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神色如常,戲誌才荀攸情緒難測,曹操皺著眉頭站在最前麵,倒是難得表現出現了為難的意思。


    這一聲“主公”叫的容易,他付出的代價可還真不少!


    好在,賈詡來之前也不是全無準備。


    在曹操再次開口之前,心中已經又不少計劃的賈詡再次開口了,“洛陽派人前來,但是主公歸來不久,正值兵疲將乏的時候,無法親自前往也是情有可原。”


    言下之意,他賈文和已經和京城撕破臉麵,此番來到兗州,便是直接表明了意思。


    他如今是曹孟德的人,要麽略過之前的事情和兗州打好關係,要麽直接和兗州開戰,哪個才是現在該選的,相信朝廷之中不全是傻子。


    當然,兗州也不全是傻子,戲誌才微微轉頭,周身氣場一變朗聲開口,“主公自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兗州,當然,文若亦不會前往,左馮翊這話未免有些不厚道。”


    奇謀百出?


    算無遺策?


    這人何德何能讓文若這般推崇,甚至將自身扯進去也在所不惜,兗州不缺一個謀士,但是絕對少不了他荀文若,這人在文若心中難不成比自己還要重要?


    明顯感覺到戲誌才對賈詡的不喜,曹操挑了挑眉,卻並沒有什麽阻止的意思,隻是隨便說了一句,讓賈詡知道這人是誰。


    誌才和文若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見不得文若受半點委屈,就算來了兗州,賈文和也依舊免不了麻煩纏身啊。


    在曹操心中,就算是戲誌才荀攸也比不過從一開始就跟著他的荀彧,就算他很是希望能得到賈詡相佐,最初也是因為荀彧推薦才有的這個想法,所以,如果在荀彧和賈詡之間讓他挑一個,他


    肯是一定會選擇荀彧的。


    這般想著,曹操心中竟隱隱有些袖手旁邊站在旁邊看著的衝動,手下人一成不變個個感情極好沒有問題,但是到底過於無趣,像現在這樣才是他之前想過的起事之後的樣子。


    任由戲誌才咄咄逼人,曹操一句話說完便坐了回去,隻看他麵色深沉的樣子,旁邊站著的三人皆以為他在思考剛才的事情,於是鬥嘴的聲音也小了不少。


    然而,上麵的曹操心中想的和如今的形勢沒有半點關係,現在身邊人才濟濟,經營了這麽多年,他曹孟德早已不是那個誰都能來欺負的愣頭青了。


    他想的是......手下謀士武將們也稱得上性子各異風格不同,怎麽就相處的如此融洽不見半點爭執呢?


    謀士們在政見上自然不會隻有一種觀點,武將們在行軍打仗之上更是少不了衝突,曹操所說的爭執不是這些,而是私下裏相處中的矛盾。


    仔細回想了一下手下人平時的情況,曹操摸了摸下巴,隻覺得荀彧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文若性子溫和,待人接物之上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和他相處久了,就算是暴脾氣如呂奉先也知道做事三思而後行,更何況原本就心思百轉的其他人呢。


    這麽想著,曹操一捶拳頭,看向賈詡的目光之中更多了幾分興趣,他現在隻想看著誌才公達等人會怎麽折騰這膽敢將文若推出去擋劍的人。


    將他曹孟德推出去還有情可原,敢對文若不利,這個絕對不行。


    做好了冷眼旁觀的打算,曹孟德垂眸想了想,對賈詡剛才的話也不是全然不聽,此時的洛陽的確去不得。


    他們對朝廷已經仁至義盡,該說的該做的他們全都沒有拉下,但是朝廷對他們的態度卻一直是這麽模棱兩可,想用的時候派人一張詔書前來傳喚,不想用的時候又恨不得直接派兵來將他們全部放進牢裏。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曹孟德不是聖人,做不到以德報怨,這種時候讓他出兵可以,但是讓他親自過去......他還真沒有那麽多精力放著兗州徐州的事情不管跑去京城打亂兵。


    而賈文和,就當是敲打敲打了,這人性子太過圓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忽然硬氣了一回,但是卻硬氣的不是時候啊。


    誌才自有分寸,總不會讓人惱羞成怒以至於對他們不利,他這個主公在這時候隻需要袖手旁觀就夠了。


    攻打徐州的時候曹操已經見識過戲誌才笑眯眯將對方坑的隻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的情況,因此對這人如今的情況還算有準備隻是沒想到,公達之前都是一副穩重的模樣,在事關文若的情況下也全然換了一副模樣。


    這般氣勢淩厲的樣子出現在公達身上,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很快拿穩了主意,曹操表情不變,注意力卻已經回到了下麵三人身上,甚至還煞有其事的開始品評這三人的表現。


    隻一眼就看出了曹操的想法,賈詡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強忍著扶額的衝動接著麵對氣勢淩人的戲誌才。


    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略過去,曹孟德怎麽可能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不過,這才是梟雄該有的樣子,要是和王允一樣目光短淺,和皇帝一般萬事不知,那就不是那個在京城將他說服的曹孟德了。


    言辭極為犀利的將賈詡從頭到尾損了一遍,戲誌才抱臂後退一步,“如左馮翊所言,京城詔書可以棄之不顧,那驛館之中的天使該如何安置?”


    “賈詡如今何等光景誌才不知,在下早不是什麽左馮翊了。”沒有直接回答戲誌才的問題,賈詡倒是抓住戲誌才的稱呼說了一句。


    左馮翊官職不小,王允能如此放肆直接對他下手以至於將他逼出京城,估計也是這段時間沒有危機感的原因。


    也是他賈文和可憐,正好趕上了這麽個時候......


    雖然是這麽想著,但是賈詡麵上卻不見任何悲切,反而饒有興致的揉了揉下巴。


    “驛館中的天使自是從何處來,到何處去。”微微拱了拱手,賈詡也不想在這兒糾纏下去,難得主動請命道,“主公若是放心,將此事便交於賈詡來處理,如何?”


    “是讓天使帶叔父進京?還是轉移視線至別的地方?”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荀攸在旁邊涼涼的跟了一句,然後接著站在戲誌才旁邊不說話,仿佛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先前之事乃賈詡考慮不周,還請二位勿怪,接下來這法子雖說有些驚世駭俗,但是對主公和文若絕對沒有半分不利,二位放心便是。”


    難得服了個軟,賈詡扯了扯胡子,眯了眯眼睛讓麵前兩位對他充滿敵意的未來同僚放心。


    他之前將小皇帝的注意扯到荀彧身上不過是應急之策,前司空荀爽待他不薄,他就是再不知好歹也不會刻意對荀彧不利。


    隻是不知道接下來這法子上麵坐著的主公會是什麽想法了。


    眸中暗光閃過,對這剛剛出現在腦海中的大逆不道的想法,賈文和非但沒有半分惶恐,反而充滿了一種即將見證大事件的驚喜。


    被賈詡吊起了胃口,戲誌才暫時放下了成見,隻看這人能想出來什麽法子。


    看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極少有這種體驗的賈詡輕咳了兩聲,暗道果然這種場合不適合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過來這種事情是荀文若或者是這倆人應該做的事情,不是他這個半路子過來的曆經坎坷之人。


    很快將心中那點兒念頭甩出去,賈詡掃了周圍一眼,而後傲然開口,“君權!神授!”


    三人被這四個字弄的怔愣了片刻,待反應過來之後,連上座的曹操也被驚的站了起來。


    這賈詡,果然膽大包天!


    君權神授?


    如今昌邑城中被眾人傳頌的神仙是誰?


    可不是他們身邊為昌邑乃至兗州帶來無數利民之策的荀彧荀文若?


    賈文和這是讓他們直接造反不成?


    震驚之後,眸中滿含怒意的荀攸直接將手中竹簡扔在了旁邊案幾之上,連一旁的曹操也顧不得了。


    碰的一聲過後,荀攸冷冷看著賈詡咬牙切齒的開口,“這般心思,無異於將叔父推到風口浪尖之上,左馮翊將這叫對叔父無不利之處?”


    他們早晚要走到那一步,但是絕對不是現在,更不是因為這麽一個荒唐的理由。


    若是事情傳出去,等待叔父的絕對不是現在這般輕飄飄的詔書,而是真刀真槍,甚至直接將命丟在京城。


    朝廷一旦惱羞成怒非要將叔父帶走,他們就是有兵馬也無濟於事,除非主公願意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和朝廷撕破臉麵直接兵戎相見!


    但是,為了大局,主公幾乎沒有選擇後者的可能,等著叔父的便隻有一死!


    明顯,戲誌才也想到了這些,看向賈詡的目光之中仿佛帶了刀子,他一時間對這人甚至起了殺意,但是旁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也隻好勉強將心思壓製下去。


    這賈文和......留不得!


    文若之前和這人究竟有什麽衝突,乃至於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要將人往死路上逼?


    身邊人神色變化太過明顯,賈詡一愣,也意識到剛才話中帶了歧義,於是慌忙示意他還沒說完。


    “方才話中之意並非讓主公出頭,目標乃是旁觀已久的其他人,和文若沒有半點關係!”


    “還請先生細細說來。”


    示意戲誌才荀攸稍安勿躁,曹操擺了擺手,讓賈詡接著說下去。


    “主公可知天下間修習神仙之道的有幾人,足以翻山覆海的又有幾人?”好在曹操還清醒著,賈詡送了一口氣,“對大漢有不臣之心之人不在少數,主公無須出麵,自會有人穩不住。”


    明五經,通星緯,習道術,學六甲,這天下間以神仙自居的可多著呢。


    荀攸剛想說些什麽,這時外麵忽然有人通報,而後麵容嚴肅的荀彧便走了進來。


    隻聽到了幾句的荀彧並沒有掩飾剛才聽到的東西,朝著曹操行了一禮之後,這還沒有從風暴中心出來走出來的“文弱”先生語氣極其強硬。


    “此事需從長計議,還請主公莫要急於一時。”


    稱帝?


    這時候稱帝是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過來,然後他們以疲憊的兵馬去對抗來自全天下的討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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