韌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顧曉山,顧曉山的表情太過複雜,對他來說很難解讀。他隻能做出推測:「說起來,你是不是在惱我?」


    韌子看起來卻永遠非常無辜,這真是惱死了個人,又叫人惱不起來。


    怒惱是沒有了,心裏那一團感情依舊亂糟糟。


    顧曉山以無奈的語氣回答:「不,沒有。我沒有惱你。」


    「我看小山哥似乎不是很開心啊?」韌子想了想,問道,「是不是我打擾你的工作了?」


    韌子很習慣地從自己身上找問題,顧曉山也很習慣地安撫他,告訴他身上沒有問題:「不,我的工作很無聊,有你正好。」


    韌子便又振作起來,托著腮,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說:「這山裏應該是挺無聊的。我覺得你們顧氏要多開發些厲害一點的設施啊,比如賭場什麽的。」


    顧曉山答道:「在考慮呢,可賭牌也不是那麽好拿的……」說著,顧曉山頓一頓,道:「談工作做什麽?說點有趣的吧。」


    韌子卻還想說工作的,平時他問顧曉山工作的事情,顧曉山都不太愛跟他解釋。難得這次顧曉山露出一丟丟願意跟他正經說話的意願,韌子不想再掉回他們熟悉的瑣碎的話題裏。所以韌子繼續說:「是嗎?我看你就挺喜歡工作的啊。你應該很久沒放過假了吧?我瞧著你的工作強度比我哥的還大。起碼我哥還有兩天休假的呢。」


    顧曉山便答:「那不一樣。咱們顧氏上市之後的事情還是很多的,而且還有一些海外擴張的計劃。鬱氏在這方麵已經是比較平穩的了。」


    「呿,小時候我爸也是這麽說的,現在老哥接手還不是一樣忙,一樣有擴張計劃。」韌子根本不買賬,「倒是叔總看著好閑哦,還能在c國度假呢!」


    「他哪是度假?也是工作吧。」顧曉山篤定地說。


    韌子瞪著眼睛說:「你怎麽就知道了?我跟他一起過來的,我還不知道,就你知道了?」


    顧曉山笑道:「確實是我知道。因為他是來跟我洽談賭場的事的。他們能拿到賭牌。這兒的獵區也都是他們出槍的。」


    韌子一怔,又問道:「叔總到底是做什麽生意的?」


    顧曉山笑笑:「你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叔總是情敵啊!


    ——韌子剛剛想起來這麽一件事。


    對啊,叔敬儀是他的情敵吧?


    他怎麽老和自己情敵關係搞那麽好啊?


    不過……不過這樣也挺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我就想了解一下啊。」韌子理直氣壯,拿起了長兄教他的說辭,「我和你二十多年朋友,難道問一下都不許了?」


    顧曉山噗嗤笑了:「許,許。但你沒想過,我是你二十多年朋友,又關他叔敬儀什麽事?」


    韌子便說出心裏的疙瘩:「他是你相親對象啊!你看,你們剛相親不久呢,就一起過來c國了,還一起到這鳥不拉屎山裏了,是約好的吧?」


    「是約好的。」顧曉山說,「不是說了賭牌的事嗎?還有我剛接手這兒,要商談獵區槍械供應的一些問題。」


    這個也是叫顧曉山挺頭痛的。和叔敬儀這樣的人談合作,也挺累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叔敬儀在某程度上是一類人,總想從合作方那邊咬下一塊肉。然而,叔敬儀在c國樹大根深,恐怕這回得是他被咬下一塊肉。


    顧曉山煙癮又犯了,可室內不能吸煙,他便用力地咬了咬後牙槽,看著眼前認真戳牛排的韌子,心想:咬一點肉就一點肉吧,別是叼走這個就成。


    顧曉山又說:「你很好奇叔敬儀的事情麽?」


    「好奇!」韌子原本有些昏沉的眼睛又撐大了,「他該不會是什麽跨國犯罪集團老大吧?」


    顧曉山噗嗤一笑:「那長輩還能給我介紹啊?」


    「哦,也對。」畢竟是親生的,總不能給顧曉山介紹個罪犯頭子吧。


    顧曉山解釋說:「他們父輩確實有做一些不良的事情,但也隻是在c國。現在是非常正經幹淨的生意人。話雖如此,可還是挺複雜的。你還是少接近他一些為妙。」


    韌子聽得似懂非懂的:「你的意思是他還是有點危險麽?」


    「嗯,就是這個意思。」顧曉山點頭,重申,「離他遠點。」


    韌子卻說:「既然他還挺危險的,為啥還安排你倆相親啊?」


    「這不是不成了麽?」顧曉山也撇清了自己和叔總的「相親關係」,「現在我們就是普通的生意夥伴。」


    韌子依然不解:「可也不應當和他一起做生意啊!不是不幹淨麽?」


    顧曉山吃完了最後一塊沾血的牛扒,優雅地用餐巾拭嘴角:「錢哪有幹淨的?」


    韌子聽得不明不白的,可他對這種事情和對待數學題的態度是一樣的: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跑了一天,吃完飯也困了。顧曉山和他一並走去電梯間,路上跟韌子叮囑說:「這兒安全不好,晚上別出去。」韌子略感訝異:「這不是高端酒店嗎?」


    顧曉山覺得好笑:「這是在深山野林裏的酒店,這是出門能遇上黑熊的山。」


    韌子明白過來,看著落地窗外樹影森森的,也感到惻惻的,寒毛也豎起來了:「會不會有鬼?」


    「誰知道呢?」顧曉山含笑看著韌子,「別自己跑出去,知道麽?」


    韌子點了點頭,心想自己打死也不出去。


    顧曉山又提醒似地說:「別人叫你,也別出去。」


    韌子卻道:「大半夜的,深山老林,能有誰叫我出去呢?」


    「橫豎你別出去,免得被狼叼走了。」顧曉山開玩笑似的叮囑。


    韌子聽著這話有點別扭,可抬起眼來看顧曉山臉龐,看他眼裏暖暖的光,韌子就心腔發熱,全身都好像泡在熱水裏一樣。韌子有點暈乎乎的,又說:「好像以前咱們那次去薔薇山那兒玩的時候,你也是這麽說的。」


    「哦,是嗎?」顧曉山反而想不起來了。


    但這也像是他會對韌子說的話。他雖然記不得自己說過這句話,但卻記得有一次夏令營,是學校組織的在山裏野營的活動。他比韌子年長,是韌子的學長,理論上不會在一處結營的。可韌子偏偏來找他玩,大半夜的還在山裏摔了。顧曉山非常生氣地教訓他,還罵他說,不僅是山地上有坑,他腦子更是有坑。


    韌子鑽進顧曉山的帳篷裏,躲著顧曉山班級巡查的老師。顧曉山嘴上罵他,叫他走,可老師來的時候,還是用睡袋裹住了韌子。韌子當時還未發育,還是個細細小小、白白嫩嫩的,鑽進睡袋裏不吭聲還好些,可又覺得不舒服,扭來扭去的,還伸出一隻腳丫子。老師看見了那動靜,竟然以為顧曉山藏著個女孩兒,心想現在的初中生不得了啊!


    「你是不是藏了個女孩子?」


    顧曉山一臉鄙夷地強嘴:「我最討厭女孩子了。」


    老師不以為然,心想哪有討厭女孩子的?


    旁邊帳篷的損友開玩笑說:「我賭五塊錢是小學部的鬱韞韌!」


    老師扯開睡袋,發現果然是鬱韞韌,雖然有些氣惱,但也好些,心想:好歹不是個女孩子就行。他知道男孩子貪玩嘛,就訓斥了鬱韞韌幾句,說要送他回小學組的營地。韌子死活不肯,顧曉山還說:「那麽晚了,叫他回去,出事了怎麽辦?」老師也挺為難的,自然不能叫鬱家小少爺自己跑回去,他也不想大半夜的送他走。最後老師給韌子那邊的負責人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


    韌子就和顧曉山擠一個帳篷裏睡。


    韌子來的時候摔傷了膝蓋,還是疼的,就跟顧曉山撒嬌:「小山哥,我膝蓋疼。」


    當時的顧曉山還是個心直口快的男孩,便說:「摔倒了哪有不疼的?」


    當時的韌子則是個比現在還嬌氣百倍的小少爺,哭唧唧地說:「吹吹,吹吹嘛!」


    顧曉山惡狠狠地說:「吹你麻痹,睡覺!」


    韌子就噤聲了。韌子大多數時候還是比較聽話的,閉著嘴,一臉倔強的,這個模樣倒叫顧曉山有些不忍了。顧曉山又小聲問:「真的疼?」韌子小聲答:「現在沒那麽疼了,小山哥睡覺吧。」


    顧曉山掀開韌子的小被子,撩起他的小褲管,見白嫩的膝蓋上一大塊黑青色的傷痕,還有幾塊擦破的血跡。顧曉山問:「傷口洗過了?」


    「洗過了。」韌子答,又小心地試探,「能吹吹麽?」


    顧曉山說:「可你這個傷口真的很醜。」說完,顧曉山還是一臉嫌棄地吹了兩口。顧曉山的吹氣在發熱的傷口處掠過,冰涼得很。韌子很滿足地笑:「嗯啊,不痛了。」


    顧曉山麵對著韌子側身躺,把韌子的傷腳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問:「這樣感覺比較舒服吧?」


    「嗯,是真的!」韌子感到有些好奇,腳受傷了確實是抬高感覺比較好,「可是小山哥感覺不好吧?」


    顧曉山說:「是的。那你能安靜睡覺了沒?」


    韌子隻得乖乖閉眼睛睡覺。相安無事地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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