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車輛又一次進站,乘客上下車之際,一對夫婦上了車,妻子挺著大肚子,明顯是有身孕。兩人走到周巡身前,旁邊的一個小夥子起身讓出座位。夫婦兩人道謝後,丈夫扶著妻子坐了下來。周巡盡量避開了些,皺眉:“死了一個又怎麽了?”


    關宏峰道:“事後你聽說有人去找人質家屬領過懸賞嗎?”


    周巡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麽?”


    關宏峰道:“我是想告訴你,存在這樣一股勢力!”


    周巡的語氣仍然充滿質疑:“你是說……這股所謂的勢力既處決了那名綁架犯,又殺害了吳征一家五口,然後栽贓到你頭上?”


    關宏峰恨恨地道:“沒錯!”


    他走近一步,更貼近周巡耳邊,沉聲道:“而且,我已經知道吳征的身份了。”醉玲瓏小說


    周巡的臉色鐵青。


    關宏宇和周舒桐站在出事的201門口,周舒桐正要敲門,門從裏麵開了。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拎著個公文包,看上去正打算出門,見到關宏宇和周舒桐兩人,一愣:“你們……”


    關宏宇瞥了一眼周舒桐,嘴裏念叨:“該亮證件的時候不亮。”


    周舒桐窘得不行,忙不迭地掏出證件:“您好,我們是津港來的。想找您調查核實點事兒。”


    屋主聽完他們的話,明顯放鬆下來,低頭看了眼手表,挺好脾氣地道:“今天上午我還有兩節課,不過應該來得及,兩位先請進吧!”


    三人先後走進屋裏。


    關宏宇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兩室一廳格局的屋子,整潔有序,家具陳設偏中式,客廳裏放著黑色的藤椅,紫紅色的茶幾,牆上還貼著灰色的牆紙。他一邊往裏走,一邊說:“您是老師?”屋主點點頭,向他伸出手:“董乾。”


    兩個人握了握手,董乾笑道:“我一直在江州職業技術學院任教。”


    關宏宇也道:“關宏峰。不好意思,耽誤您工作了。這位是周舒桐警官。兩年前的一樁案子,想找您核實一下,兩年前,九月十五號,您這兒是否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事件?”


    董乾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幾上,嘴裏念叨著:“兩年前?”


    周舒桐手裏舉著案卷:“是的,您對那天的事兒還有印象麽?”


    董乾坐下來,露出努力回想的表情:“印象肯定是有。每年九月十五號那天都是校運會,我那天應該也是一早就去了學校。沒記錯的話,這幾年我都是充當田徑項目的裁判。運動會一般都是晚上四五點結束吧,不過我從來沒有呆到過那時候,上午田徑項目一結束,我在學校吃完午飯後一般就溜了,當給自己放半天假吧。”


    周舒桐:“那您中午離開學校後……”


    董乾回答得沒什麽猶豫。“前年我應該是去了史可法西路那邊的古玩市場……”說到一半,他還停下來笑了一笑,拿起桌上那把古色古香的茶壺,“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淘到了這個。雖說是仿品,不過做工倒是精致。”說完,他又給周舒桐倒上茶。


    周舒桐一手扶著茶杯,道過謝之後,繼續問:“那您大概是幾點回的家?”


    董乾向後靠了靠,吸了口氣:“這……我可記不太清楚了,但肯定是在7點以前,我有看新聞聯播的習慣。”


    周舒桐聽到這裏,明顯愣了一下,董乾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江州是個小地方,我又沒有上網的習慣,想知道點兒天下事,這不,就隻能看看新聞了。”


    關宏宇插著兜,正在看客廳櫥櫃裏的各類擺設,冷不丁地問道:“董先生聽口音不像是江州人啊。”


    董乾笑道:“哦,我老家是沈陽的,不過搬來這裏也有六七年了。”


    周舒桐做完記錄,抬頭問道:“那您那天回來有沒有發現家裏有什麽異常?”


    董乾疑惑地皺了皺眉,思索著:“異常……沒有啊。也不光是說前年的九月十五號,在這兒住了這麽多年,我不記得家裏有什麽異常情況啊,哎,兩位,你們可別嚇我,這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周舒桐微微張開嘴,似乎不知道往下該問些什麽了,她求助似的望向關宏宇,關宏宇站在一個酒架旁,背對周舒桐,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


    董乾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看著周舒桐:“說了這麽半天……不知道方不方便問,您二位是來查什麽的?這房子,不是有什麽問題吧?”


    周舒桐道:“哦,我們在津港破獲的一起案件中,嫌疑人供述前年九月十五號曾經在江州實施過一起入室傷害案。”


    董乾睜大了眼睛,滿臉驚訝:“入室傷害?我的天,這麽大的事兒,別說是我這兒,整個小區都沒聽說過。會不會是他記錯了?不是咱這兒啊?”


    周舒桐被問得一怔,再次望著關宏宇求助,關宏宇還在低頭輸入信息:


    “這邊的案子有問題。暫時回不去。務必想辦法全力救他。”


    信息打完了,他也壓根兒沒看周舒桐,對她的求助渾然不覺。


    周舒桐得不到幫助,無奈低頭檢查了一遍本上的記錄,收起筆記本,看了眼麵前低頭看表的董乾,扭頭要說什麽,關宏宇卻正好轉過身,指了指酒架上的一排紅酒:“董先生在這方麵很有品位啊。”


    董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謙虛的語調裏透著一點兒得意:“就為這麽點兒小愛好,幾乎把積蓄都搭進去了。不過,說來也丟人,別看收集這些,其實我酒量很差的。”


    關宏宇也笑了。“擅長牛飲的,那叫酒鬼,可也就談不上什麽品位了不是?”他說完對周舒桐點點頭,“問完了麽?別耽誤董先生上課。”


    周舒桐其實滿腹疑惑,但關宏宇已經發話,她也隻能起身:“感謝您的配合,那我們告辭了。”


    董乾連忙也站起身:“您留了我電話,還有什麽要問的,隨時打給我。我上課時雖然不能接電話,課後會給您回過去。”


    寒暄中,董乾將關宏宇和周舒桐送出了門。兩人順著樓梯往外走,等出了董乾的視線,周舒桐鬆了口氣:“果然是那個胡強在瞎說……”


    話到一半,她想到了周巡說要在這裏多呆兩天的叮囑,改口道:“不過關老師也是第一次來江州吧?周隊說這邊的工作結束後,不用急著回去,讓我陪關老師在江州玩兩天。”她說完扭頭望著關宏宇,卻發現他麵色格外凝重。


    “還有心思玩?這案子明顯有問題。”


    周舒桐一愣:“哈?有問題?”巨人的隕落小說


    兩人已經走到了樓門口,關宏宇站定,道:“董乾酒架上陳列著一排他收藏的拉菲。有零五年的、零三年的、零零年的,八二年的、甚至還有六一年的,全部是羅斯查爾德拉菲酒莊葡萄出產最好的年份。你知不知道,一支八二年的拉菲要多少錢?”


    周舒桐一頭霧水,說道:“拉菲好像是那種很貴的紅酒吧?一瓶……五千塊?”


    關宏宇冷哼了一聲:“八二年的拉菲底價在五萬以上,六一年那瓶,價格更不會低於三十萬。”


    周舒桐聽完,一愣,也反應過來:“他的收入有問題!”


    關宏宇接過她的話說:“可也不排除他家境殷實,花幾十萬搞紅酒收藏不算事兒,對吧?”周舒桐立刻點頭。


    關宏宇又笑了笑:“不過依照他的收藏標準,他的藏品中少了一瓶九零年的。那也是葡萄出產最好的年份之一。而且價格比八二年以前的可便宜多了,他為什麽不收?”


    周舒桐看著關宏宇眨眨眼,若有所思地說:“胡強供述說,他是用一個酒瓶子擊打了被害人……您是覺得,之所以會缺少九零年的那瓶拉菲,就是因為……”


    關宏宇打斷她:“還記得你在警校參加的最後一屆散打比賽麽?”


    周舒桐明顯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結結巴巴地說:“呃,記得呀……是……六月……多少號來著?不對,好像是五月底……”


    關宏宇語速飛快地追問道:“幾點開始的?”


    周舒桐有些猶豫了:“嗯……上午9點。”


    “幾點結束的?”


    “下,下午兩三點鍾吧?”


    “結束之後你去幹什麽了?”


    “我……可能回宿舍了。”


    “然後你又離開宿舍了麽?”


    周舒桐徹底噎住了:“呃……”


    關宏宇見她答不上,又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後來是在學校吃的晚飯麽?吃完晚飯之後,是回宿舍了,還是出去了?”周舒桐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關宏宇結束了追問,眯著眼注視著周舒桐。周舒桐回過味來,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董乾不應該對兩年前那天發生的事記得那麽清楚!”


    關宏宇點點頭,很肯定地道:“胡強恐怕沒說謊,兩年前的九月十五號,201一定有什麽事發生。”


    此刻,公車仍在行駛中,車廂內響起車輛即將入站的語音提示。


    關宏峰在周巡身後低聲說:“姓周的,那天晚上在樓道裏撞見你,沒想到你反應還挺快,身手不錯啊,我是希望……你隨時隨地都能保持身手敏捷的狀態。”


    車輛進站,慢慢減緩速度。就在此時,關宏峰在後麵猛地一推周巡,把周巡推向坐在他正前方的那個孕婦。周巡收勢不及,又生怕碰到孕婦的腹部,隻得一手撐住孕婦的肩膀,另一手胡亂去抓身旁的其他乘客,刹住自己的去勢。站在一旁的丈夫不幹了,上前一把拽住周巡的脖領子,把周巡拉到一旁,大聲嗬斥著:“你幹什麽呢!”


    車輛停靠,車門開了,關宏峰隨著人流下了車,把掏出證件試圖解釋的周巡留在了圍觀人群裏。


    周巡不甘心地伸長脖子,望著關宏峰離去的背影,試圖撥開人群,但關宏峰早已下車走遠了。


    那個丈夫還在不依不饒地喊著:“警察了不起啊!”大潑猴小說


    關宏峰順著路邊走,邊走邊把周巡的手槍拆散了,把彈匣、套筒及其他零件扔進路旁綠化帶裏。他身後不遠處,黑色轎車繞過了還沒出站的公交車。


    葉方舟坐在車裏,從斜後方瞄著關宏峰,眯了眯眼。他打開扶手箱,從裏麵掏出了一把折刀,把車靠在路邊,攥著沒有打開的折刀,下了車。


    突然,兩輛轎車從斜後方猛地衝了過來,一輛橫在他車前,一輛攔在他側麵。車上下來好幾個人,為首的一人,赫然是劉長永。


    葉方舟一驚,向車門的另一側退了一步,餘光注意到腳下有一個下水道排水地漏口,他的右手自然垂在身側,一鬆手,把折刀丟進了下水道。同時,他調整出一個笑容:“喲,劉隊!好久不見。”他邊說,邊瞥了眼關宏峰剛才走的方向,關宏峰早已過了拐角的路口,不見了。


    劉長永等人上前,也不多廢話,默契地圍住葉方舟。劉長永平日的官腔絲毫不見,暴露出一絲罕見的凶狠:“葉方舟,虧得周隊給我打電話,來吧,跟我們走一趟。”


    葉方舟還待辯解,兩名刑警上前,一架葉方舟的胳膊,把他帶上了車。


    這時,後麵的公交車上,周巡神色狼狽地跑下了車,劉長永看見周巡,迎了上去:“我已經……”


    周巡根本沒顧上劉長永要說什麽,直接跳上劉長永的車,開著車朝著關宏峰離開的方向衝了出去。劉長永有些莫名其名地站在原地看著周巡駕車消失的方向,完全沒有注意到,又有一輛灰色轎車跟上了周巡。


    關宏峰從一個小區裏穿過去,邊走邊從兜裏掏出手機撥號。突然,在前方的路口處,一輛灰色的轎車停住了,車上走下兩名男子,其中一人繞過車頭,警覺地環視著四周,另外一人則徑直向關宏峰走來,邊走邊把手伸進懷裏。關宏峰微微皺眉,改變路線,左拐,一路小跑到小區的圍欄旁,狼狽地翻過柵欄。跟過來的那名男子衝車旁的人一擺手,那人鑽進車裏,開車離去,而跟著關宏峰的男子則敏捷地翻過柵欄,繼續跟著關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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