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洋拎來的一打啤酒是小瓶裝,大部分都進了他自己肚子。


    向墨本身不怎麽喝酒,加上酒量也不太行,因此他自始至終就隻拿了一瓶啤酒,而現在這一瓶啤酒也終於見了底。


    在微醺的狀態下,本我能夠輕易掙脫牢籠,淩駕於自我和超我之上,驅動著人們去追逐最原始的**。


    好奇最終戰勝了顧忌,向墨放下手中空空的啤酒瓶,看著杜池說道:“去。”


    剛租下這棟老洋房的時候,向墨也曾去看過三樓的房間。


    和二樓的布局差不多,房間裏有著衣櫃和書桌,隻是據說前任房東很珍視夫妻二人結婚時的婚床,賣房時沒有留下那張床,因此和二樓比起來,三樓的房間看著空曠許多。


    現在杜池在房間裏放上了一張簡約的鐵藝床,並調整了所有家具的擺放位置,休息區和工作區明顯劃分開來,小冰箱、懶人沙發都在休息區,而電腦、製圖工具則占滿了整個工作區。


    “需要脫鞋嗎?”


    剛進房間,向墨便注意到了幾乎鋪滿整個房間的大地毯。不是那種柔軟的長毛地毯,而是那種鋪在酒店過道上的吸音地毯。淡雅的米灰色中和了鐵藝床的冰冷,讓房間的整體色調柔和了幾分。


    “不用。”杜池毫不在意地趿拉著拖鞋踩了上去,“本來就是為你鋪的。”


    言下之意,這玩意兒對於杜池來說,有沒有都無所謂,他隻是單純不想讓噪音打擾到向墨而已。


    單從這一點來看的話,杜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鄰居。


    “那些都是你設計的字體嗎?”


    視線從地毯上移開,自然而然地落到書桌上。挨著書桌的牆上貼滿了大號的手寫字,乍一看,似乎每個字都方方正正,沒有太大區別,但細看之下,字體的筆畫粗細和筆鋒處理都各有不同。


    書桌上攤開著一本古籍,古籍旁邊有許多臨摹的半成品,光是一個“草”字,杜池就臨摹了不下十遍,從最初勾畫的線條斷斷續續,找不準拐彎的節點,到後麵能一筆成形,完美複刻古人的寫法。


    “這不像寫字。”向墨站在書桌旁邊,低頭看著杜池的手稿,“更像畫畫。”


    放大的字體不可能一筆到位,需要先用細筆勾出外形,再用粗筆將內裏填滿。


    “確實很像。”杜池來到向墨身旁,拿起一張隻有線稿的臨摹品,“第一步都是先勾線。”


    “還是有點不同。”向墨看著桌子上數張相似的臨摹品,“畫畫會反複修改線稿,但你會重新臨摹一張。”


    “對。”杜池放下手中的紙張,“我需要掌握寫字的手感,不能去反複塗改。”


    之前向墨還以為杜池是像設計平麵海報一樣去設計字體,直到看到杜池的書桌後,他才有了大致的概念。不過他仍有些好奇,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杜池問:“那你臨摹之後——”


    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下文。


    剛才低頭時還不覺得,現在兩人視線驟然相對,向墨才發現他和杜池離得很近,兩人肩膀挨著肩膀,對視時甚至能看清對方的睫毛。


    不知為何,嘴唇的觸感毫無預兆地浮現在腦海,勾起了那晚在樓道中的記憶。


    思想莫名出現危險的傾向,向墨連忙收回目光,繼續問道:“——怎麽去設計呢?”


    一句話硬生生說成兩句,杜池顯然覺察到了向墨的不自在。他改為後倚在書桌上的姿勢,盡管兩人仍然離得很近,但向墨麵朝著牆,杜池麵朝著房間,不會再出現對視令人尷尬的狀況。


    “臨摹幾百個字之後,我就能夠做到拆分它們的筆畫,調整成我想要的風格和狀態。後麵的步驟是掃描到電腦上完成,就和你那天在八斤餐廳看到的差不多。”


    “是掃描這種完成稿嗎?”向墨指著一堆流暢的手稿問,“為什麽有些上色,有些沒有上色?”


    “沒有上色的會直接用電腦上色。”杜池說道,“至於用手上色的那些,是因為上色的過程很解壓。”


    “解壓?”向墨抬起頭來看向杜池,這樣的視角果然比剛才自在了不少。


    “你可以試試。”杜池側過身來,拿起一支黑色粗頭上色筆遞給向墨,“把線裏麵的部分塗黑就好。”


    這倒挺有意思。


    向墨接過杜池手中的筆,隨便挑了一張線稿,在字體裏來回畫了兩下。


    誰知杜池卻道:“不是你這樣。要從左到右,從上到下。”


    想著和素描中的排線差不多,向墨便用拿畫筆的姿勢,開始在字體裏上下斜塗。


    也不知是不是看不慣這麽隨意的塗法,這次杜池直接握住向墨的手,讓他好好拿筆,接著沿著線稿的邊緣,帶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地從上往下塗:“這不是畫素描,要貼著邊緣塗。”


    看著字體逐漸被塗滿,的確很有解壓的感覺。


    但向墨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這上麵。


    為了穩定右手手腕,杜池轉過身來,左手撐在向墨腰側的書桌上,把向墨整個人圈進了他身前的空間裏。


    莫名的壓迫感驟然籠罩住向墨,他下意識地側過下巴,看了看自己腰側的手,而與此同時,杜池帶他塗畫的手忽地停頓了下來。


    看樣子杜池也注意到了姿勢不太對勁。


    線稿隻剩下最後一捺還沒有塗好,正常情況下,杜池應該鬆開向墨,讓他自己塗才對。


    至少在向墨的認知中,他也這樣認為。


    然而事實卻是,杜池從書桌上收回了他的左手,然後……搭在了向墨的腰上。


    本就神經緊繃的向墨頓時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連忙轉過身來用手撐住杜池的胸膛:“你幹什麽?”


    防禦性的姿勢反倒方便了杜池,他順勢將雙手撐在向墨身側,微微傾身向前,道:“教你解壓啊。”


    如果忽略他眼裏的笑意,和他頗有進攻性的姿勢,恐怕還真以為他是在做什麽樂於助人的好事。


    向墨不得不身子後仰,略帶警告意味地叫道:“杜池。”


    話雖如此,向墨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杜池的嘴唇。


    想要遺忘的觸感莫名變得越來越清晰,向墨的耳邊甚至回響起了杜池吻他時的氣息。


    近在咫尺的臉龐突然開始放大,向墨慌亂地對上杜池的雙眼,從中讀取到了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訊息。


    杜池想要睡他。


    不是沒預想過進屋後會發生失控的事,但腦海中的思緒還是轟然爆炸。向墨甚至來不及思考能不能和鄰居做床伴,杜池的嘴唇就已經到了他的唇邊。


    不像上次那樣蠻橫無理,這次杜池主動停下了動作,顯然是要給向墨思考的時間。


    而向墨沒有動。


    他本可以推開杜池,他也有機會推開杜池,但他卻默許了杜池的行為。


    有時候,達成共識並不需要口頭約定,一個簡單的舉動就可以讓默契的雙方心領神會。


    不過,向墨思緒混亂地想到,或許還是得和杜池說一聲,他不喜歡接吻。


    然而預想當中的吻並沒有出現,杜池很輕地笑了一聲,鼻尖擦過向墨的臉頰,嘴唇來到他的耳旁,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麽糟糕的事呢,藝術家?”


    意料之外的舉動讓向墨瞬間清醒了不少,他知道杜池說這話不是在調侃他胡思亂想,而是因為兩人都已經默認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於是杜池開始進入狀態,說騷話逗他。


    故意把嘴唇移開,也是在欲擒故縱。


    但問題是,向墨向來不喜歡在床上做被主導的那一方。


    性之於他本來就隻是調劑品,他寧願不做,也不願意被杜池拿捏。


    向墨微微側頭,歪著腦袋直視杜池,反問道:“你又在想什麽?”


    “我想在……”杜池頓了頓,“或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他的意思是直接去床上。


    “我也想換個地方。”


    向墨話音剛落,杜池便托住了他的雙臀。接下來,向墨應該雙腿攀上杜池的腰,任由杜池把他抱去床上。


    然而事實上,向墨卻順勢從書桌上下來,毫不費力地推開杜池,朝房門的方向走去:“明天見。”


    ——他說的“換個地方”,就純粹是離開書桌而已。


    杜池有些發怔:“向墨?”


    拉開房門,向墨轉過頭去,看著一臉不相信的杜池,不鹹不淡地扔下兩個字:“晚安。”


    杜池:你怎麽這樣?


    向墨:傻狗。


    ※關於字體設計的內容參考自喜鵲造字創始人的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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