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了?


    這是童昭睜眼後,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自二十四歲車禍去世後,童昭就獲得了快穿係統,靈魂在許多個世界中完成艱巨任務,早就習慣了死後睜開眼接受新的身份,迎接新的挑戰。


    她一邊坐起身觀察周圍環境,一邊呼喚係統。


    童昭身處一個簡陋單間,除了床和飯桌外就沒有多餘的家具,值得慶幸的是還有獨立的衛生間,不需要與其他租客共用,但開火煮飯就不用想了,沒有煤氣灶。


    麵對窘境,童昭居然笑了出來。


    看來這次任務不難。


    畢竟她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靈板盡碎,四肢被鎖仙釘貫穿,懸掛在守衛森嚴的水牢裏。生活窮困點的現代世界,對她來說簡直是福利度假了。


    童昭:【係統,這次任務是什麽?】


    腦海裏一片寂靜,沒有機械合成音回答她的疑問。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童昭疑竇頓生,門外卻響起了傲慢嬌縱的女聲:“童昭,我來找你了。”


    這一聲童昭,叫得她如遭雷殛!


    多久沒人叫她這個名字了?她曾經是寵冠六宮的宸貴妃,是末世裏殺出一條血路的段歌、也曾是手刃殺妻證道渣男的陸仙長……除了係統會叫她童昭外,她幾乎忘了自己原來的姓名。


    而這把久違的熟悉女聲,也使得最初和這具身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


    童昭不是又穿了。


    她是穿回來了。


    回到最彷徨無助的十八歲。


    喪母半年,父親迫不及待將養在外麵的外室許欣雅和私生女接回家,因為小三肚子裏揣著童家上下期待的金孫。大受刺激的童昭離家出走,發誓就算餓死在路邊,也不要再跟那個家扯上關係。


    童母曾經是一代影後,許欣雅是她情同姐妹的助理。


    在童母懷孕的時候,因為夫妻不方便行房,許欣雅又借著照顧好閨蜜的理由搭上了童父的線,兩人在豪宅裏勾勾搭搭。天雷勾動地火下,許欣雅如願懷上了童家的種,被偷偷養在外麵。


    被蒙在鼓裏的童母還以為閨蜜上了渣男的當,未婚先孕,出錢出力地照顧小三。許雅欣也理所當然地接借著她對自己的好,和童父繼續偷情。


    後來,童母重病,自覺熬出頭的許欣雅偷偷在病床前告訴了她真相,讓本來應該靜心養病的她大受刺激,被這來自丈夫和朋友雙重背叛狠狠擊垮,沒熬過江城最冷的一年冬天。


    從小崇拜媽媽的童昭夢想著做大明星,而母親死後一切變了天,少女憤怒的控訴讓心虛的父親惱羞成怒,被後媽繼妹乘虛而入,奪走了一切,沒有生活費,沒有住處,資源全傾斜給同樣擁有明星夢的繼妹……


    門外依舊喋喋不休:


    “你別裝死,我知道你在裏麵,你不是說要跟童家撇清關係嗎?你總要把自己落在家裏的東西帶走吧!看我多好,開車親自給你帶過來了。”


    ……


    哦,門外這個狗叫著的,就是她的繼妹許珠。


    便宜父親改的,意思是他老人家的滄海遺珠。


    許珠特地跑這一趟來看她,主打的是兩個主題:


    一是看童昭過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二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畢竟的許珠她最羨慕能光明正大住在豪宅裏的童昭,光是千金小姐從雲端跌落地麵,過得比以前的她還不如,這一幕值得她跨越千山萬水來看,而當年隻有十八歲的童昭也很給麵子地給仇人女兒看到了崩潰落魄的一麵,哭著叫她滾。


    童昭:“剛起床,等我一會。”


    門外立刻安靜了。


    許珠真的很想看看繼姐現在的模樣。


    讓她等,她是願意等的。


    當年的自己死狗一樣在床上癱了幾天,翻來複去思念亡母,恨翻了天又無能為力,幸好哭過了勁,這會眼睛沒腫,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童昭從行囊裏翻出化妝包,纖纖十指飛快地給自己畫了個底妝,塗上明豔口紅。


    就五分鍾的功夫,門外邊又等不及了:“童昭,我警告你別把我晾在外麵,你要是恨我,不甘心的話,就開門跟我麵對麵說啊!你是不是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敢麵對……”


    童昭打開了門。


    門外的說話聲戛然而止,許珠愣住了。


    眼前的童昭裹了一件真絲睡衣,微卷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肩上和額前,露在外麵的肌膚初雪般細膩白皙,用色大膽的口紅將少女的眉眼襯得更加清冷美豔——


    童昭彎了彎杏核眼,笑得沒有一絲溫度。


    “說話啊。”


    ……


    許珠何止是說不出話,她要喘不過氣了。


    明明前天她親眼看著童昭在客廳和父親崩潰對罵,哭著離開家裏的樣子猶在腦海裏,太上頭了,許珠嫌不夠過癮,就想來個經典複刻重溫,親自體會落井下石的快感。


    說好的落魄呢?


    說好的精神崩潰呢?


    兩人都長得像媽。


    一個遺傳了影後,一個則是影後身邊的小助理,顏值高下立判。


    童昭的美是很整體的,她從眉弓連著高挺鼻梁的線條完美,撐起了一張經得起任何角度審視的臉蛋,一打眼過去就知道是受過良好教育,出身富貴的千金。而這時候的童昭,更是氣勢淩人,美得如有實質的氣場,碾壓住她。


    許珠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童、童昭,阿姨才死沒多久……你就化妝了?”


    雖然結巴了一下,幸好對方最近實在太慘,不用費腦尋找,一戳就是要害痛處。可惜在她麵前的,已經不是那個一提到親媽就爆炸的可憐小孩,童昭在修仙世界裏做過輪回鏡的監督使,對亡母的事早已沒有悲傷,隻剩仇恨。


    該報的仇,一個不會少。


    但以前讓仇家看過的笑話,這回就免了。


    “我媽最喜歡看過我漂漂亮亮的樣子,我把這副她遺傳給我的美貌保養好,就是對她最好的祭奠,”童昭低眸,涼如水的視線落在她僅算清秀的臉龐上,勾起嘲弄的笑:“你要拿給我的東西呢?拿來。”


    在她命令式的語句下,許珠竟然聽話地將一大袋衣物遞了過去。


    手上一輕後,許珠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這麽聽話幹嗎?


    她是來羞辱童昭的,怎麽能像以前一樣聽話?


    沒錯,以前為了在童家討生活,許珠聽了母親的話,對正牌千金百般討好,和原來的童昭算是好朋友。在許欣雅的教育下,她也認為女性的友誼隻可利用資源,隻要找個好價值賣了就行。


    不僅要賣,賣完還嫉恨她生活過得太好。


    實屬白眼狼之中的戰鬥機。


    “童昭!”許珠惱羞成怒,朝她咬牙:“你以為自己還是童家的大小姐?我媽上周去驗過這一胎的性別,這次懷的是個弟弟,即使你回去跟爸爸道歉也沒用,童家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放完狠話,被她的美貌壓得喘不過氣的許珠總算痛快了一些。


    童昭靜靜聽她說完,唇畔的笑有了切實的情緒。


    從許珠的角度望過去,隻能被她漂亮的眼睛懾著,讀不懂她豔紅弧度勾起的情緒,彷佛有嘲弄,也有悲憫,像在俯視一隻在地上追逐餅幹碎屑的害蟲。


    “從童鎮明背叛妻子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童家的人,你和你媽拚盡半生,削尖了頭,舍棄道德、尊嚴和友誼也要擠進去的門……”


    童昭的語調冷淡慵懶,帶了些微啞的笑意。


    即使是在羞辱對方,也醞著勾人的媚。


    “不好意思,我連多看一眼都嫌髒。”


    童昭斂起笑意,纖白的手將門關上,然後撥了電話給樓下物業保安,說有不認識的人在門外糾纏,希望將她趕走。華國非常重視治安,小區可以破舊一點,但必須配備一定人數規模的保安。


    “童昭你給我滾出來!你裝什麽高貴,你就住在這種破地方,離開了童家你狗屁都不是!我會告訴爸爸你說的話,別妄想能從我家手裏拿到任何資源……”


    果然,保安趕到13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在門外氣得高跟鞋踢門大罵的許珠。


    不用多扯皮,立刻被當成來鬧事的人扭送走了。


    許珠的話有一半是對的。


    當年的童昭是溫室裏的花朵,離了童家後,上比不過有背景的,下也鬥不過苦出身高情商的,手上隻有母親生前為她搭上的一條線一一電視劇《明帝外傳》的主導演是童母的粉絲,受她托孤,給童昭安排了一個女n號的妖妃角色。


    而曾經的自己,並沒有把握好惟一的機會。


    由於全息拍攝時演員無法保留自己的意識,隻能以本能和植入意識的劇本人設融合演出,所以全息電影又稱本能電影。年輕偶像大多毫無閱曆,更別說是電影裏的誇張人生經曆,融合後的角色浮於表麵,觀眾也習慣了這些塑料表演。


    受了繼妹的羞辱刺激後,陷入了嚴重的情緒問題,演出來的貴妃不僅沒有紅顏禍水的妖媚風情,觀眾隻看到了一個倉惶無措的小可憐。


    親者痛,仇者快,童昭再也沒拿到任何角色,眼睜睜看著繼妹名成利就。


    而這次穿回來……


    童昭走到鏡子前,端詳自己的臉龐,想起第一次快穿到的世界。


    在古代時空裏,她是身負讓暴君加快滅亡責任的狐妖,是寵冠六宮的宸貴妃,每個官員奉上的奏折開頭不僅要頌揚皇帝,還要誇讚宸貴妃的美貌,不然就是大不敬的罪。


    有多盛寵,就有多荒唐。


    對著鏡子的瞬間,宸貴妃的一生所思所想流經童昭的五髒六腑。


    童昭發現,曾經穿過的人格,她不僅能回想起來,還能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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