大幹嘛??


    都敬了兩次了,可以了吧!!


    ……


    如果心裏的吐槽是彈幕,江戀頭頂上已經飄過了無數行。


    這些女人真是明目張膽,一個個看陳知言的眼神都像帶了鉤子,想要把他生吞活吃了。


    陳知言也是,明明對她就冷冷淡淡,一個字都不想多說的樣子,怎麽對這些女人就一杯接一杯的喝,還對她們笑,有什麽好笑的??


    江戀氣的吃不下去了,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看著。


    可能她的視線略有些直接,陳知言應付完一個人,放下酒杯,轉頭看過來。


    他側著身體向江戀這邊傾斜,低聲問:“怎麽了?”


    他靠的有些近,溫熱仿佛能隔著空氣傳過來,江戀聞到他身上除了酒氣,還隱約有女人的香水味。


    她下意識的皺了下鼻子:“沒怎麽。”


    悶悶的聲音,明顯的不高興。


    陳知言看著她沒有說話。


    可能是酒精的緣故,深沉黑眸染了些醉意,在燈光的掩映下泄出些許瀲瀲溫柔,勾的人想要沉進去。


    江戀對這雙眼沒什麽抵抗力,被他盯了幾秒直接耳朵發燙,想移開眼,但又有些舍不得。


    就這麽幾秒鍾,兩人視線膠著在一起,誰也沒說話。


    又有人過來敬酒,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等一圈應酬完畢,陳知言放下酒杯,想和江戀說話,她卻起身向包廂外走去。


    男人眉心微皺,靠著椅背,目光隨著那抹纖影移動。


    -


    江戀從衛生間出來,往回走時突然發現記不住是哪個包廂了。


    本來包廂裏是有衛生間的,但她看見有個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喝多了剛進去,心裏有些膈應,所以才出了包廂。


    這一層有三個包廂,房門樣式都差不多,隻是掛著的門牌不一樣。來的時候是司機領她進來的,她隻顧著不高興,根本沒抬眼看門牌。


    她仔細辨認了一番,走到其中一個包廂門口,猶豫了會兒,推開門。


    這家餐廳包廂設計注重私密性,進門後繞過一扇屏風,走過轉角茶廳,才能看見裏麵的主桌。


    江戀往裏走了一截,煙酒氣味濃重,她皺了皺鼻子,剛繞過屏風,就聽見裏麵爆發出了一陣劃拳聲和調笑聲。


    她立刻停住腳,意識到自己是走錯了。


    他們的包廂沒這麽亂。


    江戀正想往外走,結果很不巧,有兩個一頭黃毛的男青年走了出來。


    看見江戀,兩人就是一愣。


    江戀隻好對他們笑了下,解釋自己走錯屋了。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黃毛們像是回了神,彼此一對眼神,幾步走過來,擋住了江戀的去路。


    “妹妹別著急走啊……”一個黃毛笑嘻嘻的攔住江戀,一開口就流裏流氣的不正經。


    江戀皺著眉,往邊上移了半步。


    “就是,妹妹別急啊,既然來了就一起喝兩杯唄。”另一個黃毛也湊過來。


    兩人身上的煙味酒氣熏的江戀頭疼。


    她忍了忍,耐著性子道:“不好意思,我剛才走錯屋了,我家人就在隔壁包廂,見我不回去他們該著急來找我了。”


    正常人聽到女孩子是和家裏人一起來的,都多少會有所忌憚,畢竟這裏也不是什麽不入流的小飯店,誰都能來吃的,能訂到這層包廂的非富即貴,輕易不好招惹。


    但江戀長得太好看了,五官明豔,一襲白裙氣質動人,一打眼就讓人驚豔。


    兩人酒氣上頭,賊心就不容易按下去,怎肯輕易放人走,而且她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搞不好就是唬他們呢。


    “那就更不用著急了啊,離的這麽近,等妹妹你家人來找你了你再回去也不遲啊,來來……”說著,兩人就要過來拉她的胳膊。


    這樣輕佻的態度,讓江戀耐性全無,躲開兩人的手,登時把小臉一撂,冷聲斥道:“滾開!”


    美女發火,別樣的好看。


    兩人非但沒生氣,還怪笑起來。


    “嘿,小妹妹夠辣的啊,合我脾氣……”


    “嘿嘿妹妹教教我怎麽滾唄……”


    說著,一人竟然想過來攬她的肩。


    江戀嫌惡的躲開,可沒他們動作快,裸著的肩頭被擦了一下。她惡心的要命,轉眼看見手邊橫桌上放了個青花瓷瓶,當即拿起來,二話不說,直接衝人砸了過去。


    黃毛一偏頭,清脆的一聲巨響,花瓶砸在地上,瓷片四濺。


    連帶著裏間的劃拳聲都靜了幾秒。


    “臥槽!”


    黃毛們沒想到江戀脾氣這麽大,說動手就動手,被嚇了一大跳。


    江戀砸完就想走,可不巧,門外進來幾個人,立刻攔住了她。


    “操,給臉不要臉啊,你他媽往哪兒砸呢!”黃毛衝過來,心有餘悸的罵。那花瓶正衝著他腦袋過來,幸虧他躲得快,不然腦袋要開瓢。


    這邊吵吵著,包廂裏呼啦啦湧出來一群人。


    “怎麽回事?”有人問。


    黃毛兩人七嘴八舌把事情經過說了。


    “小李哥,是這丫頭自己進咱們屋的,我們見她進來,就想請她喝兩杯,還沒說兩句話呢,她就動手砸人了,差點把我頭給開瓢。”


    被稱小李哥的男人看向江戀。


    女孩子冷著臉站著,下巴微抬,眼裏是與生俱來的倨傲。


    小丫頭年紀不大,膽子倒挺大。


    李昊心裏想著,麵上帶笑,“請問小姐貴姓?”


    江戀睨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李昊並不生氣,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她麵前笑道,“好,那就說說有關我的事,這位小姐,這花瓶是你打的嗎?”


    江戀說是。


    李昊等了會兒,不見她解釋,笑問:“為什麽?”


    江戀沒什麽好臉色,下巴指著黃毛,“他不是說了嗎。”


    “操……”


    其他人被她囂張的態度激怒了,一陣喧嘩。


    李昊頭一偏,四周立刻安靜下來。


    他點點頭,麵上依然帶著笑,“他們說隻是請你喝酒,你就用花瓶砸他?”


    江戀見他態度不錯,語氣也沒那麽硬了,“我要走,是他們不讓,還動手動腳。”


    李昊緩聲道:“他們強行攔你是他們不對,但砸人可就是小姐你的不對了吧?”


    江戀不說話。


    李昊又說:“凡是都得講個道理,是你自己走錯房間,並不是我們強行拉你進來,他們想請你喝兩杯也不算大錯,態度行為上有所冒犯,他們自罰三杯向你道歉,可以吧?”


    “不用。”江戀根本不想在這兒多呆一秒鍾。


    李昊不說話,抬眼一掃旁邊的人,立刻有人進去拿來酒杯和酒。黃毛兩人自覺拿過酒杯,倒滿白酒,咬牙灌下,連著三杯。


    李昊聲音溫和,衝江戀點頭,“小姐可還滿意?”


    江戀皺眉,“我說了不用。”


    李昊笑了笑,“他們道完歉了,攔著小姐不讓走這事就算過去了。現在該說說小姐砸人這事了吧。”


    江戀直視著他,“你想怎麽樣?”


    “這花瓶要是砸人腦袋上,開不開瓢先不說,估計一個腦震蕩是沒跑了,我兄弟受驚不小,這樣,小姐也喝三杯酒,這花瓶不用你賠,記我賬上,咱們就當交個朋友,這事就算過了。”李昊說著,伸手拿過一個啤酒杯,親自倒滿,“不難為小姐,啤酒就可以了。”


    酒杯遞到江戀麵前。


    江戀下巴微抬,“我砸的花瓶我自己會賠。”


    沒有要接酒的意思。


    “何必呢,三杯酒而已,喝了咱們就交個朋友。”李昊笑著,顯然花瓶都是借口,重點就是要她喝酒,把丟了的麵子找回來。


    他說著,就把酒杯抵到了江戀的麵前,冒著冷氣的玻璃杯甚至要沾到唇,江戀惱火的偏開頭,向後退了半步,抬手就把酒杯打翻了。


    淡黃的液體潑了些在男人身上。


    “操!”


    “給臉不要臉!”


    ……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江戀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李昊表情淡淡的,看起來並沒有動氣,甚至還算語氣溫和的問她:“真不喝?”


    江戀想也不想:“不喝。”


    “行。”李昊點點頭,笑。


    江戀退後半步,警惕的看著他,潛意識裏覺得,這人並不像他外表這般溫和。


    果然。


    “他們三杯酒給小姐道歉,禮尚往來,小姐也應該自罰三杯,這事就算過去了,但看起來小姐是不願意,那隻能這樣了。”說著,李昊拿過對稱的另一個青花瓷瓶,在手裏顛了巔,叫來黃毛,“她怎麽砸的你,你就怎麽砸回去。”


    黃毛都愣住了,沒想到要這麽狠。


    “你能躲過去,是你的本事,她能不能躲過去,也要看她的本事。”李昊拍了拍黃毛的肩頭,溫和道。


    言下之意,你要是讓個小姑娘躲過去,你就滾吧。


    黃毛頭皮都麻了,他雖然混,也打過女人,但頂多抽幾巴掌,還沒幹過把人往死裏打的事。


    江戀臉也白了,到底是個小姑娘,被人寵著長大沒經過什麽大風浪,真的遇上了事,還是害怕的。


    “你敢?!我爸爸就在隔壁,你要敢動我一下,我爸爸非弄死你不可!”她強裝著鎮定,故意放狠話。但因為以前從沒說過,顯得生疏又拙劣,毫無威脅之力。


    頂著李昊的視線,黃毛硬著頭皮走到江戀麵前。


    距離這麽近,想躲可不容易,江戀腦袋發懵,身體僵硬,動都動不了。


    就在黃毛舉起瓷瓶時,包廂大門被推開。


    木門撞在磁石上,砰的一聲響,打破了屋內緊張的氣氛。


    江戀緊繃著神經,沒有立刻回頭,隻看見對麵的黃毛看向她身後,忙把瓷瓶放下了。


    沉穩的腳步聲迅速就到了身後,手臂被人握住,向後一拉,江戀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向後靠了過去,撞上一堵堅實的胸膛,不等她回頭,身體一轉,人就被護到了身後。


    與此同時,熟悉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們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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