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表現怎麽樣?跟另一隻相處得好嗎?”陳嶺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 語氣急切道。


    “不好。”錢箐柳眉擰緊,“你離開以後大概半個小時它就開始四處找你,扯著嗓子一直叫,喊著陳嶺陳嶺。”


    陳嶺好笑道:“之前在家的時候, 它可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剛換新環境, 它缺乏安全感。加之金剛鸚鵡對於主人很忠誠,有些甚至會產生占有欲, 你的離開讓它產生了驚惶的情緒, 所以才叫你的名字,希望你快點出現。”


    陳嶺高興地睜大眼睛。


    紫藍鸚鵡之前在家基本都和師父在一起, 做投喂工作的也是師父, 而他隻負責采購鳥食和偶爾摸毛, 完全沒想到,小家夥也會對他有這麽深的情感。


    “金剛鸚鵡的智商高。”錢箐笑了下, “你這隻尤其聰明。”


    也正是因為聰明,她希望這隻鳥能留在基地,“陳先生, 我知道鸚鵡寄養在你家時間久了,你們之間有了深厚的感情, 但它需要更加科學的飼養, 和適宜它的生活環境。我和基地方麵都希望, 從此往後,它能一直留在這裏。”


    陳嶺想起了還在家裏盼著小藍回去的趙迅昌。


    錢箐火眼金睛,看出青年舍不得, 趁熱打鐵地繼續遊說:“你應該知道鸚鵡是一夫一妻製,一旦結成伴侶就不能輕易割舍,雖然都是動物,但也和人一樣有情緒有感情。陳先生,你可以理解的吧。”


    “如果它願意,我自然理解。如果它不願意,那我就沒辦法理解你的提議。”陳嶺用對方的話還擊,“如果它是你的家人,你也會尊重它的選擇吧。”


    錢箐愣了下,揉了揉眉心,“那我們拭目以待。”


    動物怎麽能逃脫的得了天性。


    她不認為金剛鸚鵡在找到如此完美的仿熱帶生活環境和伴侶後,會願意拋下一切跟青年回去。


    三兩下把飯菜解決了,錢箐擦擦嘴站起來,“走吧,我帶你過去。”


    紫藍鸚鵡還在那間繁育室裏,兩人抵達的時候,它正跟新交的朋友躲在小木屋中,隻露出幾根長長的尾羽在外麵。


    而這幾根尾羽之下,還有另外幾根顏色較深的。


    “這麽快!”錢箐驚訝,快步走到大門旁的一塊屏幕前。


    屏幕上分布著九宮格,播放的正是繁育室內的實時監控。


    陳嶺很快就捕捉到一幅畫麵,他們家那隻個子稍微小點的,居然正踩在母鸚鵡的背上,俗稱踩背。


    踩背完成,意味著兩隻鸚鵡之間最親密的行為結束,然後就可以安靜等著雌性下蛋了。


    看錢箐臉上的驚愕還在,陳嶺奇怪地問,“這樣難道不好嗎?”


    “好,當然好。”錢箐移動屏幕上的光標將畫麵放大,再次確定,木屋中的兩隻小家夥的確正在交|配。


    “我隻是沒想到,它們之間的關係會發展得這麽迅速。”她眼睛裏亮晶晶的,全是興奮,“這隻雌性性格十分高傲,前兩年發|情期的時候,我們都是把它空運到其他地方的繁育基地,以尋求交|配和受|精。”


    陳嶺抓住了一個關鍵詞——高傲,猜道:“它不願意?”


    “是的。”錢箐無奈道,“它們也有自己的選擇標準和脾氣,不會輕易妥協,隨便找一隻同類結成家庭。所以我剛剛才那麽驚訝……”


    她說著停了下來,像是在想什麽措辭,“隻能說,你送來的這隻雄性鸚鵡魅力很大。”


    “可能是吧。”陳嶺覺得,毛孩子的魅力大概隻有在遇到異性同類的時候才會被激發出來,畢竟平時在家的時候,除了說話,就是嗑堅果和水果,又蠢又懶。


    錢箐喜上眉梢,兩手緊握在一起,“等鸚鵡蛋孵化出來,你可以來看看。”


    “哦。”陳嶺並沒有多麽高興,情緒很淡地問,“我什麽時候能進去看看它?”


    “我剛剛查看了之前的監控,兩隻鸚鵡才剛開始踩背,應該還要再等幾分鍾。”錢箐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要不我們先回辦公室待著吧。”


    “不用,我就在這裏等。”小家夥有了自己的伴侶,恐怕真的不會再回光禿禿的昱和山了。陳嶺想在第一時間給它多拍幾張照片,帶回去讓師父看看。


    錢箐自己家裏也養了小寵物,多少明白一些青年的心情。


    歎了口氣,她拍著陳嶺的肩說:“那我先回去寫一下記錄報告,等它們出來你就叫我,我領你進去。”


    “好,謝謝你錢姐。”陳嶺忽然嘴甜,搞得錢箐措手不及。


    她笑了下,想伸手擼一把青年的頭發,指尖一動又給收了回來,“我跟你還算合得來,以後若是養了其他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問我。”


    陳嶺:“好。”摸出手機跟對方掃了個碼。


    兩隻紫藍鸚鵡完成踩背後,又在鳥窩中你儂我儂好一會兒才舍得探出頭來。


    陳嶺一直趴在玻璃上,期盼的望著小木屋的方向,瞅見自家那隻雄性往這邊看過來,他曲指輕輕叩響玻璃。


    紫藍鸚鵡扭頭看了眼自己的伴侶,翅膀撲騰而起,從交錯的樹枝間飛來,落到嵌著玻璃的石墩上。


    隔著厚厚的兩層真空玻璃,它拚命地用腦袋往青年的方向頂|弄,像是在盼著要表揚。


    陳嶺:“你等等啊,我去叫人過來。”


    聽見呼喊聲,錢箐很快就帶著鑰匙過來了,她領著青年走進去,一抬手,那隻母鸚鵡就朝著她飛過來。


    不知道兩隻鸚鵡間是否存在競爭心理,眼看著那隻雌性就要落到錢箐肩上,雄性鸚鵡已經抓住陳嶺的肩膀,站得穩穩當當。


    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就在錢箐站直,等著當人形鸚鵡架的時候,母鸚鵡忽然調轉方向,落到了陳嶺的肩上。


    兩隻鸚鵡加起來有六斤多,陳嶺被踩了個猝不及防,身體歪了一下。


    錢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為什麽會親近你!我跟它可是當了整整三年的閨蜜,最近才勉為其難肯停靠在我肩膀上的。”


    陳嶺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殊的吸引力,母鸚鵡的異常應該歸結於它的新任伴侶。


    兩隻紫藍鸚鵡占據著青年左右兩邊的肩膀,一起伸長脖子,在人類的後頸處交頸相蹭,絲毫不把外界的圍觀放在眼裏。


    陳嶺好幸福,兩手分別搭在兩隻鸚鵡的背上,心裏美滋滋。


    看著一人兩鳥親密無間的相處,錢箐羨慕的同時,心裏忽然開始擔心了,黏得這麽緊,到時候要怎麽分?


    “陳……”她抿了抿嘴唇,開始套近乎,“我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吧?”


    “可以啊。”陳嶺歪著腦袋,用鬢角去蹭鸚鵡的翅膀。


    “陳嶺啊,是這樣的。之前趙老先生是屬於寄養人,如今鸚鵡已經在我們基地組成了新的家庭,是時候該解除寄養關係了。”將散落的頭發別到耳後,錢箐低聲說,“方便的話,我們先去把解除文件簽了吧。”


    陳嶺把鸚鵡抱到就近的樹枝上放好,看著雄性的紫藍鸚鵡說:“我得回昱和山了,以後你就跟你老婆乖乖留在基地生活,好不好?”


    紫藍鸚鵡歪著頭,眼睛睜得溜圓,沒人知道它的小腦瓜裏到底在想什麽。


    陳嶺心裏酸澀,憐愛地用手心按了按它的小腦袋,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錢箐緊跟在後麵,快要關門時,她看見那隻雄性的紫藍金剛突然扇呼翅膀,直直朝這頭飛來。


    “哐”。


    金屬大門因為慣性重重合上,擋住了錢箐的視線。


    她繞到監控屏幕前,從畫麵中看到,那隻鸚鵡已經收起翅膀,正仰頭望著大門。


    它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除了站立在原地,什麽都不會做。


    陳嶺站在錢箐身後,“它怎麽了?”


    “大概是舍不得吧。”錢箐的話沒有說完,與其說是舍不得,她覺得鸚鵡更像是在跟她對峙。


    心一橫,她移動光標,監控屏被鎖住了,隻剩下一片漆黑。


    錢箐擋住陳嶺看向屏幕的視線,說:“走吧,我送你出去。”


    陳嶺一步三回頭,腦海裏總是晃過監控畫麵中那道孤孤單單的藍色身影,或許之前的那一番話,小東西聽懂了。


    基地的走廊很安靜,掉根針都能聽見那種。


    錢箐腳下頓住,猛地轉身望向緊閉的繁育室大門。


    咚、咚、咚。


    細小的撞擊聲,在靜謐的環境中從無到有,又從細微到明顯。


    “什麽聲音?”陳嶺越過錢箐,立刻倒退回去,側著耳朵停在繁育室門口。


    聲音是從金屬門的另一麵傳來的,像是某種硬物在敲擊門板。


    錢箐踩著高跟鞋快速來到屏幕目前,重新放出監控畫麵,母鸚鵡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而那隻雄性鸚鵡卻在一遍一遍,機械式的用嘴喙撞擊大門。


    人類創造出的東西堅硬無比,哪裏是鸚鵡那雙小嘴能奈何得了的。


    錢箐怕它把自己給弄傷了,急忙掏出鑰匙打開門。


    門一開,藍色的小影子橫空飛出,一頭紮進陳嶺的懷中。


    錢箐定定的站在原地,這隻鸚鵡對人類的感情,著實令她驚訝。


    好半天,她才妥協似的長長歎了口氣,“現在怎麽辦,要不你把它帶回去?”


    “隻能這樣了。”陳嶺嘴上說得平淡,嘴角卻早就翹了起來,給鸚鵡順毛的手法十分專業,小家夥在青年懷中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錢箐仰頭,在一棵高高的棕櫚樹上找到了另一隻。


    大概是在鬧脾氣,雌性鸚鵡背對著外部的一切,腦袋對著樹幹,凝固不動。


    陳嶺抱著成年的鸚鵡寶寶,在錢箐的陪同下離開了基地。


    臨上車前,錢箐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基地的鸚鵡是第一次接受雄性,陡然失去伴侶,我不確定它會不會鬧情緒。如果可以,你今天能暫時住在基地旁邊的招待所嗎?萬一有什麽,可以讓你們家那隻來安撫一下。”


    怕陳嶺不同意,她趕緊補充道:“招待所條件還行,鸚鵡一同入住的事,我會去請領導幫忙協調。”


    這對於陳嶺來說沒有任何影響,不過是換個地方住罷了。


    抱緊懷裏的小家夥,他點了點頭,“那你先帶我過去吧。”


    沒想到青年這麽好說話,錢箐趕緊引路朝招待所的方向走,同時給領導打電話說明了情況。


    兩人進門的時候,招待所的前台小姐剛掛了基地領導的電話。


    望著接待台背後那麵牆上掛著的三個老舊的時鍾,陳嶺默默不語,這裝修和擺設活像是二十年前的產物。


    “我不是故意忽悠你的。”辦完手續,錢箐從前台手裏接過房卡,尷尬的解釋說,“我是怕你不肯留下……而且咱們這招待所雖然年頭長了一點,但它每個角落都藏著曆史的韻味,你看看牆上的照片。”


    陳嶺不想看,韻不韻味的他想不知道,他隻知道這裏的空氣不太好,到處都是潮濕的黴味。


    若不是坐向好,附近人來人往陽氣充足,招待所鐵定早就成鬼窩了。


    臨時入住的房間在四樓,坐北朝南,陽光充足,黴臭味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與陽台相接的景觀台上,種著許多花草。站在邊緣,一眼就能望見繁育基地和隔壁的野生動物園。


    陳嶺在椅子上坐下來,把鸚鵡放到茶幾上。


    錢箐替他倒了一杯水,“你休息吧,我先回單位了。”


    “錢姐慢走。”陳嶺起身送客,門一關,人就靠在牆上,裝出的假成熟沒了,懶洋洋地給吳偉偉發短信,說自己晚上在外麵住。


    吳偉偉的信息回得很快:【江哥回來了,知道你不在後,好像有點不太高興。】


    陳嶺:【他是找我有事?】


    吳偉偉:【我問了,他說沒事。】


    陳嶺:【那就不用管了。】


    老祖宗真想要找他還不容易麽,定個位就行。


    吳偉偉那頭安靜了會兒,三分鍾後,信息量突然激增,陳嶺的手機震動個不停。


    【徒弟,我們家小藍還回得來嗎?師父好想它。】


    【如果回不來,我可以去看它嗎?基地讓不讓生人進啊。】


    【徒弟啊,你前段時間網購的堅果套餐沒給小藍帶上。】


    【對了,我用他自己啄掉的小絨毛給搓了個小圓球,能給它當小玩具不?】


    陳嶺回道:【……】


    心肝寶貝一走,師父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退出微信,給趙迅昌的手機撥了過去。


    忙音隻響了一聲,那頭就接通了,趙迅昌:“乖徒弟,我的鸚鵡咋樣了,乖不乖,能不能適應基地的生活環境?”


    陳嶺走到沙發上,半躺著說:“它可喜歡基地了,為了紫藍金剛鸚鵡能更好的繁殖,他們特意騰出一塊地方用來模擬熱帶雨林。而且那隻雌性鸚鵡顏值非常高,我們小藍一看見它就走不動道了。”


    紫藍鸚鵡聽見小藍兩個字,脖子一下子就伸直了,直勾勾的盯著沙發方向。


    被看得心虛,不等那頭說話,陳嶺就別開臉說:“騙你的,小家夥今晚跟我一起住招待所,如果基地方麵沒有事的話,我明天就能帶它回來。”


    趙迅昌臉上的笑容怎麽都收不住,握著電話嗬嗬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背後刺來的視線宛如實質,令人想忽視都難,他捂著聽筒,看了過去。


    江域的房門打開,此時他正躺在搖椅上,長腿交疊,半闔的眼簾下視線是毫不遮掩的冷意。


    放下手裏的書走出去,停在趙迅昌麵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手裏的電話。


    趙迅昌跟他對視兩秒,把電話遞過去:“你跟他說兩句?”


    江域視線停在手機上,上麵顯示著一個圓形頭像,下方的稱呼是“小徒弟”。


    他皺了下眉,“不用。”


    趙迅昌滿頭霧水,背過身繼續跟小徒弟說話,嚷嚷著讓他把鸚鵡領過來叫喚兩聲。


    江域回到房間,站在搖椅前沉默地看著還沒笑夠的趙迅昌,薄唇越抿越緊,拿起桌上的手機,翻出電話簿中的唯一的號碼。


    拇指在“陳嶺”兩個字上摩挲幾秒,指尖點動,把備注給改了。


    講完電話,陳嶺衝著還蹲在茶幾上的鸚鵡說:“師父可真沒白疼你,怕他聽說你回不去會不高興嗎?”


    鸚鵡張嘴就嚷:“高興,我高興。”


    嚷嚷完,它一跳一跳地湊到陳嶺麵前,用腦袋去蹭他的胳膊。


    抱住鸚鵡親了一口,陳嶺用手勾著它的下巴微微抬高,“你今天怎麽這麽黏我?放心吧,不會把你丟了的。”


    紫藍鸚鵡張嘴喊:“真的,真的。”


    “真的。”陳嶺把它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打開了電視。


    恰好是本地的新聞頻道。


    廣告結束,開始重播上午的新聞,電視上放出的照片打了馬賽克,看陳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死者手上的大金表。


    是祝鵬。


    新聞說,死者祝某的屍體是今早被公園環衛工人在湖水裏發現的,根據初步屍檢和公園監控初步判定,死亡時間為昨天晚九點到淩晨三點之間。


    新聞說得不詳細,隻是一個簡單通報。


    陳嶺放下遙控器,登上本地論壇,飄紅的第一個帖子就是關於祝鵬的。


    有人披露說祝鵬於昨晚八點四十五分時,曾向警方報案自首,稱兩年前的湖心溺水案的死者,也就是他的結發妻子,根本不是失足落水,也不是自殺,而是被他親手推下去的。


    而當時在現場的,除了他以外,還有他的情人周文慧。


    爆料人當初應該就在現場,說完這些後,他還放出一張其他角度的,沒有打碼的現場照片。


    明明死亡時間不長,屍體卻浮腫得像是泡過好幾天的,與當初的周文慧一模一樣。


    網友稱,祝家一直在國外留學的兒子中午就趕了回來,他從警方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後,連屍體都不肯替祝鵬收。


    那具被泡得發脹的身體,在警局擱到下午六點,直接被送去了火葬場。


    陳嶺唏噓,所以說啊,千萬別做虧心事,即便法律收拾不了你,天上地下的萬千神佛也能收你。


    看這種東西難免心情有些沉重,趕緊換台,看腦殘劇輕鬆輕鬆。


    招待所住的人少,夜裏安靜,六點多吃過晚飯後不久,陳嶺就去洗了澡,然後調好空調溫度,抱著鸚鵡窩進了被子裏。


    他斜靠在床頭,把玩著手機,有些擔心孫嘉譽的情況。


    同一時間,孫沛鋒心裏也不好受。


    自從聽了陳嶺那些話,他的心裏越發不安,總是忍不住將注意力放到侄子身上。


    譬如現在。


    孫智將孫嘉譽用過的餐具從樓上拿下來,幫傭主動要幫忙洗,他卻避開了,“阿姨,我來就行。”


    孫沛鋒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專門做給我看的?這麽一想,還真的發現不少蛛絲馬跡,侄子的確經常在他在家的時候主動幫忙做飯、洗碗、打掃衛生。


    可他以前聽妻子說過,孫智並不是很喜歡在一樓活動,大多數時候都是留在自己房間裏看書,隻有用餐時間才出現,用完以後就又回到樓上去了。


    孫沛鋒搓了把臉,朝妻子的方向挪動,壓著聲音問:“你覺得孫智人品怎麽樣?”


    孫太太詫異地望著丈夫,像不認識眼前人了一般,“怎麽這麽問,他人品好不好你還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隻是想聽聽你的看法。”孫沛鋒看著廚房方向,一道人影飛快縮了回去,無法辨清究竟是幫傭還是孫智。


    他故意把客廳電視聲音調得很大,催促道,“快說。”


    “安靜懂事,不愛麻煩人,從小到大一直是班上前十名。”孫太太說,“我有時候覺得小智比咱們家嘉譽優秀,嘉譽什麽都好,就是成績提不上去。你看看他高中,拚了老命也才考上個二本。”


    “二叔。”孫智忽然出現在沙發後麵,嚇得夫妻倆一抖。


    孫沛鋒額頭浸著冷汗,“洗完了?正好,跟我去書房一趟,我們聊聊。”


    孫智抽過紙巾擦了擦手,微笑道:“好。”


    叔侄倆一前一後進到書房,孫沛鋒讓侄子坐到自己對麵的沙發上,按開茶盤上的燒水壺。


    壺水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


    孫沛鋒先洗了一遍茶,然後才往蓋碗中倒入新鮮開水。


    茶葉被沸水衝過,隨著已經清亮的液體起伏,又緩慢的沉落到碗底。


    孫沛鋒將屬於孫智的那杯推到他麵前,用茶蓋拂開自己茶碗中的茶葉,極其小心的抿了一口。


    茶水很燙,微苦,卻不如他內心糾結。


    “你來我們家多少年了?有十三年了吧。”孫沛鋒的語速很慢,像是陷在久遠的回憶中,“你對我和你二嬸一直都很好,對嘉譽也很好,所以我決定,等這段時間嘉譽的病情穩定下來,就派你到南方新開拓的分公司去。”


    遠離權力中心的人,可能有兩個結果。


    再回來的,可以往上升遷,越來越接近金字塔尖;回不來的,就成了永遠的外臣,隻能拿著俸祿,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小的地界。


    短暫的沉默後,孫沛鋒看見侄子點了點頭。


    壓在心裏的石頭轟然碎裂,他就知道,孫智根本不像陳嶺所說的那樣,是隻披著羊皮的狼。


    “二叔這麽安排一定是為了我好,我理解。而且去外地開辟新的市場,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曆練。”


    孫沛鋒欣慰地按了按侄子的肩膀,“好孩子,二叔沒看錯你。”


    “二叔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去看看嘉譽,他一個人待著我不放心。”孫智笑容不變,連嘴角的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孫沛鋒突然感覺,那就像長在他臉上的微笑麵具。


    不止是今天,往前的任何時候,侄子臉上掛著的,都是這麽一副謙和的笑容。


    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不覺得有什麽,如今乍一發現,孫沛鋒剛蒸發幹淨的冷汗又冒了出來,若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怎麽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一致?


    也不知究竟是出於何種心理,孫沛鋒一把拉住即將要走的人,聲音平穩得幾乎冷酷:“送陳先生回去的路上,他告訴了我一件事。”


    孫智胳膊上的肌肉繃緊,臉上的笑容散了,“二叔,你們聊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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