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葉遠心和許白被一起叫到書房去批評了一頓。


    許白很冤枉,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還為模型的複原工作出了大力——如果缺了兩個零件也算複原的話。


    可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識時務者為俊傑。


    許俊傑老老實實地挨了一頓訓,以為這樣就可以了,沒想到訓完之後,傅西棠又單獨把他留了下來。


    葉遠心給他投去一個“大兄弟保重”的目光,很沒有義氣地溜了。於是許俊傑在心裏把他開除出了老板籍,單方麵的。


    傅西棠看著他,問:“覺得很冤枉?”


    許白在心裏狂戳小人並且大方一笑,說:“沒有。”


    “沒有的意思就是——雖然我覺得我很冤枉但我不敢說,即便我不敢說,我也要讓你感受到我的怨念。”傅西棠藏在冰冷鏡片後的眼睛平和卻深邃,兩根銀鏈子蕩啊蕩的蕩出令人心顫的弧度。


    許白有點慫,但是又好氣哦。在那一瞬間他又仿佛浪裏白條附體,不卑不亢地看著傅西棠,誠懇地問:“那傅先生感受到了嗎?”


    來啊,正麵肛啊。


    傅西棠好像又看到了那天晚上擼袖子去跟人幹架的許白,小朋友的銳氣總是說來就來,勇氣可嘉。


    傅西棠並不討厭這樣的銳氣。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本子,放到許白麵前,“簽個名吧,朋友的孩子是你的粉絲,托我向你問好。”


    “嗯?”許白沒能從這突兀的轉折裏反應過來。


    傅西棠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把口袋裏別著的鋼筆取下,放在許白麵前。


    許白低頭看著鋼筆,又看看那本印著他寫真圖片的小本子,頓時明白過來了——傅西棠把他留下不是為了加訓,而是讓他簽名。


    媽的,誤會了。


    許白隻好拿起鋼筆低頭寫字,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卻不知他這樣的姿勢,正好把自己微微發紅的耳朵暴露在傅西棠麵前。


    隻是一個名字,許白簽了足足三分鍾,期間還裝模作樣地把整本小本子翻了一遍,然後發現——這小本子上全是他的照片和剪貼畫,在傅西棠麵前欣賞自己的美貌,比誤會他更令人尷尬。


    許俊傑再次屈服了,抬起頭來把鋼筆還給傅西棠,老老實實地說:“抱歉傅先生,剛才我誤會你了。”


    “嗯。”傅西棠坐在書桌前翻著厚厚的原文書,語氣淡淡的。


    “之前……謝謝傅先生給我做的批注,很有幫助。”許白又說。


    “不用謝,簽完了就放那兒吧。”傅西棠依舊沒有抬頭。


    許白有點挫敗,覺得自己在大老板心中的形象大概已經全部垮塌了,以後的前途堪憂啊。朱子毅一直讓他看的那本書叫什麽來著?《職場六字箴言》?還是《縱橫職場的八**門》?


    他或許是該找幾本書來看看了。


    這麽想著,許白就識趣地告退了,結果走到一半,就又聽傅西棠說:“那兩個零件,如果你能裝回去,那架飛機模型就送給你了。”


    許白霍然轉頭,“真的?”


    傅西棠抬頭,“真的。”


    傅西棠知道葉遠心的智商,也知道自己做的模型到底有多複雜,憑葉遠心的能力是完全裝不回去的。那麽能把模型重新拚好的人隻有許白,雖然多了兩個零件,但也算厲害了。


    許白不知道這些,此時此刻他隻想著怎麽才能把模型拚好。道了聲謝,就高興地去拿模型了,剛才發生的那一切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與此同時,傅先生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又高大了起來。


    於是接下去的兩天,許白每天一有空就開始拚裝模型。拆了裝、裝了又拆,反複鼓搗,可卻始終不得其解。


    大晚上的,傅西棠從樓上下來倒水喝,就看到他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對著一堆零件冥思苦想,連有人下樓都沒有發現。


    不知為何,傅西棠忽然想起了那天在論壇上看到的聊天實況,也想到了那個小冊子裏無數的照片和剪貼畫,於是抱著求真務實的心態,端著水杯靠在廚房門口打量了他一會兒。


    許白的頭發有點亂,大概是自己抓的,淩亂的頭發讓他看起來多了一絲慵懶,和年輕人該有的桀驁。那張臉,確實長得很好,幹淨帥氣。


    性感?


    傅西棠想起了這個曾經出現過的詞,卻不知如何套用在許白身上。


    恰在這時,思索中的許白下意識地咬住了下嘴唇,隻咬住一點點,可略微繃緊的下頜線便立刻很好地詮釋了那個詞。


    許白還是想不出來最後那兩個零件該怎麽裝進去,裝在哪裏。於是他長舒了一口氣,幹脆躺了下來。


    當無法前進的時候,就果斷躺下,這是慵懶男影帝的人生準則之一。


    他用雙手枕在腦後,睡衣因為這個動作被拉了上去,露出了隱約的一小截腹肌。兩條大長腿隨意地伸著,光著腳丫子,好不愜意。


    過一會兒他換個姿勢,過一會兒又換一個姿勢,再過一會兒他好像忽然又有靈感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又開始擺弄他的半成品。


    傅西棠就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靜如癱瘓,動如脫兔,沒想到還挺有意思的。


    睡到一半覺得肚子餓下樓來找東西吃的阿煙站在樓梯口,發現自家先生宛如一個偷窺狂一樣看著許白,三觀碎了一地。


    傅西棠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阿煙就又慫慫地滾回樓上去了。


    許白聽見聲響回過頭來,看到傅西棠在,就一如往常般問了聲好。


    傅西棠也神色如常地走過去,靠在沙發背上看了一會兒,說:“錯了。”


    正拿著零件準備往裏塞的許白立刻頓時,抬起頭來,毫不扭捏地問:“那應該要怎麽做?”


    “如果我告訴你答案,之前的話就不作數。”傅西棠說。


    “別啊,我不問就是了。”許白趕緊收回前言,繼續低頭把注意力放在模型上。


    良久,就到他以為傅西棠已經離開了,他卻有又聽到耳邊傳來一句話,“這飛機是可以飛的。”


    許白愣住,抬頭問:“可以飛的?這不是模型嗎?”


    傅西棠沒有說話,隻是打了個響指。


    許白疑惑,可沒過幾秒,他就聽到了螺旋槳轉動的聲音。那聲音起初很遠,而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像一架小飛機在朝這裏飛來。


    聲音在背後,許白急忙轉頭去看,就見一隻橄欖球那麽大的機身圓滾滾的木飛機飛了過來。它像是受到了什麽指令,又像是裏麵本來就有人在操縱一樣,繞著客廳飛了一圈,懸停在許白麵前。


    許白驚喜地捧住它,它的機身並不是全封閉的,很大一部分做的鏤空設計。一眼望進去,就能看到無數卡得嚴絲合縫的堪稱精妙的齒輪和軸承在快速運轉,厲害的是這些零件全部是木頭做的。


    另外,這架飛機整個機身都塗了桐油,有些地方用白色的顏料進行了裝飾,用偏童話的風格畫著經典的骷髏圖案。機身靠前,也就是駕駛艙的地方,還做了一頂白色小禮帽戴在那兒。


    這可真是又酷又可愛,許白愛不釋手地觀察著它的每一個細節,然後再把它高舉在燈光下,遠遠一看——真像一隻生氣的河豚。


    “傅先生,它到底是怎麽飛起來的?動力是什麽?”舉著河豚看向傅西棠的許白,眼睛亮亮的。


    傅西棠卻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放下水杯,說:“等你把另外一個拚好,你就知道了。”


    “哦。”許白也不氣餒,小心翼翼地把河豚放下來,然後問:“那我能把它留下來做一個參考嗎?”


    “可以。”傅西棠說。


    “謝謝傅先生,明早我幫您泡咖啡。不加奶,不加糖。”有了動力的許白,無師自通了職場寶典第一式——拍、馬、屁。


    於是第二天一早,當傅西棠下樓時,咖啡的香味就已經從廚房裏飄了出來。他往門口望了一眼,青年找來一把高腳凳坐下料理台前,那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一左一右的叉著,穿著白襯衫係著他的白圍裙,正瀟灑地往平底鍋裏撒鹽。


    他似乎有點愛上了這個動作,手上沒鹽了也繼續撒了幾下。


    不一會兒,太陽蛋出鍋。


    爬山虎好心地給他遞上盤子,他愉快地說了聲謝謝,就把蛋放進盤子裏,非常嚴謹地放到正中心。


    “阿煙?”他叫了一聲,想請阿煙幫忙把咖啡和蛋都端出去。至於其他的早點,一早都有人送過來了。


    可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手上一輕,一回頭,發現是傅西棠。


    “傅先生早啊。”許白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齒狗腿笑。


    “早。”傅西棠覺得今天的許仙小朋友,似乎格外有活力。


    一頓早飯,吃得異常和諧。


    隻有阿煙一個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吃得鬼鬼祟祟心事重重。等到許白去隔壁拍戲,他就殷勤地跟了過去,尋著間隙跟許白說話。


    “昨天晚上你倆在客廳裏幹嘛呢?那天晚上還偷吃我泡麵。”阿煙問。


    “拚模型啊。”許白一邊擦著汗,一邊回答。


    阿煙狐疑地看著他,“是嗎?”


    許白不明所以,“是啊,葉大少不是踩壞了傅先生一架飛機模型嗎?他說如果我能重新組裝好,就把它送給我。”


    阿煙便嘿嘿一笑,問:“你知道那些飛機模型都是哪兒來的嗎?”


    “哪兒來的?”


    “先生自己做的啊!到現在為止統共就送出去三架!”


    “這麽厲害?”許白有點驚訝,他還以為這是傅西棠在國外收集來的呢,畢竟他那麽有錢。可誰想到竟然都是自己做的,那意義就不一樣了。於是他立刻又跟了一句:“那你覺得我該回送點什麽給他才合理?”


    阿煙氣得翻白眼,“合理你大爺,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個問題是這麽考慮的嗎?”


    許白攤手,也不生氣,說:“不然該怎樣?我真的很喜歡那個模型啊,外麵又買不到。如果我不能要我自己喜歡的東西,我那麽辛苦工作拍他馬屁幹什麽?”


    老子信了你的邪。


    阿煙被他說服了,換了個問題繼續問:“你知道論壇上的人都說你是我家先生的小情人嗎?”


    “我知道啊。”許白很坦蕩,反正那又不是真的,讓別人說說又不會掉塊肉。更何況對象是傅西棠,這買賣不虧啊。


    阿煙說:“如果,那些老妖怪看到你手上拿著先生送的模型,那你這小妖精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不是小情人嗎?怎麽又成小妖精了?”許白挑眉。


    “你管他小情人還是小妖精,你知道那本《芝麻圖鑒》是誰寫的嗎?”阿煙再接再厲。


    “誰?”


    “還是我家先生!唯一一本,他給你了!”


    “這個……情況有點兒複雜。不是給我的,是暫時……”許白想解釋來著,可阿煙很快打斷了他。


    阿煙很激動,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個大好青年即將淪陷,臉上的雀斑都快激動得蹦出來了。“你就說吧,在你心裏你覺得我家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厲害啊,好像無所不能。”許白仔細想了想,忽然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掰著指頭仔細數一下,“他會做飯,而且還很好吃。居然還寫了《芝麻圖鑒》,我小時候特別特別想看那本書,特別崇拜書的作者,還想過要拜他為師。呃……這個不提也罷。我沒想到他還會做模型,還很有錢、長得真他媽的……帥……”


    臥槽還能不能好了?他每天是跟這麽厲害的人住在一起嗎?


    阿煙看著許白略略呆住的表情,更擔憂了,“其實我家先生也沒有這麽厲害的,你可千萬別被他的表象騙了。”


    許白沉默了幾秒,說:“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剛才那些都是你提醒我的。”


    阿煙:“……哈哈有嗎?”


    許白:“有。”


    操,失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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