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桐給簡令和羅一慕準備的寢具都放在收拾好的客房裏,簡令的右臂不能沾水,羅一慕問蕭桐要了一卷保鮮膜,把她的手整個包了起來,仍不放心,幹脆一起跟進了浴室幫她洗澡。


    “我這可憐的右手,剛好了才幾天啊?這下又廢了。”簡令哀怨地揮了揮自己的右邊胳膊。


    這下好了,空對著美人——還是已經成為了她妻子的美人,連點合法的壞事都做不了,隻能趁機揩點油解饞。


    簡令沒想到蕭桐還挺有少女心的,給她和羅一慕準備的睡衣居然是迪士尼公主款,羅一慕給簡令擦幹身上的水,簡令隨手拿起那套白雪公主的睡衣就開始笑,上麵印了一個被咬掉一口的紅蘋果。(注)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迪士尼和蘋果公司聯名款呢。”簡令笑著說。


    她又看了看另一套,非常少女的淡藍色,不用看印花就知道是灰姑娘,拿起來一看,果然,胸前還印著仙女教母的那串經典變身咒語。


    簡令的笑容突然意味深長了起來,“看來今晚白雪公主終於可以睡灰姑娘啦……”


    羅一慕拿起白雪公主睡衣給她套上,忍著笑問:“你說終於是什麽意思?莫非期待已久了?”


    “我期待了多久你還不知道麽?”


    羅一慕沒有問簡令的期待到底是指哪個期待,是她腦海中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同人故事,又或者是更深一點的別的意義。


    兩人帶著水汽從浴室出來時,蕭桐正在陪寶寶打遊戲,一個賽車遊戲,蕭桐不是很熟練,所以老輸,簡令靠在羅一慕身上看了眼電視屏幕,頗有些遺憾,“可惜我今天玩不了,否則肯定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


    寶寶聽到簡令的聲音立刻放下遊戲機,回頭看她倆身上的睡衣,托著下巴端詳了一番,有模有樣地點評,“不錯,很好看。”又邀功似的追問:“簡令姐姐,你喜歡這兩套睡衣麽?我的眼光不錯吧?”


    “何止不錯,簡直太好了!”簡令不吝地稱讚,心想原來是寶寶選的,那就難怪了。


    “九點了。”蕭桐起身看了眼掛鍾,拍拍寶寶的頭,“快把牛奶喝了,然後刷牙洗臉,上床睡覺。”


    “再玩一會兒嘛……”寶寶意猶未盡地撒嬌,可是看到蕭桐眼神裏的不容反駁,慫了,縮了縮脖子,跟簡令和羅一慕道晚安,噠噠跑去刷牙。


    蕭桐看著寶寶進了浴室,才對簡令和羅一慕說:“晚上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冰箱裏有吃的,飲水機在廚房,杯子已經放在你們房間了。”


    “謝謝。”


    “不客氣。”蕭桐說完,回到自己的臥室裏去。


    簡令和蕭桐也算相處了兩天,覺得這人和自己在電視裏看到的意氣風發的大設計師簡直太不一樣了,與其說冷淡,不如說有點社交障礙,不知道如何與剛認識的人正常交流,也不知道如何交朋友。


    簡令能感覺到,她和自己說話時總是很緊張,雖然表情可以裝得很鎮定,細微的身體動作卻是騙不了人的,比如搓手指,眨眼,嘴唇老向下抿,等等。


    “看那麽久幹什麽?”羅一慕不滿地把簡令的視線扳過來,臉上露出不悅,“她有那麽好看麽?”


    簡令回過神來,樂不可支,“慕慕,你怎麽誰的醋都吃啊?”


    她半哄半推地把羅一慕拉回房,羅一慕才一本正經地說:“我的確不喜歡你看別人太長時間。”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眼裏看到的永遠是我一個人。”


    突如其來的情話,有著法學教授特有的嚴肅正直,簡令無端一陣心悸,連指尖都顫了一下,她勾起笑容,拽著羅一慕的領子,強迫她低下頭來,把自己的嘴唇送上去,羅一慕張嘴,入口便是熟悉的綿軟香甜。


    這個姿勢有點費脖子,簡令一會兒就堅持不住了,還好羅一慕適時地護住了她的後頸,又牢牢圈主了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接管進自己的懷抱裏,也接過了這個吻的主動權。


    “我眼裏看到誰,你還不清楚麽?”簡令攀著羅一慕的肩膀,紅著臉,氣喘籲籲地問。


    半眯起來的眼睛裏萬種風情,看得羅一慕的呼吸也跟著急了。


    簡令想起她們剛在一起時,羅一慕的吻技,生澀又霸道,每次接吻都像要把她吃下去似的,簡令當時戲謔著說要當羅一慕的老師。


    不得不說在這方麵她的確是個好老師,言傳身教,把羅一慕教導得青出於藍,仿佛不僅身體,連靈魂也有了共鳴,如此契合,真真水□□融。


    “你不明說,我總不安心。”羅一慕說。


    簡令踮起腳尖來咬她的耳朵,“當然是你啦……”


    “我眼裏隻能看你,耳朵裏隻能聽你,心裏隻能想你……”


    她話沒說完,羅一慕收緊了手臂。


    簡令笑著,又輕聲在她耳邊低語,“慕慕,你怎麽就那麽招人喜歡呢?而且喜歡上了你,就再也喜歡不了別人了。”


    羅一慕心滿意足,就著這個動作,長臂一撈,把簡令抱上了床。


    “可惜蕭桐買的不是睡美人款的,不然我就可以假裝自己是王子,然後吻醒你了。”簡令勾著羅一慕的脖子一個翻身,把她壓在床上,“慕慕,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叫什麽麽?”


    “什麽?”羅一慕勾著唇,期待她接下來的花樣。


    “任我宰割。”簡令說完,得意地大笑。


    羅一慕眼中閃過精光,手偷偷爬上她的後腰,在她腰眼上一戳,她身子一軟,便趴在了羅一慕胸口上。


    “不會用成語就別瞎用。”羅一慕眸中的笑意都快滿了出來,“快睡覺吧,明早還要回津嶺呢。”


    這漫長的一天,總算是快過去了。


    ……


    後半夜,沒有其他事情分心的時候,簡令右臂燙傷的痛感就又清晰了起來。


    隻有被燙過燒過的人才知道,燙傷比一切的摔傷、刀傷都熬人,因為燙傷的痛是很漫長的,而且痛並不隻局限於某一個點,散漫的火辣的大片刺痛感,簡直像在滾釘板,而且是被燒的通紅的釘板,足以讓人一整夜都睡不好覺。


    簡令不想讓羅一慕擔心,咬牙忍著,想些其他的事來分心,比如她們即將舉行的婚禮,十月份的考試,以及自己拿到□□之後想找一份什麽樣的工作。


    可惜都不足以抵消患處綿延的痛感。


    簡令的額頭浮起一層冷汗,正想要不驚動羅一慕地輕輕翻個身,羅一慕那邊卻先一步有了動靜,簡令閉著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感覺那半邊床一陣輕微的翻動,接著一空,疑惑地睜眼,卻見羅一慕已經下床了,打開房門,正摸索著向外走。


    她有很嚴重的夜盲症,沒有光的情況下就是瞎子,隻能憑感覺摸索著出門。


    大概是去洗手間了。


    簡令齜牙咧嘴地吸了一口氣,又急急地呼出去,動了動右臂,好像這樣做就能緩解一絲疼痛。


    羅一慕很快回來,帶回來什麽東西,順便按亮了頂燈。


    “阿令,你醒了麽?”羅一慕坐在床邊,輕輕推了推她。


    簡令知道,羅一慕肯定已經察覺自己的不對勁了。


    她睜開眼睛,歉意地笑道:“慕慕,我吵醒你了吧?”


    “沒有,我起來上廁所。”羅一慕扶著簡令坐起來,“我倒了杯水,待會兒你順便把止疼藥吃了再睡,會好受一些。”


    “現在吃麽?”


    “醫生說六到八小時吃一次,現在時間已經夠了。”羅一慕從藥板裏擠出一粒膠囊遞給簡令,簡令直接張嘴接了,羅一慕馬上把水端過來,喂簡令喝了一口,讓她順利把藥送服下去。


    “睡吧,過一會兒藥勁上來就不疼了。”羅一慕扶著她又躺下去。


    “原來你知道我在疼啊。”簡令笑了笑,“我還怕吵你睡覺,所以一直忍著呢。”


    她想讓羅一慕不那麽擔心,所以故意說的輕鬆,卻適得其反,借著月光看到了羅一慕皺的深深的眉頭,簡令一時也說不出話了。


    “怎麽了?”羅一慕問。


    “好像有點悶,慕慕,你把門窗都開著,透透氣吧。”


    “好。”羅一慕點點頭,打開了門窗,“好點了麽?”


    “嗯。”


    “睡會兒吧。”羅一慕又把燈關上。


    也不知是空氣對流起來讓人的心情都變好了,還是簡令吃下去的止痛藥起了作用,總之她的手臂漸漸沒那麽疼了,也終於可以閉起眼睛,安靜睡覺。


    羅一慕睡不著,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守著她,怕她渴了或者想要什麽東西時,自己拿的不及時。


    蕭桐家的房子,樓層不太高。


    窗外恰巧一棵老樹,枝幹虯結,樹葉茂密,巨大飽滿的圓月藏在它背後。


    冷白色的月光從細微的樹縫裏努力鑽進房間裏,影影綽綽地灑在床單上,灑在羅一慕身上,把她整個人都籠上蒼白的顏色,讓她看起來沒有溫度似的——她本來也已經夠冷了,隻是遇到了簡令,才熱起來一點。


    羅一慕垂眼,盯著簡令被紗布包裹起來的手臂看。


    她白天看過傷口,現在想起來,心還在打寒顫。


    太疼了,比羅一慕自己受傷都要疼,尤其是當簡令一聲不吭的時候,羅一慕心疼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簡令那麽怕疼的一個人,羅一慕的巴掌收著勁兒打在她屁、股上,她都得哭得一臉眼淚直喊疼死了,被一盆熱油潑下來,手臂紅成那樣,拳頭大的水泡都起來了,臉白得跟張紙似的,硬是咬著牙說不疼,一點都不疼。


    她是怕羅一慕心疼。


    傻子。


    羅一慕扯了扯嘴角,舌根苦得發麻。


    怎麽能不疼呢。


    世上隻有這麽一個,她的喜怒哀樂全係在羅一慕心上,羅一慕怎麽能不疼呢。


    隻看著手臂上的白紗布,回想了一下白天見到的創麵,羅一慕心尖一刺痛,眼淚就流了。


    之後愈發止不住,越淌越洶湧。


    羅一慕從來不信奉眼淚,這是第一次,她竟流淚流得無法自控。


    蕭桐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客廳裏,目光看向打開的客房門。


    羅一慕坐在床邊,靜靜的,像尊石雕一樣,比月光還清冷的一張臉,半點表情也沒有,隻有淚水順著眼眶汩汩往下淌。


    蕭桐被震撼得半天挪不動步子。


    她從未看過一個人有這樣的克製,眼淚流成那樣,身體竟巋然不動。


    甚至連嘴角都不抽動一下。


    她第一次見到一個人那樣子哭,哭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卻又讓人覺得已經被悲傷淹沒了頭頂,就快被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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