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買的嗎?”時懿問。


    “嗯。”傅斯恬走到飄窗旁,把奶茶和生煎包取出放在矮幾上,柔聲解釋:“我看你剛剛沒吃幾個餃子,怕你下午會餓。”


    時懿站在門邊沒動,視線像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傅斯恬壓著心虛,回過頭,大大方方地招呼她:“快來吃吧?還是熱的,聞起來好香呀。”


    來回的路上,她猶豫過要怎麽解釋這個行為動機。要裝作是順手帶的嗎?還是裝作是自己想吃才買的?


    可最後她說服了自己,現在她和時懿是朋友了,她關心她是正常的,她可以讓時懿知道她的關心。她發現自己好像又比過去貪心了一點。怕時懿知道的太清楚,又害怕時懿一點都不知道。


    果然,時懿說:“謝謝。”臉上沒有奇怪的表情。


    傅斯恬幫她把奶茶吸管插上,遞給時懿,時懿接過,在飄窗上坐下,問:“你不喝嗎?”


    “我不喝。”傅斯恬打開生煎包的盒子,笑著說:“我剛其實吃很飽了,我吃一個生煎包解下饞就好了。”說著,她套上送的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個生煎包咬了一小口,隨即皺著小臉吸氣,一副被燙到的樣子。


    時懿被她可愛到了,把奶茶遞到她嘴邊,“忘記和你說裏麵會燙了。”


    傅斯恬舌尖微露一點散熱,細聲拒絕:“沒事,我怕喝了水包子皮會在肚子裏膨脹,太撐了。”


    時懿不疑有他,便收回手不再客氣了,低頭吸了一口奶茶,套上手套吃生煎。


    時懿的吃相很秀氣,一小口一小口,紅唇微啟,貝齒輕咬,賞心悅目。


    傅斯恬忍不住問她:“好吃嗎?”


    時懿在咀嚼,側目看她,傅斯恬補充:“因為有些味道,好像總是記憶中的會更好吃一點。”


    時懿把她彎彎的笑眼收進心底,細細品嚐後咽下,輕聲道:“也可能是比印象中更好吃了。”


    傅斯恬的梨渦隨著她的話語蕩漾起來,時懿勾唇,覺得口中其實有點鹹的奶蓋似乎也變得好喝了很多。


    傅斯恬買了鮮肉和蝦皇生煎包各兩份,自己隻吃了一份鮮肉的,便推說吃不下了沒再吃。時懿就著奶茶吃兩個其實已經飽了,但還是把三個生煎包都吃完了。


    兩人吃完飯後去衛生間漱了口,補了口紅和防曬,元凝邊下樓邊招呼大家:“起床啦,我們準備出發啦。”


    兩人便背了小挎包跟著下樓。


    一點半,他們一行人抵達了申城博物館正門。申城博物館是國家六大博物館之一,占地麵積十一萬餘平,館藏文物數量眾多,連博物館本身的曆史館建築,也可算是珍貴的文物之一。


    大家進了正門,在宏偉的曆史館廣場前留了張影,刷身份證安檢進館。曆史館按照朝代順序,分為多個展廳,大家興趣所在不同,可能停留的時間也不同,所以不強求一同遊覽,元凝要求大家最後四點半能在剛剛留影的廣場前集合就好。傅斯恬自發地和時懿黏在一起。


    起始展廳遠古序廳外人群熙攘,有旅遊團進展廳前的駐足,也有散客們是否要租用講解器的猶豫。


    傅斯恬問時懿:“我們要租一個嗎?”她也是第一次來參觀博物館,什麽都不知道。


    “你想要嗎?”


    “我還好,你想要嗎?”


    “不是很想。”時懿淡淡道:“我來過這裏很多次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皮毛的東西,我可以給你講解。”


    傅斯恬眼睛亮起,“那我們不租了。”


    兩人一起踏進史前文明的世界,甫一踏入,柔和的燈光下,身量巨大的恐龍化石和猛獁象化石就直撞入傅斯恬的眼底,震撼著她。


    她從來隻在書上見過它們,原來是這麽高的嗎?周圍有小朋友在驚歎,像十萬個為什麽一樣不停地問家長問題,傅斯恬覺得自己不像是小朋友,像是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


    時懿的聲音在她身旁不疾不徐地響起,“最高的那具恐龍,是蜥腳龍,最大型的恐龍,距今大概有1.8億年。是草食性動物,你看它脖子很長,所以它采食的方式有點類似於長頸鹿的。”


    傅斯恬稍一思索,溫吞問:“你看過藍貓淘氣三千問的恐龍時代嗎?”


    時懿微愣,“小時候看過,怎麽了?”


    “它是不是異特龍開場就殺死了的那類恐龍?”


    時懿被她問住了,那麽久以前的動畫片了,她哪裏還會記得。旁邊的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倒是很興奮地幫時懿回答了:“沒錯沒錯,就是那種龍!”


    小男孩的媽媽好笑,叮囑他:“這裏不許這麽大聲說話。”


    小男孩扁嘴,委屈巴巴,傅斯恬笑了,側目看時懿,時懿唇邊也有清淺的笑。她指著猛獁象問:“那你看過山林小獵人嗎?”


    傅斯恬點頭,時懿說:“那這個就是裏麵他們很愛吃的長毛象了。你記得嗎?”


    傅斯恬不大有印象了,時懿揶揄:“看來剛剛隻是偶然,你記憶力也不比我好多少。”


    傅斯恬輕笑,嬌嗔她一眼,心情徹底放鬆了下來。


    她們一個展櫃一個展櫃地走過,但凡傅斯恬視線在哪個文物上停留得久一點,時懿就會自發地為她解說起來,嗓音清潤,娓娓動聽。


    周圍漸漸地有人不自覺地跟著她們走,搭乘一波順風車。時懿並不在意,她隻關注傅斯恬想了解什麽。


    傅斯恬每次問她,“時懿,那這個是用來做什麽”時,眼底就像有星光在閃爍。


    時懿以前從不覺得自己知道這些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但在傅斯恬這樣的注視下,她胸腔裏突然充盈著一種像是成就感,又像是滿足感的東西,有點脹脹的,類似於愉悅的感覺。


    進入青銅器時代後,傅斯恬的知識儲備量明顯跟了上來,很多東西,時懿隻要稍微一點,傅斯恬就能明白大致是在哪個時期,問得問題也明顯深入了許多。


    穿過秦漢兩晉南北朝展廳,時懿去洗手間,傅斯恬進入唐宋展廳,邊看邊等時懿。


    時懿找到傅斯恬的時候,傅斯恬正彎著腰在一個人首魚身俑前給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做解說。


    小女孩問:“姐姐,這個模樣好奇怪啊,是山海經裏麵的那種凶獸嗎?以前人為什麽要雕這個呀?鎮宅嗎?”


    傅斯恬溫柔地回:“有一種說法是類似這樣的。它們可能是一種鎮墓獸,古人把它放進墓穴裏,用來鎮墓護主,保佑自己的子孫興旺。”


    “噢。”小女孩若有所思地往旁邊走。


    傅斯恬直起腰,看到時懿,笑意加深,剛要說話,小女孩又轉過身指著另一個陶俑問:“姐姐,那這個是做什麽的?”


    傅斯恬不說話,看著時懿,時懿自覺地走了兩步到小女孩身旁解說了。傅斯恬站在時懿的身邊,跟著小女孩一起聽時懿的解說,眼神裏是不加掩飾的崇拜。


    解說完,小女孩誇時懿:“姐姐,你知道的好多呀。”


    時懿一本正經地說:“你多來幾次,等你長大了,知道的也會和我一樣多。”


    小女孩跑開後,傅斯恬否認:“不是每一個來了多次的人都會知道這麽多的,時懿,你真的知道的很多。”


    時懿眼底有欣賞,“你知道的也不少。”


    “不是每一個沒有來過的人都能知道這麽多的。”


    傅斯恬愣了愣,眼波蕩漾開來,軟聲道:“我們好像商業互吹呀。”


    時懿淡淡笑,“走吧,去看你剛剛就念叨的唐三彩。”


    後麵的展廳參觀,傅斯恬和時懿的對話,與其說是時懿單方麵的解說,倒不如說是兩人的交流。


    四點十五分,兩人留了充足的時間從民國館出來,結果敗在了時懿的方向感上,怎麽都找不到出口。傅斯恬當機立斷,帶著時懿轉了方向一路狂奔,終於趕在元凝要耐心散盡之前回到了博物館廣場前。


    兩人氣喘籲籲的,跟著大部隊轉場,在公交站等車去二十分鍾車程外文廟附近的海灘看日落。


    車還沒來,大家逛了一個下午都有點累了,紛紛在長凳上坐下休息。隻剩一個人的座位了,傅斯恬讓時懿坐下後,自己在她身邊站著。時懿示意身邊往旁邊挪一挪,伸手攥住傅斯恬的細腕。


    傅斯恬回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時懿帶得坐到了她的身旁。肩膀並著肩膀,手臂貼著手臂,傅斯恬心跳一滯,瞬間不喘氣了,大氣都不敢出了。


    她悄悄地往外移,生怕自己手臂上萬一出汗了讓時懿不舒服。


    偏生時懿看她亂動,還提醒她:“別掉下去了。”


    傅斯恬瞬間不敢動了,周身熱度上升,越發覺得要出汗了。又享受又煎熬。


    幸虧公交車來了,傅斯恬如蒙大赦,第一個站了起來。時懿莫名,下意識地陪著她起身,排在她後麵。


    十幾分鍾後,文廟站下車,海風迎麵吹來,吹走了大家一身的燥意,通體舒爽。隋夢調動氣氛,開玩笑說來比賽,看誰先跑到下麵的海灘上的那個正在賣椰汁的老伯伯旁。大家起哄先跑到又怎麽樣,隋夢大方說:“跑到了買椰汁,我請大家喝。”


    男生們開心了起來,撒開腳丫子你追我趕地往下跑了,邊跑邊有人喊,“女生們跑這麽慢,我幫她們把椰汁一起喝了吧。”


    女生們笑罵了一聲,也追著跑起來了。跑著跑著,居然有人崩潰喊:“我靠,我涼鞋壞了……”遠遠的,一隻鞋落在路麵上,一個女生單腳跳著往回走。“部長,你賠我涼鞋。”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鬼…”爆笑聲傳來。


    傅斯恬和時懿也忍俊不禁。兩人慢悠悠地並肩散步到海灘上,最後兩個人接過隋夢請客的椰子。


    男生們脫了鞋在沙子上狂跑嬉戲,元凝一直在操心地呼喊:“別走太過去了,小心漲潮……”


    傅斯恬和時懿靠坐在堤壩上,捧著椰子,吹著海風,聽海浪翻滾的聲音,等待太陽落下的時刻。


    有辦公室的女生捧著一個大海螺來引誘傅斯恬:“斯恬,快下來呀,這個沙灘有好多貝殼和好看的石頭啊……”


    傅斯恬有點心動,側目看時懿,時懿發聲:“你去吧,幫我也撿一點。”


    傅斯恬像得了號令一般,開開心心地跑下去了。


    時懿看著她的背影,沒發現從她下去以後,自己的視線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夕陽慢慢地下落著,藍色的天空被染成綺麗的橘紅色,蕩漾在無盡翻滾蔓延的海浪上,海天漸成一色,美如畫卷,傅斯恬款步其中,行走在浪潮邊。灑落的霞光為她上了一層風情的妝,晚風吹起她的裙擺,蕩起她的長發,驚豔了路過的白鷗。


    時懿站起身,朝著傅斯恬走去。


    “斯恬。”傅斯恬聽見時懿在叫她。她回過身,時懿舉著單反對著她。


    “笑。”時懿從單反後露出臉,夕陽在她臉上閃爍。


    傅斯恬未笑,時懿先笑了。


    放飛了傅斯恬心裏的萬千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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