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十二的支持,薛裕豐覺得自己再也不怕可能發生的未來,隻要他們兩人還在一起,總是能有解決的辦法的。


    扣住十二的後腦勺,薛裕豐笑著抵住十二的額頭,心裏滿滿的。他何德何能,有這人死心塌地跟在自己身邊兩世。


    “小姐,小姐,我們進屋去吧……”


    門外傳來呼喊聲,引起屋內兩人的注意。薛裕豐將家譜存好,開了條門縫發現是隔壁的樊清又跑了出來。


    昔日笑容甜美的姑娘此時滿臉茫然,似乎對自己身處何處都不清楚。姑娘在院中原地不停地旋轉,眼神盲目地望著天空,直到轉暈了才停下來。她的身後,思兒焦急地守在一旁。


    薛裕豐瞥了眼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丫鬟,眼神深邃。


    原來是她。


    “主子,是樊清姑娘。”


    “嗯。”


    不得不承認,樊清變成現在這樣,薛裕豐心裏也有一絲內疚。他本意並不想毀了這個姑娘的,可惜,除了十二的事情,他已再無經曆照顧她對他的戀慕之情。


    稍後讓葉筠去看看吧。


    闔上房門,將姑娘茫然望過來的眼擋在門外。


    “小姐,我們回屋吧。”


    被喚作思兒的丫鬟攙扶著樊清,半哄著領樊清回屋,途中兩人緩緩經過薛裕豐的房門。


    第二日,本心將眾人集中到了大殿。


    “砰。”


    本心出現在眾人麵前,將手中的家譜砸在案桌上。


    “這是?”


    “啊,這是那個趙氏啊!那個火燒薛家堡的潁州趙氏。”有一個上了年紀的長老眼尖,立即指出家譜的出處,顯然是對當年那件事記憶猶新。


    而那位長老這麽一提,不少對此有記憶的人也七嘴八舌的開始說起來。


    “真的,聽說當年沒花多久就查出趙氏一家是殺害薛大俠以及其妻子的真凶。”


    “是啊,趙家後來被樊掌門,季長老和本善大師滅掉了吧。”


    “小師父,這家譜,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終於有人注意到這個問題。整個大殿的人都將視線集中到了本心的身上。同時,在場也有一些人向薛裕豐所在的方向看去。當事人就在現場,聽著眾人談論他父母的過世,總還是擔心那人發難的。


    好在薛裕豐隻是臉色難看了些,也沒有過激的行為。那些人也就放心了,果然傳說也是可信的。當年薛大俠的悼念會上,不少武林人士相繼前往吊唁,自然也對那個薛大俠冷漠的獨子印象深刻。薛堡主和薛老堡主的關係不好的傳聞,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被傳開了。


    不同於坐在身旁毫不關心熱鬧,隻顧著吃點心的葉筠,薛裕豐握緊了自己藏在袖口中的手。果然,時隔多年,聽他人談起他父母的事情,控製不住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相對的,心卻徒生空虛感,吹著颼颼涼風。他迫切地想要起身去尋找十二,想要從他的身上,眼中尋找那一抹隻屬於他的色彩。


    可是,他不可以。


    十二在旁人眼中是下人,不能與主人同桌。


    這樣想著,薛裕豐無意間瞥向十二的方向,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會。之前,縈繞在心頭的那空蕩蕩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被那人眼中的擔憂填滿了。


    那頭,本心將他從本善禪房找到家譜的經過都說了出來。


    薛裕豐隻是靜靜的坐在遠處聽著。他自然知道本心是怎麽發現家譜的,是他派十一把家譜送回原位的,也是他引導本心去查那個無字牌位的。


    看著本心將他推理的事情一件件羅列出來,薛裕豐心想,這孩子的確是做捕快的料,也許還能做個還俗做個官。隻是,太沒心機了,就這麽簡單的將事情開誠撲公的說出來。


    令薛裕豐意外的是,這麽短的時間內,本心不止查到自己的身世,還推測出本善可能是為了保護真正的凶手而自殺。


    眾人也對本心口中所說的極為震驚,本善會保護什麽人不言而喻,有不少俠士長老根本不相信一個孩子所說的話。甚至有人直言本心存心挑撥,懷疑他是否包藏禍心,若不是了塵方丈在場撐腰,就怕本心已經被當做魔教中人就地處決。


    正巧瞧見來到飯堂的樊荃和季佑,不少人連忙擁上去想要問個究竟。說實話,會做出這樣的行為,也是因為他們已經被說得動搖了吧。


    “樊掌門,十六年前滅趙家,難道不是因為您已經查到趙家是火燒薛家堡的元凶嗎?”


    “季長老,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本善大師要暗地裏給趙氏一家念佛超度?”


    季佑顯然不知道本善一直保存著趙氏家譜,被問得心慌。他不停地偏頭,想要從樊荃那裏尋求幫助。可惜,樊荃此時也是心緒不寧,一時之間沒了章法。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不停地提問,將兩人堵在了門口。


    “這個……”季佑慌不擇言,沒了分寸,“當時是……樊掌門說的。滅趙家,也是樊掌門提議的。”


    話一說出口,季佑就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身上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他明顯察覺到樊荃身上傳遞出來的冷氣。


    “大家別急,且聽樊某一言。”


    樊荃表麵上不動聲色,實際已經氣得一口氣嘔在心裏,差點沒背過去。他本來想含糊其辭的混過去,誰知道季佑就這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他的身上,這下把他逼得隻能把當年唬人的一套再次搬出來。


    “十六年前,薛家堡被焚之後,樊某與師弟季佑就前往查探薛家堡的殘垣,在廢墟中,我們發現了潁州趙家獨有的暗器。”


    “如果單憑暗器就滅了趙氏一家,樊掌門,不覺得你這樣做,太草率了嗎?有沒有想過,栽贓嫁禍也是有可能的。”


    本心的聲音不大,卻穿透嘈雜的人聲,砸在每個人心上。是了,當初有不少人聽過這一說法,當時隻覺得五姓俠士之間感情深厚。現在想來,似乎一切都發生地太快了。


    本心這話一說,大殿裏的空氣寂靜了一瞬,似乎大家都開始反思,本心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這個……”


    樊荃想不到反駁的話,而一旁的季佑已經緊張地胡言亂語起來,全然不顧身旁打眼色的樊荃,高聲道:“都已經發現趙家獨有的暗器了,肯定是趙家做的!”


    本來,季佑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在場不少人都向兩人投來了懷疑的眼光。樊荃眼看情況不妙,隻能推脫身體不適,便與了塵告假,想先行一步回房。


    樊荃知道,季佑再待下去隻會越說越錯,引來更多的懷疑。


    了塵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這件事情的討論,對於樊荃的請求也應允下來。他身旁坐著的盟主邱澤彥也一言不發,沒有阻止樊荃和季佑兩人的離開。在場的人見兩位地位最高的人都沒有說話,也隻能將疑惑埋藏心底。


    薛裕豐目送著樊荃和季佑兩人離開,手一抬,暗處的影三已經消失了蹤跡。


    在場,還有一個人一直注視著樊荃和季佑離開的背影,眼神裏透著隱約可見的仇恨。


    樊荃和季佑並沒有回東廂院,而是上了嵩山。


    “啪!”


    一到山林深處,再三確認周圍渺無人煙之後,樊荃就狠狠給了季佑一個巴掌,“你有沒有帶腦子!什麽話都說出口!”


    一巴掌扇下來,季佑有些發懵,好不容易才從方才緊張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二……二哥。”


    “別叫我二哥!你如果說漏嘴,我們倆都要完蛋!”


    “我……我隻是太緊張了。”


    樊荃背過身去,氣得不行,心裏卻在盤算。季佑始終都是一個隱患,雖然他們手上都留有對方的把柄。但是,此時本善已經死了。如果,季佑也死了的話,真相就再也不會被任何人知道了,他也不用擔心季佑哪天會把他給賣了。


    後背升起一股冷意,季佑敏銳地發現一股殺氣,立刻向後跳了一步,躲開樊荃突如其來的攻擊。


    回頭看去,方才他所站的地方已經留下一個掌印,看力度,樊荃顯然是要他的命。


    “二哥,你幹什麽?!”


    “我覺得,你的嘴巴太鬆,我心裏不踏實。”


    “我都說了是我太緊張了!二哥,我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樊荃才沒工夫聽季佑狡辯,手掌一翻,在手中蓄力,抬手又是一掌。季佑趕緊執劍抵抗,可惜他的功夫本來就不及樊荃,疲於招架之下,還是沒能逃過樊荃的一掌,被直接打中肩部。


    右肩被廢,季佑右手無力,根本連劍都握不住。這下,他也明白樊荃是下定決心要讓他命喪於此了,心下一橫,“樊荃,你今日絕我性命,你也逃不了!哼,我知道,你早就動了殺我的心思。”


    季佑喘著粗氣,右肩的疼痛讓他汗如雨下。


    “你隻會拖後腿,我十六年前就該殺了你。”知道季佑逃不掉,樊荃倒是顯得不慌不忙起來。


    “哈哈,你終於說真心話了。”季佑緩緩後退,“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早就寫好了一封信,將我們當年做的事情都寫在信裏。隻要我一死,邱澤彥就會收到那封信,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樊荃一聽,氣得上前揪住了季佑的衣襟,給了他當麵一拳,惡狠狠道:“你居然!”


    “噗,我怎麽了,是你不仁在先,我也隻好不義。”季佑吐了嘴裏的血,裂開嘴笑了,被鮮血染紅的牙齒看著甚是嚇人。


    “說,信在哪裏?”


    “嗬,你若是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樊荃不吃這一套,直接動手掐住了季佑的脖子,威脅道:“趕緊說!”


    “我……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大概是知道自己難逃死劫,季佑也變得硬氣起來,咬死了不說。


    樊荃氣急,手上一用力。


    “哢嚓。”


    脖子應聲斷裂,季佑就這麽軟綿綿的躺倒在地。樊荃立即俯下身,在他身上翻找起來,可是翻遍了裏衫外衫都沒有找到季佑口中所說的那封信。


    樊荃臉色發黑,縱身躍起,飛快地向廂房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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