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必須要再去一次。小法醫心裏想道。


    “你去休息一會兒。”方拾一說道,自從淩晨回來,秦浩就一直在盤問顏曉曉,他都睡了一覺醒來了,人家才剛結束。這會兒都日上三竿了。


    秦浩看看小法醫平平淡淡的表情,內雙的桃花眼不含著笑就顯得有些漠然,但其實是個外冷心熱的人,他點點頭,露出一個憨笑,“那我先去睡了。”


    方拾一有些不自在地回了一個頷首,走到餐廳那兒,發現桌上已經擺好了吃的。


    看著這一桌可以自取的飯菜,他才忽然想到,這個基地裏好像沒有一個看起來是會做飯的啊。


    他們每天吃的東西是誰做的?


    正疑惑著,他就看到一個短胖短胖的小人偶從廚房裏一蹦一跳地出來,手上還端著菜。


    方拾一頭一次看見活蹦亂跳的人偶娃娃,他微睜大了眼睛。


    人偶娃娃見到人,下意識抬起短胖的手臂揮揮手,打了個招呼,隔了幾秒才意識到不對勁,“嗷”地一聲叫起來,受驚似的躲進了廚房裏。


    方拾一被那隻短胖短胖的人偶娃娃一聲尖叫嚇得一震,看到對方反而更像那個被嚇到的一方,甚至還躲進了廚房裏,心裏好笑,倒是一點也不怕了。


    他跟進廚房裏,就看見小娃娃躲進了半開的洗碗機裏,瑟瑟發抖,見到他,更是一副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樣子。


    楚歌見到小法醫堵在廚房門口,好像在研究洗碗機,有些納悶地走過去,“小方哥看什麽呢?洗碗機怎麽......呀呀呀!”


    娃娃臉指著洗碗機裏的胖娃娃,又指向方拾一,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往嘴裏塞,來來回回好幾下,結巴著,“小方哥你你你看到了?”


    方拾一點點頭。


    楚歌咽了口水,好響一聲。


    “那、那你......不怕嗎?”


    “還好。不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是人魂進了娃娃裏?”方拾一問道。


    那隻胖短胖短的小娃娃聽見方拾一說的,才敢小心翼翼地試圖從洗碗機裏爬出來,慢慢挪著小胖腿,靠近方拾一。


    它見到方拾一把視線又轉回自己身上,立馬往地上一趴,裝死。


    楚歌見狀嘴角微抽,這隻胖娃娃真是膽小,丟盡了他楚歌的臉!


    楚歌見方拾一並不怕,放下心來,解釋道,“這個娃娃是我做的,平時能幫忙做家務打下手。”


    “不過,它也不能算是有魂、有生命的東西吧......”娃娃臉摸著下巴,頭一回思考自己做出來的胖娃娃算是什麽東西。


    無解。


    他連他自己算什麽都有點沒方向呢。算是人偶成了精?還是生魂引進人偶裏?


    要說是後者,他壓根沒有曾經為人的記憶;但是人偶成精?好像也沒聽說過。


    方拾一聞言點點頭,心裏稍稍有了一點概念。


    他看看還趴在地上裝死的小胖娃娃,眼裏浮上一點笑意,還真是很有靈性。


    手指戳戳小胖娃的屁股蛋子,方拾一說道:“我等下打算去新海公寓。”


    “回那兒幹嘛?”楚歌納悶,“顏曉曉不是已經被帶回來了麽?”


    方拾一把顏曉曉寫下的那張紙給楚歌看。


    “樓裏的人會救我們出去......”楚歌低聲念出來,忽然打了個哆嗦,他看向小法醫,“那你更不能一個人去了!萬一真有像它那樣的東西,你一個人怎麽辦?”


    方拾一倒是不太擔心這一點,早上從公寓那裏回來後,他就琢磨過那塊從鬼市裏帶出來的木牌,除了掃地小僧那時候主動跳出來的提示道具外,還有不少他能用得上的東西,他有隨時取用的權利。


    再加上應辭的那把槍,能傷鬼怪靈體,他自保應該沒事。


    ——要是真躲不掉,大不了他躲進鬼市掃地閣裏。


    小法醫把自己的後路安排得明明白白,一點也不擔心。


    “讓老大陪你去吧。”楚歌說道。


    “......不太好吧。”


    楚歌微瞪眼,正好看到隊長從門後走過,他叫道,“老大!老大!小法醫他要一個人回新海公寓!你快說說他!”


    方拾一一愣,隨即有種衝動想捂住娃娃臉的嘴,把人塞進洗碗機裏去。


    “去新海公寓?”應辭皺眉,走過來看向方拾一,“去找602的那對母子?”


    “咦!老大你怎麽知道的!和小法醫心有靈犀啊……”楚歌小聲嘟噥完後半句。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有點東西想去那幢公寓確認一下。”應辭說道。


    “嘿嘿,這樣就好了。讓小方哥一個人去那邊,總是不放心。”娃娃臉讚同地點點頭,一臉老母親般的操心。


    方拾一:“......”


    坐上車,應辭才想起來問小法醫吃沒吃過東西,他拉下副駕駛那兒的抽屜,說道,“這裏有三明治,餓的話自己拿。”


    方拾一點點頭,掃了眼,三明治的紙包裝上沒標口味,反倒是標了星期一到星期天,他拿了一份星期三的三明治。


    應辭掃了一眼,聲音裏帶上一點幾不可聞的笑意,“不用按照上麵標的時間取,單數是金槍魚,雙數是培根。”


    方拾一耳朵尖紅了紅,還是拿著星期三的三明治,把抽屜合上,“這個就行,我沒什麽不喜歡吃的。”


    “很好養。”


    “什麽?”方拾一正拆著紙包裝,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


    應辭沒說話,目視前方,正正經經地把著方向盤。


    小法醫心裏嘟噥,肯定是聽錯了,偶像是個正經人。


    抵達新海公寓後,方拾一和應辭直接上了六樓,在602室門前敲了一會兒門,裏頭才有人出來應門。


    “又是你們啊,有事嗎?”隔著鐵門,那個微胖的壯實男人疑惑問道。


    “我們有些關於603室上一個屋主的問題,想向你詢問一下。”方拾一說道。


    沒想到的是,門裏的男人一聽,下意識就把門關上了。


    方拾一愣了愣,繼續敲門。


    小法醫很有耐心,敲門也敲得很溫柔很有節奏,篤篤篤三下,停一會兒,沒人應就再繼續一個循環。


    直把門裏男人敲得受不了,他又苦著臉出來,無奈地看著方拾一,“大哥,你幹嘛呢!那誰現在都成整個新海公寓禁談的人了,您別問了吧,我不想被半夜鬼敲門啊。”


    “半夜鬼敲門?”


    “......”男人頓了頓,又想把門合上,這次他沒能如願,應辭抬手輕輕抵住門軸,任那個壯實男人怎麽用力,大門愣是一動不動。


    兒子抽抽嘴角,“大哥......你們什麽人啊?又不是警察,幹嘛問東問西的!”


    方拾一拿出法醫執行證件,“我是。”


    “......”


    男人不得已,隻好把方拾一和應辭兩人放進屋裏。


    602室的格局幾乎與603一模一樣,一進屋,轉個牆角,就是客廳餐廳一體。


    屋裏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很多獨居老人屋子裏都會有這樣的氣味。


    “誒!媽!不是讓你不準再......!”男人忽然叫起來,快步走過去,一把奪過老嫗手裏的針和什麽東西,試圖背對著方拾一他們藏起來。


    方拾一微皺眉,清楚看見那是一枚針和一張肉色的仿製皮。


    他目光落到老嫗的腿邊,她的腿上斑駁著密密麻麻的血點,一部分被一層皮式的片狀縫上遮住,還有一部分則露在了外麵。


    男人見瞞不過,趕緊出聲說道,“你們別誤會,我媽她是天生沒有痛感,又出了皮膚病,她就總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往自己腿上縫起這一層人製皮。”


    “她嫌醜,想蓋住。不是我虐待我媽啊。”


    “這些不是真皮,都是道具,我在劇組做道具師的。”男人解釋道。


    “誒......其實我之前也是怕你們會發現誤會,引起麻煩,所以才那麽說,想把你們嚇跑,沒想到你們又回來了。”男人撓撓頭發,抱歉道。


    方拾一聞言微微點頭,他下腰,看著老嫗腿上的斑駁痕跡,目光微沉。


    這是皮膚近距離直接接觸帶菌屍體而感染上的皮膚病,他看向老嫗,輕聲問道,“您是不是最近見到過顏曉曉?”


    老嫗聞言,緩緩抬起渾濁的眼睛,視線轉向方拾一,她豎起皺巴巴的食指放在嘴邊,湊到方拾一的耳旁小聲道,“你也見到她了?她向我請教怎麽縫一張人皮呢。”


    方拾一愣住。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男人納悶地走向門口,“平時一個人都不會來,這兩天倒是熱鬧......”


    “重案組探員崔炎,我們在調查一起連環車禍案件,需要向你們詢問一些問題,希望你能配合。”


    方拾一聽到有些熟悉的人聲,從屋裏走出來一看,熟悉的皮夾克,熟悉的鋥亮有型的發型,“崔警官?”


    崔炎看見漂亮法醫和他身後那個男人,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你們怎麽也在這裏?!”


    帥氣的崔探員有一丟丟不詳的預感。


    33.在線裝酷第三十三天


    在線裝酷第三十三天·半夜敲門的是誰


    崔炎其實已經極力控製自己的好奇心了,聽完房組長說的上個調職警員的事情後, 他過了一段時間想想, 越想越覺得挺滲人。


    怎麽說上一個調職的警員, 也是在重案組見識過大風大浪的。


    怎麽好好的一個警員, 說瘋就瘋了?


    所以崔炎仔細斟酌了一下, 很久沒再去騷擾房組長了。


    不過萬萬沒想到, 他和同事好好調查著手上這起連環車禍的案子呢,卻又撞上了應辭和方拾一。


    以一名重案組探員的直覺,崔炎覺得他手上的案子多半又得交出去。


    “你們來這兒查什麽?”方拾一問道。


    “前不久在濱江大道上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相撞的案子。”崔炎依舊老實地回答了, 他說道, “經過調查後,我們發現所有死者之間, 唯一的共同點就在於, 他們曾經或者當時都就任於永泰金融中心。”


    “其中有五人相繼在一月前後離職, 而其他死者盡管依舊在原公司工作, 但是我們的人在進行同事尋訪後發現, 其他十餘人在工作時間中出現了極大的情緒不穩現象, 易哭易暴躁。”


    “而矛頭都與一個月前發生的六樓起火案有關。”


    “所以在得知一月前那一宗起火案唯一受害者就住在這間公寓的時候, 我和我同事就打算來這裏問問老鄰居,看看有什麽線索。”崔炎說道,他說完, 又介紹道, “旁邊這位是曹信植, 這兩位是法醫科的同事, 方拾一,應辭。”


    戴著典型“書呆子眼鏡”的曹信植伸出手,微激動地與小法醫和應隊握了握,“很高興能見到你們!”


    顯然他們兩個早就聲名遠揚了。


    那個堵在門口的微胖男人不得不讓崔炎和曹信植兩人進屋。


    兩個法醫,兩個重案組的,他這間小屋子還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


    “你們都是來問顏曉曉的對吧。”男人坐在靠近陽台的搖椅上,深吸了一口氣,“我其實真的很不想談到她。”


    “之前你說到害怕‘半夜鬼敲門’,是什麽意思?”方拾一問道。


    “對了,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曹信植忽然插話,抱歉地衝方拾一笑笑,看向那個男人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要記錄一下。”


    “我叫唐北,唐宋元明清的唐,東南西北的北。”男人說道。


    他掏出一包煙,取了一支夾在指間,不過沒有點著,“我媽不能聞煙味,就不給你們發煙了。”他說了一句,深深吸了一口煙衣上的草木味,緩緩打開了話匣子。


    “事情其實發生在兩個多禮拜前。”


    “你們昨天來的時候,也從我媽嘴裏聽到說隔壁那屋不幹淨,說顏曉曉每天晚上都會回來,會坐在鏡子前。其實新海公寓會傳出這樣的恐怖傳聞,源頭就在我媽這兒。”


    “隔壁前一個住客走了之後,雖然大家心裏也都有些害怕,但是小汪,就是603的屋主,他自己搬進去住了幾天,也沒遇見什麽類似的情況,所以漸漸大家都忘記這回事兒了,603室的招租也重新掛了出去。”


    “可是就在招租掛出去後的第一天,我媽逢人就說,她看見顏曉曉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每天會坐在鏡子前縫人皮。把整個新海公寓的住客都嚇得人心惶惶,我們六樓其他幾戶人家更是被嚇得搬了出去。”


    “後來我知道這是從我媽嘴裏傳出來的後,我就和她吵了一架。”


    “我媽這段時間得了皮膚病,先前這位法醫也看見我媽腿上的情況了,她會從我的道具箱裏偷偷摸摸拿出仿製人皮,往自己腿上縫,所以她才會想出這麽一出鬼話傳言來騙人。”


    “那天晚上具體怎麽吵的我忘記了,我就記得我氣急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媽那麽不可理喻,偏咬定說顏曉曉真的回來了。所以我就衝著我媽吼了一句,‘要是她真變成鬼回來,就讓它敲602的門!我給它接塵!’”


    邊上曹信植聽了,輕吸了一口氣,訕訕笑道,“誒喲大哥,你可真敢說啊……”


    唐北露出一點勉強的笑,搖了搖頭,“可不是麽,真是禍從口出。有些東西就是自己不信,也不能瞎說啊……”


    “這話說完的當天晚上,也可能是第二天的大淩晨,反正就這麽個時間段,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見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其實我那會兒已經忘記我和媽吵架時說的東西了,我這人脾氣大,忘性也大,不怎麽過腦過心。”


    “我被敲門聲吵得上火,剛從床上坐起來要去開門,就看見我媽站在我臥室門口,定定看著我。”


    “她說,是我說讓顏曉曉來敲門給它接塵的,現在它來了。”


    “大晚上聽到我媽這麽一說,我頓時整塊頭皮都炸開了,出了一背的冷汗。”


    “我當然不敢去開門啊,我就坐在床上,我媽過了一會兒去睡覺了,我就聽著那個敲門聲一直響啊響,像是沒有盡頭似的。”


    “我本來還想著,說不定是別人。但是那敲門聲,實在是太詭異了,咚、咚、咚……就像是有人不斷用頭在撞鐵門似的,哪像是在敲門啊。而且一下一下的,壓根不覺得疼,我就更不敢去開門了。”


    “我一直坐到太陽慢慢升起來,外頭那個敲門的聲音也沒了。”


    “然後我打開門出去看,發現那扇門大概到我小腿這邊的地方,有一張凹進去的,像人五官似的形狀。”


    “我害怕,就直接去把門給換了。”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和人提過這事兒,也再沒和其他住在公寓裏的人聊過顏曉曉。”


    唐北說完,人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似的,躺在搖椅上臉色虛白。


    “你就沒想過你媽說的都是真話?”曹信植問道。


    唐北勉強笑笑,“也許吧,我現在也不去想這個了,我就希望和它井水不犯河水,它別再來敲我家門就好。”


    “你傷透她的心,她不會再來找你了。”這時,坐在旁邊的老嫗忽然開口,她轉向自己的兒子,“你說要給曉曉接塵,結果把人家姑娘關在門外一整晚,你還想要人家姑娘再來找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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