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點於那府門之外,落地變成一個形容瘦削的白衣男子,他看到那緊閉的大門,似乎有些意外,站在門口伸手推了一推,發現那府門竟是推不開,就後退幾步,揚聲叫了一聲:“盈兒?”


    然而並沒有人答應,四周萬籟俱寂。


    那男子就敲了敲門,又叫了幾聲,空空空的,很空洞的聲音,但是他等了一會兒,仍就沒有回應,他就後退幾步,一邊叫著小姐的名諱,一邊在那圍牆邊遊走起來。


    四周十分安靜,隻除了那男子的叫聲,其餘的一點雜音都沒有,甚至連腳步聲都聽不到,在這頭頂一片烏黑的蒼穹之中,憑空教人覺得有些慎得慌。


    隻是,在這如此詭異的時刻,謝虞的耳邊突然聽到“哢吧”一聲,他詫異的循聲轉頭,就看到符青鸞手裏捏著一個外皮被炒的發亮的核桃,此刻已然是將那核桃給清脆的掰開了。而他腰間原本那紮的很緊的荷包,已然是開口大敞了。


    謝虞默然瞥他一眼,他們此刻站的位置可謂是非常昏暗的,離著那圍牆有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雖說離的遠,但他這一聲也是很容易傳過去的。所以謝虞立刻轉頭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發現他似乎並沒有發現,這才轉回頭來。


    符青鸞見謝虞不認同的看他,就笑眯眯的回看他一眼,將手中扒出的核桃仁放到口中嚼了,並豎起一根手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他此刻站在這昏暗的背景中,背後是無邊的黑暗,又穿著一身黑衣,灑然的站在這裏,就幾乎與這黑暗融為一體。隻突兀的顯出了那額頭刺繡的鮮亮小黃魚,還有那亮亮的一對眼白。


    瑩亮,澄澈,似盛了水光一般。


    謝虞忍不住仔細看他一眼,這無名雖然年齡不小,但卻有一雙如此鮮活的眼睛,倒並不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這走神的工夫,符青鸞已經將那核桃摳巴摳巴吃了幹淨,然後這才倒下空閑來咬破手指頭,拽過謝虞的袖子,在那上麵龍飛鳳舞的刷刷刷書了一個隱字,並並著二指念念有詞了一番,這才將手放開:“好了,可以說話了。”他朝謝虞的袖子指了指剛寫的字:“隻要有這個,他們就察覺不到咱們的。”


    謝虞點了點頭,將眼神往下移了一下,亦看了一眼符青鸞的袖子,由於符青鸞的衣裳黑,剛剛謝虞並沒有注意到,如今符青鸞抬手給他寫字,將胳膊伸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無名的袖子上亦有著一個隱字,謝虞眼力好,如今再看一眼,就看出那血跡未幹,該是寫的時間不長。


    謝虞將眼神在他袖上一晃過去,繼而再轉回頭去,那遊走於圍牆外的男子仍在叫那小姐的名字,還跟那小姐如談天般說話,問她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都三更了還不願出來見他。然後說了很多關心的體己話,當然裏麵也夾雜著訴說思慕之情的情話。


    說實話,聽著有些肉麻。


    謝虞無動於衷的聽著,將那男子仔細看了一會兒,皺眉問符青鸞:“能看出他是什麽來嗎?”


    “怎麽?你感覺出什麽來了?”符青鸞正在啃一把鬆子,聞言,就回了一句。


    “我覺得他的確不是人類,因為我感覺不到他作為人的生氣。或者說,就連屬於人的死氣都沒有,他的氣很奇怪,不似人類的。”


    符青鸞又剝開一顆鬆子,嘎嘣嘎嘣嚼著說:“我起初也沒猜出具體是什麽來,隻知道是個不是人的玩意兒,如今倒是看到了。”他說完這句,拍了拍手上的皮,把手上剩下的果殼一股腦兒塞到袖子的內兜裏,然後轉頭看著謝虞:“要不,也讓你看看吧。”


    他說著,也不經謝虞同意,就又捏著之前破了的手指頭擠了點血,在左手心寫了一個字,這字字形有些複雜,並不能認出是個什麽字來,總之鬼畫符一般,然後,他並起右手的食中二指,衝著那字指了一下,繼而轉到謝虞的身後。“閉眼。”他說。


    謝虞倒也聽話,聞言乖乖的閉上眼睛。


    符青鸞說,“等我弄完了,你就先等一會兒,待我說好了,你再睜開眼睛。”


    謝虞閉著眼點了點頭。


    符青鸞就抬起雙手,將兩手繞過謝虞的腦後,用雙手的兩指在謝虞的眼皮上輕輕抹了過去。


    謝虞的眼皮抖動了一下,他覺得有些奇怪,無名明明是個老人,但是為什麽這指腹滑過眼皮的時間,卻並沒有感覺出粗糙之感,相反的,反而感覺很溫潤,似充滿了生機,按理說,年輕人因為生氣足,所以手心腳心都會嫩,是因為精氣足的關係。而無名的觸碰,卻讓人感覺生機十足。這實在是有些奇怪的。


    而且無名那皮膚觸碰到他的感覺,以及那恰到好處絲毫不讓人覺得唐突的動作,似完全不似無名這個人本人所給人的印象,反而讓人覺得很溫柔,又覺得舒服,就像他一直以來很渴望的那種師長的觸碰。


    不知怎麽的,謝虞覺得心裏空了一下,但他深吸口氣,並沒有表現出來。


    無名的食指離開後,過了一個瞬息的工夫,他就聽到無名站在旁邊說:“好了,隻有一會兒,抓緊時間看一眼。”


    謝虞就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往那圍牆邊看去,繼而將視線往下調了一下。


    就看到那原先視線中的白衣男子,身子一下子矮了下去,原先的身影像浮影幻象一般破裂,繼而出現在眼中的,哪裏是什麽男子,分明是一條大約兩米長的長蛇。這蛇兒臂粗細,除了那白色的肚皮,通體都是淡粉色的鱗片,光滑如鏡,扁圓的腦袋,張著嘴在那裏吐著蛇信嘶嘶有聲,猛地搭眼一看,倒是長得很魅惑,隻是它額頭突兀的長著一個奇怪的鼓包,粗看起來就像長著一個肉瘤,那肉瘤還像膿包一般凹凸不平。


    極美的身體,極醜的瘤,就像二八少女臉上長了一塊胎記,給人感覺似破了相。


    而此刻這破了相的長蛇正昂著腦袋,立起半截身子在那圍牆邊左右遊蕩,還不時的揚起腦袋,像那圍牆內有什麽他覬覦的東西一般,帶著一些躁意,那尾巴如波浪般搖來擺去,婀娜多姿的移動,還不時張嘴嘶嘶有聲,在這靜寂的環境中,感覺著實詭異。


    而謝虞皺著眉頭隻看了一眼,那長蛇的真身就忽然淡去,繼而被白衣男子的身影重新代替了。而耳邊原本那嘶嘶的叫聲亦重新變為了男子的情話。


    “這是……”


    “幻絲兒,”符青鸞接口到:“異類蛇種,通體淡粉,額長肉瘤,善於製造幻術。我也是看到它的真身,又結合它的能力,仔細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的。”符青鸞搖頭晃腦一番,繼而掏出一把瓜子,感歎到:“這長蟲呐,活得年歲長了,特別是異類的,就很容易通了人性,再偷偷的藏於人的屋簷下長些見識,見識的多了,自然就懂的多了。再加之天生的幻術能力,能欺騙人的眼睛,所以就能蹦出來魅惑世人了,隻是,它卻並不能化為人形,也未成為妖,僅有的一點粗淺道行也不成氣候,所以,就隻是一條通了人性的畜生而已。”


    符青鸞哢吧哢吧嗑了幾個瓜子,不知想到什麽,哼笑一聲:“一條長蟲,連人都不是,還會騙人說大話,還自詡為仙者?嗬嗬,輕功卓絕?仙派修仙弟子?不能入凡塵?不能動凡心?咱們修仙的啥時候成了和尚了,還要戒色呐!就是和尚也出門遊曆化緣的。嘖,一派胡言,竟是扯淡。”


    符青鸞氣憤的又咬了兩個瓜子。


    謝虞無言的看他一眼:“現在解決它嗎?”


    “再等等,”符青鸞擺了擺手:“咱需看看它的真身在哪兒,是不是借物傳形。再說夢中的時間與外麵不同,夢中一日外邊也就盞茶,倒還耽擱的起。”


    謝虞點點頭,繼而問:“借物傳形?”


    “對,借物傳形,就是它的真身並不在這裏,而是通過那個戒指,或者說取了它身體一部分所做的戒指,將自己的一部分精魄,或者說是帶了精氣的靈魄,傳過來了而已。”人的才叫靈魂,它們的隻能叫靈魄。


    “這若不是真身,”謝虞奇到。“怎能讓那小姐懷孕?而且,既然是蛇,又怎能讓人類有孕?”


    “自然能的。”符青鸞笑看他一眼,原主比謝虞多活二十年,自然是知道的比謝虞多些,而且青陽奇聞異誌的典籍雖然眾多,卻都收在那終日閉鎖的藏書閣裏,謝虞身為小字輩不招待見的弟子,那藏書閣他自然是進不去的,不知道這些倒也正常。


    而原主雖然看的書多,知道的也多,可知道的多,卻不會用,看過了也不在意,所幸自己記性好,原主看過就淡的,他都能將這些有用的記憶在需要時刻想起來,還能結合看到的靈活運用,這就是活學活用的好處。所以符青鸞答道:“萬物有靈,活的年歲長了,自然就有了精氣。有了精氣,就能精化為氣,氣化為神。神心合一。是為胎兒。不需要有真身,隻要分割自身的一縷精氣與小姐結合讓其在小姐腹中孕育就可以了。”


    “也就是說,那小姐孕育的,其實是這蛇從自身分割下的一縷精氣?”


    “對,它想借小姐的肚子,將這縷精氣孕育成形,所以說,”符青鸞到:“咱們要找出它的真身,一擊將其斬殺,隻要它死了,它那精氣維持不住,自然就化了。”


    符青鸞說完,考慮了一下:“隻是我還有一點考慮不通,這幻絲兒即使借小姐的肚子孕育,那最終孕育出來的也隻會是一條幻絲兒而已,成不了人的。它若想要仔,直接找母蛇生去不就可以了,而且一窩還能生多仔,可它為何非要費如此的周折來害人呢?”


    “是不是,”謝虞想到一種可能:“它原先的身體出了問題,比如說破了損了,或者老了垂死了,所以它想借此換個新的身體了?”


    “嗯,”符青鸞摸著下巴:“有道理。”就像克~隆人一樣,克~隆一個新的身體,再把自己的魂魄放進去,就相當於換了一個新的身體了。這也解釋了它為何非要分裂自己的精魄來孕育新的身體,是為了防止排異。


    “也就是說,它借小姐的肚子孕育成新的蛇體,再將自己的靈魄與新的蛇體結合由小姐生下來,那麽它就有了新的身體了。這種造化,是妖力所不能的,非人力可得。所以有時候,有些事情,你不親自遇到,都不知道它的神奇。”符青鸞感慨一句,繼而欣賞的看謝虞一眼:這小子雖然懂的還不算多,但腦子著實不笨。還會隨機應變,舉一反三給他解惑了。


    他說完,見那幻絲兒仍在鍥而不舍的磨嘴皮子,對它的毅力也是佩服,自說自話沒人搭理了那麽久,竟還能越說越起勁的。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你隻靠磨磨嘴皮子就能得到一副新的身體,那麽是誰都不會嫌麻煩的。


    又等了一會兒,符青鸞將新吃完的一把瓜子皮再次揣到袖兜裏,又去摸那兜,然後有些憂愁的說:“那小姐也真是墨跡,趕緊出來開門不就得了,也不能老這麽等下去。”主要是他察覺到已經到了下午吃飯的時間,隻吃了這麽一點兒幹果,他發現,自己餓了。


    謝虞難得用驚訝的眼神看他一眼,又看看那圍牆:“咱們,”謝虞說:“要不要進去看看?”


    “嗯?”符青鸞停止在荷包內掏摸的手:“怎麽進去?”沒看那長蟲都進不去嗎?


    “也許,”謝虞看著他,不知想到什麽,臉上有些笑意:“咱們可以飛進去?”


    “對哦,”符青鸞愣了一瞬,反應了一下,才猛拍了一下大腿:“那蛇雖有了一點淺顯的道行,但它又不會飛,自然進不去,可咱們不同,咱們會飛呐!我怎麽又忘了。”他說完頓了一下:等等,他怎麽說了個又?


    謝虞發現,這無名挺奇特,他大事好像絕不糊塗,還知曉很多,就像一個淵博而博學的人,亦有自己的一套待人處事的做人道理,還往往能說的頭頭是道,不樂意時就能將人整的苦不堪言。可有時候在一些小事上麵,比如說跟路線有關係的,像客棧那次,像這次,他好像就容易犯軸。


    如今,這是謝虞遇到的,他犯軸的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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