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東蠻高不高興,這份和平條約最終還是順利締結了,由格魯圖親王世子和太子代表雙方在文書上簽了字,摁了手印。一式兩份,用三種語言書寫,將期限寫到了永久。哪怕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不存在什麽永久。


    在簽訂完文書的第二天,格魯圖親王世子就和太子一行人各奔東西,格魯圖親王世子懷著比上墳還要沉重的心情回族複命,太子則帶著他的兄弟和伴讀們啟程回京。


    大軍開拔,榮耀而歸。


    隻有五皇子和司徒一家仍留在了北疆以防萬一,其他人全部動身,包括了身體狀態一直不算好的司徒容——就傷口已經不是問題,但嘔吐卻怎麽都緩解不了。她會代表司徒家進京複命,順便找禦醫看看這到底什麽毛病,以及……正式給她的公婆敬一杯茶。


    和溫篆成婚快六年,溫篆都快成為司徒家最小的兒子了,司徒容卻連和公婆坐在一張桌前喝一杯茶的機會都沒有,這讓她特別地不好意思。


    “兩個人在一起,講究的就是一個公平,他對我父母好,我就必須對他父母好,什麽也不能阻止我!”


    司徒容這樣和前來求取婚後生活真經的太子道。


    聞道成和顧喬在一起雖然沒多少時日,但從一開始他就是奔著兩人過一輩子的目的去的,參考的對象也就直接是身邊已婚的小夥伴。其中尤以成婚即將六年的司徒容和溫篆最為長久,舍棄溫篆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太戀愛腦了,聞道成有點受不了前一刻對方還在揮斥方遒,下一刻就“我家容容啊”。


    但鋼鐵直女司徒容又能懂什麽呢?隻能現場瞎扯。


    聞道成提取了一下精華,竟還覺得有那麽幾分道理,特別是在公平對待彼此父母上的這一點。聞道成有了全新的想法。


    行軍走到一半的某日,司徒容在烈日驕陽下毫無預兆地平地暈倒了,這才終於被診斷出來,她……


    其實是懷孕了。


    所有人:“!!!”


    有些人懷孕確實如此,前兩三個月還會有一些細微的月事,而孩子的脈搏也會因為過於薄弱不容易在最初期被診斷出來。


    司徒容全遇上了。


    但很幸運的是,孩子看起來十分皮實,不管司徒容在懷孕初期做了多少危險的事情,他都頑強地活了下來,還十分地健康。


    司徒容懷孕的消息,幾乎驚動了所有高層,排著隊地來司徒容臨時休息的帳子裏圍觀,眼睛裏如出一轍的不可思議,看司徒容和她肚子的樣子就好像在看什麽稀有動物。也確實是稀有,對於這麽一群曾經的半大小子,如今的戰場單身漢來說,他們真正能接觸的女人本就不多,更不用說是懷著孕的女人了。


    周叔辯不得不認清了現實,他的司徒好兄弟真的是個女人,能生孩子的那種,他莫名有點手足無措,連話都不會講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褪去了男性的粗獷與大咧,連對著司徒容呼吸的時候動作都小到了不能再小,好像生怕一口氣就把孩子吹沒了。蘇肅更是一蹦三尺高,他終於能有機會研發全新的菜色了,專門提供給孕婦的。


    錢多著急忙慌地帶人出門去最近的城鎮收購各種所需。


    顧喬蹲坐在一旁,驚訝地睜大眼睛,至今沒有回過神來。他一度覺得懷孕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仙術,那可是生命啊,活的,由一個生命創造了另外一個生命。


    創造生命不就應該是仙人才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真不愧是他的大表姐啊,就是這麽厲害!


    顧喬看著司徒容至今還沒有鼓起來,十分平坦的小腹,一股崇拜的情緒已經油然而生,那是對生命的敬畏,也是對未來小外甥或者是小外甥女的憧憬。


    顧喬以前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對孩子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喜歡,隻是隨著年歲不斷增大,這種喜愛才一點點地浮現了出來。


    溫篆這個當爹的,表現得自然比顧喬乃至所有人還要誇張,激動得差點暈過去,但對娘子孩子的愛又支撐著他堅持了下來,著急忙慌地要給所有該知道的人寫信,他祖父,他爹娘,他嶽父嶽母,他的老師,他的舊友,他甚至決定每天都給孩子寫一首詩,陶冶情操。


    並且,溫篆當下就決定不走了,他和司徒容誰都不走!必須留在這裏安胎!


    “但你們留在這裏也不現實啊。”還是周叔辯一語道破天機,“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還沒有大夫,你和我司徒兄弟留在這裏幕天席地當野人啊?哪怕我司徒兄弟答應,孩子也不能答應!哪怕孩子答應了,作為孩子幹爹的我,也不能答應!”


    嗯,周叔辯已經自封給孩子當幹爹了,連見麵禮都直接是掏出了自己從小戴在身上的長命鎖,請一線道長和慧根大師同時開過光的那種。全大啟獨一份的,連太子都沒有。


    現在屬於他周叔辯的幹兒子或者幹女兒了!


    溫篆:“……”


    最終商議的結果是,其他人繼續按照行程急行軍,留一小隊人沿路保護司徒容和溫篆,他們放棄騎馬,改為乘坐相對不那麽顛簸的馬車,緩慢回京。也不規定什麽回京的時間,反正趕在司徒容生孩子之前回去就行。


    孩子還是要在京城生,更衛生,也更安全,還能讓溫家老兩口子有個安慰,兒子和兒媳在邊疆六年,終於還是整出了個成果。


    對於司徒容的離開,三皇子無疑是最為遺憾的那個。


    長樂王:“???”他怎麽不知道三皇子什麽時候這麽看好司徒女將軍了?


    “她要是在,肯定會回京和父皇提男子之間成婚的事。”司徒容就是這麽一個敢想敢幹的人,沒有什麽不可以,以前還沒有女皇帝呢,後來不照樣有了?相比起女人當皇帝,同性成婚也驚世駭俗不到哪裏去了,不是嗎?


    三皇子飲恨,他感覺自己在感情的道路上有點時運不濟。當年指望太子,太子沒去告狀;如今指望司徒容,司徒容懷孕走不了了。


    長樂王還是有些沒能懂三皇子的深意。


    “你哪裏不懂,你親親我,我告訴你啊。”


    長樂王:“從頭就沒懂,好比司徒女將軍為什麽要這麽關心兩個男子之間能不能成婚?以及,不親。”


    “沒事,那我親親你。”三皇子這個臭流氓,可以說是深諳老祖宗土匪出身的精髓了,得逞之後才繼續解釋了為什麽,“為了她表弟啊。”三皇子作為同道中人,哪怕太子和顧喬並沒有對外表現得太明顯,在這麽多天的相處裏也足夠三皇子看出來端倪。再一聯想到當日司徒容的種種疑問,答案是什麽已經一目了然了。


    三皇子這些年的進化,就是進化出了一些自己的小九九。


    雖然武帝已經勉強默認了他和長樂王在一起,但三皇子其實還是有點不甘心的,他想更加正大光明一點。


    如果有了太子這事一鬧,說不定他就可以渾水摸魚……


    “這種事情不太可能成功吧?”長樂王要更加現實些,自古以來同性相戀並不違法,很多人甚至是默許的,但想要變更法律,那已經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而是天方夜譚。女人能當皇帝是因為皇帝最大,但現在要斷袖的並不是武帝,而是武帝的兒子們。


    “你聽過那個故事嗎?當你想要在房子裏開一扇天窗的時候,如果你直接這麽說,會被斥責為無理取鬧,不予同意。但如果你一開始說你要再開一扇門,遭到強烈反對後,再假意退讓說‘那我開個天窗總可以吧’,往往都會成功。”三皇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事情要一步步來,誰也沒辦法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


    長樂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懂了,用更加言簡意賅的話做了總結:“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這個計劃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了,除了司徒容突然出現了意外。


    而轉而鼓動太子去這麽做,那就不太容易了,因為太子很容易就會看穿三皇子的真意。哪怕太子無所畏懼,也會因為“憑什麽要便宜了老三”這種幼稚的理由,而做其他選擇。


    三皇子歎了一口氣,哪怕是皇子也不能為所欲為啊。


    一行人終於快走到了京城地界。


    隻要過了莫尋山就是了。


    莫尋山上有的就是知名的皇家寺院祈寧庵,住著先帝已經出家的後宮妃嬪,還有三公主。哪怕前朝餘孽已經沒了,三公主還是選擇留在了山上,為她慘死的十弟祈福。


    往事如煙,所有人都要學會長大。


    回京的隊伍就停在了莫尋山腳下,但太子的目的並不是祈寧庵,而是莫尋山附近的皇陵。太祖的陵墓就建在這附近,武帝的陵墓也修在了這裏,從他登基就開始修了,修了好些年。功臣會被賜予葬在皇陵旁邊的臣陵的榮耀,顧喬的父親顯國公雖然在最後沒有得到追封,但他在生前就已經為自己贏得了這份榮譽,死後也並沒有被剝奪。


    葬禮草草,但陵墓卻十分莊重。


    聞道成帶著顧喬去見了他爹娘,對待自己爹娘和對方的爹娘都要公平,不是嗎?在告訴武帝之前,聞道成決定先來上香設拜,先把這件事告訴顧喬的爹娘,征得他們的同意。


    顯國公夫妻合葬在一處,這些年都被守墓人打理得很好。守墓人不是別人,正是忠仆丁叔,他自請來為顯國公守墓,因為在顯國公府上他已經沒有活可以做了,可他自己的驕傲又不能允許他就這麽被小世子白白養著。


    他們當年給予了他生的機會,現在就由他來守護他們的死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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