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長晴拉開車門時,裴縝正一隻手捏著手機,一隻手端著熱咖啡。


    以至於沒法騰出手把車門給拽回來,也是很無奈了。


    “……”


    裴縝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眼睛的男人還是如常地散發著冷漠的氣息,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隻在肩膀和西裝的前胸上落了點閃粉,看起來像是錄完節目沒來及換衣服就跑過來了。


    就這麽扶著車門,陰雲密布地盯著他,也不說話。


    裴縝:“……”


    應該不是隨機開錯了車門,就是專程來找他的。


    但是,為什麽?他倆還有什麽可說的。


    從以前到現在,雖然曾經無比認真地喜歡過,裴縝一直都不認為自己“了解”易長晴。


    可再怎麽不了解,以前的易長晴在他眼裏,至少還有些基本套路可循——比如說死要麵子,比如害羞時話少,比如說在謊言被拆穿之後,會很明顯地陷入慌張和氣急敗壞。


    不像現在。


    一舉一動無法預測,完全是未解之謎。


    易長晴:“我剛才,看到你秘書了。”


    裴縝本來都沒打算搭理他的陰魂不散,聞言卻一秒抬頭:“你看到他了?什麽時候看到的?在哪看到他的?他沒事吧?!”


    在易長晴的臉僵了僵,似乎強忍了一下,繼而浮現出了不知道該算是“同情”還是更接近“嘲諷”的表情。


    “你就那麽關心他。”


    裴縝有點不爽他的眼神,所以當場也沒跟他客氣:“老子的男人老子不關心,該關心誰?難道關心你?”


    手腕就被抓住了。


    手機“啪”地掉進了車裏,另一隻手的咖啡也差點撒出來。易長晴力氣很大,帶著些慍怒強迫他看著他。


    “裴少,你的那個男人,你查過他的底嗎?”


    “知道他到底什麽來曆、到你身邊安的什麽心?我告訴你,我剛才路過休息室那邊沒人去的走廊,聽見你的那個男人正在跟別人做奇怪的交易!”


    “他叫那個人‘杜經理’,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但他們的談話……”


    裴縝:“嗬。”


    這要是沒前因後果,沒看著韓複去追那貨,說不定還信了你的邪!


    麻木不仁的反應,讓易長晴眼裏閃過一絲驚疑和淩厲:“你覺得,我在騙你?”


    “你覺得我在編故事,在挑撥你跟他的關係?”


    “我在你眼裏就那麽無聊透頂,閑到要做那種事?裴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不覺得那個叫韓複的很奇怪嗎?長得一副那麽浪的樣子,又‘剛好’會調香,還非奔著你去,要死要活當你秘書還死心塌地的,你覺得正常嗎?”


    “裴少,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說不定是別人派來算計你的,別被他給騙了!”


    裴縝再一次覺得,易長晴這個人,是真的牛逼。


    從以前就是這樣,總有兩秒鍾把他徹底激怒的本事。


    ……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手有點抖,忍著想潑他一身雀巢的衝動。


    “是,像我這樣的人,就不該有長得好、有才華的男人瞎了眼想跟我在一起。你就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怒極反笑,反而看起來有點悠閑的:“放心,我都聽明白了,也謝謝你的‘關心’。但沒事,他居心叵測就居心叵測吧,反正我也早~就~被人騙習慣了,不差這一次兩次。”


    易長晴臉色一下很難看。


    嘴角抽搐、可憋了十幾秒,各種情緒看著千變萬化,最後卻隻歸成了冷笑了一聲。


    “裴少,我知道當年的事你怪我。”


    “可是我能怎麽辦?我們倆那時候都鬧成那樣了,我總也得給自己找條活路吧。”


    熱咖啡直接潑了過去。


    連著咖啡杯,一同狠狠打在易長晴身上。染得他淺色的西裝一片亂七八糟。


    裴縝:“滾。”


    易長晴沒滾,還是定海神針一樣站在那兒,直勾勾地問他:“裴少,說真的,你就一點沒有錯嗎?我們兩個最後變成那樣,你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裴縝很後悔,後悔他咖啡潑早了。


    倒是還有一聽可樂,但那可樂是買給他家乖狗子喝的,浪費在別人身上他舍不得。


    一想到狗子,心裏一暖,又不知怎麽的笑了。


    “我怎麽能沒錯?”他點點頭,“我從頭到尾都在錯,都他媽是我的錯。”


    “長晴。”


    時隔多年,他又再一次念出了這陌生又熟悉的兩個字。易長晴身子震了一下,冰冷的臉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鬆動。


    可下一秒,裴縝卻微笑著垂下眼眸:“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那時候不該喜歡你。”


    “可是,我倆實際上,也從來沒怎麽樣過吧?我要是對你做了什麽你覺得特別惡心的事情,那你記恨我沒話可說,可我到底幹什麽了?又沒碰過你,感情上的一廂情願,這麽多年,你至於麽?”


    “嫌我影響你名聲了、害你被人潑髒水了,我也遭報應了。我遭的報應也夠狠的了吧,對你來說還不夠?”


    “已經夠了吧,早就扯平了。你就放過我、放過你自己吧。你這麽大好前程的,咱們各自好好過自己日子,難道不好麽?”


    裴縝真的覺得,他已經說得足夠誠懇了。


    真的是……不能再誠懇了。


    可是易長晴卻好像並不滿意,抓他手臂的那隻手五指深陷,一把他從車裏暴力拽了出來。


    “裴縝!”


    聲音又低又啞,眼睛裏紅著血絲,像是壓抑著什麽洶湧的感情,恨不得吃了他。


    裴縝的表情沒變。


    他安心了。因為在易長晴的身後,看到了衝過來的熟悉的身影。


    ……


    狗子一出,誰與爭鋒。


    韓複頂著一臉巨大的不爽,一路火光帶閃電,但介於上次已經被批評教育過禁止毆打評委,所以這次也就隻能揪領子懟牆上加言語威脅一條龍。


    他是真的氣不過,怎麽一眼沒看見,這人就能瞅著機會來纏他家寶貝?


    怎麽有臉的?臉怎麽這麽大!


    腦子被氣得烏煙瘴氣,連帶著嘴也跟上了發動機似的,言語上極盡花式陰損和人參公雞。一大通攻擊完畢,老套路地把旁邊站著的裴縝往肩膀上一抗,塞車裏:“縝縝我們走!”


    裴縝:“……”


    什麽叫‘縝縝我們走’?老子又不是你家皮卡丘!


    ……


    停車場一頓爽,結果居然是罵人罵得太瘋扯傷了嘴角,手指關節也各種擦破皮。


    裴縝做沙發幫韓複上藥酒,看他被酒精刺得“嘶嘶”叫也挺心疼,低頭吹吹吹。


    “你以後是調香師,能不暴力解決的問題還是盡量別使用暴力,好好愛惜自己的手。”


    韓複點了點頭。想了想,又皺眉。


    “人符瑤學姐還一隻手呢,不是在賽場上照樣大殺四方?”


    裴縝:“……”


    裴縝:“你怎麽就不能跟人家比好的?你這孩子,你最近真是……”


    就在他忍不住要長篇大論叨逼叨,變身“理想中的爸爸”時,韓複果斷開啟自救模式:“縝縝,你是不是最近都沒去剪過了,頭發長了好多!”


    裴縝:“……”


    “其實留長點也好看。你就是人好看,頭發怎麽樣都好,頭發短了精神,長了帥氣。”


    裴縝心說老子比你多吃了六七年的鹽,就你這點雕蟲小技。以為突然來恭維我,我就能不叨叨你了?想得美。


    “還有~”正想著,手臂又被韓複拉過去捏了捏,“最近是不是在公司偷偷健身了?胳膊越來越好捏了,腰也是。啊~本來就這麽帥了又自律,縝縝你怎麽就這麽完美呢?”


    “但是縝縝,有件事我可得說說你。”


    “我覺得你這個人吧,別的都挺好,就是警惕心有時候真的太低了。下次姓易的再找你,你關門別理他呀,別跟他說話呀!”


    “你魅力那麽大,自己卻沒自覺,這樣我好擔心啊!下次一個人的時候別跟他講話了,嗯?能不能答應我?”


    裴縝:“……”


    為什麽,感覺到了森森的差距。


    他活了三十年,從來直來直去、有事說事。表揚人的時候偶爾還會不好意思,批評人的時候倒是一向直截了當,導致很多人不喜歡他,說他挑剔嘴又毒。


    今天,可算見識到了。


    對方不過一個23歲的年輕人而已。


    為了表達一個小小的不滿,居然先彎彎繞玩了好一手的欲抑先揚!


    但怎麽辦呢?事實就是,真的有效!


    人的本性,果然還是誰都喜歡被人誇,甜言蜜語怎麽聽都聽不厭,在被誇了十句飄飄然之後,隱約地聽見了一個小小的抱怨,然後對方馬上繼續不遺餘力接著捧捧捧。


    在這種說話的藝術下,裴縝作為信息的接受者,接受度100%!


    不僅答應以後對易長晴嚴防死守,甚至還開始認真地思考,要不要跟小狼狗學一學說話的藝術。


    要能學會,說不定會比現在招人喜歡得多。


    再一想,不!


    發紅包就能解決的事,學什麽學?


    都苟了那麽多年了,突然變好相處了別人也會不習慣吧?別到時候弄得跟個四不像似的,還是給錢就行!


    ……


    隔日又是周日,早上老規矩,吃完飯兩人一起窩在沙發上周六的複盤比賽。


    過程無比艱辛。


    裴縝真心覺得,和狗子一起看視頻,難度係數和摁著一隻注意力不集中的真·狗一起看視頻差不多。


    完全不能認認真真地學習,看一小會兒就死活往他身上膩歪,枉他還在在嚴肅分析每一位選手,狗子卻就知道在他脖子裏聞聞嗅嗅:“縝縝好香”。


    下午睡醒,兩點多,胖哥和餘聞哲來了。


    自打九月,格拉斯已經重新開課。餘聞哲除了周六固定去看比賽,其餘時間都在學校繼續重念他的五期班。


    胖哥也一樣,雖然已經是pa人氣大熱的選手之一,卻沒因此得意忘形而荒廢了學業。周一到周五時,都會回學校修高階七期班的課程。


    今天周末,學校不開放。


    兩人沒處可去,就約好又來蹭他們家的調香台。


    ……


    裴縝在遇到韓複之前,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差不多已經定性了。


    基本可以“三十看到老”——到時八成會順勢成為那種獨居、家門緊閉、自私孤僻、被鄰居嘴裏竊竊私語,最後死在家裏沒人知道還被貓吃掉半張臉的“怪老頭子”。


    可是,自打有了狗子,他漸漸相信自己大概不會孤老終生。


    不僅如此,好多“老毛病”也不治而愈。


    以前還有點潔癖,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韓複在旁邊的枕頭上幸福地扭扭扭流口水。以前半夜會驚醒,然後失眠到天亮,現在擼擼毛很快就能繼續睡著。


    對著持續賣萌的年輕人根本生不起氣來,就連總被詬病的毒舌和壞脾氣也不翼而飛。


    更有甚者,裴縝以前可真不是個熱情好客的類型,現在竟然也“我家大門常打開”了。知道客人下午要來,還提前買好了一冰箱的小餅幹小蛋糕和水果。


    胖哥和餘聞哲能過來,在裴縝看來,對韓複絕對大有裨益。


    那兩個人,一個同樣是pa參賽選手,另一個則是一直在蘭蕤a-2位置瘋狂錄音、記筆記、旁觀者清的“好學生”。


    三個人這麽一起調香、一起交流,觀點和視角肯定比他跟韓複倆人窩在一起瞎琢磨更為客觀、全麵,更能提供寶貴的信息和經驗。


    從冰箱裏拿出水果,去廚房洗、切、裝盤。


    韓小花的朋友又不可能知道他是“金主”,作為“男朋友”,當然得裝個賢惠,給足自家那位麵子了。


    而且,實質上……本來也就已經是男朋友了吧。


    雖然相互之間還沒有很正式地提過這個問題。但,親也親了,天天睡一塊,每天眼神裏那麽多的愛意滿滿,還要說啥?


    裴縝都三十歲的人了,分辨得清一些事情,並不需要那種言語上的小確幸。


    從廚房掛著小風鈴的窗戶,正好能看到院子。


    玻璃房子一個胖子,兩隻帥哥,小橘也去湊熱鬧,那畫麵簡直無比和樂融融。


    裴縝繼續洗洗洗、看看看,突然覺得,誒,怎麽這三個人組合起來的感覺……有種熟悉的既視感?


    一個帥萌呆,一個黑發高挑武力值顏值全破表,加上一個靈活的胖子。


    就隻差一人再發根洛陽鏟,就能組團去cos某超著名的鐵三角。


    真的,越看越像,不由得就自顧自在那笑。感覺在家養了很牛逼的神奇團隊,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正開心呢,電話響了,竟然是稀有的大明星雷曜。


    裴縝說實話有點意外。


    ray雷曜之前不紅的時候特別閑,沒事就愛去麥子熙的茶樓裏聊天嗑瓜子。當時也一度想著往裴縝家裏蹭過,但裴縝那時候比較緊繃,並不太歡迎朋友來家玩。


    後來雷曜突然紅了,每天日理萬機,國內各地和國外跑。


    一年難得有幾天待在s市,也算痛並快樂著,一會兒在微信三人群裏曬進賬,一會兒抱怨經紀人和同行,一會兒嗷嗷地發大哭、餓、累癱、要死的全套表情。


    這個時代,很多人都習慣沒事水群。


    但隻要沒出大事,應該都很少再會專門打電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就emm不多說,邏輯帝應該能推斷出發生了什麽。


    不過不用擔心,你刀子……橙子雨已經打算做回好人了,又怎麽會badbad開虐呢,嗯~


    包養巧克力泡芙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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