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鬼麵將軍怔怔地看著在麵前的背影,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看向突然出現的那兩人,一雙黑眸逐漸冰冷。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若對方出現在這裏並不是意外而是有備而來,他至少也要讓許君安全離開。


    “你們誤會了,我們並沒有惡意。”那名叫仲修遠的人說道,他衝著許君笑了笑,“我們真的隻是為紅菇而來。”


    說話間,仲修遠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牧,眼神頗為無奈。


    “之前大寧這邊軍隊有些問題,所以我跟著他一起過來看看情況,正好想起這邊有紅菇,所以就順便過來看看。”


    話說完仲修遠自己都忍不住苦笑,這樣的理由怕是沒幾個人會相信,然而無論許君相信不相信,這事情都是真的,隻因為他身旁的人管不住自己那張嘴。


    “要不然你可以詢問一下你們那邊的負責人,我相信他們應該知道這件事。”仲修遠道。


    大寧這邊才穩定下來,邊關軍隊前段時間突然出現小規模的暴動,是以李牧帶著他一起過來這邊處理,這件事情作為同盟國的大榆自然知道。


    鬼麵將軍打量著麵前的人,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放鬆了警惕。這件事情在半個月前他曾經聽晉祁提過。


    兩國現在處於聯盟的狀態,對麵的動靜,他們這邊或多或少會知道一些。


    鬼麵將軍拍了拍攔在自己麵前的許君,遞給他一個確實是如此的眼神。


    許君見狀又打量了一下對麵兩人,這才慢慢地放下手,隻是眼中的戒備卻並沒有少。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山裏的那群土匪呢?”李牧轉移話題。


    “他們現在已經住到城裏,現在這邊已經是我們的地盤。”許君聲明,“森林裏頭的紅菇也都是我們的。”


    聞言對麵兩人有些驚訝,不過並未深究。


    仲修遠對許君抱了抱拳,笑道:“那不知許先生是否願意割愛?”


    許君打量著麵前的人,眼裏有少有的糾結。


    這兩個人之前還幫過他這件事情他記得,如果這兩個人不是想吃他的兔子,他倒是與他們有不少的共同話題可說。


    “我們也可以出適當的價錢。”仲修遠見許君沉默以為許君不願。


    “錢就不用了,就當是我還你們之前的人情好了,不過你們必須要保證不會吃我的兔子。”許君道。


    仲修遠一愣,笑著回頭看旁邊的李牧,後者訕訕然地抬手摸了摸鼻子,點了點頭。


    仲修遠見狀,回頭看向許君。


    “那好吧!”許君嘴上說著,實際上卻還是有些戒備,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會來這個地方說白了就是好吃。


    一個好吃的人跟你保證他不會偷吃你的東西,那根本沒有可信度!


    許君又與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後鬼麵將軍出了門,沒多久之後,李牧和鬼麵將軍兩個人便走到一旁去說話。


    鬼麵將軍現在已經不管軍中的事情,但既然遇到了李牧,有些事情必然要問清楚。


    夕陽下,遠處兩人負手而立,背對著這邊低聲說著什麽。


    許君抱著自己的兩隻兔子蹲在門口戒備,他的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鬼麵將軍,一副隨時衝上去救人的模樣。


    “不用擔心,李牧他不會做什麽的。”仲修遠的聲音在許君身旁響起。


    “他是個好人。”仲修遠有些不知自己這用詞是否正確,“至少他不是個壞人。”


    “真的?”


    “嗯,之前的事情很抱歉。”


    “什麽事情?”許君不解。


    “在驛站抓了你兔子的事。”


    許君想起,之前他與這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仲修遠曾經抓了他的兔子,還好他發現早搶回來了。


    “還有謝謝你,我聽說你父親在兩國聯盟的這件事情上出力不少。”


    “那你應該謝謝我爹爹。”許君道。


    仲修遠隻笑不語,許瀾因為他們救過許君的事情而勸說晉祁的事,他們事後才聽說,那時候他們都已經回國,也就沒了機會再謝謝許君。


    聯盟這件事情也許在大榆這邊的人看來是可有可無的事情,可這件事情對於他們大寧的人來說有多重要,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太陽落下後,李牧還有仲修遠兩人被留在山裏住下,這山裏頭現在空屋子倒是挺多,不過屋子都是空空蕩蕩,也就許君他們這邊有燭燈食物。


    讓兩人在山裏住下後,許君和鬼麵將軍兩個人便進了廚房,李牧和仲修遠兩人也跟了進去,為表歉意,李牧接過了炒菜的活。


    一番折騰後,一群人把桌子搬到了院子裏頭,一邊吹著夜風,一邊吃著晚飯。


    不得不說,李牧這好吃之人的手藝確實不錯,比起許君來還要稍好些。


    許君雖然也好吃,但是他自己親自下廚的機會少,在家裏的時候家裏有下人,在營中的時候吃食堂,他也就上了山後這段時間做飯做的多些。


    夜色下,許君端著碗進廚房又添了一碗米飯,出門時他忍不住多看了李牧兩眼。


    李牧既然煮了好吃的給他吃,那他就原諒他們好了。


    吃完了飯後,幾個人又聊了一會,便各自回屋休息。


    接下去的幾天時間,許君他們又忙了起來。


    這天氣正好是山裏頭的紅菇長第二波的時節,第二波的時節紅菇漲的會比之前更多,但是這紅菇采摘的時間隻在清晨太陽沒出來那會兒,所以想要采摘紅菇得搶時間。


    那件事情之後山下的土匪一直沒有再上來,也不知道是因為還不清楚晉祁已經把那些人解決,還是因為其它原因。


    許君他們也因為一直沒怎麽下山,所以沒有去找。


    如今,這山裏頭就隻剩下他們四人。


    確定了要去采紅菇之後,許君早早的就把背簍籃子還有鐮刀等東西準備好,等李牧他們兩個人休息了一天之後,第三天清晨大清早,鬼麵將軍就按約把所有人叫了起來。


    天才灰蒙蒙亮,還沒亮開,四個人就穿戴整齊向著山裏頭走去。


    前麵的李牧還有仲修遠兩人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走在後麵的鬼麵將軍,則是小心地看著身旁閉著眼睛打著瞌睡走路的人,生怕許君不小心踩到什麽東西給摔了跤。


    許君沒睡夠,他本就貪睡,這會兒又還沒到他起床的時間,所以他整個人都睡眼惺忪。


    鬼麵將軍原本的意思是讓他在家睡覺,由他帶另外兩人去采,可是許君堅持要起來,所以才有了現在這一幕。


    走了一會兒後,許君被林中冰涼的晨曦弄醒,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這一條山脈因為位置的關係已經有些年頭沒人打理,純粹就是野生的深山野林,在這裏的樹少說都有幾十年的樹齡,樹冠茂密,好多地方幾乎透不進一點光線。


    走在這樣的山林當中,隱隱間還有些嚇人。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後,許君才停下腳步,借著四周的樹大概判斷了方向,帶著眾人往另外一邊走。


    往前走了不到片刻,便看到了紅菇。


    許君把采集紅菇的方式大概說了一遍,又親自示範了兩次,然後才讓眾人動手。


    特意花這功夫,其實主要是為了做給仲修遠還有李牧看,這山裏頭的紅菇采摘起來是有講究的,是要留種的。


    而菌類的東西留種的方式和其它的蔬菜不同,並沒有什麽種子的東西在。


    留種最主要的方式是采摘的時候不能破壞那紅菇腳下那一片地,采摘完之後,還要用樹葉把那邊稍微遮掩一下,避免被太陽直曬。


    這些看著都是小事,可就是這樣的小事,才讓這紅菇在這山裏延生了百年。


    一群四個人在山裏走動,這一忙就忙了十來天的時間,而那時,他們之前采摘的那些紅菇大多都已經曬幹得差不多了。


    紅菇曬幹之後變小了變輕了不少,幾人忙了十來天,總共也沒多少。


    李牧他們自己采的紅菇那肯定是要帶走,許君這邊除了他們自己吃的,采了曬了是要送家裏的。


    把之前一批曬了得收好之後,眾人又提著籃子進了山。


    他們得趕在九月之前多采一些,等真的到了九月,這山裏頭的紅菇慢慢的就少了。


    灰蒙蒙的樹林當中,一滴雨滴滴到許君額頭,許君摸了摸又看了看,確認不是鳥屎後開口道:“下雨了。”


    其餘三個人停下動作,紛紛抬頭。


    等了一會兒後,三人都趕緊收了東西。


    確實是已經下雨了,隻是因為他們呆在樹冠濃密的樹林間,所以一開始並沒發覺,現在雨都已經下的有些大了。


    是暴雨,沒多久雨勢就變得很大。


    天突然下起暴雨,眾人雖然收了東西立刻就往家裏跑,可還是沒趕上雨下大之前回到家。


    許君向前跑了一段路後,腦袋上突然停了雨,他抬頭看去,隻見自己頭頂上多了一個衣服做的傘。


    鬼麵將軍護著身邊的人,拉著許君往前跑,他被之前許君生病那一次嚇怕了。


    一行人快速跑回草屋那邊時,身上早就已經被雨水淋得全濕,進了屋,鬼麵將軍二話不說推著許君便讓他去換了衣服,自己則是進了廚房煮了薑湯。


    換了衣服又擦幹頭發再喝了薑湯,四人各自回屋休息。


    許君抱著幹的毛巾,坐在屋子裏望著門外的大雨。


    之前他們已經把他們住的這屋子屋頂稍微翻修過,漏雨的情況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麽嚴重,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會漏雨。


    “將軍,咱們什麽時候搬家吧?”許君道。


    屋子倒是早就已經修好,隻是一直沒下山買家具,所以那邊還空空蕩蕩。


    “好。”


    002.


    打定了要搬家的主意,許君便在雨停之後就拉著鬼麵將軍兩個人一起下了山,去了城中。


    要買些什麽東西他們早就已經算好,這次他們帶了錢準備一次性買完。


    雨後的天氣是少有的涼爽,走在街道上,許君心情是格外的好。


    他心情好,便忍不住的買了一堆的零嘴,幾乎是從進城開始一路吃了一條街。


    不光自己吃,他還買了些存貨,準備帶上山。所以兩人還沒走到家居市場那邊,懷裏就已經抱了一堆的零嘴。


    “未俟,你說我們以後要是能天天來這裏該多好。”許君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著,一邊繼續啃手中的糖葫蘆。


    他走了兩步沒有聽到身後的人回答,回頭看去,才發現身後的鬼麵將軍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


    許君站在原地張望了一會兒,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鬼麵將軍給弄丟了。


    丟了鬼麵將軍,許君也沒了心情吃東西。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去報案,或者是去找那群土匪讓他們幫忙找人,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街道拐角那邊急衝衝的向著他這邊而來。


    “怎麽了?”許君迎上去。


    “燒餅。”


    鬼麵將軍遞了個油紙包過來,許君接過一看,是香噴噴的燒餅。


    燒餅才剛剛出爐,溫度有些高,拿在手裏稍微有些燙手,許君不得不兩隻手換著拿。


    “慢些。”見許君明明被燙到了卻還要吃燒餅,鬼麵將軍連忙提醒。


    “你學壞了……”許君一邊說話,一邊吹著口裏的燒餅。


    以前的鬼麵將軍,可不會偷偷跑去買好吃的。


    “答應你的。”


    “嗯?”


    “以前答應你的,賣了菜回去的路上要買燒餅給你吃。”鬼麵將軍道,雖然他們現在並不是以賣菜為生,可他剛剛看到了燒餅。


    許君微微一怔,隨即笑開。


    當初是說好了的,買兩個,一人一個。


    “走吧!”


    許君連忙跟上,看著麵前高大的背影,許君啃著手裏的燒餅,隻覺得燒餅是格外的好吃,還很甜。


    兩人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時間還算早,然而兩個人一路吃一路玩,等他們到家居市場那邊的時候,都已經快到晌午了。


    慶幸的是兩人這會兒差不多也吃飽了,索性沒去吃午飯,直接便去買東西。


    城原本就是一個大城市,之前落魄蕭瑟是因為這邊靠近邊關,現在邊關戰線前移,這邊沒了危險,一下子便又死恢複燃,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繁華異常。


    許君走在賣家具的那條街,恍惚間都有種不認識城的錯覺,隻因為這城變得太多。琳琅滿目的家具,讓許君看得都有些花了眼。


    許君花了眼,鬼麵將軍更是有些頭疼,他幾乎從未買過這些東西,現在到了這裏,這家說他的東西好那家也說他的東西好,聽得他都頭痛。


    最後還是許君拿了主意,選了其中一家,說好了要送貨到山上後,一次性把所有要的東西都買齊。


    從家居市場那邊出來時,已經是半下午。


    太陽已經重新掛在天頂,烘烤著大地。


    兩人這會兒有些餓了,找了地方吃了下午茶,這才又去了城市另外一邊的菜市場裏買東西。


    他們住在山上,這山裏頭的蔬菜倒是隨便他們吃,可著肉類卻不容易見到。


    鬼麵將軍也有打獵,他之前和楚一淩學了不少設置陷阱的方式,但他們也不能天天都吃那些野味。


    這次去買東西,許君除了買一些快被吃完的米麵油鹽外,還買了些豬肉。


    傍晚時分,兩人滿載而歸。


    回到山上後,許君一邊牽著馬往草屋那邊走,一邊抖動著手中卷心菜根上的泥土,一旁的鬼麵將軍手裏抱著個冬瓜。


    現在已經快到九月,卷心菜差不多已經要吃完,冬瓜倒是已經長大,除此之外,這個時節地裏還有好些快熟了的菜,例如蘿卜、絲瓜、毛豆、豇豆、茄子、辣椒等等。


    蘿卜要泡酸菜,許君剛剛下山的時候已經在山下訂了一個大壇子,晚些時候會一起送上來。


    到了家,兩人把東西放在地上,邊去卸馬背上的東西。


    一旁的李牧看見,走過來蹲在一旁摸了摸地上的冬瓜。


    冬瓜上有毛,他摸了一手的毛,他渾然不在意,眼中反而多了幾分懷念。


    “辣椒也該熟了。”李牧突然道。


    “還有半個月。”許君順口道,說完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李牧,“攝政王家裏還種地?”


    對李牧,許君並不是很清楚,他隻隱隱聽人說這人突然便出現在聯盟的隊伍,然後回去就被封了攝政王。


    對於他的身份大榆朝中的人有不少猜測,不過都沒個準信,隻知道看身手這人應該是參過軍的。


    李牧聽聞許君地問話,嘴角難得勾起一抹笑容,“你們不是?”


    許君歪著頭,不解。


    李牧指向一旁的鬼麵將軍,“鎮國大將軍不也在這山裏頭種地。”


    許君聞言,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鬼麵將軍,想了好一會兒後才明白李牧大概是在告訴他,他的情況與他們差不多。


    對於這件事許君有些驚訝,但他並未追問,畢竟他和鬼麵將軍也有著許多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


    夜裏,李牧掌廚,切了冬瓜燉了湯,又做了紅燒肉還有些其它菜後,四人依舊坐在院子裏吹風。


    這都已經成為常態,基本上每到夜裏四人便會如此。


    聊著聊著,許君他們說到山下會有人送家具上來這件事情上。


    許君和鬼麵將軍兩人算著時間搬家喬遷新居,但兩人不懂,一番琢磨便準備把東西擺好,弄個鞭炮放一放就算了。


    許君他們不懂,一旁的仲修遠和李牧聽了這話,卻是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擺出一副過來人的麵孔。


    許君他們不懂,李牧、仲修遠他們卻懂。


    星空下,許君與鬼麵將軍兩個人看著麵前說的頭頭是道的攝政王和大將軍,忍不住琢磨這兩人到底是幹嘛的?


    做大將軍的做攝政王的人,居然還知道普通人家應該怎麽喬遷,難道大寧那邊的官都是如此麵麵俱到?


    奇怪歸奇怪,許君和鬼麵將軍兩個人還是按照他們說的,又下山補買了些喬遷要的東西。


    許君他們第二天再下山把東西買上來後,當天下午,山下那些送家具的人也都把東西送了上來。


    兩人在李牧他們兩人的幫助下,把所有的東西都擺進屋裏,又搞完了衛生後,夜裏便琢磨著走個儀式就搬家。


    對於許君他們的隨便,李牧卻是不讚同,在仲修遠笑容不停的示意下,兩人下山找人算好日子後,這才定下了喬遷的事。


    日子很快來臨,頭天下午眾人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除了要走形式帶在身上的東西之外,還弄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麽簸箕竹子米麵,什麽誰先進屋,進屋要說什麽,哪隻腳先跨門,李牧是一堆一堆的規矩,還說得頭頭是道。


    許君和鬼麵將軍兩個什麽都不懂的人,就在他麵前的小凳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聽得格外的認真。


    李牧一本正經的和許君他們傳道,一旁的仲修遠則是笑得肚子都疼了,不過笑歸笑,他還是幫著兩人準備了許多東西。


    到了搬遷那天,大清早吉時一到,許君就被鬼麵將軍從床上拎了起來,穿了衣服,然後迷迷糊糊的被帶到了客廳。


    被塞了一手的東西後,許君便拿著東西出了門,準備走。


    一旁的仲修遠連忙幫忙點了鞭炮,劈裏啪啦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響起,傳得老遠,也生生把許君的瞌睡全嚇跑。


    被嚇醒了瞌睡後,許君連忙拿著手裏的東西和旁邊的鬼麵將軍一起向著新屋那邊走,兩邊其實隔得不遠,過去也不過是小半盞茶的功夫不到。


    山裏頭夜裏雖然有些不好走,但勝在月亮明亮,路看著倒是清晰。


    這本來是一件喜事,是一件嚴肅的事。隻可惜鞭炮放完之後,這一路上,許君都壓低著聲音在笑個不停。


    許君笑個不停,讓旁邊的幾個人也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笑得不行,特別是與他走得最近的鬼麵將軍。


    這不能怪許君不正經,實在是因為他們現在的模樣太搞笑。


    兩個人手裏頭提滿了一堆東西,什麽米麵蔬菜一大堆,這些也就不說了,鬼麵將軍腋下還夾著根竹子,帶葉子的那種……


    許君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手裏提著的籃子裏裝著東西滿滿當當不說,腋下也揣著個新買回來的掃把。


    許君的笑聲傳了一路,直笑到新屋都沒停。


    到了地方後一旁的仲修遠又幫著放了鞭炮,許君便進了屋拿著手裏頭的掃把從門口往屋裏麵掃,好像寓意什麽財不外漏還是財進門。


    反正許君是沒掃兩下,就忍不住笑彎了腰。


    那竹子被拿進屋時,也遇到了點麻煩,因為太長了,弄了好一會兒換了個角度後才總算放下。


    東西一放完,鬼麵將軍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山上總共就四個人,其實也沒必要講究那麽多,不過這東西怎麽說,本來也隻不過就是討個熱鬧討個吉利。


    這事原本還有點儀式感,畢竟是搬到新家,也算是新的生活的開始,可因為許君這笑了一路,就連這點儀式感都揮之一空。


    四個人坐在屋子裏,麵對著麵的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兒後,隻是輕笑的李牧才收起笑容,讓許君他們進廚房弄點東西吃。


    新主人喬遷新居,要開了夥,那才算是真的喬遷完。


    李牧一說話,才安靜下來的許君就又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他看著李牧那一本正經的臉笑得更加誇張了。


    這一切本來就是李牧幫著籌劃的,這讓許君看著他就忍不住講到剛剛的模樣想笑。


    眾人又在屋子裏笑了一會兒後,肚子都笑痛了的許君這才進了廚房下了麵。


    搬家完,許君他們自然要住到這邊來,李牧他們則還是住在草屋那。


    許君他們原本是想讓兩人住過來,畢竟這邊比那邊舒服多了,可李牧卻說什麽新房要主人先住,換來許君一陣哈哈大笑後,李牧有些委屈地抿著嘴走掉。


    003.


    讓許君他們有些意外的是,喬遷的當天,中午的時候山裏來了一群人,那群人便是之前山裏的土匪。


    這群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聽說了他們今天喬遷的事情,一家一個人的帶了許多東西過來賀喜。


    他們除去土匪的身份之後,倒也算實誠,知道許君他們在這山裏頭才開始沒什麽東西,送的都是些實用的東西。


    什麽全新的碗碟,什麽泡菜壇子,什麽蔬菜種子,雖然並不是什麽特別值錢的東西,但一群人東湊湊西湊湊,倒是一下子就把這個還有些空的家給填滿了。


    收了賀禮,許君他們自然要表示表示,便留了眾人在山上吃飯。


    吃完飯,又在山上玩鬧了一會兒後,眾人這才告辭離開。


    許君親自送著這群人到了山腳,臨分開時,許君告訴了他們紅菇的事。


    現在這山脈都是他們的,山裏頭的紅菇自然也是他們的,許君之前就在琢磨這件事。


    紅菇是個不錯的生財法子,既然現在這東西已經到了他們手裏頭,他自然不可能就這麽置之不理。所以許君和鬼麵將軍商量了一番之後,決定好好的打理這山裏的紅菇。


    這山脈以後每到紅菇的季節,許君會找這群土匪讓他們幫著采了紅菇,然後由他這邊統一賣了,再給眾人發工錢。


    對於這件事這些土匪一開始有些驚訝,但也很快接受。


    這東西本來就不屬於他們,他們之前能采是因為這地方沒人管,不是自己的東西,得了便宜就該開心。如今既然已經有了主人,他們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便。


    而且許君也算念著他們,也讓他們有了一筆不錯的收入,也算是一件好事。


    許君與眾人說了這件事情後,又與眾人約定,讓他們過兩天便組織人手到山裏頭來找他。


    馬上就要到九月了,這山裏頭的紅菇,如果再不采那就真的來不及了。


    與眾人商量好後,許君這才上山。


    上了山,許君與鬼麵將軍說了這件事。


    這件事情兩個人早就已經商量了,聽了許君口中那些土匪的回答,鬼麵將軍點了點頭便不再說。


    這山裏頭的紅菇,確實可以成為他們收入的一部分,鬼麵將軍手上打獵還有學做木工的事情卻沒準備放棄。


    紅菇這東西雖然價值不菲,但一年隻有那麽一段時間的收入,其餘的時間他們總不能坐吃山空。


    見著鬼麵將軍琢磨著手裏的木塊,許君也琢磨著要不要去學個什麽東西。


    吃完晚飯後,許君簡單的和李牧、仲修遠說了一下過段時間會有人來山裏幫著采紅菇的事,卻得到了兩人告辭的答案。


    他們在這邊已經呆了半個月,時間已經夠長,再加上他們的身份不宜暴露,所以他們也差不多是時間該離開了。


    對於兩人的告辭,許君兩人頗有些遺憾。


    一開始許君確實是有些戒備兩人,但真的相處久了,他卻發現這兩人並非不可交好之人。


    仲修遠自不說,看得出他和鬼麵將軍兩人因為同為將軍有些話說。那李牧也是,雖然看著有些過於安靜,卻也並不是個壞人。


    兩人要走,倒也沒說以後不再見。


    許君也並未多追問,隻他知道,以後他們這山裏頭每到夏天,定然會多兩個客人來訪。


    又與李牧兩人聊了一會兒後,許君兩人才回了新屋那邊,洗漱完各自躺下。


    夜裏,熄了燈,許君神神秘秘的從自己懷裏掏出個小東西,摸著黑塞到了鬼麵將軍手心裏。


    黑暗當中鬼麵將軍摸了摸手中的東西,又拿到麵前看了看,好一會兒後他才借著月色看清手裏頭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玩意兒,像是用木頭做出來的一個奇巧機關,一個玩具。


    “這是什麽?”


    “孔明鎖。”


    鬼麵將軍撐起身體借著月色又打量了一番,他手裏頭的東西是由很多條木條拚裝而成,看不清看不出是如何製成,但好像可拆卸。


    “這個是可以拆了,然後組裝回去的玩具。”許君道。


    “嗯?”


    許君坐起來,準備動手拆給鬼麵將軍看,鬼麵將軍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是問這個。”


    許君突然給他這個東西做什麽?


    “今天是你生辰,這是禮物。”許君又躺了回去。


    許君原本準備早早的就拿出來,可是那群土匪卻來山裏鬧了一天,讓他白天一直沒機會送出手。


    早上他本來有機會給鬼麵將軍,可是李牧和仲修遠兩人畢竟是大寧的人。


    就算他可以與兩個人交好做朋友,他也不能輕易把鬼麵將軍生日的事情泄露,畢竟這件事情可能會泄露鬼麵將軍的身份。


    這無關信任與否,而是原則問題,畢竟鬼麵將軍與他才是他最不願意看到因此而受傷受累的人。


    況且就算是李牧他們不會利用這件事情,可萬一要是走漏了消息,讓別人知道了又如何?


    寂靜的夜色當中,鬼麵將軍看著手裏的東西,好一會兒後他才重新躺下,他把東西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是什麽東西,可卻不願意打破這片刻的氣氛,對於生辰他並不怎麽在意,畢竟他慶生的機會也不多。


    可許君卻記得這件事,比他自己都記得清楚。


    想到這事,鬼麵將軍便不由想到另外一件事,許君生辰在年前不久,而他與許君認識的這兩年時間,他都錯過了許君的生辰。


    第一年是因為和夏國開戰,那時候他正在戰場上,第二年亦是如此。


    “對不起。”


    “什麽?”


    “今年我一定會記得,你的生辰。”


    許君的笑聲傳來,“好,那我可記得了。”


    “嗯,你記著,如果我再不能陪你,就讓我——”鬼麵將軍話未說完,一張嘴就被許君的唇堵住。


    “不要亂說話。”許君放開鬼麵將軍的嘴。


    雖然他並不相信什麽鬼神,可今天是他們搬新家,將過上新日子的第一天,他隻希望從身旁這人口中聽到好的話,不想聽到什麽要死要活的。


    “好。”鬼麵將軍亦是如此。


    兩人的唇再次貼合在一起,輕輕摩著吸吮著。


    一吻結束,許君起身從床頭的位置掏出了一份文牒。


    他沒有點燈,看不清上麵的字,卻還是打開文牒看了看。


    “這個你收好,好好保管。”許君合上文牒,把東西遞交給鬼麵將軍。


    鬼麵將軍拿了之後,也小心地打開看了看,雖然他也看不清。


    這是戶口,他們兩個人的戶口。


    既然兩個人要在這邊住下,這東西自然是必要的,所以之前兩個人去城裏買東西的時候,順便去了一趟府衙。


    花了些銀子和時間後,他們在這附近落了戶。


    兩個人在一個戶口上,名義是失散多年的遠房兄弟。


    這是唯一讓兩個人能在一個戶口上的辦法,雖然許君倒是想與這人光明正大的拜堂在一起,可是以大榆的民情這是不被允許的。


    就算他強意如此,也隻會招來冷眼惡語。


    兩人選在這冷清避世的山上居住,也有部分這個原因。


    即使他們再不在乎外人地看法,也沒有必要特意找不開心,他們雖然與別人有些不同,兩個男人逆天交心,可對對方他們是真心實意的,這份感情怕是要比這世間許多男女都要深。


    許君見鬼麵將軍收好了那文牒,又開了口,“以後就不能叫你將軍了,要叫未俟。”


    鬼麵將軍的名號,若要做個普通人自然不能再用。


    “未俟。”


    “我在。”


    鬼麵將軍無聲微笑,他摸索著找到了許君的手,與他十指相握。


    許君翻了個身,麵對身旁的人,那瞬間他有許多話想說。


    他不想與身旁這人做什麽遠房兄弟,他很想明目張膽的告訴所有人這人與他的關係,告訴他們這人是他喜歡的人。


    隻是想了半晌,許君卻還是乖乖閉了嘴,唯獨這件事是他們現在無能為力的,說出來也隻能平添身旁的人心中的抑鬱。


    鬼麵將軍也向著他這邊,翻身與他麵對著麵躺著,他見麵前的許君睜著眼卻不說話,抬了手,撫摸著許君的臉頰,“莫要多想。”


    許君的心思他又怎麽會不明白,他又何嚐不是如此想的?


    許君那次生病,他帶著這人下山去找大夫,一路之上他心中擔憂萬分,就怕這人在路上耽誤了時間耽誤了治療。


    那時候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們住在城裏該多好,許君生病了他隻需要出門往街上跑便能找到大夫,不用讓許君難受那麽久。


    病好之後,他沒與許君提過這事,可這事情卻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結。


    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和許君開口,讓兩人住到城裏去,可他都沒能說出口,隻因為他貪戀兩人如今的相處方式。


    能抱在一起睡在一起,能光明正大的住在一屋,能毫不掩飾的交換眼神,也能讓旁邊的人動不動就撲到他身上沒理由的索吻。


    等兩人吻了個夠,在草地上躺舒服了,就一起回家煮飯,或者一起去菜地裏麵看看。


    若住在人多的大城裏,那時會是怎樣的光景他能想到,就如同在營中時一樣,麵對著麵他們也是將軍和賬房,也隻能是將軍和賬房。


    不知多久後,鬼麵將軍發現麵前躺著的人似乎已經睡著。


    早上的時候,兩人起得比往常還要早,鬧了一天這人差不多也累了。


    鬼麵將軍傾身上前,在許君額頭落下一吻,“天地為鑒,定不負君,若負之……”


    他話未說完,便叫人在鼻子上咬了一口。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本應該睡著的人卻開始磨牙。


    “我錯了。”捂著鼻子的人趕緊認錯。


    “錯那了?”


    “不當亂說。”


    許君睜開眼,眼神狠狠,這人知道還敢說看來是找罰!


    “我想學醫。”見許君如此模樣,鬼麵將軍一急便把心中的話說出了口。


    “什麽?”


    “你之前生病……”


    許君抬手捏著麵前的人的臉往兩邊扯,他本想好好教訓這人,想了想卻放過了他。


    鬼麵將軍鬆了口氣,可才籲出一口氣身上便是一重,許君整個人撲了過去,“果然犯了錯就不能姑息,不懲罰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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