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空才泛出魚肚白,甚至太陽都還沒升起,王小天就起來了。


    蕭玉衡是跟著他起來了,但跟到廁所去以後便被王小天用力的推到了牆上,然後就不敢再纏著他了。


    再給他點時間冷靜吧。蕭玉衡無聲歎氣,然後默默注視著洗漱完畢的王小天背著書包一臉冷漠的走出了宿舍。


    段策也起來了,昨晚他沒有睡好,導致這會眼睛有點兒紅,一扭頭看到蕭玉衡站在陽台看著下麵,於是想了想,穿著秋衣秋褲從上鋪爬了下來,然後拿過外套一披,也走出了陽台。


    胖子還在睡覺,呼嚕聲不止,段策於是把陽台的門合上,不吵他睡覺。


    走到蕭玉衡身邊,然後和他一起往下麵看,不多時王小天便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中,隻見他背著頗為破舊的黑書包往學校食堂的方向走,步伐有些緩慢,腦袋低著看著地上的積雪,心事重重的樣子。


    兩人站在陽台上默默的看著,直到王小天走過轉角再也看不到身影了,段策才在晨曦的光芒中呼出一口熱氣,然後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了煙來。


    “要抽嗎?”段策問著蕭玉衡,自己先拿了一根叼進了嘴裏。


    他從初中就開始抽煙了,煙癮本來很大的,尤其是讀高三那年,一天經常抽掉一包,後來入了學,因為王小天不喜歡他抽煙,不僅以宿舍長的身份立下規矩,要抽隻能去陽台抽,還經常看不爽的冷言冷語幾句,導致段策居然慢慢的戒了煙癮,現在一包煙愣是能抽上半個月。


    蕭玉衡也差不多,被王小天管的煙幾乎是用來做裝飾的,隻有偶爾煩了或是需要交際了才會拿出來。


    而顯然現在的蕭玉衡是心煩的,所以他接過了段策遞過來的煙,又接過了他的打火機,點燃了。


    兩人便那麽站在冰冷的陽台上抽著煙,看著還算不錯的天空,伴著欄杆上的白色積雪。


    等煙抽了一大半了,段策才低聲問他:“你跟王小天……是怎麽回事?”


    段策問的委婉,回想自己昨晚看到場景,心裏依舊驚駭,隻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然而蕭玉衡昨晚叫出的那聲“小天”實在含著太多的感情,裏頭的委屈、討好、難過、喜歡讓段策不得不想到那方麵去。


    蕭玉衡靠著陽台沉默片刻,才淡淡回答他:“就是你想的那樣。”


    段策就笑了:“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當然知道。”蕭玉衡也露出淺笑來:“從小到大便四處和人打交道,別的不敢說,但在揣摩心思上還是有點自信的。”


    段策想想蕭玉衡的家世,確實他接觸過的人可能比他們宿舍三人合起來都多,於是不再試探,直白問了:“你對小天是認真的嗎?”


    蕭玉衡把煙摁在欄杆上熄了,點頭:“認真的。”


    “那韓雪天呢?”段策追問,眉頭微微皺著,並不是很信他:“你曾經好像也說過對韓雪天是認真的,我和胖子那樣勸你冷靜,你還是直接跑y市找她去了,結果呢?因為她胸小就嫌棄她,現在又和她好了,卻扭頭就和小天玩上,他還是個男的!你這樣也敢說認真?”


    “……”蕭玉衡知道他誤會了,但也無意解釋,一來答應了替王小天隱瞞他是韓雪天的事,二來打心底裏也不希望讓段策知道王小天穿女裝是那樣的風情萬種,所以他隻是平靜的說了句:“我喜歡韓雪天,但更喜歡王小天,所以韓雪天能繼續陪我玩是最好的,不能我也不勉強,而王小天……我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段策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你怎麽能把這個詞用在感情上?王小天又不是物品,感情也不是你勢在必得就能得到的,怪不得他昨晚會扇你,我是不懂你們之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私底下發生了哪些事,但我能看得出來,王小天他不願意,而你……”


    段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也還幼稚。”


    蕭玉衡並不反駁,眼睛看著遠處,臉上毫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段策沉默片刻,才又開口:“放過他吧,王小天跟你不一樣,他玩不起。”


    蕭玉衡終於有了反應,他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沒有在玩,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不打算解釋,但我確實對他是認真的。”


    蕭玉衡說完便轉身進屋,不大想繼續和段策交談了,然而卻被段策抓住了手臂,蕭玉衡眉頭一皺,扭頭看向他,隻見那人目光冷峻。


    “你這樣會毀了他的!”段策語氣嚴厲:“你想過他的家庭沒有?”


    “我想過。”蕭玉衡不想和他爭執,“放手。”


    “你若想過你就不會強迫他了!”段策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放,硬逼著他聽自己說完:“小天他不會接受你的!你若真心愛他就該為他切身處地的考慮!”


    蕭玉衡眯起了眼睛,繼而猛地反手一扭掙脫了開段策抓著他的手,然後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雙手揪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提,並狠狠的把他砸到了牆壁上!


    “我說了我是認真的!別太自以為是了!覺得我是紈絝?擔心我會玩弄他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想什麽!”蕭玉衡舉著段策,迫使他隻能很勉強的踮著腳尖站著,並將臉靠近他冷冷說道:“我不會放手的,他愛我,沒錯,他昨天晚上是扇了我一巴掌,但我反而是高興的,這說明他在掙紮,他在抗拒,而他抗拒的越厲害就說明他越愛我!既然他愛我,我也愛他,我為什麽要放手?就因為那些世俗?”


    段策因被他揪住了衣領提著壓在牆上,所以臉有些漲紅,但他仍舊硬氣的說道:“你可以不在乎世俗,你也有能力不去在乎,但小天不行!”


    “不,他行。”蕭玉衡與他對視,語氣森冷中帶著沉著:“我知道他家的情況,我也懂他的顧忌,但他可以克服的,因為,有我陪著他。”


    蕭玉衡說完便放下了段策,已是恢複了冷靜:“如果你覺得我是一時心血來潮,那麽我要告訴你,這個‘心血來潮’我盼了十八年才來,你當真以為我沒見過比王小天更漂亮的人麽?我去一趟遊艇party,就能抓出兩三個和王小天差不多的嫩模小明星來,別太小看‘紈絝’了。”


    蕭玉衡進屋了,把段策獨自留在了陽台上,而胖子已經醒了,在蕭玉衡把段策砸到牆上的時候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蕭玉衡看了他一眼,問他:“聽到了多少?”


    胖子眼神有些躲閃:“呃,一些……”


    蕭玉衡也不在意,淡淡警告了一句:“亂說話的話你接下來兩年會很難過的哦。”


    胖子明明窩在床上,卻覺得身體有些發寒:“是……是。”


    蕭玉衡躺回床上去了,補眠,他昨晚就沒有睡,等他閉上眼睛之後段策才從陽台上走進來,臉色有些青白,也不知是因為剛才蕭玉衡的那番行為還是因為天氣太冷了。


    胖子和段策對視,兩人也不說話,而是互相用眼神示意了一番,然後也各自躺回了床上。


    宿舍又恢複了安靜。


    ……


    王小天本以為蕭玉衡還會糾纏自己一陣,才會逐漸心死,哪知道他居然並沒有湊上來。


    難道自己那天晚上的一巴掌起效了?王小天心想著,內心在輕鬆下來的同時,也有些複雜。


    果然不過是在玩吧?也對,像他那樣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人怎麽可能受得了被他扇巴掌,他沒有反打回來就不錯啦,哪裏還會再追自己。王小天如此想著,安安靜靜的看著書,打算就此和蕭玉衡疏遠。


    至於還欠下的那筆精神損失費,看他還要不要吧,他要了自己再想辦法,不要的話他也不會傻乎乎的主動提這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到畢業了都不用掏這筆冤枉錢,到時候他回南方,蕭玉衡留在這北方,誰還能聯係上誰?


    就是接下來的兩年不太好過了,住一個宿舍又是上下鋪,再怎麽躲也得天天見麵。王小天歎了口氣,然後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看,是段策。


    段策:在圖書館?我選修上完了,一起去食堂吃飯?


    王小天笑了笑,給了他回複:


    王小天:好,學校噴泉集合。


    他們的事情段策和胖子都知道了,不過兩人都知道的不多,王小天那天在外頭躲了一整天,就連中午都是在圖書館過的,然後晚上也去了圖書館自習,結果九點的時候段策來找他了。


    “一天沒回來,我還以為出什麽事情了。”段策說道,表現的很正常。


    但王小天知道他心裏有著很多想法,不然他也不會來找自己,他一個二十歲的男人,也經常在圖書館自習到很晚,先前都不見段策擔心過,怎麽今天就來了?


    況且段策的心思也挺細膩。


    所以王小天就直接和他攤牌了,既然昨天晚上都被對方看到了那樣的場麵,他再掩飾也隻是自欺欺人,倒不如敞開了說,還能摸一下他的想法。


    “蕭玉衡喜歡我,但我拒絕了他,就這樣。”王小天直白而又簡潔:“他隻是在玩,而我也不是基佬,昨天的事情胡鬧成分居多,所以希望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四處去說。”


    王小天這麽直反倒讓段策尷尬起來,於是訕訕摸了下鼻子,才微笑說道:“放心,男生嘛,我懂得,其他宿舍還有人一起看毛片的呢。”


    段策故意說這樣的話,意在委婉的告訴王小天自己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王小天於是放心了,然後在他的陪同下回到宿舍,發現蕭玉衡不在,而胖子卻用很是鄙夷的目光看他。


    於是王小天知道胖子也知道了,沒理他,徑自換了鞋襪並去洗漱,之後立馬爬到了上鋪去。


    蕭玉衡那晚過了十點才回來,看到王小天以後也沒太大的反應,隻是用手機發過來一句“晚安”,便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王小天第二天才知道他是去學生會忙活了,做元旦晚會後的善後工作。


    然後就這麽過了一星期,他除了一直用手機給自己發一些“早安”“晚安”這樣的信息,就沒再靠近過他了。


    所以王小天覺得,他是死心了,隻不過還沒有死全罷了。


    收拾了東西背上書包,王小天走出了圖書館,然後與段策在噴泉旁邊會和了,也不知段策出於什麽想法,總之這段時間一直主動靠近王小天,王小天也樂意他靠近,當初進入大學時最看不上的便是這位煙癮又大又曾因打架而留級一年的人,不想如今最喜歡的反而是他。


    他要學會交朋友,而蕭玉衡那樣的太超過了,段策這樣的正好。


    “為什麽打架?”王小天吃飯的時候問他,挺好奇的。


    “就坐在我前麵的女同學被人欺負了,然後幫她出氣,因為年少不懂事,下手也不知輕重,抓住那男同學的腦袋往消防栓玻璃上一撞,他的腦袋就破了,被玻璃劃的有些重,額頭縫了十三針,我就被勸退了。”段策輕描淡寫的說道:“小學六年級的事情了,我現在連那個男同學長什麽樣都忘了。”


    王小天聽著,一下子又對段策有了很大的好感,於是追問:“那女同學呢?”


    段策露出了笑:“她後來做了我女朋友,不過因為我留級了一年,不僅年段不同連教學樓都不同,再加上升初中以後學業開始加重,所以隻談了兩個月就分手了。”


    “哦……”王小天了然,正要再和他聊幾句,忽然發現一個人坐了過來。


    王小天扭頭一看,是蕭玉衡。


    “啊,學生會那邊總算忙完了。”蕭玉衡懶懶的靠上王小天,感歎了一聲:“到了期末各種事情就變得多起來了。”


    王小天臉色一沉,當即將他推開,同時心裏驚疑不定起來,正想著要怎麽辦時,坐在他對麵的段策拍了拍自己的身邊。


    “小天,到我這邊來坐。”


    學校第一食堂的桌子是四人桌的,所以王小天坐到段策身邊的話,蕭玉衡就不能靠近他了。


    王小天於是點頭,端著托盤站起來換位子,而蕭玉衡見他從自己身邊跑走,也沒什麽表示,而是站了起來,對兩人說了一句:“我去打飯。”,便朝不遠處的窗口走去。


    待他離開之後,王小天便繼續低頭吃飯了,速度稍微快了幾分,但也不算趕,然後等蕭玉衡回來時,他已是快要吃完了。


    蕭玉衡看出他有意躲避自己,於是淡定的低頭吃麵,但等王小天站起來以後便也跟著站了起來,不吃了。


    王小天瞥了眼他的碗裏,麵還剩下一半,於是眉頭一皺,語氣不善的命令道:“吃完,不許浪費!”


    “……哦。”蕭玉衡還真聽話的端著托盤重新坐下了。


    王小天於是自己走了,段策則留下陪蕭玉衡繼續吃。


    蕭玉衡什麽都沒說,隻是吃麵,段策倒先開了口:“還是決定繼續纏糾嗎?”


    蕭玉衡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已經平靜下來了,差不多可以繼續了。”


    這幾日的有意疏遠便是讓王小天能放鬆下來,隻因蕭玉衡很清楚,自己的靠近隻會讓王小天持續住那晚的過激狀態,不利於兩人的交談。


    想到這,蕭玉衡對段策露出一笑:“我還得謝謝你,讓他能放鬆的這麽快,不然他一個人憋著,也容易想多。”


    段策眉頭皺了一下:“我是在保護他。”


    雖然那天蕭玉衡在陽台上與他說了那麽多,但段策仍舊覺得他隻會給王小天帶來困擾,而不是幸福。


    即便真的能幸福,可能性也太低了,王小天不會去賭,段策也不希望他去賭,風險太大了。


    “我知道,你就繼續保護好了,反正小天喜歡,你的善心也多的沒地方用。”蕭玉衡很平靜,然後拿出手機來看。


    段策稍微瞥了一眼,他是在學生會的聊天群裏和人聊天。


    許是麵前的這人太過於從容了,段策忽然有了一種被輕視的屈辱感,還有某種說不出的無力感,於是猶豫片刻,才問坐在他對麵的人:“不怕我搶走王小天嗎?”


    蕭玉衡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了,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段策。


    “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蕭玉衡站了起來,已是吃完了麵:“你是我的朋友。”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再說你也不喜歡男人。”


    段策微微一愣,然後莞爾:“到底是因為我是朋友所以放心,還是因為我是直的才放心?”


    “都有。”蕭玉衡笑著走了。


    和王小天疏遠了一星期,也該把距離重新拉回來了,再久可就過頭了。


    於是在圖書館自習的王小天一抬頭,便看見蕭玉衡笑眯眯的在他的對麵位置上坐下了。


    王小天眉頭一皺,剛要厲聲罵出“滾”這個字,就看到蕭玉衡拿出了書本,低頭看了起來。


    嗯???


    王小天愣了,盯著認真學習的蕭玉衡,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有種揮出拳頭去打惡狗,卻忽然發現它在正經看家,隻得訕訕收回拳頭的憋屈感。


    在認真學習啊……這樣的話……不能叫滾了……


    王小天糾結良久,然後無聲歎氣,也低頭看書了,而坐在他對麵的蕭玉衡則悄悄勾起了嘴角,滿心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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