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鬼哭狼嚎的,中氣十足,鬱老爺也不擔心韌子的身體了,罵起來更有底氣:「吼個屁!閉嘴!沒點本事!沒點誌氣!怎做我鬱家兒郎!」


    鬱韞韜附和:「對啊!對啊!大好男兒怎能被兒女私情所困!」


    這兩父兄一起指責韌子不要為私情而影響男兒氣節,儼然忘了他倆一個怕到老婆到業界知名,一個被男朋友踹臉上都不吭聲兒。當然,在外麵的時候,他倆還是鐵漢形象不動搖的。但這也瞞不過家裏人韌子啊。


    這兩個人要證明「男人不該為愛情悲傷」,還真的是毫無說服力。韌子自然不管,不聽別人的勸,隻管傷自己的心。


    鬱韞韜也明白愛情這事兒特別麻煩,不是說不傷心就不傷心的,想著也勸不住了,又細細問他:「到底怎麽了?我看你這性子,普通被拒絕也不該是這樣啊。什麽讓你這麽難過?」


    「我要強吻小山哥,」韌子哭唧唧地說,「這算是我不對在先吧?」


    「這……」鬱韞韜第一反應是,「你夠高嗎?」


    「我踮腳了還扯住了他領子讓他低頭啊!」韌子大聲回答,說完又覺得恥辱無比,「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鬱韞韜聽了就覺得自己明白了幾分,便說:「唉,你說你,動手動腳的,人家肯定不樂意啊!哪能這樣呢?」這話說得,儼然忘了第一次見麵就把智宣摁在衛生間、第一次上門就把智宣摁沙發上的人是誰。


    韌子也反省說:「對啊,我知道這是我不對。要何君這麽對我,我都尻他了!」


    「尻個麻子,」鬱老爺指出兒子的措辭不當,「這個詞不要亂用!」


    韌子不滿地擰過頭,不說話了。


    鬱韞韜朝鬱老爺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又拉著韌子,安慰地說:「唉,這也不能說是你不對,隻是能說是……嗯,情不自禁吧。」


    說著,鬱韞韜又問:「然後呢?怎麽了?到底他怎麽拒絕你了?讓你如此傷心?」鬱韞韜印象中顧曉山這個人口蜜腹劍,就算對著討厭的人也能說彬彬有禮的話。他實在想不到顧曉山會對韌子說什麽絕情的言語來。


    「他要罵我、打我,我都可以。」韌子捂著嘴,哽咽著說,「可他、他吐了!」


    鬱老爺又忍不住說話:「吐怎麽了?你那假酒,擱誰喝了誰不吐?」


    「不是的……」韌子說,「他就喝了一點點。他真的就是惡心我,他親口說的。」


    鬱老爺不信:「屁啊,他還能邊吐邊說?」


    韌子便解釋說:「他跟我說明了一下,說他不相信愛情的原因。就是他母親給他的影響,讓他覺得求愛這個行為特別惡心。所以他才這樣遊戲人間的。然後我的告白,就讓他惡心了……」


    鬱老爺一怔,也不知道該怎麽分辨這話的真假。唐果果的各種折騰,鬱老爺是親眼目睹的。那孩子確實因為母親的緣故而心態大變,後續,顧老爺也沒怎麽安撫孩子的心靈,還把家庭教育弄成「公司化管理」,搞什麽績效啊、測評之類的來培養孩子,從不關注兒女的情感需求。說實話,這一套在鬱老爺看來也是不妥當的,可別人的家事,他也管不住,偶爾說兩句,也怕觸及顧老爺的傷心處。再者,他自己也不是個模範父親,沒這個臉說別人。


    所以嘛,當顧曉山長大後變成一個走腎不走心的男同性戀者,鬱老爺也沒有太意外,心裏還說「沒有反社會人格就算撿到啦」。


    鬱韞韜不明白前因後果,又是個粗枝大葉的,聽了這話根本不理解:「神經病啊!就算感到惡心,也不會真的吐出來!我看八成就是你那酒給鬧的!」


    韌子卻是埋頭在枕頭裏,像是企圖要悶死自己,又像要把自己埋進沙子裏,什麽都聽不見。


    鬱韞韜無奈歎氣,說要出去抽根煙冷靜一下。鬱老爺便和他攜手到陽台裏抽煙。對於「犯惡心」這件事,鬱老爺也在陽台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那個時候的事情,你不是很了解情況。唐果果這行為啊,別說是顧曉山那麽一丁點的人兒,就是老顧也留下心理陰影到現在,不敢搞什麽婚戀的事情了。」


    鬱韞韜是不大采信韌子的話的,但老爸的話他是聽得進的,因此大為驚訝:「那……那這個唐果果,真是個……」想到說髒話也不好,鬱韞韜便窒了一下,才說:「那……她真是個人物啊!」


    「哼。」鬱老爺想起這個女人也覺得挺惡心的,隻說,「那可不是嗎?我看這兒子被這老母搞慘了,童年陰影了,掰不過來也很正常。」


    「話雖如此啊。」鬱韞韜還是不太信服,「真吐了出來也太誇張了?就顧曉山那樣子,雖然我挺討厭的——但事實上這些年來多少人要排著隊給他告白啊?他這也吐、那也吐的,不得完了?」


    鬱老爺點點頭,吸了一口煙,說:「我覺得也對。這事情吧,我覺得也跟那瓶紅酒有關係。但韌子也講了,顧曉山親口說了惡心,這可不是假的!那就是酒有問題的真的,顧曉山跟他老爹一樣被鬧得二十多年不敢碰婚戀的事兒了,也是真的。」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的,鬱韞韜尋思一番,也算理解了,點點頭:「怪不得了。我看顧家兩父子在這方麵都挺奇怪的,敢情是有陰影啊。那這可難辦了吧?」


    鬱老爺也挺滄桑的,吐著煙圈,望著天空發呆。


    鬱韞韜歎了口氣:「你說這韌子搞什麽,好好的直男不做,做基佬。做基佬也不找個省心的,偏偏向難度挑戰!搞得我們兩個跟著鬧心,比自己追對象還麻煩!」


    鬱老爺一咬牙說:「可不是!我要是他,哪有那麽麻煩!」


    「可不是!」鬱韞韜也和鬱老爺想到一處去了。


    然而礙於手段不太合法,不能夠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鬱韞韜忽然道:「那麽……您有帶硬幣嗎?」


    「都什麽年代了,我們可是什麽人物,誰身上還揣個鋼鏰兒?」鬱老爺一邊說著,卻還一邊下意識地探索了自己的口袋,然後意料之外地尋找道一枚冰冷的鋼鏰——不知道在他的內袋裏裝了多久了。也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了。


    「這可真的是天意啊!」鬱老爺挺意外的。


    鬱韞韜接過鋼鏰兒,放手裏掂了掂:「是真的……你說是公還是字?」


    鬱老爺說:「字吧!」


    鬱韞韜便用拇指一挑,讓硬幣翻飛數圈,又穩穩落在掌心,果然是字麵朝上:「還真是天意!」


    訝異。


    鬱老爺點點頭:「那就幹唄!」


    韌子躺床上傷春悲秋的,還抱著手機,一時神情嚴肅地翻閱顧曉山的sns主頁,一時又滿目悲傷地看各種情感公眾號。鬱老爺看不慣,就將韌子的手機鎖起來了。


    韌子也默許了老爺子的舉動,想著自己不拿手機就不會有衝動想給顧曉山發信息。可到了第二天晚上,韌子又悄悄爬去儲物櫃那兒妄圖把鎖撬開,因為過於笨拙,毫無懸念地被老爺子抓包。眼看著老爺子要發飆,韌子趕緊示弱:「我、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人給我發信息……」


    鬱老爺罵道:「你管這個做什麽?還能有什麽緊要事!」


    「我的事情就都是小事嗎?」韌子特別可憐地說,兩頰瘦瘦、黃黃的,看得鬱老爺也挺心疼的,也舍不得罵他了。


    倒是鬱韞韜聞聲過來了,也看不過去,給老爺子說:「要不就開個鎖,看看吧。這麽大的人了,還搞什麽收手機的?」


    鬱老爺也有小情緒了,哼哼說:「我忘帶鑰匙了。你們問管家要吧!」


    「什麽鑰匙不鑰匙的?那麽小一個鎖!娘炮才用鑰匙!」鬱韞韜隨手一扯就把小銅鎖給弄壞了,把櫃門打開,將手機拿了出來,倒是挑起眉毛,「你小山哥真給你發信息了。」


    韌子聽見,幾乎是飛撲過去的,將手機抱住,一臉貪婪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眼:「你還好嗎?我身體不是很舒服。對不起,我失禮了。」韌子眼睛一瞥,發現居然是兩天前的信息,頓時心疼不已:「我整整兩天沒有回他的信息啊?」


    「不就兩天而已麽?」鬱韞韜說,「你看他發了信息給你,你沒回,他也沒有繼續找你啊。」


    鬱老爺也是義憤填膺:「可不是麽!這人真沒禮貌!」


    韌子驚訝地說:「是我不顧他的意願到他家強吻他,把他弄吐了,還兩天不回他信息,怎麽就是他沒禮貌了?」


    鬱老爺毫不在意這些細節:「反正就是顧曉山的錯!讓我看見他,不打死他!」


    此時,管家步態優雅如波斯貓一樣走來,恭恭敬敬地朝大家道:「晚上好,各位。顧少爺來拜訪了。」


    鬱老爺一時怔住了,真沒想到那麽巧。還是鬱韞韜年輕人,反應快:「拐杖呢?快把拐杖拿來啊!」


    顧曉山也才剛下床,臥床休養完畢,第一件事便是回別墅區顧家本宅,然而不知怎麽的,下山的時候大約是精神恍惚,居然選了這條遠路,卻不偏不倚地經過到了鬱宅的正門前。他便想,既然路過了,何不進去看看?也該問問他好不好。


    顧曉山徑自將車開進去,保安都認得他,沒有一點障礙。進屋的時候,管家也笑盈盈地迎接,還友善地說:「顧少爺,怎麽這個時候過來?若是早點,還能趕上晚飯呢。現在的話,鬱二少大約已經睡下了。」


    顧曉山驚訝地問道:「這麽早?他是不是身體不適?」


    管家不置可否,隻是微笑:「似乎是腸胃不適,要不然我先去看看他睡了沒。」


    顧曉山聽見「腸胃不適」四個字,倒是明白了大半,心想這個傻子真的把酒釀成毒,以後絕不能叫他碰烹飪的一切——當這個念頭冒氣時,顧曉山自己都嚇了一跳——這都哪跟哪!


    管家徑自去找鬱二少,也剛好鬱老爺、鬱大少也在場,便一起告訴了,也省得他走來走去辛苦。


    顧曉山則在客廳裏坐著,他來這兒已經很多回了,坐在那沙發上都不知道多少遍。可現在卻難得有種無所適從之感,竟然手心微微起了汗。他也該問自己是怎麽了,是不是腸胃炎還未完全康複。


    卻聽見沉悶而穩健的咚咚聲從木質的樓梯間傳來,顯然不是來自於他那步伐總輕快靈活的鬱韞韌的。


    顧曉山站起身來,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鬱老爺子。


    鬱老爺子身後還站著鬱韞韜。


    顧曉山感到有些訝異,因為鬱韞韜就算在家,也很少特意來見他。畢竟他倆一直不喜歡對方。此時,總是不假辭色的鬱韞韜竟然笑著朝他走來,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嗬嗬笑道:「你來得正巧啊!我們都說起你呢!」


    更讓顧曉山不適的是,鬱韞韜露出了笑容,而且是八顆牙齒的笑容,白森森的,有些可怕。


    鬱老爺也嗬嗬笑說:「哎呀,來,咱們去飯廳坐坐!」


    顧曉山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簇擁進了飯廳,然後猝不及防地鬱韞韜摁住在椅子上坐下,他一擰頭,就見鬱老爺笑著把餐廳的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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