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懿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說要給傅斯恬轉生活費,睡醒後就當真一次性給傅斯恬轉了一學年的生活費。數額真的太大了,傅斯恬心中惴惴,受之有愧,欲言又止。


    時懿似乎看出了她有反悔之意,眉目沉了下來。“斯恬,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喜歡拖泥帶水、反反複複的人。”


    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語氣淡淡的:“你要是想退的話,連我一起退了吧。”‘


    傅斯恬臉色頓時發白,什麽商量的話都咽回肚子裏了。“時懿……”她無措地揪時懿的袖子,辯解:“我沒有。我隻是在想是不是轉得太多了。”


    時懿臉色稍霽,“那你可能低估了我的花錢能力。也許還需要你補貼。”


    氣氛輕鬆了些,傅斯恬無奈:“最好是這樣。”


    時懿神色也回暖了,揉了一下傅斯恬的頭,露出淺淺笑意。


    這件事便算這麽說定了下來了。


    在時懿的明示暗示中,傅斯恬把兼職節奏也調整了,恢複到了大一中期那種足夠充實又不會過度勞累的步調。相對的,賺的錢自然也少了。


    一開始,傅斯恬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全的坦然。她努力地讓自己把界限感降低,試圖更多地相信和依賴時懿,長久以來的自我保護機製卻不是說放下就能馬上放下的。偶爾,不安與不自信感還是會冒出頭來,困擾著她。


    時懿不能完全理解,但多少能察覺到一點。她沒有再刻意就這件事和傅斯恬說過什麽,隻是在一舉一動間給足了傅斯恬尊重,大到給朋友買昂貴的生日禮物、小到一起出門喝奶茶,她都故意要和傅斯恬打報告,讓傅斯恬付錢,偶爾還會和她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裏花了不該花的錢,潛移默化中強化傅斯恬對她們共同財產的歸屬感與支配感。


    不得不說,這些舉措很大地促進了傅斯恬心防的瓦解和她們之間親密感的增加。


    傅斯恬從最開始地試圖偷偷記賬劃分開兩人的支出,到後來分著分著,越來越明白時懿對她的心、對她們這個“家”的心,越來越覺得,不應該。


    時懿說要給她一個家,是認真的。她這樣勞神費力地要和時懿分得一清二楚,太辜負時懿了。


    不分有心理負擔,分也有心理負擔。但不分,時懿至少能真的快樂。傅斯恬徹底說服了自己,接受時懿在金錢上更多的付出。兩人漸漸磨合得很好。日子變得依舊忙碌,卻並不讓人疲憊,是一種充實的、平衡的忙碌。


    傅斯恬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享受生活、享受青春時光。


    時懿讓她買了輛電動車,有課的時候,她們就騎著小電爐同進同出,出雙入對,沒課有兼職的時候,時懿專車接送她來回,到了周末,她們便或是和簡鹿和、尹繁露、陳熙竹她們一起逛街、聚餐,或是單獨一起走街串巷地閑逛、看申城四處的風景,或是一起回時懿的套房,在廚房煮點好吃的,在影視室看點好看的,在臥室,做點想做的……在彼此無盡的熱情中感受時間是怎樣從指縫溜過。


    四月中旬,學院要舉辦大一大二一年一度的班歌比賽,學校也下發了關於創新創業大賽的通知。創新創業大賽是以校級為單位的,可以跨學院組隊。對於時懿這種奔著保研去的人來說,這種比賽無足輕重,但對於陳熙竹和傅斯恬這種麵向就業的人來說,如果能打進省賽、甚至國賽,對以後找工作來說,寫進履曆表裏性價比還是很高的。


    陳熙竹有想法,想要創建一個團隊,邀請傅斯恬加入,傅斯恬怕太占時間,征詢時懿的意見。時懿鼓勵她參加,還主動表示可以把五一出遊的時間往後調整,傅斯恬便答應了下來。


    因為校賽在即,找好指導老師後,策劃案要在很短時間內就敲定下來,所以時間很緊迫,課後她們全隊有時間經常就是借間教室,一起頭腦風暴、改策劃,傅斯恬因此兼職都推了好幾個,但班級這邊班歌排練活動,她卻一次不落,次次都參與了。


    這是班級的事,她不想因為自己而影響整個班級的榮譽;更何況她是班長,她應該以身作則。


    但顯然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覺悟。


    每次排練,總是會缺幾個人。一開始幾次,還隻是兩三個真的有事的人請假,越到後麵,大家態度越散漫,到五一後再次排練,居然能有三分之一的人缺席了。


    文藝委員陶蕾是一個多才多藝、專業過硬,但性子很軟的女生,根本壓不住這個分班後重組起來,還零散著沒有凝聚力的班級。


    她急在心頭,私底下都被同學的請假態度氣哭了好幾次,但又無能無力,隻好向班長傅斯恬求助。


    傅斯恬其實也不擅長處理這種事,但在其位,盡其責,她還是安慰了陶蕾,答應她會幫她一起做同學的思想工作。


    晚上簡鹿和與尹繁露還沒回宿舍,時懿洗過澡後,坐在書桌前用電腦,傅斯恬站在身後幫她吹頭發,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提到了這事,時懿怕她為難,表示可以她來做這個壞人。


    傅斯恬感動地揉了揉時懿的發頂,婉拒了:“時懿,讓我試試。我總不能永遠都躲在你後麵讓你保護。”


    時懿仰頭看她,眸色認真道:“你可以。”


    傅斯恬微愣,隨即笑了起來。她挪開電吹風,低頭在時懿額頭印下一吻,軟糯道:“可我也想有一天能保護你,幫你解決問題呀。”


    時懿與她柔軟的眸子對視兩秒,從鼻腔裏發出笑氣音,默許了。


    當天睡前,她就在班群裏通知了,周四下午上完課,召開一個臨時班會。


    班會上,她先是傳達了一下近期學院上麵的各項活動和要求,接著征求了一下關於接下來班級會有的聚餐活動的意見,最後,公示近期班委手頭上在忙碌的事情,讓大家知道最近她們都在做什麽,這個班級都在做什麽。


    她從五四團支部風采競賽切入,感慨和學委整理材料的時候發現大家真的都好優秀,去年大家拿的各個獎項,兩頁的ppt都歸納不下,把大家好一通誇獎。她人長得漂亮幹淨,聲音溫柔,說起這種話來都讓人覺得格外真誠,十分受用。氣氛正輕鬆,話題很容易地進行到下一個——正在進行的另一個活動,班歌大賽。


    她問大家對班服上麵設計的班徽滿意嗎?


    大家當然滿意。陶蕾當時設計了三個圖案,現在用的這個圖案是他們自己投票選出來的。


    傅斯恬便順勢說這個班徽後麵的故事,陶蕾的靈感是什麽,為了設計好這個班徽,陶蕾熬了好幾個夜,畫了不知道多少個版本的草稿。後麵,陶蕾還準備請大三合唱團的學姐過來幫大家指導和聲。


    她說:“蕾蕾是真的非常用心地想要做好這件事。我們其他班委也是,不管是生活委員尋找合適的定製商家,軟磨硬泡降低價格,還是組織委員反複剪輯調整伴奏帶,大家都是覺得既然一定要參加了,時間都花了,那就努力做好。能拿獎的話,不僅有麵子,對得起大家花費的時間,還能給全班同學加德育分。”


    ”但是,”她話鋒一轉,“最近大家對排練活動的積極性不是很高,其實讓我們有一點困擾。”


    “所以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應該和大家溝通一下。”她語氣依舊溫和,笑意卻收斂了很多。一貫溫軟愛笑的人,不笑了,已經足夠讓人感受到她的認真了:“我想了解一下大家對這個比賽的想法。”


    “其實是不是隻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大家會不會覺得重在參與就好了?我們班委安排的這些排練活動,對你們來說是不是也是一種強迫?”


    整個教室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這種時候,誰也不想當出頭鳥。


    “不會呀。”從後排傳來一道女聲,打破凝重。是之前被傅斯恬匿名安慰過的王汝純:“其實我們大部分人也都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們也都很配合啊。”


    有人開口了,自然帶動了其他意見相同的人發聲:“對呀,其實不去的隻是一小部分的人。”


    “我們宿舍前幾天還討論過,我們班排練是不是太少了。因為宿舍裏還有其他班級的,我看她們班一周都好幾次,我都還有點擔心,想著要不要和你們建議一下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表達著對這個活動的支持,那些有別的想法的同學根本開不了口了。


    傅斯恬適時插入,“那這樣吧,我們舉手表決一下,少數服從多數。覺得重在參與,走個過場就好的同學舉一下手。”


    當然沒人舉手了。


    時懿心領神會。傅斯恬完全是借用群體壓力向那些不太願意的人施壓,借力打力。這小兔子,看著溫溫吞吞,還是很聰明的,控場能力也不錯。


    果然,傅斯恬綻放出笑:“沒有同學這麽想?那我要當你們都同意要好好參加這個比賽了哦。”


    其實是強勢的話,但由她說來,就顯得有商有量,並不讓人反感。


    大家都沒吭聲,默認了。


    傅斯恬定音:“那既然大家都這麽想的,那我們就都克服一下,真的把這件事情做好好不好?也就這一次了,應該是大學最後一次班歌比賽了,以後大概也沒有這樣的機會能我們全班聚在一起完成一件事。”


    “每次排練,我希望大家盡量都要來參加。我也知道大家的時間其實都很寶貴,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安排,所以我們安排的頻率不算高的,每次也會爭取時間短一點、效率高一點,會盡量少占用大家時間的。希望大家都能互相理解一下。可以嗎?”


    大家心裏是聽進去了的,但習慣性沉默。


    時懿冷不丁開口:”可以。”


    全班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時懿淡定地回望大家,反問:“怎麽了?不可以嗎?”


    “……”莫名其妙的,全班人被戳中了笑神經,“可以可以……”有開朗的同學笑著附和。


    傅斯恬梨渦跟著蕩漾。她想了想,補充道:“因為蕾蕾太好說話了,所以以後排練請假的話,你們和我說吧。實在有事當然沒問題,但能參加一定盡量都來參加,也沒有多少排練時間了。”


    這次大家都很給麵子,拖長聲答應:“好……”


    傅斯恬心滿意足,恢複了平日裏的溫柔:“那沒事了,我也不占用大家時間了。今天班會就到這裏,解散吧,大家去吃飯。”


    教室裏的同學三三倆倆結伴走了,傅斯恬在台上拔u盤,關多媒體設備,陶蕾到她身旁和她道謝,時懿在座位上等她。


    每次拉開距離,這樣看著站在台上的傅斯恬,感覺都很不一樣。


    她的成長,顯而易見。又或許,她本來就有很多麵,你能看到哪一麵,取決於她站在哪個位置、想給你看到哪一麵?


    陶蕾也離開了,傅斯恬從講台上望向時懿,眉眼彎彎,“走吧。”


    時懿起身,走向講台,傅斯恬問她:“我剛剛會不會太強硬了?”


    時懿笑:“現在擔心有點太遲了吧?”


    說得也是。傅斯恬低頭輕笑。


    時懿牽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走,逗她:“給自己攬活前考慮過嗎?你說陶蕾太好說話了,你自己不好說話?”


    傅斯恬信誓旦旦:“我會學著不好說話的。”


    時懿挑眉:“不怕別人不高興、不喜歡你了?”


    傅斯恬默了兩秒,輕聲說:“不那麽害怕了。”


    時懿側頭看她,眼神裏是明晃晃的驚訝。


    傅斯恬眼眸閃了閃,垂下眸小聲說:“她們喜不喜歡不重要了。”頓了一下,她抬眸望進時懿的眼底,羞澀又坦蕩地問:“你喜歡嗎?”


    時懿愣了愣,目光柔和了下去。她坦白:“喜歡。”


    傅斯恬眼波如水:“那就夠了。”


    時懿給了她做自己的底氣。


    “我已經得到了我最想要的那個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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