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一分為二。


    兩片蒼白的紙如同枯萎的花, 變得幹癟發黑。


    正對著江域出手的李道玄渾身一震,轉頭看向陳嶺,他的眼裏充斥怨毒和無人能理解的貪婪之色。


    緊跟著, 他咬破手指,對著兩塊玉器滴血。


    纏繞著魔氣的鮮血剛沾上玉器,青圭玄璜上正在釋放的鬼陰氣和鬼氣再次暴漲, 天地間變得黑沉,狂風大作。


    江域張開五指,放出獄火追擊, 幽藍色的火焰如同一條怒火噴張的巨龍,瞬間將李道玄纏繞住, 越纏越緊。


    巨大的陰氣和鬼氣, 為之前被鎮壓的湖底死屍注入了新的生命,連帶著被暫時控製住的毛僵都開始焦躁不安。


    陳嶺意識到什麽,警惕地回頭, 遠遠就看見湖邊那些一具具已經被特調部貼了符紙的死屍有了動靜。


    而特調部除了留在院子裏這些與他們戰鬥的人,其他人全在小樓裏休息整頓,隻留下兩人在湖邊看守。


    一旦暴|動, 那兩人組成的防線瞬間就會被擊潰。


    他低咒一聲, 衝著吳偉偉喊了一句:“我去找村長疏散人群!”


    吳偉偉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縮在李鴻羽背後,瞄準、發射, 一氣嗬成。


    特調部的人以為陳嶺想要逃跑, 他們默契的分出三人前去追趕, 剛到湖邊,就聽見青年衝看守的兩名同事說:“死屍複活了,快通知人來救援!”


    守在湖邊的兩人一直關注著半山腰上的戰況, 知道陳嶺是“邪魔歪道”,根本不信他的話。


    其中一人更是抽出法器,直接丟出一條紅線,發動攻擊。


    “你他媽的聽不懂人話嗎!”陳嶺氣得直罵人,偏頭躲開的同時抓住那條紅線,正準備收手把人拽過來,一個死屍已經撕掉額頭上的黃符,抓住特調部的看守人員,從背後爬上那人的肩膀,飛快的咬住了他的頸側動脈。


    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湖邊的綠葉青草,一切就隻發生在眨眼之間。


    陳嶺後背發涼,感知到什麽,轉頭往四周看去,那些屍體全都站了起來。


    原本被泡得發脹發爛的皮膚變得青紫交加,眼睛往上翻著,隻有眼白的眼睛內布滿了交織的血絲,使得那一雙雙眼睛看上去血一樣的紅。


    最糟糕的是那隻毛僵。


    毛僵的腦子裏似乎有兩股意識正在拉扯,他一會兒平靜,一會兒齜牙咧嘴的怒吼。


    終於他安靜了下來。


    陳嶺抬頭一看,被遮擋的竹林已經被燒得幹幹淨淨,而江域的獄火所化的火龍正將李道玄纏得痛苦的嘶吼,即便隔著如此遠的距離,陳嶺依舊能看清他被燒焦得發黑的皮肉。


    “他在那兒!”特調部的人追來了。


    陳嶺握緊咒鞭,抬手一甩纏上一個死屍,鞭子就像是自己的生命,猛地收緊,再隨著主人的力道,頃刻將死屍的身體從腰身上切斷了。


    剛剛跑到他身後的兩名追兵被這一幕驚住,忘了反應。


    陳嶺頭也不回的衝他們低吼:“還愣著做什麽,趕快叫人過來!”


    那兩人這才發現湖邊那些不知何時已經掙開黃符的死屍,以及那兩名正在與死屍惡戰的同事。


    他們嚇得一個哆嗦,腦子裏叫囂的殺戮一下子就淡了不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給休整的那批同事打電話。


    湖邊的死屍比之前似乎強了不少,動作比之前更加靈活,也更加嗜血。


    不過幾十秒的工夫,臨守湖邊的剩餘二人也死了。


    死狀很慘,他們的頸側被咬得稀巴爛,心髒也被掏出來,又被幾名死屍分食。


    陳嶺一鞭子抽過去,紅纓穗帶著鞭尾繞過死屍的手腕,一個用力就將那隻手給卸了下來。


    殘餘的心髒碎塊落回了那具新鮮的屍體上,而失去了一隻手臂的死屍當場被激怒,張嘴吐出一口黑血,想要噴到陳嶺身上。


    陳嶺嫌惡地避開,手裏的鞭子往右邊甩去,纏住一個死屍直接丟進湖心。


    特調部的救援很快就到了,看到湖邊和半山腰上的情景,全都傻了眼,當即默契的分為兩撥,一撥留下來處理湖邊的死屍,一撥去申大壯家的小樓。


    然而,事情與他們想象的不大一樣。


    之前三兩下就能製服的死屍,如今像是被什麽給附了體,速度、力量全都比之前上了好幾個等級。


    “你對這些屍體做了什麽!”一個光頭衝著陳嶺大喊。


    李鴻羽帶人上門取玉佩的事情他們是知道的,過後就連李道玄都親自出馬了,在聯合眼下和申家小樓的狀況,特調部的人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陳嶺他們在背後作亂。


    陳嶺:“這話你應該去問問你們的李組長。”


    光頭抬手掐住撲來的死屍,咬破舌尖朝著對麵那張惡心的臉噴出一口血。


    死屍被精血燒得皮肉潰爛,手指上尖利的指甲對著光頭的胳膊又抓又撓,接連帶下去好幾塊兒肉。


    “我艸你媽的!”光頭正想抬腳把死屍踹開,腳下一滯,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的雙腳被一雙手給抓住了。


    陳嶺躲開一道攻擊,抽出一張破邪符飛過去。


    符紙沾上死屍瞬間,光頭就感覺到手裏掐住的那根脖子連帶著屍體一起失去了力量,轟然倒地。


    他連忙低頭,手中的拷鬼棒用力砸向腳下的鬼手。


    那兩隻手很快就被這近乎帶著發泄情緒的力量砸成了肉醬,與之相連的屍體沒了手,就隻能張嘴去咬,血盆大口中惡臭的口氣剛冒出來,就被光頭潑了一瓶子液體朱砂進去。


    屍體灰飛煙滅,連痛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就在這時,一聲嚎叫自半山腰上傳來。


    陳嶺抬頭一看,被獄火纏住的李道玄,竟然從火龍的桎梏中逃脫了出去。


    李道玄是用了激烈而極端的辦法脫身的,他舍掉了自己身上那層皮肉!所以此時的他看上去渾身血淋,隻有麵目的皮膚還算完好。


    他的目光極快的掃過所有地方,最後目光一凜,直直朝陳嶺所在位置衝下來。


    陳嶺反應極快,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江域緊跟在李道玄身後,他手心翻轉,嘴裏咒語一出,移山填海術立刻展現。


    陳嶺注意到,周圍的樹木正快速地移動,在他背後和頭頂形成一道道屏障,為他擋住追來的李道玄。


    李道玄的掌心隻剩下光生的血肉,鮮血不停地滲入玉器,激發了被積攢其中的陰氣和鬼氣,陳嶺漸漸感覺體力不支,陰氣正不停地往他身體裏鑽。


    他跪坐在地上,捂著胸口不停喘息,後背一陣陣的冒出冷汗。


    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在遇見趙迅昌之前,每回去到陰氣重,或者有鬼怪纏身的時候都會有。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那一絲絲若有似無的陰氣,正以一種十分溫和,卻不容置疑的態度侵入他的身體。


    轟然一聲,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倒塌了。


    江域的身影從旁邊穿梭而過,但隨之李道玄也出現了,他發狠的催動青圭黃軒,黑色的霧靄不再縹緲,而是凝結成一股更為實質的力量,帶著可怕的氣勢衝向前方。


    陳嶺用力晃了晃頭,咬破舌尖空手在掌心畫符,然後取下黃神越章印,往上噴了口血,蓋在了無形的符籙上。


    掌心爆發出微弱的金光,顯現出鎮壓一切邪祟符的筆畫紋路。


    霎時間,陳嶺感覺那些入侵自己身體的陰氣消散了許多,就在他驚喜的時候,李道玄竟然冒著被反噬的危險,再次分出一絲力量,注入了他的身體中。


    陳嶺渾身一震,胸口悶痛不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正在鬥法的江域神情瞬間陰狠,襯衣被他身上強大的煞氣崩壞成片,後背烙印般的咒文鮮紅一片。他利落的短發被拉長,一根根如墨般的發絲隨著他周身的氣場在半空飄動。


    折射著些許光線的綢緞的黑色繡金長袍出現在男人身上,越來越多的煞氣從他身體中滲出來,在空氣中匯聚成片,將李道玄釋放出的兩股力量給壓製了。


    李道玄眼睛一眯,不顧生命危險突然收手。


    在被煞氣擊中的同時,他飛身撲向陳嶺,掐住他的脖子將人給擄走了。


    陳嶺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關節、骨頭、肌肉、皮膚,身體上的每一處地方都在經受陰氣的肆意折磨,他感覺自己的魂魄幾乎要被那些討人厭的陰氣給擠出身體了!


    李道玄受傷不輕,腳程卻十分迅速,不過半刻中就到了屏山。


    屏山陵園內,有兩家人正對著下葬的親人默哀,誰也不知道危險降臨。


    李道玄一出現,屏山陵園的胖老板就出現在他麵前,“先生。”


    陳嶺被掐著脖子動彈不得,隻能用眼睛狠狠瞪著胖老板,難怪他肯在這種地方開陵園,起初以為他是不信邪,現在才知道,根本就是受人指使!


    他悄然調動力量,心裏剛默念幾句咒語,就感覺抓著他的力道徹底鬆懈,身體不受控製的摔趴到地上。


    類似於魂魄出竅的感覺被根植在身體中,雙手觸摸到冰涼地板的瞬間,陳嶺狠狠的打了個哆嗦,他吃力地撐起身體,繼續在心頭默念咒語,試圖驅趕體內的陰氣。


    李道玄的狀態很糟,他的身體被那磅礴的煞氣衝撞得肝膽俱裂,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剛要開口吩咐什麽,黑色的血被他吐了一地。


    那血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冒著煙霧。


    陳嶺立刻屏住了呼吸。


    他的排斥讓李道玄十分惱怒,他用力掐住陳嶺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這麽厭惡?”


    他陰仄仄笑:“沒關係,等你的小情人一到,我再取出赤璋,你的這具身體就是我的了。”


    陳嶺按捺住心頭的震動,用力掙紮。


    “我等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李道玄突然拔高了聲音,怒氣衝天,“要不是趙迅昌那老東西替你掩藏氣息,我早就脫離這具靈性不佳的軀體寄身到你身上了!”


    霎時間,陳嶺的腦海中想起許多事。


    求佛拜神途中趙迅昌的主動搭話,帶著他隱居到滿目死荒的昱和山,每日不停地教他道術……還有趙迅昌曾經的叮囑。


    叮囑他不要離開昱和山太久。


    這一切,難道都是為了……保護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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