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水牢昏暗的光線映出少年慘白的臉,他唇角緩緩流淌的豔紅淒美的帶著笑意。


    “是,我來了,阿笙……我的阿笙……”他一步步重若千斤走向少年,隻是幾步的距離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少年低垂的頭費力抬起,望向他,呢喃般說道:“你來接我回家了嗎,阿墨……阿墨,回……家……”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就隻餘下低低的回音蕩漾在風裏。


    他的心漸漸揪緊,他說:“好,我們回家……阿笙,我們回家……回家……”


    少年從鐵鏈中軟倒的身體落入他的懷中,那麽輕。他的唇角還含著笑,就如往常般沉睡在他的臂彎,隻是卻再不會醒來。


    他抱起身軀漸涼的少年,淚水滑落在他安睡的臉上,那麽涼。他一步步走出水牢,輕柔地為少年擦去臉上的血跡,喃喃道:“阿笙,我們回家了,回家了……這一次,你千萬別睡太久……”夕陽投射出一道人影,悲傷絕望如斯。


    (二)


    “阿笙,玉兒嫁人了,你以前和她最親的,高興嗎?”


    “……”


    “阿笙,江南的煙柳你喜歡嗎?喜歡我們就多待一會兒。”“……”


    “阿笙,你看你睡了那麽久,無憂無慮的,頭發都白了幾根。別擔心,我已經幫你拔掉了,你還是那麽年輕。”


    “……”


    “阿笙,你怎麽還在睡,該醒了……”他喃喃自語著,耳邊隻有風聲傳來,獵獵作響。他輕柔地吻上已不再年少的人的發際,將銀絲拔去。那人依舊閉著眼,沉默著,一如十年之前。


    他撫上那人的麵龐,想要微笑,卻濕了眼眶。語帶哽咽,他在他耳旁輕聲道:“阿笙,我們回家了,阿墨帶你回家了。你知道嗎,阿笙……阿笙,你應應我好不好?”


    沉寂了良久,久到他的心冷如霜,一縷微弱的聲音自他懷中傳來:“阿墨……我們回家了麽……”


    “是的,我們回家了,回家了!”他的聲音愈發哽咽,卻是喜極而泣,“這一次,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再也不會……阿笙……”


    “真好……”低低的聲音傳來,他蒼白的臉上綻出一抹笑容。


    (三)勿忘望忘


    “阿笙,你醒啦……”


    “阿墨……阿墨是誰?”


    “阿墨啊,阿墨是阿笙喜歡的人啊……阿笙還記得嗎?”


    “阿墨,阿墨,我要等阿墨回來,等阿墨帶我回家……回家……”


    “阿墨在這,別怕,阿墨在呢……阿笙,阿墨一直在,我們回家了啊……”


    “家?家在哪裏呀?”


    “家啊,家在阿笙的……家在哪兒呢?”


    “家……早沒了呢……”幽幽的聲音回響在空蕩的空氣中,沒有任何人回應。


    夢醒之後,他連阿笙的聲音都再聽不見。隻餘他一個人,守在冰涼的墳前,期望著能與他相見。可他,終歸是怨他的,怨他沒有將他救回,沒有帶他回家。


    而今,這一座墳墓,成就了他所有的喜怒哀樂。


    “阿笙,你怎麽還不醒來呢……”


    空氣中似有人低聲歎息,終未離去。


    我從未怨過你,阿墨。我隻是恨,恨無法陪你度過悠長的歲月,無法告訴你我一直在等你。


    我隻是遺憾,遺憾沒能在時光的盡頭,在我蒼白雙鬢睜眼的那瞬,告訴你,我從未離去。


    阿墨……


    阿笙……


    我們的名字終歸沒有寫在一起……


    勿忘望忘,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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