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逃離金穀大酒店。苗東順所作所為,出乎方圓的意料,也讓方圓極其被動。方圓也亂了方寸,不知道該怎樣來應對這樣的事情。但無法改變的事實是,苗東順在方圓麵前下跪了;方圓與苗東順的關係,與苗東順妻兒的關係,暴露在整個東州。政治後果會怎樣,方圓也不清楚,人也心煩意亂。


    方圓要離開了,苗東順與司雨詩親自送方圓到門口。方圓的司機寧中原等在那裏。方圓與苗東順握手:“哥,你今天害苦我了。”苗東順說:“我害誰也不會害我兄弟啊!”方圓說:“政治很複雜。你今天這一跪,明天可能會家喻戶曉。或許我們的感情不會有什麽,但在其他人的眼裏,意義非同尋常啊!”苗東順說:“真是對不起,我就是一個粗人,心直口快,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做了。”


    方圓歎了一口氣,說:“既然我承諾了,我就要去做,也不管別人怎麽去想了。哥,以後這樣的事情,再也不要做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多跟嫂子商量商量。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嫂子跟了你十幾年,對你,對智棠和智慧,都一心一意。”


    苗東順說:“會的。我現在大事都跟小詩商量。如果信不過她,我也不會把金穀的資產交給她打理。”


    方圓說:“我希望哥嫂能一直幸福到老,白頭到老。”


    司雨詩說:“小叔,事情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麽壞!”


    方圓說:“但願如此。哥,嫂,你們以後好好做正經生意。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關照。堅決不做違法的買賣,這樣的買賣不長久。”


    苗東順滿口答應:“那是一定!那是一定!”心裏卻說:如果我不做這些違法的買賣,哪能來錢快?哪能控製得住局麵?哪能養活得了這麽多的兄弟?


    司雨詩說:“請小叔放心,我一定會把老苗交給我暫時打理的這些生意做得幹幹淨淨。”司雨詩的每一個用詞都相當謹慎,就怕刺激到苗東順。


    但現實幹淨得了嗎?這些生意,如果沒有苗東順的強大夜道的力量在保護著,恐怕早就要被收保護費了,早就要被一些夜道勢力勒索了,早就被有關部門天天檢查了。人是社會中的人,生意是社會中的生意,都不可能是孤立存在的。絲絲縷縷的廣泛聯係和利益糾葛,正是社會性的充分體現。


    方圓走了,路上悄無聲息。寧中原問:“首長,去哪裏?”方圓想了想:“去教育局。把我送到,你就回家,不用管我了。”寧中原說:“是。”


    把方圓送到教育局,寧中原看到,黨委書記孫紅軍的辦公室亮著燈,政策研究室、政工科兩個辦公室也亮著燈。寧中原把車駛離教育局,給孔雙華打去電話:“孔總,首長今天參加了東州實驗中學迎新年慶祝活動,也被邀請參加了金穀大酒店的慶祝活動。金穀大酒店的老板苗東順,當眾給首長下跪;苗東順的兩個孩子也給首長下跪。好像是苗老板有事求首長,首長答應了什麽承諾。”孔雙華說:“知道了。方圓不回家嗎?”寧中原說:“首長回教育局了。教育局裏現在亮燈的房間有三個,黨委孫紅軍書記、政工科、政策法規科。匯報完畢。”孔雙華說:“知道了,謝謝小寧。”


    方圓直接來到了政策法規科。申軍、婁剛看到方圓,很驚訝,也有些激動:辛勤的加班終於沒有落在黑影裏,而是被方圓的陽光普照到了。申軍連忙問好:“局長,您怎麽來了?”方圓說:“明天上午,我要參加市政府常務會議,想過來再看看。”申軍說:“我和小婁還在繼續修改潤色,保證在明天早晨準時把修改後的稿子送到您的麵前。”


    方圓說:“你們辛苦了。明天把餐費、交通費的單據拿過來,我給簽個字。”申軍說:“謝謝局長。”方圓說:“把最新的一稿發給我,我再熟悉熟悉稿件。”申軍說:“好的。”


    方圓又來到政工科,滕飛躍和科室的同誌,一個不落在加班。方圓感慨:像自己這樣的領導幹部,圍著餐桌轉;而這些基層一線的同誌,天天被繁重的工作纏繞在身,不加班根本完不成工作。


    方圓說:“大家辛苦了。”滕飛躍說:“這是我們份內的工作。”方圓了解了一下,原來政工科正在對東州市幼兒園參加競聘的人員進行細致的資格審查。轉過年兒的5號,就要組織筆試,在此之前,必須把所有人的資格審核一遍,確保將不合格的人員挑出,而進入筆試環節的人員個個都能經得起考驗。


    方圓問:“滕科長,有困難嗎?”滕飛躍說:“有!”方圓說:“有困難,找孫書記,找我。”滕飛躍說:“我們特別希望,在資格審核的階段,不要老有人給我們打電話,希望關照這個人,關照那個人。局長,我們都是小兵,哪能抵得住這樣的壓力?”方圓果斷地說:“從明天開始,如果再有誰打電話,就讓他直接來找我。”


    這件事能馬虎嗎?這件事能講人情嗎?開什麽玩笑!省委趙書記關注的改革創新試點,許多省委領導關注的一則報道,怎能循私情?無論如何,必須要選出最優秀的人選,成為新實驗幼兒園的領舵人。


    滕飛躍說:“謝謝局長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方圓說:“我不支持,誰來支持?就讓他們找我,這樣的壓力我來頂著。”


    孫紅軍已經聽到方圓的聲音,這時也走進政工科。這個盡職盡責的黨委書記,也在陪著政工科的同誌在加班哪!方圓說:“孫書記,你辛苦了。”孫紅軍說:“幹部選聘,這也是黨委的重要工作。”方圓說:“我剛剛參加實驗中學的迎新年團聚活動,想著明天的市政府常務會議,所以過來看看。”


    孫紅軍說:“走吧,到我辦公室去,有事向你匯報。”


    匯報?搞錯沒有?方圓苦笑:“孫書記,我也有事跟你商量。”


    在孫紅軍的辦公室,孫紅軍給方圓泡上一杯茶,說:“方局長,我準備向市委正式呈遞個人意見:推薦您來擔任東州教育局局長。國不可一日無主,局不可一日無局長。我希望,有些事情能盡快明確下來,以方便2009年的各項工作正常有序推進。”


    方圓說:“我個人的建議,還是不要提吧。”


    孫紅軍說:“翟新文被免職局長,已是大勢所趨。但市委遲遲不定,一些人蠢蠢欲動,一些同誌人心惶惶。還是早日定下來,對東州教育事業發展最有利的。”


    方圓說:“那我推薦韓素貞韓主任。”


    孫紅軍說:“方局長,你為什麽總是要推辭呢?是的,從資曆上講,你的副處任職年限不夠。但是韓主任能駕馭得了當前東州教育係統複雜的局麵嗎?就算是韓主任有這個能力,那麽市委組織部會同意她回鍋任局長嗎?你要體會市委組織部的微妙心理,如果同意韓主任回鍋,那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當初市委組織部做出免去其局長的職務,是值得商榷的。市委組織部會打自己的臉嗎?同樣道理,如果從外麵空降一個過來,根本不了解東州教育的具體情況,又怎麽會引領東州教育沿著正確的軌道發展?”


    方圓苦笑:“孫書記,你覺得我能左右自己的位置嗎?”


    孫紅軍說:“能不能左右,關鍵是自己要有個態度。我明天親自向王書記、盛部長匯報我的想法。”


    方圓說:“孫書記,還是不要說了吧。我感覺,我離開東州教育的日子不遠了。”


    孫紅軍大吃一驚:“什麽?方局長你不要亂講啊!你要離開了東州教育,這個攤子誰能攏得住?我自知沒這個本事,但我也不想當替罪羊。莫不是你真地要到省政府,給劉省長當秘書去?”


    方圓搖了搖頭:“我最近與商界接觸得多了一點,已經有點不像一個教育局副局長了,倒像是招商局副局長。有關我的非議越來越多,我直覺,市委領導們對我都已經有了一些不好的看法。”


    孫紅軍沉默了。是的,最近有關方圓的流言越來越多,與納斯集團老板走得很近。東州政壇的人都知道,納斯集團的老板丁曉華與宋雲生關係莫逆,而方圓則被認為是王國棟的嫡係。方圓與丁曉華走得太近,王國棟心裏能沒想法嗎?這微妙而複雜的政治格局,正在產生著看著平靜實則巨大而深遠的影響。有關方圓的緋聞,一是與大成公司的總經理宋思思之間,宋思思的肚子都大了,一些人在傳播,宋思思肚子裏的小孩,肯定是方圓的;二是與納斯集團老板丁曉華女兒之間,傳言的主要意思是,這個時代流行幹爹幹幹女兒,也流行幹哥幹幹妹妹;三是教育係統內部,團委周玉潔、實驗中學副校長陳秋蘋,都是與方圓有緋聞的對象。更有人在散布:翟新文因為與孔麗麗、彭茹之間有非正常男女關係而被閑置,方圓為什麽還能安然無恙?如果要被提拔為教育局長,那簡直就是沒天理了。誰在製造和傳播這些流言?現在,難以找到正主兒,但孫紅軍估摸著,可能與翟新文、耿清有關。翟新文不甘失敗,要的是一個“公平”;耿清是做夢都想當局長,不搬走方圓這塊“絆腳石”,他就沒有機會。教育局在當前方圓的強勢與霸道下,維持著一種表麵上的穩定,但實際上也是危機重重,孫紅軍特別憂慮。怎麽辦?孫紅軍愁得經常失眠,從目前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方圓轉正,則在一個階段內,這些流言就沒有了用武之地。隻要方圓不轉正,這些流言就不會停歇,因為它們的目的就是要搞臭方圓。像方圓的這些緋聞,市委領導難道就不清楚嗎?孫紅軍覺得,市委領導恐怕了解得更透徹。


    方圓說:“孫書記,任職教育局長的事情,先放一邊。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孫紅軍說:“請講。”


    方圓說:“我想,近期研究一下東州實驗中學新校長的事情,不知道孫書記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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