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蒯下書院的閣樓外, 已經是聚集起了一大片的玩家。


    比起當日公測開服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個個都是花費了貢獻度, 想要來求見傅寒洲一麵的。


    ——更準確一點說,他們是想要通過傅寒洲, 來求見劍仙一麵的。


    昨夜發生的一場激戰,到了今天早晨, 通過各方媒體的添油加醋,已經成了玩家們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就算什麽也不知道的人, 也能說出一句“我有二萬八千劍”來。


    當時在場的人有天生劍法悟性較高的, 能學到一鱗片爪, 這會兒都是懷著激動萬分的心情,想要來求見影中劍, 看看有沒有向上升級的門道。


    而不在場的人更是絞盡腦汁, 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也學會一點。


    盡管這稀世級的劍法有著一個駭人的“殘缺1/28000”後綴,但依然掩蓋不住稀世級別的萬丈紫光。


    用玩家們的話來說:


    “收集是每個肝帝的必經之路!”


    “不要問,問就是肝。”


    “我嚴重懷疑收集二萬八千劍是所有玩家共同進行的。單個人基本上不可能收集全的吧?也許是整個服務器共享的成就任務,像當年開門任務一樣的。”


    “噓——老傅來了!”


    傅寒洲推開了閣樓門。


    一刹那,整個場地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傅寒洲道:“今日我頗感疲憊,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就盡快吧。下午我要休息了。”


    剛說完, 排著隊的玩家已經迫不及待地上前了。


    排在第一的是君莫問, 看樣子一晚上沒睡。


    他昨夜後半夜趕到,參與了攻防戰,也學到了一招殘缺的稀世劍法。


    但他身上所有的經驗值, 當然還是要留著升級那“平平無奇的三劍”。


    在場可能隻有他在想,眼前這個體弱多病的傅寒洲,竟然身負同樣的絕世劍法,甚至其劍道天賦不亞於影中劍。


    其實,傅寒洲原本以為蘇幕遮會把自己的馬甲透露給自己的親哥哥君莫問。


    但蘇幕遮沒有。


    這就是這個妹子討他喜歡的地方了。


    她玩遊戲的方式不功利,而是用心在體驗。


    當傅寒洲給她交代這個任務,告訴她要為自己保密的時候,她真的是認真在對天發誓“絕對不告訴第三個人”的。


    傅寒洲就是影中劍——這個秘密,她一直保護著,就算最近沒怎麽登陸遊戲了也一樣。


    ……嗯,據說是年末臨近期末考,她備考去了。


    所以君莫問至今仍蒙在鼓裏。


    他還試探性地問:“傅先生,你是不是因為劍法……和影中劍認識的呀?”


    傅寒洲則答道:“我曾經與他探討過劍法。”


    君莫問激動道:“我就知道,其實您也是個隱藏的高手!”


    “……可惜,我自幼身子骨便不適合習武。”傅寒洲道,“雖能探討,但也僅限於此了。”


    君莫問:“……”


    君莫問懂了,回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


    【影中劍=劍仙,應龍城=劍神,傅寒洲=王語嫣。】


    再仔細想想當年剛認識老傅的時候,他不就是在場外遙控著自己和相守打切磋嗎?


    貌美體弱,百分百吸引絕世高手;不會武功,但卻精通武學原理……


    男版王語嫣,成了!


    ok,修改備注——會醫術的神仙哥哥。


    完美。


    就在君莫問完全陷入自己的設想,無法自拔的時候。


    其實傅寒洲在和口口確認:“昨晚打的激動沒注意,你確定影中劍的馬甲還沒掉?”


    口口很得意地說:“主人打的激動的時候,口口也沒有閑著!口口不是忘記報數了,口口去攔截係統消息了!”


    昨夜,傅寒洲現場開啟教學,通過在場玩家賺取經驗,給自己續命。


    當時玩家們本該聽到的是【傅寒洲向你傳授劍招……】這樣的係統播報。


    但在口口的努力下,換成了【未知npc】,於危難之中保住了影中劍這個馬甲。


    著實值得嘉獎。


    傅寒洲想了下,道:“不錯,不枉我給你整合來自這麽多功能。獎勵你一個額外功能模塊吧,你想要學什麽?”


    口頭表揚,再以資鼓勵。


    “吸溜。”口口流口水了,“主人能不能給我加個表情模塊呀!口口想要顯示表情!”


    傅寒洲:“可以,回頭給你加上。”


    口口真情實感地開始山呼萬歲了:“主人英明神武,天下第一!萬歲萬萬歲!”


    除了君莫問之外,其他玩家們最關心的事情,當然還是影中劍。


    “影中劍大佬還在嗎?”


    “到底怎麽找到劍仙的縹緲蹤跡呀,急死個人!”


    “剛到手的稀世級劍法,卻沒有辦法升級,枯遼。”


    “瘋狂騷擾老傅,能蹲守到劍仙刷新嗎?”


    這個問題,其實傅寒洲也沒有想好。


    所以他一律回答:“昨夜血戰過後,他就去休息了。你們如有問題,下次可以親自問他。”


    一夜鏖戰總得休息一番,合情合理。


    如此就先把玩家們給敷衍過去了。


    現在讓傅寒洲最頭疼的問題,顯然是兩個人:


    受傷的風裏鷹。


    中蠱的應龍城。


    深吸一口氣,傅寒洲推開閣樓門。


    室內雖然沒有開窗,但頗為敞亮,能清晰看見渾身上下裹得如同木乃伊的風裏鷹,以及認真坐在桌邊的應龍城。


    風裏鷹:“你把洲洲忘了?洲洲為你出生入死這麽多次,你竟然敢把他給忘了!!”


    應龍城冷靜且冷淡地:“嗯。”


    風裏鷹氣得暴跳如雷,本來是一隻腳踩在桌子上的痞子行徑,漸漸就變成另一隻腳也踩了上去。


    最後他幹脆就蹲在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應龍城:“呸!沒良心!渣男!我呸!”


    受了傷的風裏鷹依然在上躥下跳。


    傅寒洲好不容易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都給包紮過一遍了,轉眼卻又滲出血跡來。


    傅寒洲惱怒道:“風裏鷹!”


    風裏鷹立刻從桌子上跳下來,端正坐好,露出尷尬的笑容:“洲洲,我……我在教育他。”


    傅寒洲:“那我是否也要教育你,病人就該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風裏鷹小聲道:“那他也沒有躺下啊!”


    另一個問題人物就是劍神應龍城了。


    令主那個手下左明說,忘憂蠱的作用是改變人的心性,讓人忘記他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應龍城沒有忘記他的畢生所學。


    但似乎比那更糟糕——


    昨夜血戰過後,神劍天問回到了應龍城的手中。


    按照傅寒洲對他的了解,這位劍神怎麽也會好好地上劍油,將天問擦拭得幹幹淨淨。


    但他沒有。


    到今天一大早的時候,應龍城仍在運功療傷,雙目微闔,整個人冷如一座冰雕。


    傅寒洲向他確認:“你果真忘記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我記得小香山,記得八門陣法。”應龍城淡然道,“不過,我確實不記得你是誰,僅能根據你身上的信物了解到,我曾經相當信重你。此外,我也不記得這把劍。”


    “這把劍”,他指的是還劍山莊的象征、從不離身的神器——


    天問。


    此時,天問被斜放在塌邊,一抬腳幾乎就能踩到的位置。


    傅寒洲拔出天問的時候,幾乎要聽到神劍在委屈地嚶嚶叫喚了。


    天問通體潔白,經過一夜鏖戰過後幾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但這不是不保養它的理由。


    傅寒洲將它擦拭幹淨,順便也保養了劍鞘——就像他給兩個病人好好包紮過了一樣。


    劍神將他的信物——那柄小木劍也放在桌上。


    傅寒洲問:“那你為什麽記得你的第一把劍叫寒洲?這把木劍就是仿照它的製式,是你親手雕刻的。”


    “是麽。”應龍城道,“我對此劍沒有多少印象。”


    他垂目沉思片刻,又說道:“不過,寒洲……這個名字於我非常熟悉,是重要的一部分。”


    就在此時,傅寒洲突然理解了。


    蠱蟲確實影響了應龍城。


    他並沒有失去武功,但他忘記了劍。


    那是一個早在弱冠之年就能說“我一生唯劍而已”這句話的男人。


    劍在應龍城的生命中,就像恒星一般,以無盡輝光照徹萬物。


    誰也不會質疑這一點。


    他之所以是劍神,並不是因為他舉世無雙的劍法,而是因為他對劍道的熱誠。


    忘憂蠱讓他失去了它。


    失去劍的劍神似乎有些茫然,閉目進入了深思。


    傅寒洲退出屋外,給他一點獨自療傷和思索的時間。


    然而還有一點,傅寒洲想不明白:“為什麽他也失去了關於我的記憶?”


    一旁的風裏鷹聽了,有點欲言又止的模樣。


    傅寒洲又猜測道:“難道真是因為我和他的第一把劍恰巧同名,結果被連坐了?”


    “不是啊,洲洲。”風裏鷹歎氣道,“我聽說姓應的最早是為了‘影中劍’而找人,並且很快找到了你的,對嘛?”


    傅寒洲:“嗯。”


    風裏鷹道:“那就對了啊。洲洲,你在他心裏也是一柄絕世神劍——影中劍,和寒洲、天問一樣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好劍。”


    傅寒洲怔了一下,懂了。


    心頭微麻,但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劍神忘記了劍麽……”傅寒洲歎了口氣,“總覺得我越欠越多了。過幾天等傷養好了,再想想法子把蠱拔了吧。”


    他在發愁,風裏鷹卻在樂嗬。


    風裏鷹眼睛眯了起來,若有所思道:“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拿著把劍目下無塵的樣子是瞧不起誰呢。嘿嘿,咱們想法子整他一下……嗷——洲洲你幹什麽!!!!!”


    傅寒洲一手拉開了他的衣襟,冷冷道:“脫衣服。”


    他剛才注意到,風裏鷹背後滲出了血跡,果然是傷口又開裂了。


    “看傷口是吧!我脫我脫!我自己來!”風裏鷹慌的像是個被強搶的良家婦男,抓著自己的裏衣不敢放手。


    而傅寒洲兩手抱胸,發號施令:“褲子也脫了。”


    風裏鷹結巴了:“為、為什麽?!”


    傅寒洲:“看看你腿上傷口。”


    風裏鷹臉憋的通紅:“沒、沒受傷,真沒有!我好的很!一萬個好!”


    傅寒洲就很冷酷無情:“你自己動手,或者我親自來。”


    作者有話要說:洲洲,一個扒完老應扒老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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