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看仙魔妖怪,很難看出什麽丁卯來,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千載化人,要不是生死不滅,尋常人自然發現不了。


    年歲春秋,四季花雪幾度輪回,山海可平,湖川覆沒,區區因果緣孽對凡人來說反倒不足掛齒。


    嵇清柏遠遠見著鳴寰,就知對方的確不是個人。


    但也不是什麽神仙。


    至於到底是什麽,嵇清柏掐了兩輪訣,發現自己居然參不透。


    直到最後,嵇清柏的臉色終於漸漸難看起來,他已是上神境界,六界之首,他都看不破的真身,境界修為必將比他更高。


    這一世檀章的命數已經與嵇清柏糾纏不清,代價需得折損一境方可保全,如今再來這麽一個參不透的鳴寰,嵇清柏隻覺心口一陣犯苦,曾德在旁,聲音又尖又細地喊起來:“娘娘!娘娘啊!您別嚇奴才啊娘娘!”


    檀章一兩步跨了過來,袍子一掀,抱住了嵇玉軟倒的身子,陸長生就跟在附近,曾德趕忙去叫,鳴寰讓到一旁,倒是沒什麽表情,眼波淡淡,隨著下人奔走,最後看向了皇帝懷裏的女人。


    光天化日之下,嵇玉這身子小的可憐,鳴寰見她扯住皇帝的袖子遮臉,不明意味的笑了一笑,陸長生從後頭趕過來,他最近壓力大,又胖了一圈,穿著朝服跑的氣喘籲籲。


    檀章麵如冷鐵,跟看死人似的盯著太醫,陸長生又是灌藥又是針灸掐人中的,嵇清柏終於是緩過氣兒來。


    見著皇帝神色,嵇清柏怕他想歪,握著他手,低聲道:“不關陛下的事……”


    可惜陸長生卻極不給他麵子,肅容道:“娘娘身子羸弱,皇上房事上萬萬要克製,這幕天席地的,著涼受凍可不是小事。”


    嵇清柏:“……”完了,這下誰都清楚他們剛才幹嘛了。


    檀章擰眉,難得沒有吭聲,竟是把話都聽了進去,他伸手摸了摸嵇清柏的臉,見人似草弱花嬌,難得生出了些悔意。


    嵇清柏瞪著陸長生,都快嘔死了,但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又沒半點說服力,連帶著把一聲不吭站在旁邊的鳴將軍都給怨了上。


    鳴寰當然不清楚嵇清柏心裏怎麽想的,他從不屑凡人生死,於是虛拱了下手,敷衍道:“臣之前獵了一頭白虎,聽說此乃靈物,心肝可入藥,能活死人醫白骨,不如臣去將它殺了,將心挖出來給娘娘服下。”


    嵇清柏:“……”


    檀章居然還有些被說動,低頭看向嵇清柏。


    “既然那頭白虎是靈物,肯定是不能殺的。”嵇清柏驚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覺得他們簡直都是鬼,“陛下幫我把它放了吧,也算結點善緣。”


    鳴寰又看了他一眼,這次終於沒再吱聲。


    因著嵇清柏的身體,皇帝也沒心思接見鳴將軍,嵇清柏也是後來才知道,南疆寰宇軍因為功勳卓絕,早些年得過“見帝不跪,配刀入殿”的榮膺。


    其實換成普通人,有點眼色的都知道雖是帝寵,但規矩是規矩,萬不該越鑒。


    從這點上來說,鳴寰還真就不是個普通人。


    嵇清柏回了禦龍殿後整日擔心那白虎真被殺了,才將養沒幾天,便匆匆帶著丫鬟去了獸舍。


    帶路的還是那天禮部的下臣,一路誠惶誠恐,怕怠慢了他。


    “那隻虎年紀不大,極有靈性,還挺親人的。”下臣差太監將獸舍打開,又怕嵇清柏嫌棄味道大,一路甩著手,好幾次差點碰著人。


    嵇清柏沒功夫嫌棄這嫌棄那的,他路過幾個木柵欄,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最裏麵的白虎。


    的確是有些靈性,但還入不了仙境。


    嵇清柏看了幾眼後心裏便有了掂量,想著好歹是南師的子孫輩,他救是一定要救的。


    那隻白虎正如下臣所說,倒是乖巧粘人,而且好歹是個靈物,對嵇清柏更是親近了一些,丫鬟拿來獸皮繩,嵇清柏親手給白虎套上,正準備牽出來,突然聽到了一陣戲謔的笑聲傳來。


    鳴寰站在獸舍的門口,他今日未著戎裝,一身文服,腰間卻配著一把長刀。


    嵇清柏僵直了身子,如臨大敵,目光不錯地看著他。


    “我當是誰呢。”鳴寰猶如閑庭信步,走近了一些,輕描淡寫地掃過嵇清柏的臉,“原來是皇後娘娘。”


    嵇清柏皮笑肉不笑地回禮道:“鳴將軍。”


    鳴寰不置可否,他看著嵇清柏手裏牽著的白虎,這畜生顯然怕極了他,見他望來,哀鳴一聲,瑟瑟發抖。


    靈物對非人之物向來敏感,嵇清柏瞧見鳴寰腰間的長刀時,有一瞬晃神,總覺異常熟悉。


    他下意識不願在對方麵前暴露了真身元魂,於是斂了所有仙力,隻依憑著嵇玉肉身。


    鳴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發覺什麽,才了無趣味的撇了下唇。


    “這白虎畢竟是個畜生,怕一時不慎暴起傷人。”鳴寰側讓了半個身位,假意恭順道,“臣護送娘娘回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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