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安靜地看著鄧雲聰,忽然感覺到當領導其實也挺可憐:能聽到的真話不多,聽到的往往都是一麵之辭。【92ks就愛看書網】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能夠做出科學的、準確的判斷,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方圓說:“鄧市長,我一直都很敬重翟局長。一直以來,我都與翟局長保持了大事上的堅決一致,其□□就是為了維護東州教育和諧穩定發展的大局。至於拉幫結派,自立山頭,這隻是翟局長個人的說法吧,我是堅決不認同的。我剛剛進教育局才半年多,能拉什麽幫,能結什麽派?鄧市長,就像是市政府領導班子,一個剛剛提拔的副市長,就算是想拉幫結派,能拉得動嗎?能結得了嗎?”


    鄧雲聰是典型的耳根子軟的人,聽了方圓的話,竟然點了點頭:“你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方圓說:“本來,我與翟局長之間,沒有任何矛盾衝突。最近一個階段,翟局長看我不順眼,也是有深層次原因的。”


    鄧雲聰很感興趣:“哦?是什麽原因?”


    方圓說:“東州5中擇校問題,曆來都是很敏感很複雜的問題。在前任校長韓素貞、劉明和楊芳時代,一年收200名左右的擇校生,都是由校長說了算。這個情況鄧市長您可能也了解一點。”


    鄧雲聰說:“我知道。”


    方圓說:“今年,我擔任了校長,也是第一次在暑假時間遇到了擇校的嚴峻考驗。找我的人多達上千人,而我隻能解決200人左右。我當時考慮,一個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誰沒個親朋好友,誰沒個社會關係?於是,我決定留100個名額在東州5中,要處理東州5中的各方麵關係;剩下的100個名額給市教育局,讓教育局的班子同誌、機關同誌每個人都能解決一些具體的困難。我當時把這個想法,向翟局長作了匯報,翟局長也是很支持的。但是後來,翟局長是想把這100個名額全占,然後還想把學校的100個名額也收歸教育局,由他說了算。這是我和學校其他同誌堅決不能答應的,即便是教育局的100個名額,由於翟局長想全占,也違背了我當初釋放這個權限到教育局的初衷。於是,在教育局的工作會議上,我把我最初的想法作了說明:孫書記和翟局長,關係眾多,每個人分10個名額,共20個;班子其他同誌,每個人5個名額,這是40個名額;機關各科長,每個人可以處理一個名額,這是21個名額。剩下的20個左右名額,由機關的普通工作人員,如果有至親或自己的子女要擇校5中,機動靈活處理。我的這個初步想法,得到了班子幾乎所有同誌的讚同,所以就獲得了通過。而翟局長呢,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恨我入骨。鄧市長,我分析過原因,其實就是翟局長事先已經答應了大約100多人可以擇校5中,而現在隻剩下10個名額,他答應的那100多人他沒辦法安排。他為什麽沒辦法?收沒收這些人的好處,我不能妄加判斷,但確實是惱恨我。而其他同誌為什麽會在會議上投讚成票?因為每一個同誌都解決了困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鄧市長,您說我做得,有錯嗎?”


    鄧雲聰猛然想起了修鐵路的事情。擇校的事情,方圓是動了翟新文的奶酪;而修鐵路的事情,方圓動了宋雲生的奶酪啊!如果從公心的角度講,這兩件事,方圓做得都不能說是錯,而且是太對了。


    鄧雲聰說:“你繼續說。”


    方圓說:“如果因為這樣一件事,就說我拉幫結派,那麽我就承認了。不過我既沒有幫,也沒有派,而是照顧了教育局機關所有同誌的利益,但可能損害了翟局長一個人的利益。我得了什麽好處嗎?沒有!今年班子成員有了5個名額,科長有了1個名額,科員們有20個機動名額,以後就得年年有,就習以為常了。想要再收回來,那真比登天還難。鄧市長,從我能夠想起來的事情裏,大概隻有這件事,最最讓翟局長不滿意,而且確實給翟局長讚成了一些麻煩:翟局長已經答應的可以擇校5中的那100多人,需要他自己來擺平。如果收了人家的錢財或好處,就算是退回,恐怕也不容易擺得平。如果再有人在翟局長耳邊煽風點火,翟局長不恨死我才怪!”


    方圓的話入情入理,鄧雲聰忽然覺得,翟新文似乎是有一點心胸狹隘。鄧雲聰能夠理解翟新文為什麽恨方圓了,不過如果因為這件事而指責方圓拉幫結派、自立山頭,那似乎就有一點誹謗和中傷方圓的味道了。看起來,對翟新文也要重新認識,重新評價啊!原本,鄧雲聰帶著宋雲生的指令,要來敲打敲打方圓,點撥點撥方圓,結果到了這個時候,鄧雲聰反而被方圓有點說服,對翟新文也有了看法。鄧雲聰決定,要把這個情況向宋雲生匯報匯報。


    鄧雲聰說:“小方是個好孩子,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看看你的經曆,就知道你的進步,是靠著硬紮的成績擺在那裏的,沒人可以去你競爭。當然,小方你承認也好,我和雲生市長,在你的進步上,是出了力,也在關鍵的場合,說了話的。”


    方圓說:“是的。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和宋市長。”鄧雲聰說:“雲生市長對你的支持,不僅僅是在關鍵時刻說句話的問題,5中的發展,也包含著宋市長多少心血?高考成績出來了,我看雲生市長比誰都高興,好幾次對我說,一定要重獎。什麽時候你看到一個學校能夠得到市政府80萬的重獎?從來沒有過吧?”


    方圓說:“是,宋市長對我,對5中都是有恩情的。我永遠都不能忘記。”


    鄧雲聰說:“可是你呢?是不是真正把雲生市長的關懷放在心上?在修鐵路的這件事上,你如果掌握了重要的信息,為什麽不事先跟雲生市長通個消息?是雲生市長告訴你,省裏的審批由他負責,鐵道部的審批你來做。現在,鐵道部的審批有希望了,你為什麽要先告訴王國棟,而不告訴宋雲生?難道你不知道雲生市長是管行政事務的,而王國棟是抓黨務的嗎?”


    方圓的心裏竟然有了愧疚之感。


    鄧雲聰說:“在這件事上,雲生市長對你非常不滿意!正是因為你沒跟雲生市長事先溝通好,所以才會造成工作上的接連被動,也影響到雲生市長在全市的威信,在多個方麵產生了不好的影響。”


    方圓說:“我當時確實是欠考慮。我當時隻想把鐵路盡快地修好。從我了解的信息看,牛部長的弟弟隻想建管網鐵路,不想建地方性鐵路;而雲生市長隻想建地方性鐵路,不想建管網鐵路。我覺得,對於東州新港來說,建設管網鐵路,一是可以將新港的物流網建起來,二是可以安排更密的車次,三是可以節約大量的地方經費,因為管網鐵路可以由鐵道部全拿,也可以由鐵道部和東州各拿一半,而地方性鐵路,則全部都由地方來拿。所以,我傾向於修管網鐵路。”


    鄧雲聰有些不滿地說:“雲生市長確實是想修地方性鐵路,但是有了重要的信息,還可以再商量。商量不成,還可以再想新辦法。你直接繞開雲生市長,向王國棟報告,你覺得合適嗎?”


    方圓也有些彷徨起來。在這個時候,方圓是真不知道,倒向王國棟對不對了。方圓不敢看鄧雲聰審視的目光,低著頭說:“這件事,我確實是欠考慮了。鄧市長您的批評,我全部都接受。”


    鄧雲聰看到一臉愧疚神色的方圓,心也軟了:“我批評你,也是為了你著想。我和子田是大學同學,我們的感情是三十年的感情,相當深厚。小方啊,如果不是你嶽父,我和雲生還不會原諒你!這一次,你嶽父主動出擊,讓王國棟把臉麵都丟到太平洋裏了,我和雲生是真高興!我和雲生都屬於幹實事的,而王國棟是幹什麽的?耍嘴皮子賺名聲的。當市長的時候,他幹過什麽事情?現在當書記了,又幹過什麽事情?看看雲生,當市長才一年多,東州新港從無到有,把江港變成了大海港;一條甌江隔開了東州城區兩岸,是雲生的高架橋建設,讓東州南北城區的百姓,從一個過橋口變成了現在的三個過橋口,現代化的立交橋,極大地方便了兩岸城區人民的來往。小方啊,這就叫辦實事,這才是真正地為東州未來長遠發展幹事,為東州老百姓做大好事哪!至於逢年過節,到貧困的老百姓家裏送上200元,這才是典型的表麵文章!關心老百姓的生活,重要的是要讓老百姓有工作可做,這才能有飯吃,才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而逢年過節給送上200元錢,這能解決老百姓的根本生活問題嗎?這樣的輸血,是個無底洞!要解決這些困難家庭的生活問題,關鍵是造血,關鍵是就業。要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就需要大生產、大消費、大建設。有人批評說,東州新港的建設沒必要。可是你看到了,這個新港,不但讓東州的貨物吞吐從2000萬噸一下子達到了億噸水平,更解決了東州作為一個外貿城市的出口物流問題。此外,新港建設創造了直接就業機會是2000餘人,間接就業達到了十幾萬人。一個港口建設,救活了江南縣的水泥廠,救活了甌江區的鋼廠,救活了大量種植蔬菜的農民,救活了餐飲服務業,救活了許許多多可以為新港建設提供輔助的公司,而從長遠來看,對物流業、外貿業、生產加工業,都有正麵的積極意義!”


    方圓說:“是的,這都是利國利民,利於東州長遠發展的實事。”


    鄧雲聰說:“我為什麽佩服雲生,願意跟雲生在一起,就是因為雲生是辦實事的。而王國棟是幹什麽?嘴上強調著公平,強調著和諧,強調著民生,看起來特別關心貧困老百姓的生活,還經常講,要把蛋糕分得公平,讓每一個老百姓都享受到改革開放的發展成果。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的蛋糕這麽小,就算是平均分配了,一個老百姓就能得到一粒麵包渣渣,有意義嗎?我造成雲生市長的觀點:先把蛋糕做大,一邊做大,一邊分配,這樣的話,一個老百姓分到手的,絕不是王國棟所說的那一粒麵包渣渣,而可能是一大塊相當可觀的麵包。說得再好聽,也不如實幹!小方,你的進步是靠實幹得來的,而不是靠耍嘴皮子,對不對?”


    方圓使勁地點了點頭,內心的困難更多了:到底王國棟和宋雲生,誰是一個更好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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