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殘磚斷瓦遮了祭廟,眼看這君王自縛跪倒城前,吳全義斷然喊問便如訓斥奴仆,阿裏漢這做到一國之王的人,聽著禁不住眼角就滲出淚來,他跪在地上,心中卻不明白佛祖為何不佑這國!那座相傳在阿拉幹人的蒲甘王朝建國一千多年前,就造立的釋迦牟尼像,它那慈悲的目光,究竟是在望向何方?蒲甘王朝亡國之後的二百多年後,那羅彌迦羅被緬甸人所逐,流亡到孟加拉,後來借助孟加拉國王高爾的幫助,才得以複國,建立阿拉幹王國,可是到了今日,阿裏漢很清楚,兄長那羅彌迦羅傳給他的王位,他終於是無力保住了。(..tw棉花糖小說網)


    不過,阿裏漢終究是接位之後,並吞南部山多威和北部的羅牟,統一了阿拉幹的國君,雖然悲切落淚,但卻沒有搶天呼地,他就這麽衝吳全義磕下頭去,口中稱道:“是,小王不學無術,下國行為無端,奴役民眾,使得百姓如同倒懸,萬幸今日上國天使到來,教小王知道錯了!”他的大明西南官話說得極好,至少要比那個城守好得多,隻聽他又說道,“事至如今,小王別無他求,隻乞能見大明總督貴州、雲南、雲遠軍務事、左都禦史、永鎮廣西靖西伯爺一麵,聽得了丁伯爺的教誨,就是死了,卻也是無憾的!”剛才吳全義報出來屬於丁一的那麽一長串官銜,他居然一個無差地複述出來。


    這回輪到吳全義愣住了,因為這不太符合他想像之中的應對。本來無論阿裏漢說出什麽理由的辯解,吳全義都可以用一句“狡辯!”來反駁他,甚至讓他接著自辯下去。反正這都城,便在大炮的射程之內,對於阿拉幹王國來說,吳全義放個屁都是真理。(..tw無彈窗廣告)


    他也想像過阿裏漢撒潑打滾、或是搖尾乞憐甚至自殺的,都一一有著應對的辦法。可是他沒有想到過,阿裏漢居然想見丁一,這就跟他原本的預案不相符了。正如丁一所憂慮的。就是跟譚風一樣,吳全義的忠誠絕對沒有問題,但真的是太憨了。他和譚風雖然各自的執著不同,但都不是有什麽機靈勁的人。


    萬幸監軍禦史馬文升就在他身邊,看著出現了僵局,便一抖那綠色的禦史官袍。踱著方步上前來。背著手問那阿裏漢道:“爾想求見丁製軍?”阿裏漢自然稱是,馬文升卻笑了起來,“學生含窗十載,偷天之幸中了舉,又再苦讀,得以進士,然則,仍無緣得見先生。汝何德何能,敢想覷見先生?”


    阿裏漢雖然眼角有淚痕。但抬起頭來,臉上卻沒有什麽驚慌的神色:“我隻知有大明丁總督,不知有大明天子!”阿裏漢絕對不是庸才,接了王位之後,他就統一了阿拉幹,如果沒有丁一到來,阿拉幹王朝將連吉大港也納入版圖,受“十二個孟加拉市鎮”的朝貢。


    這樣的人物,他在這一瞬間就把明軍的軍事行為做了一個全盤分析,然後認定這次軍事行動,就是那位大明的丁總督所幹的,而不是大明天子的旨意。因為他見過大明的其他官員,鄭和下西洋,阿裏漢是見過大明官員風範的,絕對不是現時這樣,包括淡馬錫駐著的明軍,也全然無麵前這些人等的凶悍——他把忠叔的人馬也當成了明軍,本身兵力不足的忠叔,怎麽可能跟吳全義這樣,為了征服而到來?所以阿裏漢就在火光電閃之際說出了這麽一句話。[..tw超多好看小說]


    這句話便教他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人格尊嚴。因為黃蕭養也上了岸來,恰好聽著他這一句。便對馬文升說道:“負圖兄,憑他這句話,唔好搞他啦!擲他入去王宮呆住,等一哥到左,再由一哥來定吧!”


    監軍禦史馬文升聽著點了點頭,盡管阿裏漢這句話實大逆不道,而他身為監軍禦史,本應嚴辭訓斥的,但馬文升此人,卻是丁一的鐵杆追隨者,本身就是天地會河南分會的骨幹,所以便開口說道:“胡說八道,大明聖天子在位,安是汝等無知狄夷可以議論的?汝是想離間大明君臣麽?汝可知先生便是天子義弟?收起爾那點心思,以後欲敢妄言,必誅之!可知曉麽?”罵是一定要罵的,但罵完馬文升退開,放任黃蕭養和吳全義去處置。


    於是阿裏漢與其家人、阿拉幹王國的高官都被囚禁在王宮裏,連原本侍候他們的奴仆,也仍留在王宮裏做活。原本幾個被陸戰隊執著的宮女,也放了回去。隻不過那些嬪妃和高官都憂心重重,半日之間,就有三個自殺的。


    “不要擔心,阿拉幹不會亡在我的手上!”阿裏漢在宮中麵對著他的臣子,卻就和剛才在城外,完全是不一樣的兩個人,他的臉上寫滿了剛毅和果敢,“頻耶幹能保住白古,我便能保住阿拉幹!隻不過方才海麵上那些賤民死掉之時,不知道是丁總督的軍隊,否則,不至於這麽狼狽的。”他所說的頻耶幹,就是白古王朝的國王,也就是自請為大明白古軍民宣慰司的那一位。


    有大臣附和道:“我王所言極是,而且王子率大軍在外,前期收入麾下三員大將,皆有萬夫不當之勇,那喚作刑天的,如佛祖座下怒眼金剛;蘇欸更是一刀在手,千夫莫擋;便是那女將巫都幹,若論暗殺,那黑色小斧頭,真個如阿修羅一般難纏……”他說的王子,便是阿裏漢的兒子婆修驃。


    阿裏漢點頭拈須道:“便是如此!故之莫要自亂,壞了自己的性命。婆修驃的軍隊隻須幾日就能趕回來,到時誰是俘虜,誰勝誰負,尤未可知!”不過他終究是能統一國邦的君王,不是街頭巷尾的莽夫,沉吟了一陣又對那城守說道:“我知道,這城裏,還是有你的人,還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暗道,那位從東籲過來的大商客劉鐵,和你交情極好,那人隱約是有大明的關係的,若是托他,應能送出信去,不過,你不要去尋人送信。”


    那大臣極是不解,連忙問他道:“王上!如果都城殘破,百姓塗炭,我阿拉幹也有勇士,也有強兵……”他覺得教婆修驃領兵回來,與上岸的明軍戰上一仗,把他們趕下水才是道理。


    阿裏漢卻搖了搖頭:“不要派人去催促婆修驃!不知道為什麽,我有預感,若教婆修驃回軍,不見得就是這好事,這位丁總督看他破孟養、收孟密、奪木邦、取阿瓦、摧東籲、撫白古,一樁樁做下,竟是勢如破竹無人能擋,更為出奇的是他所霸據之處,居然絕無反叛!這位當真人傑,若能不與他動刀兵,最好還是不要動。”


    阿裏漢卻不知道,正是他這一個決定,救了他自己和家人、一眾阿拉幹高官的性命,包括那位率兵在外的王子婆修驃的命,也正因著他這決定才保了下來。


    現時仍在不緊不慢向阿拉幹行軍的丁一,並不知道阿拉幹的戰況,倒是這兩日,隊伍行進速度慢了許多,因為在叢林之中,有著許多東籲王朝的殘兵,用吹箭、陷阱之類的東西,向著陸戰第一旅發起決死攻擊,而行了這十數裏路,傷亡比起橫掃東籲王朝的人數還要多出幾倍,兩日之間,已有十多人身亡,百餘人輕傷。


    因為東籲和先前幾個地區不同,孟密是有周玉章這個土官當帶路黨;孟養是快速的幾次戰役把思機發手下軍隊打得差不多光了,連思機發父子都捉在手中;木邦也是一樣,在邊境已奪了聲勢,然後又有木邦王為了乞活當帶路黨;阿瓦王朝那是莽紀歲死了,早就沒有人想打仗——他們和白古都打了四十年了,誰還想打?


    東籲這邊,卻是在阿瓦和白古的四十年戰爭裏,收納了大量的人口和資源,盡管軍隊正麵接戰,而麵對手榴彈、後裝火銃、原始擲彈筒作用的小型投石機,根本不堪一擊,但那些潰散軍隊,還是有鬥誌的,他們在原來將領的帶領下,開始自發地伏擊明軍。


    這對於陸戰第一旅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了。譚風都來找丁一勸說:“先生,是否紮下盤營,然後再徐徐圖之?”十數人的陣亡倒是沒有對四千人的陸戰第一旅的軍心鬥誌起到什麽負麵作用,但很明顯,這麽下去絕對不是辦法,如果每天都有人傷亡,這鬥誌如何提得起來?所以他勸丁一還是不要急著趕路為好。


    但丁一聽著,卻笑了起來:“叢林遊擊戰嘛,行啊,那就玩玩看,我倒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敢跟我玩這個。”說著便對勤務兵說道,“叫利刃大隊的大隊長過來。”所謂利刃大隊,就是當時他在孟養,親自光著膀子訓練的那二百多軍兵,其時深受萬安腹誹的行為。


    不論總兵官宮聚、監軍禦史萬安、守備太監王毅,都對丁一光著膀子折騰那二百多人很不理解。但不論他們是腹誹也好,勸說也好,丁一都堅持著那麽幹。


    而今日,便是利刃出鞘之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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