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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火車上的時候,方淑娟長時間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手裏拿著火車票,眼睛盯著票發呆。車廂很擁擠,連過道都擠滿了人,顯然這是用站台票上車的,而方淑娟卻似乎沒有被這嘈雜聲所驚擾,依然沉浸在思索之中。


    方淑娟很清楚,這一張票來之不易;在五一黃金周這樣的日子裏,想買到票,那真是比登天還難,而這張票恰恰是方圓給買的。對於方圓,這是方淑娟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最理想的結婚男人,最可以相守一生的男人,結果卻被那個野蠻公主孔雙華給搶了去。自己除了家庭比孔雙華差一點,還有什麽不如孔雙華?是智慧還是內涵?每每想到自己的家庭背景,想到自己是農民的女兒,方淑娟的心裏既自卑又憤憤不平:憑什麽當官人家的孩子,什麽都不需要考慮,父母已經給安排好了;而像自己這樣平民百姓的孩子,不但要自己奮鬥,而且在奮鬥的過程中還有那麽多的障礙?設身處地地站在方圓的立場上去想,如果自己是方圓,會選擇自己嗎?方淑娟問過自己許多次這個問題,最終的答案很讓自己失望,那就是,如果自己是方圓,恐怕也會選擇孔雙華,而不是她方淑娟啊!男人最看重的是什麽?是事業的成功,是工作的進步。雖然自己可以給方圓提供很多參考,也願意奉獻自己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家庭,但自己哪裏有力量能幫助方圓騰飛?在這個時候,方淑娟心中充滿了遺憾:唉,為什麽自己的父母是不當官的?


    火車上的長考,讓方淑娟從內心深處已經原諒了方圓的“背叛”,方圓的選擇自有他的道理。不要再給方圓冷臉看了,其實方圓對自己挺好的,在每一次遇到困難的時候,別人誰曾經伸出手來幫助過她?隻有方圓啊!這一次的火車票多麽難買,雖然排隊到晚上末班車時間,但仍然沒有買到票,隻好又找方圓。人家方圓用笑臉麵對自己的冷臉,買了票不說,甚至連車票錢都沒有要。這說明方圓的心裏還是有她的啊!至少還是很關心她!自己與方圓之間,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又怎麽能要求人家像法律上約定的那個人那樣關心她呢?冷臉隻會導致方圓離自己越遠,而不是越近;以後給方圓笑臉,說不定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機會。方淑娟有一種預感,方圓與孔雙華之間,不會很長遠,畢竟孔雙華脾氣不好,全校都是有名的,當初誰都不敢惹齊校長的時候,孔雙華不在乎,竟然敢跟齊秀雲頂牛兒;還有那個宋國雄,也是被孔雙華欺負得連個屁都不敢放,最後孔雙華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他,他想攀孔雙華這個高枝兒的願望也徹底落了空。連宋國雄這樣的平民子弟都知道選擇孔雙華意味著什麽,像方圓這麽聰明,這麽優秀的人,自然更清楚選擇孔雙華意味著什麽。等待吧,與其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還不如等。如果未來有一天,方圓再也無法忍受孔雙華的壞脾氣,那麽自己一定要把握機遇,乘虛而入,一定要把方圓變成自己的男人。那麽,從現在起,收起冷冰冰的臉,用溫柔去感化方圓吧。自己對方圓越好,方圓越會感受到孔雙華的不好,那麽,他們之間離著分開也就是一步之遙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定要沉住氣,當年的抗日戰爭還用了8年的時間,自己用不超過8年的時間讓方圓成為自己的丈夫,讓自己成為方圓的妻子,目標一定會實現。想通了,方淑娟陰悒的心情好了許多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還能怎麽辦呢?收起了票,很認真地收好。不僅僅是為了出站時的檢查,更重要的是,方圓給她所做過的一切,都非常有紀念意義,一定要珍藏好。如果到時候把方圓所做的一切突然展現在方圓的麵前時,方圓一定很震撼,也一定會感受到她藏在心底的愛有多麽的深,那個時候,這就是俘虜方圓的最好武器啊!想到這裏,方淑娟的臉上顯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


    神智從遐想中走了出來,方淑娟才真地感覺到車廂的擁擠和嘈雜。看看周邊,全是人。想想以前,自己也是這樣經常從東州始發站一直站到自己下車的車站,現在自己卻能夠輕鬆地坐在這裏,方淑娟又忍不住笑了:方圓,其實真對自己挺好。


    帶著這樣的好心情,方淑娟回了家。從火車站下車,還需要租一輛三輪車,再跑上幾十裏,才能到家。與三輪車司機討價還價之後,商定了12元的價格。這已經是最低價了,這樣的價格了,因為方淑娟突然說出一口地道的江西話,讓想宰客的司機也知道這是遇到了本鄉本土的人,隻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價格。


    三輪車是在家門口停的。下了車,拿好包裹,方淑娟付了錢。啊,一切都是那麽熟悉,連空氣也格外清新起來了。方淑娟覺著神清氣爽,好不開心。打開了院門,方淑娟就喊:“爸,媽,哥,嫂,我回來了。”是小侄子迎了出來,跑到院子裏,看到方淑娟,高興地喊:“姑姑回來了,姑姑回來了,我有糖吃了,我有糖吃了。”


    孩子的心思總是這樣的單純,讓方淑娟的心裏湧生出無限的憐愛。放下包裹,方淑娟一把把侄子抱了起來:“小寶,想姑姑了沒有?”小侄子忽閃著童真無邪的大眼睛,說:“想。我可想姑姑了。姑姑每一次回來,我都有許多好吃的。”方淑娟在侄子的臉上親了一口:“小寶,姑姑這一回又給你帶了許多好吃的。你喜歡不喜歡?”小侄子說:“姑姑,我現在就要,我現在就要。”


    方媽媽迎了出來:“娟子,你回來了啊!”方淑娟說:“是啊!五一七天假期,沒啥事,我就回來了。”方媽媽說:“那快進屋吧。”方淑娟說:“好。媽,爸和哥嫂他們呢!”方媽媽說:“他們在地裏幹活呢!我在準備午飯,你爸和你哥也該回來了。”


    進了屋,侄子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那個大包裹上。方淑娟說:“小寶現在越來越大了,知道好東西在哪裏了。”方媽媽說:“是啊!這孩子聰明著呢!”方淑娟拉著侄子的手,說:“小寶,你想要什麽好吃的?”侄子說:“我要吃糖。我要吃蛋卷。”方淑娟笑了,這是上一次帶回來,侄子最愛吃的東西。糖嘛,當然是大白兔,蛋卷嘛,當然是達利派。雖然貴一點,但方淑娟也特別地疼愛自己的侄子,姑親侄,實打實,這是諺語,都這麽說的。每一次方淑娟看到侄子的時候,心裏高興歸高興,也會有或多或少地感慨:什麽時候,自己才會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啊!


    午飯很簡單,大米飯,豬肉燉土豆塊,炒油菜。因為方淑娟回來了,方媽媽又跑到街上,去買了一塊豬頭肉回來,切了切,加了一道豬頭肉拌黃瓜。這就是樸實的農家飯,也讓方淑娟很清晰地感受到城市與農村的差別。雖然自己是從農村長大的,但現在對農村沒有一點留戀,唉,城鄉差別,恐怕一輩子也無法消除啊!方爸爸、方哥哥和方嫂子看到方淑娟回家,都很高興,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再就沒有更多的話題。五月上旬,正是農時最忙的時候,這個時候是早稻插秧的農忙時節。三個人回來,就是抓緊時間吃飯,下午還要繼續插秧搶農時。在方淑娟的眼裏,這碗、筷子似乎都不太幹淨,唉,在城市裏呆了9年,方淑娟對家裏的不講衛生是越來越不適應了。方爸爸甚至都沒有洗手,就直接吃飯了,這可怎麽行呢?一塊豬頭肉沒夾住,方爸爸用手從炕上撿起來就吃,多不衛生啊!方淑娟真想說,卻隻好忍住。飯菜的味道也是很差,大米飯倒沒有什麽,就是碗太髒,根本沒有刷幹淨,手摸上去都油膩膩的。菜呢,除了豬頭肉是個豬頭肉的味道,剩下的兩道菜,就隻剩下鹽味兒了,哪裏還有一點鮮美?哪裏還能比得上學校食堂的大鍋菜?看來,今天晚上吃飯前,自己是一定要把全家的鍋碗瓢盆全洗一遍了。


    飯很快就吃飯了。都是要趕農活,也沒有太多的客氣話,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妹妹,一家人也不用著客氣。方爸爸說:“娟子你先慢點吃,我和你哥嫂還要到地裏插秧。下午你在家跟你媽聊聊。我呀,沒別的想法,你都27了,該結婚生孩子了。”爸爸的話雖然不多,但關鍵是哪壺不開提壺,讓方淑娟的心裏頓時堵得慌。方哥哥說:“是啊,娟子,你嫂嫁我的時候,才21歲多一點,咱家小寶都6歲了,你是該找個男朋友了。”方爸爸說:“你現在打聽打聽咱村,還有哪家的妮子沒嫁出去?你可成了全村人的笑話了。”方淑娟說:“爸,哥,我的事你們就別操心了。我遇到合適的,我就嫁了。”方爸爸說:“什麽叫合適的?我娶你媽之前,就見過一麵,不也這麽過了一輩子。怎麽過還不是過?沒時間跟你說這些,走,到地裏幹活去。”


    方淑娟的臉上再也沒有一點笑容。本來也想換件衣服,和爸爸、哥哥、嫂子一起到地裏插秧,一想到去了之後可能會被爸爸、哥哥再嘮叨結婚的事情,方淑娟就沒有像往年那年應一聲兒也和他們一起去,默不作聲地吃著難以下咽的飯菜。唉,早知是這個樣子,自己還回來幹什麽呢?學校裏沒有歡樂,想回家找一點溫暖;沒有想到,回到家裏,不但沒有歡樂,恐怕還會生一肚子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留在學校裏孤獨在宿舍裏看看書,聽聽音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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